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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vespid (漫步者),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漂流记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8月07日11:39:02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漂流记

   对漂流的印象，一半来自电视一半来自自己的瞎想。记得前些年流行探险，到处都是
寻访某某江河源头，对某某峡谷进行考察之类的新闻，报纸登得多，电视上放的也多。镜
头的特写多半是主角一人一筏，在惊涛骇浪中摇晃，忽上忽下，非常惊险。

   电视挑些刺激的镜头来放，也许不一定说明他们整天遇到这种吓人的场面。但是"刺激"
这个词绕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没敢怀疑。后来看到湘西猛洞河漂流的录像，看到翻起的
白浪比人还高许多，人显得那么渺小而可怜，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这次到铁力的伊吉密漂流了两次，却是和以前的想象完全不同的体验。

   伊吉密河并不大，河道宽度大多在十米左右，水流和缓，两岸都是小兴安岭的原始森
林，层层叠翠，风光无限，有小漓江的美誉。让我这个南方人惊奇的是，河水非常冷。八
月了依然冷得象冰一样。这无疑会增加生存的难度，因此鱼虾不多，很难长大，一般个
头较小。导游介绍说，伊吉密是细鳞鱼的意思，这细鳞鱼就是河里的特产，美味可口，
可惜据说三两年才能长到手指那么大，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终于要漂流了。排在最后面，我歪歪斜斜地上了筏子，心情跌跌撞撞实在紧张得要命
。天呀，一个旱鸭子怎么能应付漂流这么惊险的场面呢？想象中恐怖的事情象排队一样一
个个冒了出来，我简直想当个逃兵逃跑了事。但是几分钟后，我又开始得意起来。河水
是这么地平稳，即使是落差稍大的激流，你也可以由着水流带着筏子往前走，什么危险
都没有。无论我的动作是笨拙还是灵巧，船身最多不过摇晃俩下，马上恢复了平稳。

   船行平缓，便有心情观赏两岸的景色。伊吉密河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层次非常
鲜明。据说小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以前大部分被砍光了，现在都是再生林。所以林木都不高
大，但是枝繁叶茂，绿树成荫，显现出一种勃勃的生机。河边的柳树非常多，但是树枝
连同叶子都昂首挺立着，仿佛一些翘首好奇的精灵，乐呵呵地看着来往的人们，和哈尔
滨的垂柳截然不同。树下都是灌木以及杂草。这里雨水多，灌木特别茂盛。杂草承泽大
自然的雨露，也长的比人还高。他们的枝叶、筋骨亲密地握在一起，给大山披上了层层
叠叠的外衣，绘出一种层次鲜明，深浅有至的绿，让你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更看不
到那些裸露的岩石。好奇会使你期望，要是从这深浅难测的绿色中，突然跑出一头野鹿
，那该多好。
 
   船过险滩，突然一片山崖出现在我们眼前。陡峭却不高大，雄伟而透出秀气。那些在
缝隙中寻找安身之所的植物，都伸开了腰肢，叶子。于是到处都是绿色的一团团一簇簇，
给山崖绣上了一朵一朵的绿花。它们在这物竞天择的世界里，挥洒着自己鲜活地生的气
息。让人不免感慨，好一幅万物竞自由的美景呀。这确实像万里之外的漓江。记忆中的
漓江也是那么的绿，山川秀美，河水尤见清澈。众人谓之甲天下的。快二十年了，这一
切还萦绕在脑海里，清晰如昔，没有忘却。如今在北国的山野重拾儿时的回忆，虽然游
伴已换，惬意依然。

   筏子缓缓地行着。我仰面斜躺在筏子里面，在这静静的世界里，由清风扫过脸颊，突
然想到，古人所说那种，物我皆忘，天人合一，又该是什么境界呢？所谓众人学贤哲，贤
哲师圣人，圣人道法自然。这神秘的大自然，会给圣人什么启发呢？万物更替，物竞天
择么？还是从有相入无相，从无到有？可惜如佛家禅宗所云，佛不可他渡而需自渡，其
中的玄妙之处，需要自己细细体悟。可我们那有圣人们那么深厚的学识呢？只能胡乱揣
测了事吧。正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无法自渡，也不见野鹿出来。心头突然有些厌倦起这种平稳了。没有危险，能叫漂流
吗？于是不时拿起筏子瞎划俩下，制造一点危机。同船的人以为我想超前面筏子的车。于
是也赶紧用力。却不知这是少见的激流--虽然不过是水流急些，我们人单力薄，却无法
抗争。用力划的结果使筏子改变了方向。我们从河道中央挤到了岸边。水随山势，拐过
一道湾，前面突然出现了两条岔开的河道。我们只能徒然看着筏子，快速地冲进了错误
的那条，悔之无及。这条岔导水倒不深，但是水流湍急，也不知道通道哪。往回划是不
可能的，除非下船，拖着筏往回走。也许是早就觉得不够惊险，我坚持等走一段之后再
回头。事实上，由于我们不能往回划，河水一旦变得很深，下不了筏子，那就没办法回
头了。何况两岸都是原始森林，那里有路？我玩着冒险的游戏，心头却着实不安。走了
三五分钟，就在我泄气要往回走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歌声。我们赶紧往前划。喔，这
条河道走了一段岔道，又流入了可爱的伊吉密河。我们随着河道曲折前行，可谓随遇而
安了，却也达到目的。着实让人惊喜。

   但是在河道交汇处，由于卵石很多，我们的兴奋还没有表达出来却无奈地搁浅了。只
能下船了，我们两个一起跳下筏子，用力把它往水深的地方推。这种两个河道地交汇处水
流很急，筏子晃晃悠悠，没法固定。同船人急忙跳上船，没等我稍有动作，反作用力就
让筏子往下游冲去。筏子走得特别快，前面的水很深，我看着他越走越远，只能苦涩地
大声喊道，"快回来呀"。同船人也着急了，他拿着仅有的一只浆，买力地使劲划着。但
两个人都无法逆流划行的筏子，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激流中划上来呢。无非是越来越
远罢了。

 我试了试水深，终于认识到作为一个旱鸭子，无法冲进水里，追上那只筏子。我只能无
奈地走上岸边，隔了一段时间，我突然听到前面有人，依稀叫我的名字，"vespid，快过
来！"，好像还是同船人的声音。我一阵欣喜，但是岸上的杂草比人还深，怎么看得见？
我用力地在杂草中往前走，一边大声答应。原来正是我的同船，在无力往上划之后，划
到下游水流慢的地方靠了岸等我。我赶快顺着与河道平行的位置赶去。树林里面根本没
有路，在树丛草堆里面穿行非常困难。好不容易近了，却发现前面有很高的一条沟，里
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我刚想犹豫，脚下的树枝突然断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
着自己往下面摔去。踏上实地之后，我才发现我们的筏子就在身边。

   再次上了筏子，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时，我才有机会检视自己的器官，才感
觉手脚都被刺破了，火辣辣地痛着，衣服也刮破了，肚子上添了几道刮痕，唯一庆幸的是
，脸面还算完好。

   心情稍定，我突然想到开始揣测的圣人之心。千百年前，中华大地到处都是森林，或
者说到处都是险境吧。他们遇到的困难自然比我们这些现代人多得多，广而言之，甚至政
治迫害，阶级欺压之烈更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但是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
武不能屈。他们顺天理，述人道，以学自然之意来修养身心，以抗自然之虐来坚定精神
，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实现出世与入世的统一，达与穷的统一
，有与无的统一。真是了不起呀。我们从岔道中回到正路，正是顺水流之意使然；从险
境中逃离出来，有道法自然，顺自然之意，也有险境未必是崎岖的苛途，总有柳暗花明
又一春那一刻的意思。人生的曲折离奇大则莫过于自然的风云变化，小则莫过于这河水
的万千变化。

   前辈圣人之意，自然不是才疏学浅的晚辈所能揣测的，可能听到我这一说，孔子、老
子都会笑黑了头发，笑掉仅有的几颗大牙。但是，借这次漂流胡思乱想，虽然可笑，
还是当作日记留下来，供老来消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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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思想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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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vespid 於 08月07日11:39:25 修改本文·[FROM: 202.118.22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