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oonly (鬼鬼~~捣鼓六仙捣鬼仙),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一头被卖到欧洲的野山驴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Oct 6 20:01:51 2002) , 转信
来英国的头两个月,俺一直在备受煎熬的“寻找组织”任务中度过。前些天有个长假期,
周围人都兴奋地讨论去什么地方旅游,唯有我,成天瞅着自己的睡袋唉声叹气。咳咳,曾
经沧海难为水呀,都怪该死的傲古雅,搞得我心痒难忍寝食难安----有过当一位驴的经历
,谁还能再为当一头人激动起来呢?!
最后,我终于在无组织无纪律的情况下和周围人狂呼FT声中扛起背包进行了环岛半月游,
还住过了几个星级的腐败帐篷营地。----此是后话,这次暂且按下不表。
这一回单表俺上周日的一日游。话说经历重重心灵上的坎坷追求之后,俺松花月亮终于找
到了一片场子,乃学校一社团是也。此社团以天下Walking为己任,并有一个极其不吉利的
名字:fellwalkers。俺曾再三追问这“fell”作何解,无人知晓。本揣测此乃为纪念历史
上某位仁兄的不幸遭遇(英国人倒还真有这种命名习惯),后翻看资料发现,fell乃是hi
ll的俚语,遂口吐白沫直至良久方醒。
交了会费18大镑(555,比傲古雅还黑...^_*),俺报名参加了本场子的第一次活动----去
湖区的一个叫patterdale的地方进行为期一天的walking。领队者拟定路线四条,以供不同
体力状况者自由选择。经过再三衡量,偶发现自己的能力有向号称“平地王”的北猿陛下
发展的趋势:再远不累,见山就晕 ----
而这湖区又是山峰甚多,遂量体裁衣选择了一条middle体力的路线。正为没有选最轻体力
的而洋洋得意,回头发现一盲人女生手握登山杖也在本路线队伍中,且意气风发有万石不
可抵挡之势,顿觉惭愧得意之心尽收。
起初的路还算平坦(这句对白怎么这么熟?!),而领队又很照顾大家,时常停下休息,
我跟起来也颇觉轻松,甚至幻想下次要选更加hard的一些路线了。与身边一个叫Sarah的女
孩聊天,我感叹自己兴趣很浓体力很差,她立即附和,安慰我说大家都一样,让我踏实不
少。说实话,为了这次出行我还真的锻炼过一小段时间,生怕在外国人面前给中国的劳苦
hiking大众丢人----穿着MHW,背着BP,挂着laken,睡着Eurohike,在队伍中却是个累赘
---- sigh,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边谈天边转过了几个弯,面前的路忽的陡了起来。英国的山路是肯定没有台阶的,所谓的
修过的路,不过是把一些尖利的碎石厚厚地铺在相对缓一些的坡上而已。在陡一些的坡上
这种碎石很容易下滑,因此我走的愈加吃力。翻过了一个坡之后,我已经气喘吁吁了,脚
下的coloman也逐渐暴露出非专业装备的缺点来:仅仅涉水几条小溪就有透水的趋势,并且
我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地上尖利的石头。好在山顶看起来就在前面几百米的位置,我吸了
几口气,鼓足精神向队伍前面冲去。
...
曾经有一个买低价登山杖的机会放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直到今天才发现人世间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给我一个冲来的机会,我会说:哪怕给我根木头也成呀
!如果要把木头的数量加上一个限制,我希望是:2根!
看来已经落在队伍的最后面了,实在是跟不上了,翻第一个坡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我的精神有些恍惚,似乎这么多年一直在爬山。好在我和大部队之间的距离只有30米左
右,但这30米却让我觉得远得完全没可能赶上。奇怪的领队,在那么平坦的路上不断休息
,在这么陡且连绵不断的坡上却马不停蹄。他的理论是:翻过几座山,前面有一个湖,见
到了湖你们所有的痛苦和疲惫就都一扫而光了。更重要的是,到了湖边我们就吃午餐。该
死的英国,竟然是下午两点吃午餐......
山上下起了大雾,这让我本来就有些恍惚的精神更加迷迷蒙蒙。扑朔迷离中,领队出现在
旁边,问我:“Are you OK?” 我连忙停住喘粗气,给了个肯定地回答。不过说实话,当
时我唯一想的事情就是:给我一个台阶下,让我回去吧......
很快,台阶就来了。我们终于到了湖边。领队对我竖了一下大拇指,我只得尴尬地冲他笑
笑。湖水完全淹没在雾气里,我已经无心欣赏景色,一头向湿漉漉的草地上躺了下去。“
我是最后一个。”我对旁边的几位队友不好意思地笑笑。“No,你是第一批的最后一个!”
什么?我砰地一下蹦了起来:第一批?果然,面前的人数比总人数少了很多!看来我在糊
里糊涂中已经超过了很多人了.....哈哈,心情立刻好转,“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都一扫而光
”。
“前面还有一段很长的比较难的路,已经不是今天的任务了。”领队大声宣布。“有多少
人愿意原路返回去车里,多少人愿意跟我们接着向前走?”
果然是一个天赐台阶。偶环顾四方中,却发现除了那个盲人女生之外,只有一个女生决定
打退堂鼓。继续环顾四方,发现所有的“第一批”的人包括领队都在看着我。----看来我
刚才登山的表情一定非常糟糕,以至于让他们对我很没信心。我不由得脾气上来了,打死
也不回去,谁怕谁,哼!
... ...
当我听领队说“比较难的路”,我一直以为是坡比较大,比较消耗体力的路,直到站在这
里我才知道,比较难的概念就是“没有路”。现在的我,正站在一块陡峭的岩壁上。这块
岩壁布满了向上翻开的岩叶,上下两个岩叶之间刚好是一人高。也就是说,我大概3/4的脚
站在下面一层岩叶上(因为它只有这么宽),用手紧紧抓着上面一层,侧着身体向前移动
。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头上也是陡峭的悬崖,面前又是浓重的雾气让我只能看到3-4米的距
离。我哪里经过这个?只能走得很慢很慢,努力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事到如此不管遇到什
么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因为让我自己一个人走回去或许难度更大。奇怪的是前面的英国
人们竟然都健步如飞(还有健手如飞),让我不由得又气又羡。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勇气是
不逊于任何人的,这次却...
我忍不住询问前面的Sarah:“这是你第几次爬这样的悬崖呀?”
“当我还是baby的时候我父母就把我放到背包出来爬山了”
偶吐血.....
头上另外两片岩叶中有一个大概10岁的小女孩,全身装备齐全,正在十分熟练地攀登。偶
看得有些出神。领队看出了我没有经验,在一块略宽阔的岩石上悉心调整了队伍,把我放
到了队伍中央,并且教导:“如果掉下去了你就大声喊叫,否则雾气太大我们看不见。”
偶再次吐血... ...掉下去了还能否大声喊叫似乎已经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问题了... ...
不过雾气很大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你看不见脚下的深渊究竟有多深。正在适应了一段时间
,已经略微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之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队伍前面有一
对中年夫妻,那个lady突然从岩壁上掉了下去。前面的石头遇到了塌方。
无法描述我这时的感觉,刚刚镇定了又被巨大的恐惧弥漫。我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上的汗
毛都立了起来,山风冷入骨髓。“在这里等候两分钟!”领队命令道,随后,他就向山下
爬去。与此同时,另一位队副手持GPS向山顶爬去,因为只有山顶手机才有信号,可以联系
到救援队伍。几个有经验的攀登者都爬向山下了,只剩一个留下来照看我们几个没经验的
---- 因为我们要紧紧地贴在悬崖上等待事情解决。
山里异常宁静,只是偶尔传来若隐若现的队副的电话声,以及领队和山下人不时的喊声。
我还从没试过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特别是在悬崖上。渐渐地,两面都没有声音了。和我
们守在一起的那个熟手似乎有些不安:“他们不是说2分钟吗?这已经10多分钟了。”我也
很是不安。看着大家这样忙碌,而我只能“作壁上观”,实在是深恨自己无用。无法可想
,我和旁边的女生开始轻声聊天来镇定自己。像我这样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要不拖累大
家就算是帮忙了,我对自己说。
又等了好久,我的手脚已经酸软了。我们几个beginner的领队终于决定:撤退先。
向山下爬要比向山上爬难得多----本来我们的计划是从这条“路”爬上去之后从另外一条
有路的地方下山,不过前面既然有塌方,危险实在难以预料。权衡再三,还是原路返回比
较妥当。新领队再三嘱咐: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速度,不要想危险,也不要想刚才发生
的事情,唯一想的就是每一步都踩稳,to be careful。我仍然被安置在队伍中间,不过这
时候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只是紧紧跟着前面的人。腿不住抽筋,好在我按照听说过的三
点式攀登法,总保证有三条不抽筋的肢体紧扣岩壁,然后再去活动抽筋的那条,总算整个
地到了安全地带。
我们在下山的路上都有些沉默,既是为了不成功的穿越也是为了刚才的见闻。突然老领队
从身后大叫一声蹦了出来。他高兴得向大家宣布:救援队伍到了,人已经救起来了,还有
呼吸。“还有呼吸”四个字引起了一阵欢呼,领队被大家簇拥着举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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