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诡异的笑》自评

                                                                By nowhere

    严格说来，前面出现在版面上的几篇东西都算不上是评论（或者按我更喜欢的叫
法，批评），因为里面掺杂了太多我个人的东西，加上写时的漫不经心，东拉西扯，
可以说它们就是我个人的东西。搭在别人的列车上罢了。

1.
    比如那天匆匆读了sloth的《3019》，心里面冒出了飘忽的想法，但我一时抓不住。
离开机房后怎么样我记不住了，好像弄了点东西吃，看了一阵书，然后在电脑前什么都
写不出来 。便看vcd，一盘又一盘，一遍又一遍，看得太多，是什么现在也记不住了。
总之抬起眼看见天已经亮了，窗前的榆树晃着，从外地来的昔日同学在地板上睡着，一
屋子的书、纸，房子他有灵魂呀。于是我涌起一股要诉说的冲动 。我的手指松弛着，心
脏和胃松弛着，背脊靠在椅子背上松弛着，大脑像刚大把大把吃了胡椒粒儿，又像有一
把电琴在里面轰轰轰轰地拨，所以我就梦游似的，把《stairway to heaven》、《kill
 murder》、《lost highway》，把《艺术》、《变形记》、《竹林中》，我就把昨天的
我、今后的我、此刻的我，抽成丝，放在天际的海里，穿梭来去。我织出了什么？

2.
    诗人昌耀说，诗是不必分行的，有诗性的东西就是诗，大诗。生活不是首诗吗？我
这篇呓语的意义在于，它为紫丁香引入了一种全新的手法。在这种手法里面，内容不是
重要的，其实我刻意破坏实质内容；情节不是重要的；思路的连贯性不是重要的，显而
易见，特别是在文章的中、后部，我在每一个可能产生连贯表达的地方都决然的跳开；
甚至结构、技巧等等方面都不是重要的。我背弃了这一切，这样就产生了一种很奇特的
效果：读者可能看不懂我说的是什么，但相信很多人由此把注意力移向了文字背后的东
西……盯着脚下的海水，你一辈子也看不出什么，把目光投向高远处吧，那里有壮丽的
日落日出。
    就像你冷，你渴求温暖。于是你找来木料，水泥，你挖地基，布电线。是的，盖房
子是好办法，但是不是唯一的办法呢？为了温暖，我们完全可以生一堆火。不过柴火也
同样不是必须的，甚至连温暖也不是必须的，我们渴求的其实只是温暖的感觉。然而，
温暖的感觉就是根本的吗？再说下去却有点可怕了。事情就是这样，当我打算分开形式
和本质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它们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不要轻视形式，没有
外在的形式，就没有内在的深意。对内在实质的追求最终都要体现为对外在形式的追求
。而且可以肯定，任何形式上的真正革命，都会带来相应的本质上的飞跃。本质和形式
象是小时候玩的那种玩具七品官儿的两只脚，你一脚我一脚，上帝就是这么踱来踱去的
。
    结构、情节、技巧、思想内涵，这些东西，你想过没有，凭什么要捧着抱着？听毛
主席的话，盆盆罐罐的摔了就摔了吧。只要胜利。形式固然重要，但要知道，一切形式
的附体都是死亡的开始。人的诞生就昭示了死的必然。人是一种形式。Kurt cobain 痛
苦的嘶喊：我恨自己我想死。他恨的其实是人这种形式。探求到最深处，人的形式本身
已经成了人发展的最大或是唯一障碍。他不能忍受，他自杀。他化成宇宙物质的另一种
形式。向着深处生长的人们，当你们感到无所适从的窒息，当你们清楚地目睹一种形式
海海漫漫延展开去，你该想到，是时候了，毁掉它。没有毁灭，就没有新生；没有新生
，既是死亡。

3．
    打破了旧形式，我像小说里那样把一个人哗的撕裂，里面的内脏噼哩啪啦掉出来。
我拣到了什么？
    语言。语言是一切文学作品的灵魂。一切文学的奇迹都可以归结为语言的奇迹。语
言不是工具，她和我一样忧伤，和你一样幸福；她也一样有手有脚呀，你看，她的嘴抿
着，眼睛弯弯在笑呐。她是女神。诗人西渡面对着她汗颜了，他说："语言是诗人的家乡
，在语言面前，诗人应该谦卑下跪。"没有对语言足够的尊敬，一个人就无法企及文学的
高峰。
    我愿意把每个文字、每个词比作月亮。月亮的核心当然是泥土，但对我，更重要的
还是她的光晕。运用泥土写作的人，不能算高级。真正的语言大师善于调动光晕写作。
同样是黑暗，给世界带来"月晕和神秘的背影"的博尔赫斯这样写："在我的黑暗中缓慢地
,我用/我迟疑的手勘测空洞的黑暗/我，总是在这样一个图书馆的幌子下/想象天堂"；而
我们时代的神话，"权势、绝对、单纯、透明"的海子则这样写："黑夜从大地上升起/遮
住了光明的天空/丰收后荒凉的大地/黑夜从你内部上升" 。差别是明显的，除去文字编
排上的原因----那实在不是我能说的清的----这差别的根源可以归结为下面几个词语：
"缓慢的、迟疑的、手杖、空洞、幌子"和"大地、升起、遮住、丰收、荒凉"。布罗茨基
说：写诗要用名词。这是抵达了元素的想法。如果我们真正掌握了语言的光晕，名词即
可以是一切。
    臧棣在评价戈麦时说："戈麦是这样一种诗人：他对汉语本身的敏感和洞察超过了他
对诗歌素材的敏感和洞察。""甚至可以这么认为，在现代汉语诗歌七十年的历史上，第
一次在戈麦这一代诗人的作品中出现了对词语的信任超过了对意念的信任的倾向。"我一
直向往着像他那样实现汉语对肝脏的触及。我没有胆量说我达到了，我只是尽力的做出
了自己的尝试。我希望拥有这样能力，可以写"在表现事物的过程中成为事物本身的语言
"。

4．
    我想象浮士德临终认识到"智慧的最后结论"一样喊道："你真美呀，请停留一下！"
我恨我的福气太浅。我刚刚游荡到天堂的门口，拂到那华丽的长长门阶上的圣洁的灰尘
，就不得不离开。我是普普通通的人，我饿，我疲倦，我虚弱。那屋的门响了，妈妈上
厕所。不知哪儿传来一声微弱的哨音，天已经亮的很厉害了。我敲下这一切，发了一会
儿愣。我还想永远这么写下去，我知道我能。但我熄了电脑，踩过同学的地铺，上床，
伸直两腿，然后用一条毯子把它们蒙住。
注释：
    1．[《stairway to heaven》] 英国重金属乐队Led zepplin大约1971年的作品，被
西方青年奉为圣歌。其歌词经我翻译，现在rockroll版(faint!才发现，这篇东西竟被某
位无知的家伙给删掉了！----8.26再注）。
    2．[《kill murder》] sharon stone主演的电影，通常译为《本能》，约1994年出
品，荣获三项奥斯卡奖，情节扑朔迷离，是经典的悬念电影。
    3．[《lost highway》] 美国导演David Lynch1996年的诡异的电影，颜峻在《铁血
摇滚》中以赞佩的口吻作了大段评论介绍。是我心仪已久的电影，但一直没有看到。
    4．[《艺术》] 戈麦（1967-1994）1988年的诗，其中写到："星期四穿雨鞋一词出
游 "，曾给我较深的影响。
    5．[《变形记》] 奥地利小说家卡夫卡（1883-1924）1915年的短篇小说，描写主人
公变成甲虫之后受到的冷遇和折磨。故事神秘而简单，弥漫着孤独、悲观、绝望的气息
。曾给我较深的影响。
    6．[《竹林中》] 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写法新颖。叙述七个人面对同
一案件的不同说法。王朔曾以《各执一词》加以仿写。《竹》曾经给我较深影响。
    7．[ 昌耀 ]当代中国大诗人，刚刚逝世。我没看过他的东西，但在《星星诗刊》上
读到这段话深得我心。
    8．[ kurt cobain ] 美国grunge乐队nirvana的吉他手,主唱。 4.8.1994用枪械自
杀于家中。他带领nirvana成为美国历史上最杰出和最成功的地下乐队。他生前的最后一
张专辑曾被他命名为《i hate i wanna die》(?)，但后来改名为《in utero》。
    9．[ 博尔赫斯 ] 阿根廷现代（当代？）文学巨匠，有世界级声誉的大师，给中国
诗坛以很强的影响。但我对他尚缺乏足够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