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andsomeboy (帅男孩),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狸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01日00:22:39 星期五), 站内信件

 狸    歌
  第一次见到辉,我说不出的不喜欢她。那一年,我十九岁,她二十一岁。我刚入大学
,她念大三。一个初秋的早晨,在食堂里。当年的食堂,还是除了煮好的饭菜之外,概
不提供他物的场所,大家都要自备餐具;吃饭的时候,我喜欢盯着同学们手里各式各样
的餐具看,通过这些餐具的式样来判断主人的性格和嗜好。呵,我还从没见过,有人使
用这样的餐具:一个旧旧的小铝锅,好像是给小孩子煮牛奶用的;一个和锅大小差不多
的红花瓷盆,带两个耳朵样的提手,也有几分瓷漆班驳的袈式。。。。。。真搞不懂从
哪里淘到的餐具。它们的主人就坐在那儿,并不碰锅里的粥,盆里的油条;她在左顾右
盼,像是在等什麽人。她真的很美,小小的一张娃娃脸,白皙中透出红润;小而薄的嘴
唇线条清晰柔和,散发着自然的粉红色光泽;她的眼波在顾盼间流转,澄澈得就像是初
夏沐浴着晨曦与薄雾穿过森林奔涌而出的溪流,明丽中却有一丝不容侵犯的凉意,那感
觉就像清亮的温泉里孕育出的剔透冰晶,冷而含温的色质——牵动着我的视线。她察觉
到我在看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惶恐;不自然的用手理了理散落到肩头的长发,眼
神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慌了阵脚。可巧,有人给她解围,一个微胖的男生出现了,
她快步迎了上去。那男生的嗓门很大,她好象问他一句话,男生的回答是:“还没起呢
!”她立刻走回来,端起锅和盆,匆匆出了食堂。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小巧玲珑的
身材一定经过相当专业的训练,妩媚妖娆。我想我的眼神在那时肯定不是友好的,因为
,年轻的我曾那麽天真的认为,所有美丽的女子都担负着演绎高贵与优雅的天职。她们
应该懂得如何从容坦然,雍容尊贵;在举手投足间略带一点慢三慢四的情调,她们有展
示美的义务!一言以蔽之,她不应该端着这样的锅和盆招摇过市,她的举动冒犯了我所
有关于美丽的一相情愿的幻想:那个小奶锅难道不是手忙脚乱的孩子妈妈们的专利吗?
捧者渐渐凉下来的粥,我开是回忆那双眼睛,天使般的纯真,精灵样的俊秀;她们让我
联想到一种动物,她们在山岭间穿行,在花丛中自在漫步,机灵地跳过山涧和陷阱,总
是带着自信的微笑出现在山乡的童话里——FOX。越想越觉得贴切,我笑了。
   有人告诉我,她叫辉,生物技术的。大三。她的男朋友是大四的,工程的。早饭时,
我还经常看到她,重复着同样的事,和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只是我对她越来越熟悉,
熟悉到一眼能把她鼻子上的雀斑准确定位;当然,我认为那雀斑也是很美的,是它们把
辉细致的脸庞点缀得更加生动,活泼。坐在食堂的条凳上,我找到了答案:想想看,如
果,她送了三年早饭的话,锅和盆的陈旧也是很正常的嘛!
  在一台晚会上,我又看到了辉,她在台上。我在台下;同样地,我也看到了凯。孙辉
跳的是印度舞,上妆之后的她,更是明艳照人。婉转悠扬的印度音乐声中,那个踝上带
铃,唇红齿白,弯眉如黛的天竺姑娘就是辉呀!只是,此时找不到半点食堂里的影子,
音乐在她妙曼的舞姿里,音乐在她的笑脸上。她用舞蹈欢快的节拍,极富感染力的微笑
把印度女孩的快乐,娇憨表现得淋漓尽致。谢幕时,掌声如潮。辉也显得很兴奋,频频
和熟人打招呼,挥手。但是,大家很快静了下来;因为凯出场了。现代舞。身材修长的
凯,高挺的鼻梁上一副清秀的眼镜为他更增了几分文质彬彬的风度。他的皮夹克,牛仔
裤好象被穿了一个世纪,在不断变幻的灯光里,在岩石滚过样的鼓点里,散播着流浪与
颓废的气息。但他确实是一个懂音乐的人,他不需要妆饰,不需要假借他人的身份来诠
释音乐;他的舞蹈只是告诉别人,他和音乐是如何的亲密。我只是不明白:这个高瘦的
青年怎麽会有如此精妙的音乐修为?
“丫头,你只是不知道!凯弹得一手好钢琴;也会吹萨克司;还是体育健将。四年来,
他课余在夜总会打工赚钱,但考试从没出过前五名!”高年级的学姐,大有喋喋不休之
势。我已经继续欣赏舞蹈了!我看到:有一点点的淡漠从那张为音乐激活的脸上,不经
意地流露。
   一转眼,毕业生离校。凯得到了优秀毕业生的赴京名额。依依惜别的同学们纷纷关切
地问辉打算怎麽办?我听见她回答说:考研。我很茫然:考研是什麽东西呀?后来,弄
清楚了,便开始为辉着急:我早就听说,辉贪玩,尽管极其聪明,成绩并不理想。
  第二年的三月份,学校爆出了一条新闻:辉考上了研究生。几乎全校师生大跌眼镜,
认为以贪玩出名的辉创造了奇迹。如果说,“天道酬勤”还有一点道理的话,我就对此
不吃惊。因为我亲眼见她,半年来起早贪黑的学习,甚至牺牲了所有的午休。如果说,
爱情还有一点力量的话,我对她的所得也不讶异;相信这里有一部分功劳应归功于凯:
他每天一早一晚的两个电话,鼓励辉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劲头。虽然,她在临考前面
黄肌瘦,衣着不整。考研,几乎让辉变了一个人,她下颌尖尖的,眼睛却更加的明亮,
——我知道,那是智慧的光芒。我更加觉得她像在山野中款款而行的小狐狸。聪明又勤
奋。
  接下来的一年,辉没有什麽特别的举动,她不再参加歌舞表演,终日在实验室里埋头
苦干。她好象还因此胖了一点。暑假到了,一天中午,在食堂里,我又见到了辉。——
她的超短裙让我大吃一惊:黑色,紧身;微微发光的面料;透过腰际薄如蝉翼的莱卡,
我看得到她纤细的腰肢。——我明白她最近饭量大减的原因了:减肥嘛!这天她十分活
跃,不停地与周围的人说笑;原来,她今天晚上的火车去北京,将在中科院完成她的硕
士论文——她和凯马上要重逢喽!哈哈,太感人了!我立刻原谅了她服装的张扬。
   没有辉的校园,让我感觉寂寞很多。我有一点想她。但一想到她在北京会很快乐,我
就高兴多了。再一次看到辉,是我听说她回来,特意去看她的。那时,我已经是新入学
的硕士研究生了,和她同住研究生公寓。推门进去,房间里有一点暗,太久没有人住,
用布帘苫好的床铺和书架上落满灰尘,她正在有条不紊地打扫。大家拉她坐下,聊天。
进屋前一分钟,朋友们告诉我,孙辉没有和凯在一起,说话要注意。这消息很让我吃惊
,一时语塞,我想,我说不出话来。我听她们讲。孙辉讲中科院高强度的工作,良好的
科研环境,形形色色的人;她大概一共给我们详细地讲到三个人:“师兄”,“在羊城
晚报当记者的笔友”,“凯”。不久前,她去了一趟广州。我一时间有太多的疑问,但
根本没有可能开口问起,只好把目光转向别处。书架上有一张乖巧的面孔,正朝我娇俏
地扮鬼脸——是一个一尺左右高度的狐狸瓷像;棕红色的瓷面上有蓝紫色的釉彩闪耀。
在蒙尘的书籍和资料里,她骄傲的一尘不染。我几乎可以感觉得到,她身上尚未消失的
水痕——她应该是孙辉第一个悉心擦拭的物品。看看她,再瞅瞅孙辉,说不出的神似。
孙辉看到我一直盯着那小狐狸,与身边的师姐们相视一笑,笑笑地说:“看,这些小孩
儿”。笑语曾谙,可笑靥呢?天哪!在小姐姐充满怜爱的笑容里,我居然看到几条细小
的皱纹如雏菊般,时隐时现。着一刻,我终于从她的微笑里体会到了典雅仪态的风范—
—诚恳,娴淑;她曾是多麽地清纯可人,光彩照人,妩媚迷人;我们一起成长,我目睹
她由青涩转为成熟,也看到她的青春正由丰美走向凋零。我想,我当时看她的眼神,一
定是伤感而苍凉的。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只要她一提到凯的名字——我们是避之
不及的;她美丽的眼睛里就有动人的光辉闪烁。从那一刻,我懂得,没有人能掩饰深爱
;因为,眼睛会毫无保留地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我深深地为她担心:如果一条溪中鱼
痴痴爱上一滴不复回头的东海水,梦回的午夜将吞噬掉她多少无谓的咸涩泪水。不是吗
?好想问问她那小狐狸是谁送的,始终不好开口。
  告别时,孙辉告诉我们这次返校,她就是为考博士热身的。她在中科院的工作,是精
益求精,深得大家褒奖的。她也愿意考她现在所在的中科院动物所的博士。她回来,只
是要想清楚一些事情,回北京后,她会一边工作,一边复习的。接下来的几天,我总看
到孙辉上自习;那背水一战的坚决,志在必得的气势,一如她当年考硕士。我觉得她简
直快成学习,工作的机器了,不知她是否承担得了?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她唱歌。我站
在楼梯上听到那阵歌声,“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到天际----
--”王菲的原唱,正在被张惠妹的高亢,嘹亮翻版,在我听来十分的另类。但其中情感
的缠绵悱恻,荡气回肠,令我动容。不觉抬头寻找唱歌的人,孙辉笑笑地看着我说:“
你好!”眼神沉静得一如深秋的一泓林中水潭-----青青子衿,幽幽谁心?你的心事,我
们两个明了。毕竟无论何时何地,总有音乐为你开怀,这是让人欣慰的事。
  冬去春来,辉在中科院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中力拔头筹,考取了专业第一名。消息传
来,同学无不欢欣鼓舞!但是,当年她并没有如愿进入中科院深造;导师录取了第二名
。当她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录取已近尾声;她不再争取,悄然离开了北京。入夏,她
在广州的一所中专学校作了老师。羊城,有四季开不败的鲜花,八方来客听不懂的广东
话,午夜十二点也不散去的淡酒浓茶------在这样一个繁华到荼靡的都市,不知道她快
乐不快乐?
   后来,和同学谈起此事,我十分地不平。那个在外面做课题的同学叹口气说:“她一
到中科院就找了一个博士的朋友;也有人说,她的朋友在广州------她人又开朗,这一
点在外地很容易受攻击。再有人到导师那儿说点什麽,导师就会认为她的生活作风----
--她真是聪明又能干!她自己没有把握好!”
   又一个初秋,我进入辉呆过的校内的实验室进行我的毕业论文——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事。这间实验室的设备是十分先进的。进实验室那天,是我这两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在
漂亮的实验楼旁边,有一片小小的开阔地,放眼望去,看得到低低的大团大团的白云缀
在蓝天上,白云下面是远方碧绿的树木和农田。天似乎并不高远,我产生一种奔跑过去
看看的愿望:是啊,天边到底是什麽样子呢?蓦地,有一首歌在我耳畔回旋:“我愿意
为你-----为你------”是辉的歌声。就这样,在依然花红柳绿的校园里,我想起了小狐
狸样美丽聪明的辉。
   原来,纵使青春苦短,瞬间韶华;似水流年为光阴所轮换------但那些被打上年轻岁
月烙印的情怀,深植在我们心里,从未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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