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aithchee (即便是树,也会开花吧……),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记忆(十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Feb 14 21:40:30 2004), 站内信件
(十三)
好了,以上就是这个假期之前发生的事。虽然北京的夏天热得叫我几乎发疯,但新
东方的四十天总算称得上愉快而平静地过去了。知识没学到什么,倒是所谓“考试技巧”
搞到不少。虽然因为几位有趣的老师使得气氛活跃起来,在此期间我也终于有机会遍尝北
京小吃,但上完之后我还是觉得这钱花得有些不值。
我回学校的时候工大早已开学了。我乖乖地给沈打电话。沈说他假期里瘦了。我说你
不是吃多了拉肚子吧。沈说我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笑他说难道你没听说这个“伊”字
最早是指男人的么?我突然想到高中时一令人绝倒的同学。他理科奇好而文科奇烂,一次
偏偏又被语文老师逮到上课睡觉,他被要求解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该仁兄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之后吞吞吐吐地说:“恩,就是说——为了那个人——憔悴了
,宽衣——解——恩——”大概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于是停住不说。一向自诩形象
为风雅男子的语文老师当时的表情也很令人绝倒。我放声大笑,语文老师大概看在我语文
成绩的面子上才没有发火。
沈说开学头一周你要好好学习,周末我领你出去玩。我说我懒得动弹。我其实真的
是一个很懒的人,如果不是咱条件有限玩不起网络教学,我真恨不得教室也不去了。但我
也是一个很有效率的人,这两点并不矛盾:正因为我的懒,我才被迫在做每件事之前想出
最简捷的方案。正所谓“懒人有懒招”。沈说不行,我想你了。于是我脸红脖粗地挂掉电
话,回了寝室又被一室的损友起哄。D说我们大家还没有都亲眼见过沈呢,哪天他再来你事
先通知一声,我们帮你把把关。我说把沈领来见你们无异于以孤羊投群狼,要看先交门票
钱。
周末的时候沈来了,果真显得黑了些,倒未必瘦。我说大沈你肯定去打工了。沈说是
啊,我去卖苦力了。你买的防晒霜一点也不好用。我说男生黑一点无所谓,再说防晒霜不
是用来防晒的而是用来当安慰剂的,你可以想如果你没用它会晒得更黑。我以邪恶的目光
瞥着沈说快招了吧,一共赚了多少钱。沈很得意地说反正今天无论如何也够用了。说着他
伸出手来说,把你写的东西给我看。我翻出一本厚厚的硬皮本来,快速地在他眼前翻了几
下。本子上已经密密地写了十几页。沈伸手来拿,被我以卫生球眼瞪了回去。我说不行我
还要写呢。沈说看一下有什么关系。我说那就没意思了,再说我对你的看法都被你知道了
那多不公平。我说我会一直写下去,咱们老了以后可以拿出来看看你当年的傻样子。要不
,看看如果能发表的话没准还可以小赚它一笔。我看着沈又说,或者可以当咱们的分手礼
物。沈说那可不成,我又没给你准备什么分手礼物,那对你多不公平,不行,这种欺负弱
小之事绝不是我这种绅士所为。
像哈市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我们去了中央大街一带。如前所述,中央大街是知名的美
女集散地。沈自然是忙不得闲,但当他看到我也看美女看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他叫道你怎么
可以!我说我怎么不可以,美是大家共享的,凭什么美女只有男生可以看?咱又不趁多少
帅哥,美女你又不让我看,你是想生生地扼杀了我的审美情趣是吧。沈说我投降,算我说
不过你。
我带着沈在中央大街两侧的横巷里钻来钻去,搜寻那些打折的棉质休闲衫。沈有些转
向,还死要面子地说你们女人生来就是逛街的动物。我说得了吧,要不是为了陪你我才懒
得出来呢。我坏坏地笑着说路痴其实没什么可耻的。我买东西从来是稳准狠少而精,无目
的的闲逛会让我发疯。我只有在买东西的时候才相信一见钟情,也只有这时候我的直觉才
是值得相信的。我速战速决地给沈挑了一件纯棉的格子衬衫,看上去厚厚的很“长毛”的
感觉。我自己就有一件,我爱死它了。还有一条米黄色的卡其布裤子。沈穿上去实在很“
养眼”。沈说你不要用这种暧昧的眼光看着我。我说难道你没听说过茶色眼睛的人好色么
?
我要沈穿着新买的衣服,把旧衣服打包,付钱,然后提着包跟我出店门。我顿时有种
趾高气昂的成就感。我想我有些明白那些爱逛街的女人们的心理了。买衣服我们花了不到
两个小时,午饭时间还没到呢。沈说我们去肯德基吧,我请你啃鸡。我说不我要支持国货
。咱们去马迭尔吧。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马迭尔是不是国货。但马迭尔的酸奶是我的最爱,每次去中央大街
都是不吃不欢(老板请付我广告费)。高高的陶瓷杯子里盛满乳白微黄的酸奶,表面一层
凝结如乳酪,上面撒一勺晶莹的砂糖。犹记得小时侯,上街吃一次马迭尔的酸奶与冰糕是
我忠心不二的梦想。现在想想,儿时的我真的很纯真。当然,我现在也很纯真。
我要了一杯酸奶一碟冰糕跟一根烤鱿鱼。沈说你吃得可真是不伦不类啊。我说我高兴
啊。沈说你不用给我省钱,我今天是下了决心要请你的。于是我又要了一杯酸奶,高兴得
满脸是笑。沈说我记得你笑起来不是这么像呆小症一样的啊。我呵呵地说大沈原来你还知
道呆小症啊,真是不易。我这种痴呆的笑容一直保持到吃完东西。我感到我的表情肌大概
已经受到运动伤害了。不花钱吃东西的感觉真是爽啊!沈说吃完东西我们去江边散步吧。
我一看表:中午十二点。我说大沈啊你可真有创意。沈说要不,大家都看电影,我们也去
看电影吧。
我想到我的笔友说他同学把《午夜凶铃》带去美国当作泡妞的工具盘。我不能理解为
什么男生们会甘心陪女生们看恐怖片。根据我的亲身体验,那是活受罪。我久仰《午夜凶
铃》的大名,终于有机会可以看了,兴奋地拉了室友B同去,以便及时交流观感。时值初秋
,我的衣服穿得不厚,该女生从电影开演不久就捏住我的胳膊不肯放,头歪在我的肩膀上
以便随时躲起来。每到演“录像带”的那一段,她就急忙把头别到后面去,还时不时地问
演完没有演到哪儿了。我说哦,还没,贞子正往外爬呢。她死命捏住我说你别给我讲你别
给我讲。她自己因为紧张不觉得,捏得我疼得要死,回寝室一看整条胳膊都淤青了,原本
称得上白皙的皮肤看上去惨不忍睹。于是我死了人一样地叫“柔嫩的肌肤受尽折磨”。那
次之后,我知道了原来我也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难道说男生生来皮糙肉厚所以不怕捏
?换了是我,给我一整板的嫩豆腐吃我也绝不肯受这种罪了。顺便提一句,我看过的日本
电影,不论是早年的竹取物语、金田一之类,还是现在的偶像派,都处处透着他们阴沉病
态的民族性。难怪日本推理小说会这么出名。不过《午夜凶铃》的续集实在是败笔,后来
还搞出什么DNA,楞给转成科幻了!唉,想找一部好片子来看真是难啊!
我们去了电影院,正演不知重放了几遍的AMERICAN BEAUTY。久闻其名,但从也没看过
。于是我们买了票去看。据说这个American Beauty本来是指一种玫瑰,但不管它原意是什
么,我觉得至少这个Beauty译成“丽人”实在不妥。它指的应该是一种审美的概念,而不
是哪位“丽人”。更有甚者,医大俱乐部的海报上这个名字居然给写成了“美国大美人”
,乍一看没准儿还真以为是“A片”呢!实在可笑。
电影的情节我就不罗嗦了。男主角的邻居爸爸是海军,痛恨同性恋又行为古怪,我一
直感觉很诡异。直到情节进行到最后那暴雨的夜,海军爸爸淋雨走到车库门前,我抓住沈
的手以暧昧的语气说别告诉我他是个gay。话音未落,只见……我当场爆笑。沈拍拍我的肩
膀说节哀节哀,还有别人呢。我笑得很艰难地说没关系,这儿黑。我笑到尽兴,最后以捶
沈的肩膀为尾声。从政治的角度讲我这种做法叫做转嫁危机。我也算报了仇了。
电影演完我愉快地跟沈走出影院。我说这电影可真艺术。艺术的定义就是画面很精致
音乐很合适演员很到位但演完之后你就是不知道它到底说了个什么事。这就好像我看工笔
画或者文艺复兴那会儿的油画比较顺眼,而死活也欣赏不来有些个所谓“写意”、“印象
”之类的。那其中的“真意”,我根本没兴趣“辨”,因为第一眼的印象就无法给我美的
感觉。不过既然大家都说毕加索“艺术”,那我欣赏不来的话有问题的必不是毕加索而是
我。这就好比鲁迅一个句子写两遍叫反复,而我一个句子写两遍叫重复,或者叫写作业。
在我看来,这部电影比“印象”们技高一筹,因为虽然我看不出它是什么意思,但至少画
面等等还是有美感的。沈说这鬼影院没事儿放这种鬼电影。我白他一眼说那个男主角(叫
什么名字来着?)演技满好,好像以前有个电视剧叫“特警XXXX(一串数字)”,他演个
有点变态的黑道老大,惟妙惟肖。沈以“你无药可救”的眼光看我说,指望你变得有情调
一点我倒不如指望克隆人早点出来,我可以直接指导她什么叫“情调”。我很不屑地说这
一点上我们意见相同。我说你以为你是伊丽莎白·泰勒啊,等那克隆人长大,你早就老掉
牙了。
我们沿着江边散步。从开始我们的话题就围着这个假期打转。我说我如何坐在家里捧
着冰西瓜看电视,如何被骗去给我妈一个熟人免费辅导她儿子那似乎无药可救的英语,如
何被迫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跟我爸我妈去打太极。沈则说他如何去商场门口做促销,如何
应付凶狠的家庭主妇们,如何数着钞票傻笑。我们正在散步,我说大沈为什么我们之间就
没什么波澜呢?你瞧瞧人家蔡前辈!沈说难道你希望我得什么绝症死掉?我撇撇嘴说好人
才不长命。我说我是比较喜欢happy ending的,既然是虚构的东西,就搞得完美一点多好
,皆大欢喜嘛。
九月份的阳光是温暖而舒适的。一时间我与沈都沉默了。我说我要吃话梅。沈买了两
包情人梅回来又顺便买了一条口香糖。他一边嚼一边不经意地说,我把咱们的事跟阿姨说
了。我得说这一天我跟沈说的都是一些无意义的闲话,脑子里其实一直是愉快地空白着的
。但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沈跟我说过很多关于他阿姨的事。阿姨是他世上唯一的近亲,也是他眼中完美的女人
。沈的父母在他小得没有记忆不懂痛苦的时候就死了,阿姨抚养他长大。不知是不是为了
沈,阿姨一直没有结婚。沈的阿姨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把自己的家打理得有条不紊,还
经营一家不大的贸易公司, 虽称不上富裕,但生活优渥。沈的父母已经可以算是“晚年得
子”了,阿姨比沈的生母又大了八岁,年龄上差不多可以做沈的外婆了。阿姨对沈可以说
真正是视如己出,既不溺爱他,也不忽略他,让他在一个几乎正常的家庭环境中成长。有
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所有的姨妈都这么善良呢?在我家除了我爸我妈,我的大姨是对我最关
心的人了。经过沈的描述,阿姨也成了我眼中完美的女人,我甚至有些崇拜和感激。但那
是在沈说这句话之前:“我把咱们的事跟阿姨说了。”
现在的阿姨在我眼中是这样的:南方少女般娇小而匀称的身体包装在合身而得体的套
装里,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戴一副有链子的金丝眼镜,面部的皮肤保养得看不出年
纪,那双看尽世故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将我打量一下,已足以把我看个一清二楚。中式撒切
尔。
我冷。
沈把口香糖吐到包装纸里扔进垃圾箱,转而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怎么你什么都没跟家
里说吗?我以为你们女孩子这种事都至少要跟妈妈说的。
跟妈妈说?这对于我来说是有困难的。我家在管教我这方面,爸爸是耐心而温和的,
妈妈却是急躁而严厉的。小时候因为学琴而挨揍,动手的多是妈妈。我因为觉得学琴夺去
了我相当的童年欢乐,在一段时间里跟我妈有着相当的隔阂。虽然后来我渐渐地理解她甚
至感激起她来,但我不可能向她撒娇,我们也不可能像一般的母女那样亲“腻”地相处。
应该说我们更像朋友。在外人看来我们甚至显得疏远,但保持距离使我们都愉快而自在。
有很多事我是不跟我妈说的。可以这么说,我是独自长大的。我高中就住校,在学校的所
有问题都是自己解决,周末带回家的只是一周的工作报告与笑话集锦。我在家里几乎没有
过所谓“青春期的叛逆”,唯一的“坏事”就是背着老师和家人看了无数的小说和漫画,
而这事我当然也不可能跟我妈说。细想一下,我甚至几乎没有跟她做过真 正的谈心。我的
对象当然要找能使我父母满意的人,虽然从某种程度而言,能使我满意的人必然也能使他
们满意。但过程与细节我是不可能拿去跟我妈讨论的:对我来说,那是私事。
“说是要说的,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沈笑了,以不可理解的眼光看着我说,那什么时候才“到时候”呢?发请柬的时候么
?我以一指神功捅他的肋间,说我还没嚷呢你嚷什么!你在你阿姨面前把我说成什么样子
了,啊?快说!
沈耸耸肩说就是你这个样子啊。
完了完了!我沮丧得大叫。我说大沈啊你这不是害我吗?有意见你可以提何必先斩后
奏呢?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这下完了。咱们说再见吧。噢不,应该说再也见不着了。沈
揪住我命令我站好,张开手掌拍拍我的脸,微笑着柔和地说,你别这么紧张嘛,我阿姨很
开明的。她说她相信她的教育能力。
真不愧是沈的教育人,说话的调调都一样。我说大沈你难道不知道三岁之差就有代沟
么?代沟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这是我跟弟弟们相处得来的活生生血淋淋
的经验教训啊,年轻人!
沈摇摇头,轻柔地笑着说,我真想给你一个耳光,可是我舍不得啊。
然后他抓住我的眼镜拔下来,捧住我的脸在上面轻柔地吻了一下。
在污染日益严重的松花江边,在江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的旁观下
,……在天边绚丽灿烂的晚霞旁。
iuiu,俺可是插在同学查资料之中发了几节,虽然没有发完,也够惨烈的,希望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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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准则?
也许有一天,我需要站在谁的面前:心中坦荡,毫无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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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faithchee 於 Feb 14 21:49:57 2004 修改本文.[FROM: 218.10.8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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