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oldensnow (紫气东来),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紫金星》（1）紫火，遥远的幻梦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2月28日12:48:39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黄河广场边上那棵峭拔的梧桐树下，坐着一个身子略显单薄但眉目清秀的少年。他注视着
漆黑天幕上那轮圆圆的月亮，呆呆地出神，对广场上打虎成功后热烈的庆祝大会没有一丝
一毫的兴趣，甚至连自己能分到多少虎肉都漠不关心。几个分到最好部分虎肉的老人在经
过他身边的时候刻意避得远远的，还对他指指点点，像是在谈论瘟神一样，隐隐约约听到
“紫色的眼睛、孽种、灾难”等只言片语。他听到了，但装作浑然不觉，因为这样的情形
他已经历了太多。然而装作不知道，内心中也真能漠视吗？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给我滚开！”广场上忽然响起了一个炸雷似的声音。一个膀大腰圆
，浑身上下强劲的肌肉里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少年抱着刚扒下来的虎皮对那些老人虎吼一声
，吓得他们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但为了放不下的面子，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滚”
也不是，不“滚”也不是。
“叫你们滚，聋了吗？”这一声后，没有人再顾及面子了，立时跑个精光，但他还是在后
面不依不饶地吼道：“再让我听见谁胡说八道，他就没牙吃肉了！”
“赤冰，算了，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他们毕竟是长辈。”那个少年仍然坐在梧桐树下
，似乎对自己十几年来所受的冷眼和嘲讽甚至欺凌都满不在乎。
“哥，你怎么总是那么软弱，难怪被他们像软柿子一样捏，要你圆就圆，要你扁就扁。紫
色的眼睛怎么了？眼睛颜色不一样就不是人了？就没有尊严了？什么灾难不灾难，这些只
会坐享其成的废物懂个屁！今天猎虎，除了咱两个，他们谁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可虎头
竟然被酋长霸占了，什么东西！”赤冰捧起只有猎虎英雄才能分到的虎皮，送到哥哥面前
，说，“还好，他们还不敢强占我的虎皮。这次终于可以让阿妈给你缝件虎皮裙了。”
“那个姑娘，她往长江部落方向跑了。她真的是长江部落的人吗？”那少年似乎对那个姑
娘比对虎头更感兴趣。
赤冰的思绪也被扯到猎虎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刻——
 
远远听见震耳欲聋的虎啸，山林里顿时刮起一阵腥风，赤冰兴奋地大叫一声：有大家伙，
大伙儿快点！这时只有他的哥哥紫火紧紧跟在后面，而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越拉越远。当
哥儿两个快步赶到老虎发威的地方时，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位手持利剑的姑娘与一
头身材硕大的老虎对峙着，那姑娘头发散乱，漂亮的绣花衣服上已被抓出了条条裂缝，从
裂缝里渗出殷殷的血迹，她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很明显已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而她
手里的利剑似乎就是她到现在还没倒下的原因——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青铜剑，而是一柄闪
着寒光的白色利刃，上面已经沾染了虎血，而她对面的老虎也因受伤而显得更加狂暴！
就在老虎凌空扑向她的刹那，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警告声：“姑娘，小心！”随后，感觉
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抱住了她，带着她向旁边倒地滚去，她原来站立的地方，虎尸重重地
摔了下来，咽喉处还插着一支颤动的标枪。
当她发现自己和一个男人的胸部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脸颊顿时羞起两朵飞红。她重重地
把那个男人推开，大叫一声：“无耻！你干什么！”但当她看到他无辜的表情时，又温言
软语地说了声“谢谢”！随后向投出标枪那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儿投去感激的一瞥，转身向
长江部落的方向跑去。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紫火向着她远去的方向喊道。
“如果能再见面的话，叫我燕淼好了。”柔润的女声远远传来，缭绕在他的周身。
 
“你说她呀？她向长江部落的方向跑去，应该就是长江部落的吧。要是我们黄河部落的人
，去那里找死啊！反正灵龟山是我们两个部落的交界地，她在那里也很正常啊。管她是哪
里的，不过她那把剑真棒，好像和我们的‘紫光剑’一样耀眼呢！”赤冰把哥哥紫火从回
忆里拉回来。
“长江部落，她是长江部落的！哎~~~”
“好了，回家吧，爸妈要等急了。”
 
“爸妈，我们回来了！”还没走到他们住的山洞口，赤冰已经迫不及待地喊道。
一个两鬓已略染霜华中年妇女从洞里快步走出来，高兴地从儿子手里接过虎皮，帮他们拍
打着兽皮衣上的灰尘。她忽然发现紫火身上被砾石划破的伤口，疼惜地抚摸着。
这时，一位已略显老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对赤冰说：“赤冰啊，这张虎皮，先给你哥哥
缝件虎皮裙好不好，等下次再给你缝。”
赤冰脸上半真半假地显露出不快的表情，说：“我说爸，我是否不是你们亲生的，为什么
每次有好东西都先是哥哥的，何况，这只虎还是我打到的！你们怎么那么不公平？”
“这个，这个，”父亲支吾了一小会儿，搪塞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嗨，应该先有哥
哥的，再由弟弟的吗。”
赤冰看到父亲有些难为情的表情，反倒笑了：“爸，我开玩笑的，我这么壮实，哪用得着
穿虎皮裙。我打到虎的刹那就想到哥哥有虎皮裙穿了，我们是最亲的亲兄弟，我怎会和哥
哥争呢？”
“哎，冰儿。”父母同时发出一声低微的长叹，而紫火除了心存感激之外也无话可说，从
小到大，因为那双本来无罪的紫色的眼睛，他受尽了邻人的奚落、嘲讽和欺凌，只有父母
和弟弟对他是无法形容的好。做父母的对孩子有偏有向是正常的，但没有理由偏向的是平
常的、甚至被众人认为是不祥之物的他，而冷落的是被誉为黄河部落第一勇士的弟弟赤冰
。更难得的是，弟弟从来没有因此心怀不满，反而与他非常的和睦亲密，能有这样一个家
庭，他时常觉得自己好幸运，以致快忘了自己拥有一对紫色的眼睛，一对被视为不祥之物
的紫色的眼睛。
火苗舔着虎肉，不一会儿，小小的石洞里就溢满了肉香，听着燃烧的柴禾毕毕剥剥地作响
，紫火心里充满了幸福。他望着天上的圆月，真诚地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如果一家人能
永远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他愿意付出一切，尽管他能做的是那么有限。除了家人，他真
的一无所有，也不再需要什么。在全部落里，最受人尊敬的人无非老酋长，但全部落人赋
予他的权力，已经慢慢变成他谋私利的手段，权力给紫火留下的印象是肮脏的，也被他纯
洁的心灵所不齿。荣誉呢，赤冰是上天的宠儿，也是各种荣誉汇聚的焦点，每次狩猎，收
获最丰的是他；每次狂欢，舞跳得最棒的是他；每次情人节，收到女孩子礼物最多的也是
他，有一次，他竟然收到了一柄用象牙磨成的小匕首，而那颗象牙，是已经去世的黄河部
落第一勇士华岐山留给女儿华明珠的唯一遗物。有这样一个弟弟，他觉得荣誉也就环绕在
他周围，他自己不再需要什么了。至于财富，何谓财富？一柄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锋利的
青铜剑？还是一串像酋长孙子那样珍贵的虎牙项链？这些，他都不需要。他只要每天打猎
能安安全全的回来，带回肉给爸妈吃，能生起一堆火，驱散夜晚的寒冷，在妈腰酸背疼的
时候给她捶捶背，然后带着满身疲劳，沉沉睡去，做一个好梦，这样，他就满足了。
 
“紫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这时，一个声音忽然钻入他的脑海里，环顾四
周，并没有人在啊。“快来啊，跟我来！”那声音催促着，紫火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循着
那个声音走去。那声音引导着他穿过黄河广场前的一片树林，然后进了一个以前从来没发
现过的山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摸索了多长时间，眼前忽然闪过一片耀目的白
光，令他什么也看不见。当他渐渐适应光亮，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站在一片广阔的空地上，这空地不知比黄河广场大了多少倍，而且，地面无比光滑，
比酋长家打磨过的石板地还要光滑，但是，这本该金碧辉煌的地方被一层厚厚的煞气笼罩
着，其实无需感觉，恐怖的景象就呈现在他的面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都
是双眼圆睁，双拳紧握，很明显他们都是带着无比的仇恨离开人世的。紫火从没见过这么
多人，而且还都是死人，面目狰狞的死人。他被吓坏了，颤声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带我来这里干吗？快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天色灰蒙蒙的，云是比天更凝重的铅灰色。面前高耸入云的高楼顶端响起哀婉的乐声，这
乐声无孔不入，任紫火捂紧耳朵还是无济于事。他对音乐并不精通，狂欢时打鼓都经常打
错节拍，但他却能听出这乐声的底蕴，那是一种无奈，就像一个弱质女子面对虎爪一样的
无奈，然而无奈中还有憧憬，但这种憧憬在庞大的哀伤情绪之下显得如此单薄，以致用心
体会还是很难捉住，更不用说把握它的脉络。钟声！乐声渐渐低沉，渐渐被钟声取代，这
钟声与黄河广场那座青铜钟的钟声不一样，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的心坎，带给人一种说不出
的痛苦，但紫火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能顶得住这种痛苦，钟声带给人的将是振奋。

不知多少次震撼心魄后，钟声停了，那座高楼忽然通体透亮，从楼顶向半空中打出一道耀
眼的闪电，那道紫色的闪电在空中循着一条特定的轨迹往返交错，很快画出一枚亮星，这
颗星他认识，就是绣在老酋长祭祀服上的那颗紫金星，但把星星绣在天上，这也太匪夷所
思了！
星光照耀整个空地，地上的死尸忽然一个接一个地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下，紫火的心已经
无法承担这种极度恐怖的负荷，他痛苦地叫着：“不要过来，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紫火！紫火！醒醒，醒醒！”妈妈把梦魇中的紫火摇醒，他惊魂甫定地睁开眼睛，发现
自己已经浑身被冷汗浸透，双腿还有些颤抖。
“妈，我怕！”紫火从不认为自己胆小，别人也从没说过他胆小，但这一刻，他显得那么
脆弱和无助，只会在母亲的怀里找寻温暖和安全。
“孩子，又做那个噩梦了吗？有妈在，别怕，别怕！”从紫火记事开始起，同样一个噩梦
就不断困扰着他，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梦中见到那么恐怖的景象，见到那么多
连想都想不到的景物。尽管梦中的事都做不得准，但十几年来一次又一次重复做一个同样
的梦，就不是那么寻常了。
远方的天色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这时，钟声响了，是黄河广场的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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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脯，天下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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