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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wwz (碳酸饮料之raindoctor),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父亲(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0月21日16:09:25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三)


    父亲虽然是在哈尔滨出生,但却是完全的山东人。我的祖
父祖母十几岁便从山东出来闯关东,几经周折，最后在哈尔滨
扎下了根.
    父亲兄弟姐妹四人,父亲是长子,因此在十九岁的时候,他
就不得不参加工作,担负起养家的重担.

    工人出身的父亲,写得一手好字。我常常能听到母亲的赞
许.好像有一次她说当初就是看上了父亲的字.
    读书也是父亲的爱好。我小时家中并不富裕,而父亲却藏
下了满满一书柜的书.当时我并不以为奇,等到同学来我家,看
到一柜的书竟有些惊讶,常常在书柜前驻留,不肯离开.我才知
这财富不可小觑.
    可是这些书,我并没有好好的读过.

    家中的文化氛围是父亲营造的，而我却没有被熏陶.我想
多半是源于我对父亲的敌视.
    说"敌视"可能言重了,但是在我似懂事又非懂事的那段岁
月里,我和父亲之间确实有过一系列冲突.
    那时候,顽烈的我对父亲言不听,计不从,处处要作对。父
亲是严厉的,怎肯听任我胡来?我挨打挨骂也是有的,反抗的手
段只有冷眼相对.母亲的调和显得苍白无力.
    冷战的僵局一直持续到了初中毕业.


    虽然我处处和父亲作对,但他依旧时不时的要接我，我当
然是一概不用.我认为,我长这么大了还要人接送,那简直是对
我的侮辱.
    中考那天,天气燥热。上午考完,我走出考场,看见父亲在
等我.
    唉,他又来了,不早就跟他说不用接我了吗?
    我冷着脸走过去,父亲还没说话,就被我噎回去了.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我自己能回去".
    一头的汗水还没来得及擦,父亲就推起刚停下的车子往回
走."你自己早点回去啊!"父亲回头看我了一眼.
    没注意到父亲眼中瞬间流过的一丝委屈.直到后来听母亲
说,才知道那天父亲先回家后,很难过,几乎落泪.
    以后的几天考试父亲再没有来接我.
    我记得最后一天考完试后,下起了雨。我和同学们淋着雨
出去玩了。是啊,孩子大了,可以不用接了,淋着雨也不用担心
了。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我不再依恋父亲的出现,而更渴望
我所谓的独立.

    但是，父亲依然希望在那种时间,那种地点出现在我的眼
中,让我跳上他的车后座,钻进他的雨衣,为我撑起一片无雨的
天空.

    只是,那时我却理解不到.

    几年后,父亲又来接上大学的儿子回家了.那天没有雨.
    一个金灿灿的傍晚.父亲非要骑车带我回去.
    我说:"算了,走回去吧!"
    他说:"你妈都做好饭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我说:"那我骑车带你."
    父亲一笑:"嘿,你可带不动我."再拗也拗不过他,只好依了.

    这一路,让父亲很吃力,我几次要下来,都被他喝止。唉,父
亲对我的爱也是严厉的,而这严厉却就是因为爱.

    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想接我,这或许就是他表达爱的一
种方式吧.
    再顽烈的孩子,也会有玩累的时候,当孩子在风雨中茫然无
助的时候,就是父亲该出现的时候.

    因为父亲的严厉,我们疏远了许多.父亲深沉的爱总想在我
最需要的时候表达出来,而叛逆的我却一再地拒绝,拒绝着一双
严厉又慈爱的眼,拒绝着一颗朴实又博大的心,拒绝着坚硬而宽
阔的胸膛,拒绝着粗糙而有力的手，拒绝着渐渐稀疏的头发,拒
绝着渐渐起皱的脸,拒绝着渐弯的腰,拒绝着渐驼的背，拒绝着
他为了接我而流出的汗水，拒绝着他因为我不再需要他而流下
的泪水,拒绝着那条我曾经钻在他雨衣里我们一起回家的路,拒
绝着那个一隙空间却让我感觉异常温暖的家......

    哦,父亲啊！让我骑车带着你吧,你坐在后面歇一歇。你看,
你都出汗了,让我为你擦一擦吧!
    父亲啊,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然而,父亲却那么固执地拒绝了我.


    父亲去世已经两年多了,我一直没有为他做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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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wildwolf 於 10月21日20:52:54 修改本文·[FROM: as.hit.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