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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姐姐龙飘儿 

                                                                By chuanshuo

                               (一)

    我的姐姐叫龙飘儿。
    龙飘儿并非歌坛上经常翻唱邓丽君歌曲的那个龙飘儿。龙飘儿是我的姐姐。她生于
龙年而且长发飘逸,所以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龙飘儿"。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她受了"轻
舞飞扬"的启发,再加上现在流行"飘一代"的说法。但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跟的。因为据
我所知,我的姐姐自封"龙飘儿"的时候,"轻舞飞扬"还没有出现,更不存在"飘一代"的
概念。按照我的揣度,她是因为看了《飘》这本名著,才萌发这一念头的。
龙飘儿和我的姐弟关系非常亲密。这不仅是由血缘关系决定的,更重要的是由小时候点
点滴滴的往事汇聚而建立起来的。就仿佛小溪之水,不断流入江河,再浩浩荡荡的排进
大海。面对深不可测的感情海洋,你能说出其中哪一滴决定了她今天的存在吗?
于是,关于我和龙飘儿之间,就存在着许多不得不说的故事。首先,是我三岁的时候,
有一天中午,我躺在床上睡觉,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到床底下去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
己竟然躺在床底下时,想也不想就哭了起来。当时只有龙飘儿和我奶奶在家。当时的龙
飘儿不叫龙飘儿,而叫小晓。她听到我的哭声,连忙跑进房间,再床底发现我后,冲我
嚷道:"哭什么,出来吧!"这一句话触痛了我的眼部神经,斜风细雨一下变成了暴风骤
雨,许多年以后,当我读到王若飞的《把牢底坐穿》时,我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哭得
那么伤心。但我纳闷,为什么当时王若飞面对敌人的"爬出来吧,给你自由",丝毫也没
有痛苦的欲望呢?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一、王若飞同志是革命志士,而我当时只是只
有三岁的小说;二、王若飞面对的是敌人,而小说面对的是他的亲姐姐小晓。
当然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解释。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我不想买小晓的账。所以我决定
在床底再坐一会,而又无事可干,只好表演拿手的痛苦把戏。小晓只好"噔噔噔"的跑出
房间,向正在屋外晒太阳的奶奶汇报情况。奶奶不以为然,吩咐小晓说:"从糖果罐里拿
两块糖,一人一颗。"小晓果然拿了两块水果糖,含着一块在嘴里,把另一块抛进床底,
扔给小说,说:"奶奶说给你一颗糖,叫你出来。"
    "小说"就是我的乳名。
    我当然不愿意把床底坐穿,因为这样对我毫无好处。于是我拿起糖就准备爬出来,
但忽然发现小晓的嘴在动着动着的,便问:"你在吃什么?"
    "糖啊!"小晓不耐烦的回答。
    我一愣,马上决定不出去了,而且萌生了把床底"哭穿"的念头。最后的结果是奶奶
出动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拽出了床底,在拍净身上灰尘的基础上,把我痛扁了一顿。
这大概就是我同小晓最开始的感情交往吧。因为三岁以前的事情,我的脑海只有一片空
白。这种空白相当于英语里的"NULL"而并非"BLANK",它表示无效的,没有意义的。我只
在大脑中存储有意义的人和事!值得一提的是,成年后,曾与龙飘儿谈起小时候的姐弟
友谊,她好奇的问起,当时我为什么拿了糖还不出来。
    我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细细回忆了一下,回答说:
    "主要是看到我掉到床底下。还痛哭了一场才得到一块糖,而你却利用我的感情,也
捞到了一块糖,真是太不公平了!"
    龙飘儿听得目瞪口呆,她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三岁的娃娃就具备了如此
深厚的城府和如此复杂的心态。当时她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幼儿园阿姨了,此后她不得不
加强了对于儿童心理研究。
    另一方面,我当时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因为一个三岁的小孩就懂得"搭便车"是
一种不道德的经济行为,这无疑能给百无聊赖的经济学者注入一针筒吗啡。更重要的是
,我开始明白,自己日后在经济学领域的分量和地位了。
    关于小晓和小说的名字来历,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本我姐姐不叫龙飘儿,也不叫
小晓;她最原始的名字是"小小"。因为她出生的时候长的特别小,按我妈的原话就是-"
跟一只老鼠没什么两样!"所以我爸就说,那就叫她"小小"算了。于是大家便"小小""小
小"的叫开了。叫到后来,我妈就不乐意了,闺女生得这么小,还叫"小小",以后长不大
怎么办!迷信的奶奶也隐隐觉得这名字不大吉利。两个女人联合起来,想了一夜也没想
出个合适的新名字,第二天就同我爸谈判,强烈要求给闺女换名字。我爸属于那种固执
而又自负的文人,怎么也不肯换,逼到最后稍微妥协一下,说:"那就把后一个'小'换成
'晓'字吧。"
    于是,"小小"就成了后来的"小晓"。对于两年后出生的我,我爸冥思苦想了半天,
起了一个很有创意的名字-"小说"。按他的解释是,一篇优秀小说的诞生绝不亚于一个小
孩的诞生。
    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言论,我把从来不去肯定什么或者否定什么。甚至对于成年后
的姐姐和我,执著的要把名字分别改为"龙飘儿"和"传说",他也不加反对,只说叫什么
并不重要,姓什么才是重要的咧!
    所以,现在我写的是"我的姐姐龙飘儿",而并非"我的姐姐小小"或者"我的姐姐小晓
"。你要知道,"小晓"和"龙飘儿"是不一样的;"小晓"VS"小说"跟"龙飘儿"VS"传说"不是
同一回事。

                             (二)

    小晓长到六岁的时候,小说才长到四岁。一天,小晓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块饼干,想
一个人独吞,但又不愿被小说看见。于是,小晓想了一个办法,找来一个小药瓶,把饼
干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去,再一小块一小块的倒出来吃。小晓在外屋吃着吃着,
就被小说碰见了。小说张嘴就问:
    "小晓,你吃什么?"他从来都不叫"姐",而是直呼姓名。
    "嗯--吃药。"小晓晃了晃药瓶。
    "这要苦不苦?"小说狐疑的问。
    "苦!"小晓又掏出一小块饼干放进嘴里,点点头,"非常苦!"
    聪明的小说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来了--这药肯定很好吃。于是他不再说什么,径直走
进房间,在桌子上搬弄起药瓶来。
    小晓一看,大事不好了。赶紧跑到厨房报告我妈。我妈匆匆来到我跟前,手里还拿
着炒菜的铲子,见我正抓起一颗"穿心莲"要往嘴里放,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夺过来,说
,傻瓜,药不好吃!
    "小晓也吃!"我不服气的指着小晓手中的药瓶。
    我妈回头瞪了小晓一眼,小晓慌忙把饼干倒出掌心,
    "我。。。。。。我是骗骗你的,这是饼干,给你!"
    这就是小晓,在我记忆深处的小晓,在小说面前永远扮演优胜者角色的小晓。她对
小说很好,这种"好"不是以偏袒或者谦让形式体现出来的,而是通过许多天真而又烂漫
的生活片断缝合起来的。假如小晓在生活中一直就着小说,我想,小说和小晓的关系也
许就不会那么亲密了。
    当然,面对小晓的种种行为,小说也是有所回报的。最典型的就是当小晓犯了错误
要接受我爸的惩罚时,我总是蹲在地上,看着坐在椅子里发威的爸爸,以及垂手侧立的
小晓。爸爸训斥得非常严厉,小晓两只小手死死的缠住衣角,眼睛眨呀眨的,眼泪似乎
快要挂不住了。我听不懂爸爸训斥的话,唯一能听懂的就是他对我下的指令-"小说,帮
我拿竹鞭过来!"这是我便会屁颠屁颠的去取来一条竹鞭,乐不可支的递到爸爸手里。但
这种喜悦之情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我必须装出一副很听话、很无奈而且很同情小晓的
表情。这种表情很好装,是小孩都会;这种表情也很容易被识破,是大人都能看穿。
在我的记忆里,小晓犯的错误数不胜数。什么逃课、涂改成绩单、骗爸爸的钱买零食,
还有最严重的,就是跟男同学站一块照相。所以我经常充当爸爸的爪牙,一声令下,竹
鞭伺候。这说明我的性格是比较古怪的,同时我对小晓的感情也是非常复杂的。因为我
总喜欢在她被训斥以后,不停的去安慰她,找一些好吃的东西分给她;或者把自己所有
的破烂玩意儿拿出来,演示一番给她看;甚至不惜把自己一部分私有财产,如橡皮、卷
笔刀、小汽车让给她,让她忘记刚刚发生的伤痛,重新开心起来。
小晓在挨打的时候,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嘴里不停的喊着:"唉呀,唉呀",但总不求饶
。每次挨打之后,只是兀自哭得伤心。我看着她的模样,很是同情,却没有什么内疚。
直到某一天清晨,小晓被爸爸狠狠打了一顿。当时的情况是:小晓不知道什么原因触怒
了爸爸,但爸爸懒于起床教训她,便训斥道,你再嘴硬,看我待会起来收拾你。可当小
说和小晓快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上学的时候,小小突然冒出一句:
"你要打就快来,要不我上学去了。"

                             (三)

    这无疑是自杀的话果然激怒了爸爸,他从房间出来,走到小晓跟前,"啪啪"就是两
个嘴巴,接着回头对我说:
    "小说,把竹鞭给我拿过来!"
    我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爸爸只好自己去拿。竹鞭不断抽在小晓的手臂和小腿上
,小晓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跳开。先是踢翻了小板凳,接着又碰倒了茶杯,最后被逼进屋
里的一个角落,再也无路可逃了。她的整个身子因为害怕和激动而不停颤抖,仿佛一只
陷入绝境而又孤立无援的老鼠,而爸爸依然不依不饶的抽打着她细小的身体。突然,小
晓"咚"的一生跪在地上,抱住爸爸的腿,凄冽的哀求:
    "我求求你了,不要再打了--!"
    站在一旁的小说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这就是小晓,也就是龙飘儿的童年。如果要把他全部整理出来,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我想。当掏空记忆深处的全部以后,我才知道小晓其实是生活的主角。即使屡屡犯错
,屡屡挨打,她依然是生活的主角。因为她有自己真实的情感世界,并在以后的日子里
,不断地影响着身边的人,包括她的亲弟弟--小说。
对于我的姐姐龙飘儿,你们是想象不出她的模样的。因为她长的太普通了,倘若你在街
上碰到她,也不会去留心看她。龙飘儿不太爱说话,喜欢静静的思考问题。她很少与我
进行过面对面的交流,更多的是通过文字表达。这使得龙飘儿要比现在的女孩要守旧一
点,但也说明她文笔是胜人一筹的。这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正因为如此,我觉得龙飘
儿很适合当我的姐姐,如果你认识她的话,你也会喜欢她当你的姐姐的,当然这也是个
不折不扣的事实。
    龙飘儿在写作方面很有天赋,小学的时候,她就开始往《花果山》、《小学生优秀
作文》、《少先队员》等刊物投稿,并屡屡成功。龙飘儿每次拿到五元钱的稿费,都要
请传说吃零食。因为当时我们都是最彻底的无产者,所以每次龙飘儿拿到稿费,传说都
要把她当作大款一般敬仰。这渐渐形成一种默契:只要龙飘而收到稿费,马上与传说共
同分享。到了后来,零食的诱惑力小了。龙飘儿便大大方方的把手中的稿费分成两份,
一份递给传说,自己留着一份,然后共同上街,各购所需。甚至有些时候,在等待稿费
来临的日子里,龙飘儿会忍不住跑去同传说商量,说这次肯定有二十块钱的稿费,我给
你十块钱,怎么样?传说很知足的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恩赐。于是,姐弟俩便开始讨论
钱到手后买什么东西。龙飘儿想买的都是香香珠、小项链、花手帕这类花哨玩意儿,而
传说的愿望却有点荒谬,一开口就是:
"买一台游戏机怎么样?"
"咱们这点钱不够!"龙飘儿知道自己财力有限。
    "不要紧,你多写两篇文章就够了!"
    "还是等以后有钱再买吧。"
这往往就意味着交流的结束了。虽然我不断从龙飘儿那里得到五块钱十块钱,但始终等
不到她有钱足以买起游戏机的那一天。再后来,我长大了,对游戏机也失去了兴趣。龙
飘儿不断的发表文章,不断的获得稿费,再分给传说。这令我感到十分高兴,同时又十
分难过。因为我感觉到,龙飘儿有点傻,甚至有点不正常。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鸟姐
姐呢?可惜,我又不能出言点拨提醒她,因为这样一来,我就更傻了。
    但你不要因为这事儿笑话我姐姐龙飘儿。事实上她的精明因子也是不少的。记得有
一次我们学校校报设奖征稿,我咬着笔头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想出什么文章思路来。最
后想出一个主意,偷偷摸摸地从龙飘儿练笔的稿纸本上抄了一篇,投到了校报信箱。没
过几天,校报主编给我送来一个笔记本和一份刊登有我大作的报纸。我把署有"传说"的
那篇文章看了又看,竟然相信那就是自己的"处女作"。我把校报夹在笔记本里,拿回家
,放在抽屉里当作宝贝一般。谁料有一天晚上,龙飘儿在抽屉里发现了我的宝贝,也发
现了那篇抄袭之作。当她把那篇文章举到我眼前的时候,我才沮丧的醒悟:我从来就不
会写什么文章!!
    "算了吧,"龙飘儿笑眯眯的看着我,十分大方的说,"这个笔记本就归我了!"
从这一事件上我得出了深刻的教训:千万不要把罪证夹在笔记本里,那很容易被人发现
的。    "处女作"事件过后,我有点清醒地看到,在文学写作方面,我永远都是一只飞
不高的菜鸟。而且是那只刚栖上枝头,就被猎人一枪打下来的菜鸟。而龙飘儿不是,她
有文学的天赋和灵性,她有可能成为一只凤凰的--只要给她机会。
    而对于龙飘儿来说,"处女作"事件也使她认识到自身的不足。于是她以后便不再以
"龙飘儿"的身份来发表文章了,而改用一个笔名--"传说"。看得出来,她是花了很多心
机来构思这一笔名的。当她的一篇篇优秀作品纷纷以"传说"的署名出现在刊物上时,她
拿着汇款单和样刊来找我,有点做贼心虚的说:
    "不好意思,借用了你的大名。因为我不想出名,只想捞点稿费。"
    我很快就明白龙飘儿找我的目的了。因为接下来,她用商量的语气对我说:
    "谁知道他们在汇款单的取款人姓名栏上也填上了'传说',你能不能帮我去取一下汇
款。三十块钱稿费,咱俩一人一半吧。"
    我隐隐有点不高兴,仿佛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她--谁让我
是龙飘儿的亲弟弟呢。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龙飘儿和传说共同居住的城
市。所以龙飘儿再也不能找传说替她取汇款了,于是她又重新以"龙飘儿"的面目出现,
这有点"重出江湖"的意味。当然之只是一种说法,龙飘儿是不肯承认的,她的解释是:
有一天她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一开口就要找传说。她告诉对方,传说已经上大学去了
,你打长途到哈尔滨去找她吧。对方大吃一惊,然后惋惜的说,本人是XXX报社主编,想
邀请传说加入他们的文学社团,没想到。。。。。。龙飘儿一听对方弄错了,原来是找
自己的。连忙一五一十的解释,最后还答应加入他们社团组织。只是后来再也不敢乱用
"传说"的名字发表文章了。

                             (四)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姐姐龙飘儿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哪!她的善良往往会给别人带
来莫大的好处,但与她自身而言,确是有点出人意料的傻。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在她
身边最大的受益者,以致我渐渐上升为生活的主角,龙飘儿退为配角了。但无论角色如
何转换,龙飘儿与传说的关系总是一如既往的亲密,如一股清澈甘冽的山溪水,正源源
不断的向前奔流。
    所以,即使在我还没有像今天一样聪明的时候,我的内心里还是已经充满对龙飘儿
的佩服与尊敬。我并非暗示我以前是一个笨笨的小孩,我的意思是,在我的感情还没开
化,在我还没经历过什么人生挫折,在我的姐姐还没离开传说的时候,我的潜意识里头
有了龙飘儿这个偶像了。
    当传说读初中三年级的时候,龙飘儿离开了A城,像许多打工仔、打工妹一样,奔赴
繁荣开放的B城打工。我所知道的原因是:一、龙飘儿的文学很好,其他学科却很差,以
致她考不上高中;二、龙飘儿早就想离开A城,到外面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前一个是客
观原因,后一个是主观原因,主客观原因让龙飘儿义无反顾的离开了A城,离开了传说。
我们去车站送她的时候,她用十分难过的语调说:
    "爸、妈,你们要保重身体,我会照顾自己的。"
    随后又笑着对我说:
    "传说,好好学习!我挣到钱就寄点给你用吧。"
    我不说话,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想说我不要你寄钱,我想说你快点回来吧,
我想喊她一声"姐姐"。但我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再仔细看看她
长长的黑发,红色的上装,还有她那沉甸甸的行李包。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应
该如何表达我对龙飘儿的依恋和无名的难过。最后,龙飘儿坐在车上走了,我只看到一
团红色的身影,渐渐远离我了的视野。我真不敢肯定,那就是龙飘儿的身影。。。。。

    许多年以后,当走在人来人往的喧嚣街头,我总会碰见形形色色的、穿着红色衣服
的女孩,迎面向我走来。我也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靠近那些红色的女孩们,并且
问她们是否认识一位叫"龙飘儿"的人。可惜我每次都开不了口,每次我都会惊慌的醒过
来,让夜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记不清是谁说过,能让你醒过来的梦,都是一场好梦。可是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
会感觉到内心隐隐的不安。是谁让你站在一块破冰上,等待那预期的融化?是谁让你坐
在火山口上,等待那约定好的喷发?又是谁让你整日惴惴不安,等待那如期而至的梦醒
时分?我凝视镜中的自己,感觉很真实也很遥远。人生呵,为什么不是一场永不谢幕的
戏?即使已陷入那剧中的悲欢情节,也不必在毫无准备的时刻惊觉,再在仓皇离席之际
醒悟:本想欺骗生活,殊不知已被生活深深的欺骗!
    在远离了 A城以后,我便与我的姐姐龙飘儿真正分离开了。在这期间,我曾痛下决
心,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所以我不再与龙飘儿保持联系。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境况,
也不愿去想她的生活,当距离作为一种思念的理由时,我宁愿选择一无所知,让记忆中
的龙飘儿保持"PAUSE"状态。
    后来我开始写点东西,象龙飘儿一样的写文章。再后来我在生活中受到了一次很大
的挫折,迫使我发誓脱离文学的道路。为了一些忘却的纪念,我在封笔之前写了一些关
于龙飘儿的文字。写完以后,弃置一旁,最后不知所踪。
    那天,BETTY要回南京,让我给她找个旅行包。BETTY是我读大学时的红颜知己,人
挺开朗;当年要不是小朵,我和她可能就走在一起了。但是,小朵离开我以后,我和BE
TTY已然不能在一起,而只能是朋友了。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让她过来自己找
,果然,正如你所想的那样,BETTY把我回忆龙飘儿的那些文字翻了出来。
    "嘻,你不是封笔了吗?怎么这里还有一篇?"BETTY问我。
    我拿过来细细看了看,想了想,反驳她说:
    "这不是小说,这是真人真事。"
    BETTY一愣,抢回去迅速翻了几页,突然问我:
    "真人真事?你哪来的姐姐?你家不就你一个孩子吗?"
    现在轮到我愣了。
    BETTY继续给我挑错--以前我写的东西都是她给我挑错:
    "什么啊,那唱歌的叫'龙飘飘',谁说她老翻唱邓丽君的歌了?
    还有,你不说你没见过你奶奶吗?
    你不是姓何吗?你姐姐怎么会姓龙?难道她叫'何龙飘儿'?
    。。。。。。
    。。。。。。

                             (五)

    BETTY走了,我开始试图回忆,究竟我是不是有一个姐姐,她是不是叫"龙飘儿"。我
隐隐约约记得,我的确认识一个叫龙飘儿的人,我也的确有一个姐姐。我开始翻我以前
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照片或者书信之类的证物,以证实我是有那么一个叫"龙飘儿
"的姐姐。
    最后的结果是,我找不到任何的东西来证明这件事。我有点慌张,感觉不对劲。是
不是我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又重新细细的看那些关于龙飘儿的文字,希望从中得到
一些启示。龙飘儿的身影在我脑海里不断盘旋,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
    龙飘儿出去打工一年左右,就没有了音信,据说是听了一个同厂的打工仔的甜言蜜
语,两人一起跳槽,结果就不知所踪了。。。。。。哦,不对,后来龙飘儿又回来了,
顺利的回到了A城,而且是我爸去B城把她带回来的。回来以后,龙飘儿的身份证给扣住
了,以致她不能再往外跑。后来,龙飘儿就在A城当了一个幼儿园阿姨,再后来,她开了
一家私人的幼儿园,专门跟孩子打交道,因为她十分喜欢孩子。
    对,龙飘儿十分喜欢孩子,她喜欢给孩子讲故事,她讲:
"小朋友,现在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从前有四个人,他们的名字分别叫'任何人'、'每个
人'、'一些人'和'没有人'。现在有一件事需要有人去做。一些人认为,这是每个人应该
做的事情,任何人也可以去做。每个人都觉得一些人应该去做,但结果是没有人去做。
一些人对此很生气,因为这是每个人的责任,任何人也可以去做的事,但每个人都在逃
避。每个人在心里谴责一些人,但当时是没有人在责怪任何人。"
她还教孩子们唱歌,教他们唱:
   "我流浪这城市已经多少天
    我徘徊这世间已经多少年
    为何你不敢回头看我的脸
    我知道我的声音你能听见
    人们往往想起昨天的时间
    人们常常谈起沧海与桑田
    为何你不敢回头看我的脸
    我知道我的声音你能听见
    难道你已忘记铁打的营盘
    难道你要离开心爱的红颜
    为何你不敢回头看我的脸
    我知道我的声音你能听见
    你说你从不曾来天上人间
    你说你已过去往事如云烟
    你要我都全忘没有人看见
    你要我快放手你要赶时间
    你说你从不曾来天上人间
    你说你已过去往事如云烟
    你要我都全忘没有人看见
    你要我快放手你要赶时间"
    她也教小朋友们认字,在小黑板上竖着写上两行字:"今天的我,是仇恨的我!"让
小朋友们大声的朗读,认真的默写。
    龙飘儿不再写文章了,她变得很忙了,整天和孩子们呆在一起。小朋友们都很喜欢
我的姐姐,都不叫她老师,都叫她姐姐。龙飘儿很高兴,跟小朋友们说,她的弟弟从来
不叫她姐姐,也不叫她龙飘儿,只是叫她小晓。小朋友们平常送很多东西给龙飘儿,象
什么玻璃弹球、小纸牌、香香珠之类的玩意儿,龙飘儿也很喜欢,把这些东西细细的收
藏着,收藏了一大堆,同时还跟小朋友们说,以前她的弟弟也送过很多东西给她,但现
在都不见了。
    有一次,一位小朋友问龙飘儿,你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龙飘儿回答说:"他叫传说。"
    "你弟弟在哪里?"另一位小朋友又问。
    龙飘儿笑了笑,说:"他现在在医院里。"
        尾声
    当我听完病人这段故事以后,觉得很有意思,回家以后就把它写在了纸上。作为一
个护士,我比较喜欢听我护理的病人讲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由于这位姓何的病人患有
严重的臆想症,所以他的故事我不敢信以为真。而且关键的一点就是--我就叫龙飘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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