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ry (Try),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心爱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Dec  5 18:51:59 2002) , 转信

                      心爱
    据说，和你结婚的那个人很可能不是你最喜欢的，也不是最喜欢你的，而是在最恰当
的时候出现的。
    据说，当你发现自己被喜欢而又不讨厌对方的时候，就该接受他。
    君台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读的大学很烂，烂到根本不会有人去填报它，其实直到现
在我都在怀疑，高考的招生简章上到底有没有这所学校。然而就是在这所小得不能再小，
破得不能再破的学校里我度过了生命中最青春的三年，并且因此拥有了此后许多年都可以
令我心痛的回忆。
    是的，那就是关于君台的回忆。
    君台是个很高大的男孩，高大到只要我稍微接近他一点，就会觉得被他的影子罩住了
。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是这种感觉，并且似乎被吓到了一样的大吃了一惊。
    那是一个疲劳的午后，我是说我很疲劳，因为我一个上午都在为团委画宣传板，以致
错过了午饭的时间，只好跑到楼上的宿舍拿饭盒准备去外面的小吃打点饭回来。
    我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往楼上走，突然就觉得被一个影子罩住了。对，那就是君台。
我猛然间的抬头见到了他，一个身形魁梧，一头长发，面无表情的男孩子。必须承认，他
不够帅气，眼睛很小，并且还有青春痘。后来，我发现他和那个唱歌的郭峰长得有几分相
似。
    但是我就被这样的一个男孩子“惊艳”了。是的，就是惊艳的感觉，如果男人看美丽
的女人会感到惊艳，那反过来也一定成立。
    我盯着这张长有青春痘的面孔，有两秒钟的时间，然后我们擦肩而过，然后我的心狂
跳不止。我回头看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
后来我知道，他叫君台，因为学校缺少老师，而我和君台的专业很相似，所以有许多课都
一起上了。
    那时候我总是坐在他后一排有点斜的地方，这样可以看到他脸的侧面。可能这个就叫
做暗恋吧，上课的时候，不时地抬头看到他，会让我觉得很安慰。偷看他，成了我的一个
习惯，并且，我陷在这习惯中，有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不是一个好学生，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我发现他从来没有记过笔记，而且每堂课都
是在睡觉，睡觉，睡觉。可是到了课间，他就会自动的醒过来，晃荡着走出教室放风，上
课了再晃回来。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他不象其他不爱学习的人一样逃课。不过这样也很好
，我可以天天看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尝试过暗恋，我由于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所以很清楚暗恋会
带给一个人什么样的影响。
    渐渐的，我对君台知道的越来越多。没有人特意地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但我就是知
道了。也许，就在不经意间，我听别人提起了他，或者，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的猜测。
    他很会打排球，是个运动型的男孩子。不过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大概是因为他太高大
，所以看起来有些稳重。是的，他很稳重，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走路慢吞吞的，说话也
慢吞吞的。他的声音很柔和，我想不出用更好的词来描述，那是怎样的一种声音，会让人
感到休闲的低沉富有磁性的嗓子，这辈子我没有再听到第二个人有过。这样的嗓音，唱起
歌来，也是相当的好听，一次系间联谊他唱的一首《祝福》甚至令我的眼睛湿润。
    他不是个好学生，不只因为他不爱学习。更重要的是，他常常打架。大家都很奇怪为
什么打架的会是他，因为据熟悉他的人说，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那个词一定是——
温柔。他是一个温柔的大动物，慢慢的讲话，不和任何人起争执。后来，我猜测，他一定
是为了朋友打架的，太重感情的人，往往都有一点不理智。每次，我听到有人说学校里又
打架了，就会很紧张，怕君台有什么差错。然而他虽然总是被处分，却没有一次因为打架
而受伤。
    君台还有一个特点，是他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害羞，当我第一次知
道他是这样的时候，心里是动了一下的。他很少和女同学说话，虽然他的身材几乎是每一
个女同学的两倍，他似乎就是不知道怎样和这种叽叽喳喳的小动物说话，说起话来也相当
别扭。所以他很少和女生说话，所以他看起来很酷，甚至有点吓人。
    暗恋，在我的身上潜伏了有两年之久。我很安于这暗恋，几乎没有想过要和君台真正
的认识。那个时候，我是班上最老实，最爱学习的一个。因为我是有目标的——我要升本
，到一所真正的大学里继续学业，然后我才可以不像别的同学一样，毕了业就回家乡的小
城待业。我一直是一个有梦的女孩子，我不能容忍自己没有梦想，哪怕是一天。
    然而我和君台还是认识了，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真的。事情发生的就象梦境一样，
我的梦中情人突然就向我走来，然后牵着我的手带我一起飞翔。
    那是大三的冬天。快要毕业了，班上更没有学习的气氛了，想要升本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我更加的勤奋，每天每天都起早贪黑，因为我想要到远方的一所重点大学去。我知道
这很难，在我们学校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我也知道很多人都笑我心比天高，命比
纸薄。其实，我自己都嘲笑自己，但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上进，习惯还是本性使我这样
做，我只能这样做下去了。
    元旦，我和君台所在的系又要联谊了，大吃大喝的时候，我就坐在角落里看人家欢腾
。到了晚上，又有人提议没喝多的同学出去蹦迪、滑旱冰。我本来是要回去睡觉的，第二
天好继续学习。然而阿良非常的坚持一定要我去，我实在没有理由推托，只好和大家一起
去了。
    阿良，是这辈子追我最久的一个男孩子了，从大一下学期他极不自然的认识我，就一
直以各种方式向我表示他是喜欢我的。我也知道阿良不错，并且不讨厌他，但就是没有爱
的感觉，连被爱的感觉都找不到。
    我不会蹦迪，从来不会，到现在也不会。而且那时候连滑旱冰都不会，阿良于是一直
陪我练习。我没有拒绝阿良的手，他拉着我在冰场里转来转去，看得出来那天他很高兴。
我们一直的摔跟头，每一次我都可以摔倒在阿良的身上，是他主动的先我摔倒，这样我摔
的时候就不会太疼了。这令我有些感动。后来，我还是没有拒绝他——他揽住了我的腰，
大概他是为了让我们可以滑得更稳。
    那晚，也许是灯光昏暗吧，我就这样一直没有拒绝阿良。他一定以为，过了今晚，我
就是他的女朋友了。我不能骗自己，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有同学要走的时候，阿良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自己去去就来。
    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才发现自己还是连站都站不住。还好，我离栏杆不是很远。于是
连滚带爬的蹭到了栏杆边上。
    我低着头，扶着栏杆一点点的滑，等阿良回来。偶然间，我抬起头，发现不远处有一
个人正靠着栏杆站着，并且看着我。
    那就君台了，君台身形依旧高大，面部依旧没有表情。两秒钟的注视之后，我装作若
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滑行，但是马上，就发现自己被影子罩住了——君台来到了我的面前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起我的手，向场地中间滑去。
    这一次我只从侧面只看到他的长发，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此时他是否还没有什么表
情。
    一个从来不主动和女孩子说话的男生，就这样拉起我的手，几乎是以一种强制的方式
，没有征得我的同意？
    这就君台，我暗恋了两年的君台，我的心又狂跳不止了。
    他的手好有力，就那么一握的瞬间就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他滑得很快，不似阿良那么
的慢慢的生怕我摔倒。但是我心甘情愿的配合他的快，勇敢的跟着他一起——一圈一圈—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我，我只能从我们拉的手来感受他。我感觉得到，他的手在出汗，可
是依然有力，在拐弯的时候握得更紧。
    然而我是那么的想看到他的表情，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突然就攀住了他的胳膊，
并排的和他站在了一起，然后我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我印象中的那么高大——我们站在一起
还是挺和谐的。
    他好像也有点吃惊，侧过头来看我，这一次我坚定的看着他，两秒钟了，也不曾移开
。他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脸上也似乎有了些表情。他放开我的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我们
像一对情侣在公园中漫步一样的，在冰场中缓缓穿过。我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在一旁愣着的
阿良。
    那个冬天，我终于和君台真正的认识了。
    从那以后，我就常常和君台在一起了。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运动……和他
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很少说话，他本来就是个很少说话的人，而我本来也和其他女生一样
的叽叽喳喳，可是和他在一起就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他对于我，似乎就像一个神秘
的磁场，我在接近他几米的时候，就会觉得和往常很不一样，整个身心都沉醉在一种朦胧
的状态，于是我变得和他一样的沉默，心里却有难以名状的幸福。我知道，这就是爱情。

    我恋爱了么？不，我没有。自从那次滑冰以后，君台再也没有牵过我的手，更不用说
其他。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小礼物，更没有什么承诺。我们在一起，就仅仅是在一起了。

倒是阿良一如既往，由于君台的存在，他再没有机会和我说许多的话，于是，我就常常在
我的座位上发现各种礼物，幸运星、卡片或者一朵鲜花。
    我猜想阿良会找君台的，但是我从君台那里看不出任何变化，一次我小心翼翼的问起
，他只是“嗯”了一下，再没下文。我不知道他们谈话的结果如何，只是一切照旧。
    事实上，我没有太多时间来想感情问题了，考试一天天逼近，我忙得几乎连睡眠的时
间都不能保证了。君台天天的陪着我，我学习，他在一旁看小说、睡觉，醒来了就给我泡
咖啡，帮我整理乱了的书本。生活上他也很照顾我，我渐渐发现人家对他的评价真的很准
确。这个温柔的大动物，其实是很细心的，他会带我去不同的地方吃饭，每次都会点出不
同的但是都很好吃的饭菜来，然后他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完，也不说什么体己的话。
    在君台的陪伴下，我度过了最辛苦的几个月。考试中，我发挥的不错。我和君台说自
己有可能去远方的那个城市了，其实我是希望他能和我一起。然而他没有什么表情，一如
既往的。只是在我和他说的时候，他又拉住了我的手。
    阿良后来就不再来找我了，他忙着找工作去了，据说他要回他家乡的小城。
    我始终不知道君台想怎么样，我没有见他找工作，也没有见他干别的，他就是陪着我
，陪着我，我干什么都有他的陪伴。考完试以后，我为了托底，也四处的张罗着工作，他
就帮我忙活。没事的时候我们就在学校里一圈一圈的散步，这很像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一圈一圈的并肩走着。
    同学们渐渐的开始离校了，我和君台还可以奢侈的每天都散步。刚被告知自己考上了
那所远方的高校的时候，我正在和君台散步，报喜的同学一惊一咋地说完以后就走了，留
下我和君台站在原地。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和君台说我终于成功了。君台也笑了，这很难
得的。
那晚我和君台出去吃了一顿好的，像往常一样，他看我狼吞虎咽的吃，自己却不怎么动筷
。和往常不同的是，他那天好像很高兴，一直笑眯眯的。我吃饱了喝足了以后抹抹满是油
的嘴巴，看着他傻笑，那天我的心情真是太好了。
    他拿起一张餐巾纸，为我擦了擦嘴，然后说我们走吧。
    天气很好，温暖的，不冷也不热，还有舒服的风儿吹着。我一反常态，和他说了好多
的话，东一句，西一句的不着边际。然而他一直没有开口。
    我突然想起来要看看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们正走到河边的路灯下，我说
我想看看你的脸，他停住了脚步，却一直没有转过脸来。
    然后我们就沉默了。良久，他缓缓的说，明天我就要回家了，我爸为我找到了一份工
作，坐办公室的。停顿了一下，他又说，爸妈年纪大了，我是独生子，而且我也不适合太
紧张的生活……
    他后面的话，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瞬间就泪流满面，眼泪顺着面颊啪嗒啪嗒的
滴在了马路上，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看那些小水滴在地下汪成了一片。
    河的那一边，不知道是谁为了什么放起了烟火。他扶我坐上了桥栏杆，这样我就和他
一样高了。烟火升起的时候，我看他的脸，沉沉的让人害怕，我记起了自己长达两年的暗
恋，那时候，我每天每天都偷看他，他就是这副表情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是为我而存在
。
    风吹起他的头发，撩拨着我的面颊，我多么希望他能转过脸来吻我，这样我就有机会
把初吻留给最爱的人。然而他没有，他只是拉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他送我回到了宿舍，楼下的诀别是简单而又简单的。和以往的上百次一样，我说我回
去了，拜拜，他简单的挥挥手，我就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我一路奔跑着爬上了四楼，为的是可以在窗户里再看一眼他的背影。他不知道，有许
多次，我在装着若无其事的进了宿舍以后，都是这样奔跑着上来的，我迷恋着他，甚至贪
恋他的背影，一秒钟都不愿意错过。
    他的背影，从我的窗子上划过，树影婆娑里的高大身躯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看
着那影子缓缓的过去了，只留下自己眼神空洞的探望。然而，他又回来了！他走了回来，
要知道我有么紧张，想象，在我头脑里飞转着，我希望它可以大喊我的名字，然后我就会
拼尽全力地和他呼应。
    他没有，他只是找了一的地方坐了下来，背对着我。高大的身躯，和长长的头发。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他总共坐了一个小时零七分钟。
走了，然后，他就。
    我的心啊，就像在一个真空的空间里一样，不能呼吸，而且被压迫的紧贴在了一个的
平面上，血液渗了出来，都无处流淌。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我到了那所远方的高校，读本科，读硕士……后来在参加什么学术交流的时候，人家
都在我的姓名后面加上了博士两个字。
    我在二十六岁的时候结了婚，丈夫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的那个人。我发现他有点喜欢
我，而我又不讨厌他，于是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他一点都不高大，但是也不算矮，生意
场上不会有人说它形象不佳。他不会留长头发，公司里不欢迎另类。他有很高的学历，和
我一样，而且先于我博士毕业。他很有责任感，适应紧张奋斗的生活。
    我想。我嫁的很好。
    他不出差的时候，我为他洗衣做饭，并且我自己的生活也很丰富充实，根本没有时间
去想多年以前的往事。但是有时候他出差了我夜里睡不着了，就会记起君台，可能还饱含
着感情。
    电话响，我马上接了起来。从那一边，传来了丈夫的声音，没有磁性，但是很熟悉，
也很温暖。
    “你还没睡么？”
    “没有，刚才收拾了点东西。”
    “今天你的生日，我回不去了，打个电话，省得你孤单。”
    “今天？”
    “是啊，已经过了零点了。”
    “啊呀，你看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谈判的怎么样啦？”
    “嗯……遇到点麻烦，现在压力很大。”
    “你总是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做不好不会有人怪你的……”
    “亲爱的，我们要个孩子吧？”
    “……”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
    “……好吧，我等你回来。”
     ……
    我想，我嫁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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