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ozot (1012),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非典时期的生活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12 16:28:59 2003)
因为封校的缘故,上课的人数日益增加,似乎大家都想从课堂上找点乐趣。倒不是说大家
认为上课多么有意思,可是起码上课的时候比较热闹,能看到那么多人,报纸杂志什么的
也可以互相传来传去。和以前相比,这个学期我几乎没有落下什么课,现在每天的下午时
分,也就是以前我在昏睡的时间,我都坐在上课的人群之中,感到非常幸福。
我就坐在人群之中,感到非常幸福。我不注意任何人,也没有什么人注意我,我消失在人
群之中,开始自由地想自己的事情。这对我来说是非常美妙的事情,这和一个人在僻静的
地方不同,起码你周围都是人,不用担心什么人的突然出现破坏你周围的环境气氛。以前
看过一首诗叫喜欢从人群中离去,先不管它的内容是什么,我倒是要说,喜欢在人群中消
失。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那老师从来不点名提问。这天我坐在教室的后排,透过耳塞
老师的声音几不可闻,我的面前是一罐叫做午后红茶的饮料。我听的是恩雅的歌,她的声
音很容易让人思绪恍惚。
有很多事情都会被淡忘的,比如我在零一年暑假的那份剧本和DV计划,比如这种叫午后红
茶的饮料。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饮料是在高二那年,或者是高一,不过这没关系,同样哪怕
这罐饮料叫午夜绿茶都没关系,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情。
前段时间我老姐给我打电话,我说像你这样不安分喜欢四处游荡的女孩子还真不多,她反
问我说,很多人在小的时候不都是有周游世界的梦想吗?我被这一句话震惊坏了,天啦,
这的确是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可我居然从不记得。
这天下午我看着这罐午后红茶,想起了在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饮料时的事情。我想那应该是
一个秋天,桂花香味氤氲了整个校园,我喝着这种饮料和一个女孩子讨论关于周游世界的
事情。这件事情的起因是这样一个命题:如果有充足的钱,你会做什么?那个女孩子告诉
我说,她会背起行囊,找一个帅帅的男孩子,一起周游世界。接着就是关于各个有着美妙
名字的地方,比如维也纳,莱茵河,比如幼发拉底河,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比如潘帕斯草
原,等等。不过当时我只是以为她的地理学得不错,而且很怀疑她也就知道些皮毛。事实
上我一直有低估别人毛病,这个毛病到现在都没有改过来。
后来她就问我:那你会做什么?
在这里我想打断一下,我在想,她当时是否期望我做出相同的回答,无论我是否会成为那
个陪她一起的帅帅的男孩?当然,这里帅帅的这个修饰语可以去掉。这是丢失在时间里的
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不管怎么样,我为能找到别的可能性而感到高兴,因为
实际发生的情况让我觉得很窘迫。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我一本正经地说,不,我可不想四处漫无目的地乱跑,我还有别的事
情要做呢,比如说,如果我有充足的钱,我就自己组装一辆自行车。
这样的回答真该挨砖头。当然,我没有真的挨砖头,我已经不太记得后来怎么样了,我只
记得自己喋喋不休地谈论那辆思维试验意义上的自行车。再后来,我就真的不记得了。
尽管现在看来,那辆自行车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显然它不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答案。一
直以来我都在做着不值得期待的事情,给出不值得期待的答案,完成不值得期待的事情,
--同时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值得期待的人,不过这件事情我到最近才弄明白,至于从那
次到现在,我令多少人失望而自己浑然不知,就不太清楚了。
下课之后我径自穿越操场直奔宿舍,树叶叫住了我。我转头发现柚子和树叶在一起,柚子
没穿鞋坐在双杠上,双脚来回晃悠。我发现柚子的袜子一只是蓝色另一只是白色,柚子说
你别看了,我哪只干了穿哪只干嘛要配对?其实我只是想到钟灵坐在大梁上的场景,不同
的是柚子没有乱吐果皮。树叶对我说这人疯了一个下午没上课就坐在这里看小说,还拉上
我。我拿起那本书翻了翻,是《张爱玲文集》,我说这书不错,比上课有意思。柚子得意
地看了树叶一眼说你看1012都说好呢,我说1012呀,那个鸡蛋孵得怎么样了?我忽然意识
到或许从一开始整件事情就是一个阴谋,柚子故意和我打赌,故意输我两鸡腿,然后给我
这个鸡蛋。至于那个ps2接口到底坏没坏,或者说坏了却是怎么坏的,我就不恶意推测了。
不过,我一向不惮恶意推测别人。这倒不是说我习惯做事睚眦必报,我只是看着事态发展
而从不采取措施,Elaine的爸爸对Ben说,TakeThingsAsTheyCome--先不管接下来要说的那
句是什么,我得说在我的理解是这样,你可以选择A也可以选择B,不过我的选择从来都是
:放弃选择。我想老索伦在的话一定要气糊涂了,当然这么说不好,因为他从未老过。
在《非此即彼》里面,有那么一段很长的篇幅是关于选择性的,索伦说,非此即彼的态度
是必须做出选择,如果不选择,这个,就会问题多多。但我一向懒得做出选择,其实这是
一种偏执的态度。
在我小的时候,大约就是在王二看到一只鸡试图飞上三楼的那个年纪,我家住在一个修车
场里,那是一个可以和当年王二所在的矿院相媲美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说,那里也有很多
废铜烂铁。一天我在修车场大楼的楼顶发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轮骨架,我试着滚了
一下,它就沿着一条优美的轨迹飞下了一楼。我为这种景象惊讶不已,当时我在想,这真
他妈的有意思。
现在我为自己的这句话惊讶不已,就像一只走火的老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蹦出这句话
。那时候我每天看人修车,每天路过一堆堆废铜烂铁,然后熟视无睹。我不知道那时候自
己在忙着什么,后来王二说他在同样的年纪穿黑皮衣服上窜下跳,用各种废弃零件倒腾出
高精度机械,这让我嫉妒的要死。那段时间留给我的除了那个生锈的自行车轮,剩余的就
是一片空白。当我开始对机械汽车感兴趣的时候,那已经是高中的事了,回想起来,这足
够让人恼火。正因为当我开始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我却脱离了那个环境,于是我一直也没
做出点什么来。
我小的时候老师说,你们是祖国的未来。这在我的理解是,我们还不是祖国的现在,于是
有很多事情我们都做不了。紧赶慢赶等我上了大学,再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当时所想的
祖国的现在是一种形迹可疑的东西,我看到了太多的现在成为了过去,如果你的生活是一
种将来时,你还能保持一点希望;但如果已经是现在时,好的,你很快就要成为过去了。
他们说,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那一页的现在就被翻过去了。
亨利米勒对自己说,嘿小伙子,你还年轻,你的前程远大,你还有好多事情可做。骗谁呢
?其实他连自己都没骗着。
前段时间我在看康德,康德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有验前纯粹的东西:时间和空间。接着导
出一个自在之物的概念。我想对于这个观点,他自己是确信无疑了,至于它是否正确,在
我则无法判断。人总有自己的信仰,对信仰所涉及的东西总是确信无疑感觉良好,我对这
种状态本身表示怀疑。
比如说康德在打破旧有观念,即他自身持怀疑态度的时候,他是思辨的;后来他创立了自
己的理念,于是他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对这种理念的维护上,我得说,他就此僵化在这个
地方。--自此哲学有了新的篇章,可是康德的这一页也就翻过去了。
当从操场回去的时候,树叶叫住了我,然后我从柚子那儿缴获了半桶薯片。树叶又叫我,
我不理,然后树叶追了上来,我害怕了。我在想半桶薯片不值得这样吧,树叶却说我有一
些想法,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我松了口气。
我们在食堂一人一瓶啤酒,就着一个靠窗的座位喝着。这种情形发生过很多次,开学初是
在A5后面的小酒馆,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得了肠胃炎;现在是在食堂,想来历史不会重演。
我们漫无目的地聊着。树叶提到柚子的生日,说准备送柚子一个气球拼盘,就是一副用若
干气球为基点组成的拼图。树叶说,这个计划比较危险的是,当气球泄气的时候,那幅拼
图会惨不忍睹,或许可以在气球外面刷上点什么,这样气球的泄气速度会慢很多,起码可
以维持到柚子对这幅拼图厌倦的时候,--你看在外面刷点水泥净浆怎么样?我说这样会导
致两个结果,因为纯水泥硬化后气密性远低于气球有机质地的气密性,所以在你刷的水泥
净浆不够的情况下,到时候会更难看;当然你也可以厚厚地涂抹一层,很难说最后是否会
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即里面的气球瘪了,外面有一个水泥硬模。柚子摇头说,你可以改变
一下水泥的外加剂,或许可以达到比较好的效果。我说关于气密性的课题有人在做,不过
想来也不能达到那种要求,何况我忽然想到,根据表面自由能的计算以及水泥硬化收缩程
度,最后你刷在气球表面的净浆会发生龟裂,除非你天天浇水养护,可是想来,你和柚子
都不愿意做这么繁琐的事情。--你当养了盆花呀。
我想我给了树叶沉重的打击。某些时候人就是有很创意却是很白痴的念头,这个时候如果
你指出他的白痴之处,我想换做谁也受不了。当年英国皇家科学院院长老头在年会上激动
地宣布:我们已经完善了麦克斯韦尔理论,攻克了物理学最后一个堡垒啦,以后物理学就
是理论到实际应用的工作啦。旁边助手小声说道,我们还有两朵乌云呢,老头勃然大怒:
就你丫事多!
前面我说过,封校以后,土木楼就是一个孤立体系,根据热力学第一定律,孤立体系的能
量是守恒的。也就是说,对里面所有的人,有人处于低势能的时候,一定有人处于高势能
。我的意思是,柚子文静地坐在双杠上看一下午小说的时候,树叶却躁动不安,然后我们
在学三食堂的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喝啤酒。当然,热力学第二定律是这么说的,孤立系统有
熵增的趋向--翻译过来就是,树叶和柚子应该调和。我得这么解释,在整体上这个孤立体
系是熵增的,可是不排除局部出现能量集中的情况。不过关于这个并不重要,人总能找到
解释,我只是和树叶在学三坐着喝酒而已。
树叶试图寻找别的解决方案,为此愁眉苦脸。处于高势能的人的一个特点就是偏执,他们
总是坚信有门必有窗,如果被困在什么地方了,他们总以为能找到出口。这种偏执是经验
性的,不过人在偏执的时候,并不会想经验的东西是多么不可靠。就像一只小鸡,在它出
生的时候如果刚好看到一只乌龟,想来它不会甩掉背上的蛋壳。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情,
某次在资料室,我在查毕业设计资料的时候,看到了一位八十年代毕业师兄的材料工厂设
计方案。我惊讶地发现他设计的仓库都是圆锥体无门构造;后来打听了一下,老管理员告
诉我说,最后他们是用雷管把仓库炸开的。据说那师兄家在嫩江平原,嫩江的棉花垛就是
那么回事。
--
雪夜里,我走在街上,看见城市上空露出了幽蓝的天色,附近的楼房上空,
悬浮着若有若无的白云。街道上的汽车亮着车灯,在小心翼翼地来往,
车灯照在雪地里,是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这样安静的子夜里,整个城市都睡着了,
只有一些黑夜的精灵在来往:街灯,北风以及雪,好吧,我们还是回到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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