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st (洛之秋),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我的“奥德赛”之旅--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9月16日10:50:23 星期六), 站内信件
3
下车那会,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我几乎劝动自己说了一声"北京,我来了",就象
《北京人在纽约》姜文说"美国,我来了"一样。可一想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而且
只是来转车,便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北京站和西站比起来,显得庄严而破败。我随人流涌了出来,就象从一条奔腾的下
水道冲到了出口似的。外面的北京已经醒来了,盲流,高级宾馆,公共汽车,在站前各
自忙碌。
接下来好像应该签转车票。我开始在站前的一个售票窗口排队。北风刮在脸上象刀片一
样锋利无比,我赶忙把在哈尔滨的行头翻了出来---皮手套,围脖,滑雪帽。但是户外实
在很冷,我开始垛脚取暖,然后目测现在自己离窗口的距离。大概是二十五米,按照现
在的工作效率,四个小时肯定能等到,我这样安慰自己。首都不愧是首都,四面八方的
学子都云集在这里等着车票回家。我闲着没事,居然开始计算到家的时间了。今天是18
号,今天下午上车,明天上午到武汉,中午到家,然后吃午饭,洗澡,午睡。
就这样排了两个小时,当军靴里面的双脚已经不再属于我的时候,我在恍惚中听到队伍
的前面传来骂娘的声音。我一打听,原来售票处的阿姨说往南走的票已经没有了,让我
们学生去西站签转,并说"幸许还能有几张"。有人高声的叫骂,如果不是又拿着棍子的
武警在一旁虎视眈眈,说不定会爆发革命。后来我知道,那天是北京最冷的一天,预报
是零下十八度,可从哈尔滨过来的我敢发誓不止这么冷。真想骂人,可看着自己离窗口
还有二十米,又看看身后还有几十米的队伍,便决定还是省省吧。
去西站!我头也不回的向那儿奔去,生怕去迟了签不到票。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
客,一问要我十元。我心一横,上去了。到了西站,便直奔地下的售票厅。在我离售票
处还有五十米时,我被告知停下来,因为队伍从这里排起。警察们煞有介事的摆起了警
戒线,人一律排在外面,售票厅里的人出来一个,才准放进去一个。而那个几千平米的
大厅,早已经挤满了人。
幸运的是这里起码是室内,没有风。我的经验告诉我我可能还需要再等五个小时。今
天的那趟车肯定是没有希望了,我只能听天由命。票贩子象抗日时期的地下党四处活动
,年轻的武警英勇的用皮靴踢着那些不守纪律的人,偶尔还有几个人拿着条子给看门的
警察看,然后就笑哈哈的被恩准不用排队,直接进大厅。有的旅客灰头土脸的出来,大
概是没有买到想要的票,随即就被票贩子拉到一旁,进行神秘的谈判去了。我看着这一
切,心里很木然。我想,一定能轮到我进去的。
到了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我终于被放进去了。尽管里面人也不少,但起码看到了希
望。大厅里面很多窗口没有开,透过玻璃看过去,里面的售票员很多都在谈笑风生,有
的开了窗口的,也不时上个厕所什么的,让几千人在外面望眼欲穿,心想她上的是哪门
子厕所,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很坚强的等着,直到慢慢的靠近那个小小的窗口。我没有勇气看表了,那玩意对
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快到了,前面还有两个。他们都是农民打扮,可怜兮兮的向傲慢
的售票员用方言进行着艰难的沟通。里面的那个中年妇女显然没有耐心和他们讲下去,
还没等他们说几句话,便把等待签转的票和钱从窗口下的小凹槽里摔了出来,透过贴在
窗户上的扬音器叫道:"票没了。下一个!"我诚惶诚恐的挤上前,语无伦次的说:"有,
有,有到武汉,到武汉的学生票吗?"大概我的可怜样唤醒了她所剩无己的母爱,她没有
急于叫下一个。她说,到武汉的最近的票是后天的,这里只有一张今晚到郑州的加班车
的票,你去郑州转吧。我傻傻的点头,差点想问她郑州在哪。自动售票机吱吱的吐出了
我的票,我拿起票,提起行李,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往外面挤。
终于想起吃饭了。这个时候是下午五点多。我的车是晚上十二点半开,我必须得吃
点东西。我买了一盒我向外已久的盒饭,二十元一份,有一个发臭的鸡腿,几万颗粒状
的东西,据说是米饭。我什么也不管了,一顿大吃。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脱离了饱和饿的
低级趣味了。
吃完了,我就坐自动扶梯上了二楼的第一候车室。这里简直是一副百兽图,各种各
样的人,或卧或躺,或站或立。地上睡满了人,有的还铺着报纸,有的什么也没有铺。
他们枕着行李呼呼大睡,看上去梦的非常香,象是睡了好几年的样子。我小心翼翼的踩
着交叉的人体的缝隙往里面走,简直就象是访问某个尸横遍野的战场。我好不容易找到
一个供我容身的地方,然后在一旁的报摊上买了一份封面女郎衣服穿得最多的黄色小报
(你没有其它的选择),铺在地上,然后坐了下来。
候车室里放着几个电视,起初我觉得节目很不错,是一些广告,但是后来发现这些
节目只不过是在不断的重播,难拐电视前没有人挤着看了,敢情他们都看了不下数百遍
了。喇叭里,播音员正用英文和中文不断播送着工作人员交班的事宜,只是我懒洋洋的
环顾了一下,并没有落魄到要来这里候车的外国人。又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旅客,发现很
多人都是全家老小在这里等车,看样子是来北京打工的农村人,估计有的都在这个大厅
的地上睡了几天了。他们除了睡觉的外,还是在自得起乐,有的打扑克,有的看报纸,
还有个小姑娘正让她妈妈给她在头上抓蚤子。
我猜家里面已经开始为我炖我最爱吃的排骨藕汤了,我当初告诉他们我明天就能到。我
想去给他们打电话。长途电话的服务台前挤满了人,我耐心的等着,最后等到我拨的时
候才发现不知为什么拨不通。没办法,我回到我的地方,拿出纸笔,想给她写信。我的
话特别特别多,我写了满满四张纸,写到最后,小腹又开始熟悉的抽搐,我立即知道接
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好在这里光线比较暗,大家又在个忙个的,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一个
有生以来第一次单独长途旅行的大男孩正在北京西站第一候车室抹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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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李白
酒入豪肠
七分酿成了月光
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
绣口一吐
就是半个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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