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ilacIris (镜子的错觉:被爱遗忘的角落),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外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0月27日22:49:21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外婆又病了。

   国庆母亲和我通电话的时候告诉我，外婆这一次不像上一次感冒住院，住了两天就
出院了，据说是没来由的头晕目眩，站不起来。

   中秋节的时候我还和外婆说过话，现在她却又忍受着病魔的折磨。我赶忙给外婆打
电话，电话是别的亲戚接的，寒暄一阵后我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外婆的声音，只不过
听起来有些虚弱。我和外婆聊了一下她的病情，并嘱咐她多休息，她简单说了几句
让我不要担心，反而提醒我北方天气转寒要多注意身体。

   放下电话，我很难过。然后开始责骂自己没有多关心家乡的亲人们。平时宁愿在网
上多浪费一些宝贵的时间，也懒惰得不肯打个电话问候外婆他们。难道香车美女真
得那么重要，比那些血浓于水的亲情还要珍贵吗？？

   寒冷的黑夜里我责问着自己，同时外婆的形象在记忆中逐渐的清晰起来……..

  外婆退休前是个小学教师，现在已是满头白发，背也很驼了，她和长她两岁的外公
牵手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岁月的洗礼让我眼中的她围绕着一团慈母般圣洁的光辉
，像其他年老的传统妇女一样，她的美德影响了所有的子女和后辈：宽容，坚毅，
诚实，勤劳和有耐心。

  留于我脑海中最早关于外婆的记忆是那么一幕：外婆领着我去她原来工作过的小学
参加考试，并嘱咐我要细心，不用害怕，同时满脸是关怀的神情。

  5岁前我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是外婆帮我记录从蹒跚学步起至5岁间的点点"琐事"。
而某些琐事现在提起来还能让外婆的脸上浮现温馨的笑容，似乎她的宝贝外孙也真
的成了她的开心果。

  据外婆说小时候的我是有一些经济头脑的，因为有一次我对着外婆傻乎乎地说，"
把家里的风扇让我拿回去用吧。"外婆问我为什么，我指了指外面正因风摇动的树
木，"外婆不用，树木摆摆"。大家都哄堂大笑。而小鬼头有一天终于眼馋于别人漂
亮的摩托车而打起了歪主意，对父亲说"我们也买摩托车吧"。父亲告诉我家里没钱
买不起，听完后我当众亲戚的面说："以后我们经常回外婆家吃饭，
就有钱买了。"#！·#--…………（原来我们四口之家每逢周六都要回去看望外婆
家人，顺便吃晚饭。）

   外婆最津津乐道的让我早上学，似乎我从小在班里面总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家伙，所
以周围的都是JJ,一个MM都没有。或许是看到我在幼儿园里有些小聪明，整天疯玩
不如到学校里去开发智力，所以便力排众议让我提前去参加小学的入学考试，结果
数学打了个满分，语文差点，扣了两分，算是够资格上小学了。于是我便结束了幼
儿园大班的幸福生活。小学里我的好玩的天性依然没变，经常偷跑出去和同学下围
棋，学习还算差强人意，数学作业本上总能印上很多的红色飞马，没给比我大的同
班同学拉得太远。后来上了初中，虽然整天踢球但也没让成绩拉下，这似乎以事实
证明了外婆当初让我早上学的远见，于是"我孙子小时候挺聪明，所以就让他早上
学了"变成了外婆经常向别人解释我年纪小的口头禅。

  开始上小学的两年，我和妹妹寄住在外婆家，因为母亲和父亲工作正处于刚进城的
攻坚阶段，抽不出时间来照顾我们。于是我幼小的心灵便刻满了外婆辛勤培养的烙
印：她不仅每天监督我在晚上9点以前把当天的作业做完，还约束我的性情，教我
如何成为一个谦恭温顺的小君子。可惜我还是会耍小孩脾气，有一次舅舅用自行车
接我放学，路人让舅舅小心不让我从后架上掉下来，因为他看见我在后面睡着了，
熟悉我性情的舅舅却哈哈一笑，"没事，他在生闷气呢！"似乎我表达自己愤怒方式
就是"睡觉"了。

  等到双亲的工作稳定了，我们兄妹俩才离开了一直照看我们的外婆。顺利的上了初
中后，功课也忙了，我只有在周末的才有机会回外婆家去看望她。这种情况一直维
持到了高中才改变。

  退休前的外公曾是我就读那所高中的校长，所以外婆家就在校园里，大家都很尊敬
老校长，逢年过节母校高中的现任校长、书记总会到外婆家拜访二老。虽然我不是
很张扬的人，但是老师们好像都知道我是原校长的外孙，对我都很是照顾，估计是
看在我外公面子上的缘故。后来高二分班的时候班主任竟要"照顾"个班干部给我当
当，当着我外婆的面班主任夸奖我学习好云云，后来还问我要当班长还是什么别的
干部，和在球场上的飞扬跋扈相反，生活中的我似乎比较腼腆，也没什么官瘾，对
问话不置可否，为了打消尴尬的局面，最后班主任钦点了个不怎么费力的学习委员
让我做。想来当时我正忙于每天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或者于魂斗罗的世界里拯救人
类，除了学习，便忘了别的事情，不知道还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和"以公谋私"这两
句成语，可以借辅导学习为名和班里的漂亮女生多亲近亲近的。

  高中的"艰苦"岁月，靠着外公声望和成绩的庇护，在校园里我过着自由的生活。不
同于外公"潜移默化"的影响，外婆的影响力却渗透了我生活中的点滴，有些食堂的
工友和外婆相熟，所以经常向她告知我的伙食情况，当外婆知道我正在因节约而少
食肉类时，误以为是因为我母亲没有给足我生活费的缘故，于是便会下懿旨让她的
女儿给我补充"弹药"。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我研究生毕业，有时候外婆甚至要寄钱
给我，怕我身体太差，又不舍得花钱增加营养，在遥远的北方受冻，除了拒绝之外
我只有深深地感动。

  高中时代我比初中时有更多的机会近亲日益年长的外婆，因为我住校了。每天傍晚
回家前，我都先到外婆那里坐一会，因为外婆会用很好的小食品来添饱我的馋瘾，
我不仅可以和外婆唠唠家常，谈谈学习情况，还可以浏览外公订阅的参考消息。外
婆虽然因为年纪大了而驼着背，但是当时身体十分硬朗，经常到楼后面的菜园里劳
作，于是脑海中便深留此种的记忆：外婆驼背的身躯在前面领着我，
到菜园里看望那些绿油油的青菜，让我亲近泥土的芳香。生活是美妙而生动的，透
过厚厚的课本、方程式、理想的空泛概念，向年少的我呈现出活泼的表情。

   上大学后因为远离家乡，和外婆相见的机会更少了，只能利用每年的寒假回家才有
机会去看看始终在关心着我的外婆。而外婆眼中的我，似乎依旧没有长大，还是那
个她所喜爱的天真善良小外孙，她依然像以前一样嘘寒问暖，拿最好吃的事物来让
我吃，并担心我的身体。大学的日子，虽然和外婆相隔万里，但通过电话的联系，
我感觉远方那颗关怀我的心依然和我血脉相连。那些关怀穿越了远远的崇山和绿野
，简单而执著的信念，让我的日常生活，泛起了醉人的香味，久久不会散去。

   当我想将外婆的印象散落于自己心中的那些珍珠用记忆这条线穿起来时，才发觉她
的形象并不如同我祈愿般的清晰，所有的记述似乎只是我一个人在时间之河的源头
嬉戏，唯一闪光的是，总有一个慈祥的目光笼罩着我开心的身影。

  相比于我的一个师弟，我是幸运的。他外婆在他记事前就已经过世了，我不知道当
时只有11个月大的他对那张充满慈爱的脸庞有多少记忆。而我直到现在仍能感受到
那份关怀，这种关怀伴随着我从懵懂的童年慢慢进入到青年时代，我的成长也意味
着外婆的人生渐渐进入它最后的乐章。外婆今年已经85岁高龄了，最近几年的身子
也不如以前那么健朗了，谁也无法抗拒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记得我牙牙学语时外
婆总感慨他的外孙何时能够长大，等我在她微笑看我的目光中上了初中的时候，她
又在感慨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大学，而她终于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她的外孙从我们的
小城飞出去寻找自己的理想后，却开始担心她自己是否活着看到我本科毕业，而上
帝始终眷顾着我和我的外婆，她可以一直放心的看着我一路走过本科、硕士的日子
，直到她的外孙读上了博士。我是何其幸也，仍有机会在她膝前以尽孝道，带给她
欢乐。

   外婆还是老了，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印证了一个平凡女性不平凡的一生。外婆
心中明了，即使上帝如何爱我们，有一天她终于也要静静的离开这个尘世，而她将
再也不法用她的关爱来照顾她所钟爱的外孙，我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终于可以答应
我的请求，让我有机会带她到外婆面前让她放心：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一位善良的
女性，像她一样愿意用一生的时光来守护她的外孙，或许这是外婆于我的最后一个
愿望。

   愿我的爱陪伴外婆余下的人生，亦如二十多年的风雨以来因她的爱而萦绕于我心间
的温暖。

  (母亲前些天来电话，说外婆已经出院了，可是现在感觉走路没有气力，不好的兆头
但愿她快些好起来.//bless)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172.16.7.10]
※ 修改:·LilacIris 於 10月27日23:46:13 修改本文·[FROM: 172.16.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