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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ibabu (泡泡糖婆婆),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等等等等（二）——老艄公的大半辈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ug 18 08:26:16 2002) , 转信

                  （二）老艄公的大半辈子
    老艄公六十多岁了，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他出生的村子。每天一早一晚他都会准时的把
船划到村边那条河的对岸，那里就是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了。他的船载着要出村的人离开
，再载着要回村的人返回，他每天都听人讲述着他从未涉足的外部世界，但是他从来不问
，很少发话，没有好奇。
    他是个性情阴郁的老头儿。
    很多人都说他可怜。
    他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死了老婆，一个人拉扯着半大的儿子过活。好不容易的，儿子
长大了，给他娶回了儿媳妇儿，生了小孙女儿。在老头儿以为自己可以安享晚年了的时候
，儿子却因为不安于像他一样划一辈子的船，在一个夜晚偷偷地离开了家乡。带走了媳妇
儿做的两双过冬的布鞋和准备第二天渡船时吃的四个馍馍。留下了刚满两岁的翠翠和怀着
四个月身孕的媳妇儿。
    后来，老艄公在灶坑的灰里发现了一团年画纸，那背面模模糊糊的写着些什么。村里
有识字的人回来时，他把那纸拿给人家看，识字的人挤着眼睛相了半天，就认出了三个字
：爹、闯、钱。
    家里又剩下了老艄公一个男人，他辛苦的摆渡，照顾女人和孩子，等儿子回来。
几个月过去了，儿子没有回来，媳妇难产死了。
    二十年前，是一个精壮的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二十年后，是一个风烛老人带着一个
小女孩。艄公苦了半辈子，其实不过是走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地。亲人们在他的生命中
出现，又离去。美满是短暂的，等待却是长久的。他抱怨么？没有人知道。他只是越来越
阴郁了。每一个清晨和黄昏，人们都会看到他在河边的白桦林里穿行的身影，在他的驼背
上还趴着一个长着稀疏而又焦黄的头发的小丫头。
    在不用摆渡的时候，他会领着小女孩在白桦林里玩耍。翠翠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从
小就是。那时候她的脑袋很大，头发很少，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丑，她把能够采集到
各种野花都插到头上，一样儿一支，然后摇着大脑袋围着爷爷转圈，边转边唱一些只有她
自己才听得懂词儿的小调儿。有些时候，老艄公正在那闭目养神呢，突然发现好像听不见
小调儿了，赶紧四处寻找他的宝贝儿，翠翠却会一下子从爷爷的背后窜出来，手里还捧着
一大捧的蘑菇。
    大概，只有和孙女儿在一起的时候，这老艄公才能少一些阴郁，多一点明朗。她，就
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翠翠渐渐的长大了，越长越漂亮。从她刚上了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有人找老艄公说
媒。男方都是村里的殷实人家，小伙子也都是不错的。老艄公从来没有答应过，他舍不得
翠翠去做人家的媳妇儿，翠翠也舍不得离开爷爷。
    他们相依为命了十几年，谁能离得开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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