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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yhit (Now or Never),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小说的新进展----缓慢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27日21:55:1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小说的新进展----缓慢....
                                     1
"Camel for you."我发呆的时候,她轻巧地穿上暗红色的外套,站在吧台边,诡秘地笑着.
明知我不抽烟.
"再见----一定会的哦.BYEBYE."
酒吧里荡漾着温暖的淡淡烟草味儿,交谈声中夹着安逸的笑声.
果然是快人快语.相比之下,我象个哑巴. 由于我的发呆, 席间对话廖若星辰.Bridge Ov
er Troubled Water改编的协奏曲已完全没有原来气息, 掺入她留下的烟味儿,变成强力
的麻醉剂.碾碎在茶盏里的Camel, 留下一堆未燃尽的漆黑灰烬和不知如何自处的过滤嘴
.我长耳犬般趴在黑色的吧台上,定定地看着面前冒着白汽的绿茶.茶叶缓慢下沉,又美好幻
想一般地浮起.
呵,是在对流.这样的酒吧里，自然规律还在起着作用啊.
的确,自然规律还在起着作用.如果是在两年前,大概会有充满情趣的的对话,轻飘飘
的对话,会使人感到舒服.我自信天生有这种能力,知道怎样顺着别人的心意说话.这么说
似乎有些猥亵.但我一向觉得被讨好者更猥亵.我厌倦了,总是互相讨好.大概因为老了吧
."别总打断..."旁边一个女孩儿对她的男伴矫嗔道.好像是在猜中奖号.真不得了!抄了
几大页似乎是以往的中奖号."幸运的人,拥有这般毅力,定有中奖之日."突然觉得开心起
来,但突然又感觉到----这些都离我如此遥远,音乐,酒吧,这些人们,吧台后面无表情的服
务生,窗外,竖起大衣领子在风中艰难行进的中年人.
我竖起衣领,在风中衔着一支没点燃的Camel,走进玻璃石块的丛林.

黑皮鞋踩在黑褐色的鹅卵石街道上，好像回到蒸汽年代在福尔摩斯小说式的冷峻场景里
。大街两侧是连在一起的两三层商铺,多是青灰色的老房子.严肃陈旧的欧式建筑固守不变
着已有百年历史的浮华.灰色的线条下巨大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孤芳自赏的模特,身上披
着价值不菲的死兽皮毛,在金黄色的布景中乍一看仿佛漆黑的空洞.卵石路面和仿煤气灯
样式的路灯都是湿漉漉的阴沉颜色,令人想起布满铜绿的老教堂.布满铜绿的老教堂,衰败
,严肃,沉重的大门关押着人们的欲望.
满街走着身穿皮草的女人,无论是身材,步法,还是表情,都令我怀疑她们是从橱窗里走下
来的.一脸漠然的模特在人群中坚定地前进,目光不在任何地方驻留.她们是时髦的女巫,
身上有无法捕捉的令她们自己沉迷的陈腐霉味儿.她们好像都在不做声地默念一些莫名的
咒语.这咒语肯定很重要,我想.
可我不懂.没有人教过,也不曾料想其存在.
Suede懂,是的,他们懂得这咒语.就像一只大鸟在灰白雾气笼罩的城市上空翱翔,翅膀上结
满冰晶.巨大的空间里无边的混响四处奔散,苍白的年轻人机械地扫着吉他,电子工程师再
加入科技为工业创造的电子呻吟.他们是懂得咒语的人.
影子从脚尖掠过,一只不知名的鸟在出乎意料的高处滑翔.这样的高度影子居然还能投下
来,我感到困惑.
涌动的人群里,站着一个我,仰头痴迷地望向天空---
大鸟.
厚厚的乌云.
一瓣雪花落在鼻尖上.

漫天雪花轻轻地飘落.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在积满雪的桦树林里行进,砭骨的寒风在耳边呼 �
啸.抬头,灰白的天空中除了雪花一无所见.呼出的白汽在衣领上凝成了白色的冰晶.
林间空地上,她背对我站着,一袭黑衣.
我把自己的黑外套给她披上.
不知是在谁的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就那么靠在我的胸口,一动不动.

我不止一次做过这个梦,毫无二致.雪地,桦树林,风声,灰白的天空,衣领上的冰晶,她,仿
佛电影中的镜头依次浮现,感觉熟悉踏实,却完全不知一切从何而起.只是那感觉，如此熟
悉----却又无从想起她的容貌.叹息一声,靠在我胸口,一动不动,然后梦就结束,又沉入无
边无际的黑暗.究竟是没有看见过她的脸.好像曾经看见她黑色帽沿下的面颊,苍白中略带粉
色,心中莫名激动,但一瞬间就模糊了.
熟识的陌生女子,究竟是谁?

我是平凡的城市里的一个平凡人.很多人象我这样生活着,我能感觉到.每天,数十万人在
差不多相同的时刻离开温暖或冰冷的床.他们心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一边想着,感
觉着,一边不断遇到新的面孔和事情.
每当想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就会感到一种美好的平衡感.但当走上街头,就感到原来自己是
其中不折不扣的一员.对这一点我并不感到难过,因为没什么可难过的.像每个人那样有时
我会叹息,喝啤酒时,跟一个女孩在一起时,参加葬礼时,堵车时.在心里.在这些忙碌的不
能自知的面孔下,掩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丑恶与美好.粗糙的对话和街头的噪音淹没了我们
的一切.我的言辞就像我的这些话一样不完全.
醒时我飘在城市上面,睡时飘在梦上面.

从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做很多的梦,它们好像是真实的一部分----或者说,有时我觉得它们
比真实还更真实.我曾经想把我的所有梦写下来.可一旦下笔就发现它们迅速地离我而去
,留给我的只有茫然.就像上面的那个梦,虽然我尽力把它描述得尽可能贴切----每个字甚
至每个标点----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已经遗落了.我无法描述遗落的那一部分.虽然这是我
做的梦,但梦本身却似乎并不属于我.梦自有其所在之境.我不知道在哪里,但一定有那么个
所在,在那里,ALL DREAMS MEET.梦俘获了我,用他们各不相同的幻像和气味模糊了清醒和睡
眠的界限.
这是疯话吧?
不是.
那是童话,每个人都曾相信过的童话.
在那已遥远得如白垩纪的青葱年代我们每个人都相信过的童话,它还活在我的心里.
　
                                  2
我喜欢这个小酒吧靠街的那扇窗户。坐在双层玻璃后面，你可以看到人们走来走去，但
听不到一点声音。听不到公共汽车刹车的嘶鸣，听不到匆匆走过的恋人的昵语和争吵，
听不到那个年老盲人拉的二胡，也听不到阳光的脚步从左边挪到右边直到走开。世界在
外面沉着步进，我则在这个小红房子里，在渐变的光影中徘徊。
酒吧由一个女孩管理着，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小个子姑娘。并不白皙却也谈不上黑，下午
三点站在站在没开灯的吧台后面像一幅调子深沉的油画。虽说不怎么说话，但对我好像
网开一面，有时会简短地表达无可无不可的看法。吧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玻璃杯，里面
悠然游着一尾黑色的金鱼，在那里面摇晃着羽毛似的鳍（或者不如说是鳍一样的羽毛）
，好像一个年老的仙女晃动着忧郁的黑纱。女老板很细心地照料着金鱼，把红红绿绿的
饵料磨成细粉又掺水弄成小团----实在是费时又费事的工作。
“金鱼在想什么呢？”我鼻子抵着玻璃杯问。
金鱼的嘴一张一合，仿佛要回答我。什么声音都没有。
女孩擦着杯子，面无表情。
我坐在酒吧里午后暗淡的光影下，对金鱼的心事想了半个世纪。我知道外面的日光包围
了所有人的存在。阳光照耀，这样一个简单的情境，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来不及捕捉的空
灵缥缈的幻觉，还有一点微微发涩无可奈何的困顿质感。大概就是冰存一百年的新鲜生
啤的味道吧。存了一百年有余，却为何还能是新鲜的？这一点我却根本无从想起。那是
一个遥远的既成的事实。
老旧的电视上晃动着一些激动又疲惫的人的忙碌，WOODSTOCK '69，一个神奇的集市。虽
然可能甚至也已经被参与者自己淡忘了，却能唤起遥远的地方一个我一些奇妙的感触。
那些单纯的执著的面孔，充满激情神采飞扬的演奏，墨一样漆黑的深夜中五十万人屏息
倾听的坚定清澈的女声，狂欢结束后漫山遍野怡然自得窃窃私语的垃圾，仿佛我也身临
其境，说着我自己也不理解的神奇语言，建造着注定要被淡忘的巴别塔，独自一人体会
狂热过后的寂静，细细领悟废墟的细语。

“金鱼不会想喝啤酒吧？”
“瞎说。”女孩温和简短地做了评判。

我是一个无业游民。并不是说没有工作，而是我根本不可能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也许
未尝不是可能的，但至少现在还没有看到那种可能性。这并不表明一个人对于他所生活
其中的世界漠不关心，我想。但我们也应该承认每个人的本性中有一些东西决定了在多
大程度上他能与这个嗡嗡作响的世界产生某种程度上的共振。
嗡嗡作响的世界，这就是我用嗡嗡作响的电动刮胡刀剃去下巴上小短刺时所想的东西。
我对着镜子转动刮胡刀的角度，同时也转动着对嗡嗡做响的世界思考的角度。金黄色的
晨光也随我的姿势发生了变化，在镜子里我背后的墙上折射出金黄色颤动的脉络。
我的脸黑黑的，见了太多阳光的缘故。颧骨下面有点凹陷。眼睛好象勉强开了条缝的核
桃。阳光在我深褐色的头发上燃起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看着这张脸，可以明白不过地
明白一个认识怎样从小朋友变成叔叔的。我笑了笑，镜子里的我也露出拙劣的笑容。拙
劣也无妨吧，毕竟这是个新鲜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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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me rain or Come shine

                      Come forget Never 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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