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aithchee (faith),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五日谭——第三日（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Dec 31 07:38:31 2003), 站内信件

　　　　　　　　　　　　　　　第三日

　　　　　　　　　　　　　　　（一）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复杂了？萧荷觉得自己每多活一天就会问自己一遍。她虽然已经在
医院里呆过一段日子，可是她总是觉得自己还是不能适应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转变。

　　不管怎样，这个新年前夜她还是睡了不错的一觉，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精神焕发，冬天
的朝阳清清爽爽地照进屋子来，叫人心情愉快。她决心要过一个“有意义的新年”。有人
敲门，她匆忙套好衣服，拉开门一看，陈宇一身利落帅气地站在门口，微笑着向她道早安
，露出洁白的牙齿。萧荷抓抓凌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傻笑。

　　陈宇看上去心情很好，昨天晚上因为太晚了，萧荷就叫他别回去了，跟宋斌挤一间屋
子，看来也是一夜好睡。只是不知道宋斌那小子现在如何。昨天他们都喝了那么多酒，丁
晓枫到现在还在“昏睡中”。

　　“我今天没事，咱们一起干点什么吧。恩——咱们不理他们，自己溜出去玩怎么样？
”陈宇笑笑地跟萧荷挤了挤眼睛。

　　“唔～，你太坏啦！”萧荷兴奋地笑起来，说，“好啊！不过今天我不想出去玩。”
她抿紧嘴巴挥了挥拳头说，“我要过一个有意义的新年！啊！对啦，你跟我一起去如何？
”她也冲陈宇挤了挤眼睛。

　　这是一座综合性的实验大楼，完工不久，医学院所有的实验室都已经或者即将搬进来
。大门开着，看门的大爷大概买早饭去了。萧荷领着陈宇走到一楼走廊尽头的房门口，一
边掏钥匙一边说：“你不是说过想来见识一下的吗，正好我还有点东西要做，你可以旁观
嘛。”陈宇的表情有些僵，萧荷看见了，捶了他一下说，“我都不怕了你有什么怕的？你
不是出生入死的无冕神探吗？哈哈……咦？钥匙呢？怎么都打不开？”她把自己的一串钥
匙十几把在锁头上面挨个试了一遍，都不是。没办法，他们只好回到传达室。看门大爷不
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萧荷嘟囔着“被我发现谁把钥匙拿走我一定要他好看”一边溜进
去拿了钥匙开了门，又溜回来把钥匙放好。陈宇在一旁好笑地说：“你这么大一串钥匙，
换了别人怎么可能认出来哪把是哪把？我倒很有兴趣看看你要怎么要自己‘好看’。”萧
荷瞪他一眼，在他的腰上用力拧了一把，陈宇疼得哀哀直叫。

　　推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陈宇止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看看萧荷，她的表情
忽地变得严肃。这个房间看来基本没有使用过，是很现代化的实验室，洁白的水池，弯曲
的细长的银白色的龙头，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实验台……乍一看有些像他前几天刚去采访过
的一所高中的理化实验室，只是这间的实验台只有六个，而且要大得多。萧荷从角落的柜
子里拿出一张塑料布，打开铺在一张实验台上。陈宇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很冷，大概是没
有通暖气。他四周一看，一扇窗子居然是开着的，护栏没有安完，在旁边地上放着。他走
过去关上窗子，萧荷看到了，显得有些生气地低声说：“这些民工！”她又拿出两件白服
，两双胶皮手套，给自己和陈宇武装起来。陈宇紧张起来，脸色有些发白。他忍不住说：
“萧荷啊，你怎么一进来就这么严肃啊？”

　　萧荷看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说：“陈宇这就看出你是外行了。你说我们在这里做
的事跟那些恐怖电影里面的变态医生有什么区别？”她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白色的搪瓷
盘子。“都是把尸体切得支离破碎的……”她把盘子放到实验台上。陈宇一看，是一盘手
术用具。“在我看来，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尊重死者，不以之为乐。每个人到这里来都会
严肃起来的。”萧荷在陈宇面前站定，说，“以前我很不能理解怎么医生还会有信佛的信
基督的信各式各样东西的，现在我能理解了。虽然我不信那些东西，但是我还是至少保持
严肃。”她伸手拍拍陈宇的肩膀，缓了语气说：“好了，不说这些。你要不要跟我进去？
”

　　陈宇还有些发愣，呆呆地问了一句：“进去？”

　　萧荷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扇小门说：“地下室。”

　　陈宇终于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你。”

　　萧荷笑了，转身朝小门走去，一边说：“一会儿等我叫你，下来帮我搬啊！”

　　陈宇看着萧荷的背影叹了口气。认真的女人真美啊！

　　萧荷打开小门，沿着台阶走下去。这间地下室跟以前的“那种”地下室截然不同，打
开灯以后一片通明，四处是陶瓷铺成的，显得清洁而明亮，除了刺鼻的药水气味，没有什
么让人想到停尸房。地下室的地上有六个三米见方的池子，高出地面半米左右，上面盖着
盖子。医学院的学生上局部解剖课用的教具都要在这里用福尔马林浸泡至少半年才可以用
。外人或许以为这很恶心很脏，其实福尔马林作防腐剂的原理是变性所有蛋白质，从某种
意义来说其实是非常干净的。萧荷伸手揭开一个盖子，打量着里面药水浸泡着的层层叠叠
的尸体。被药水一泡，这些尸体渐渐变黄变黑，看不出原本颜色。萧荷想到自己刚上局解
的时候常常跟同学们想象死者的身份，想象他们身上可能发生过的故事，甚至给他们取名
字。这种无聊的事她久已不做了。今天她想要找一具比较新鲜的，于是拿起池边的铁钩在
池子里轻轻地翻动。

　　一点白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一看，是颜色浅白的一具，看上去很新鲜的样子
，被其他尸体压着，只露出一只脚和一小截小腿。她很满意，伸手一拉——唉，怎么只有
一条腿？我要用的是胸颈部啊。她又翻看了几下，这个池子里的尸体都变成棕黑色了，她
只得又去看旁边的池子。

　　咦，这只手的颜色也满不错的。

　　……

　　一声尖叫。陈宇本来正有些无聊又紧张地在屋子里踱步，猛地吓了一跳，直觉地冲到
地下室的入口。定睛一看，萧荷正慢慢地走上来，一手扶着墙，好像在发抖。他急忙跑下
去拉住她，几乎是拖着她地走回实验室。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话啊！”陈宇感觉自己也发起抖来，紧紧地握住萧荷的肩膀。


　　萧荷低着头只是发抖。

　　“萧荷！你别吓唬我啊！说说话啊！”萧荷抬起头来看着他，脸色发白，呼吸紊乱，
半晌说不出话来。陈宇扭头去看了看那扇开着的门，松开自己的手就想走过去。萧荷猛地
拉住他，只说了一个字：“不！”

　　“到底怎么了？”他咬了咬牙。“不行，我去看看。”

　　“不！”萧荷仍然死死地拉住他。“不。咱们去……报警！”


--
有位哲人说，人生不外两个字……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 [FROM: 218.10.8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