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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yteek (四爷·纯正的党性问题), 信区: Movie
标 题: [转载] 英雄(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12日11:27:43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十、兵车行
黑色大军,隆隆而至。
冷酷、威严、像黑色金属一样的军队,在城外列成大阵。这不是一支普通的军队,而是一
座金属的城,一架复杂、精密、锋利的机器!阳光下,它的每
个部件都清晰可辨:黑色的旗帜、林立的戈戟、披甲的战马、连环的战车、圆形的盾牌,
士兵一层一层,铁盔蒙面,只露出冷峻的眼睛。它
更像是一座充满武器和杀气的森林,酝酿#黑色风暴。
这是七国中最强悍的军队!
假如它运转起来,没有什么可以抗衡它!
最好的剑客、路遇的城池或武装,都可能被它碾得粉碎!
然而,没有命令,没有一把戈、一只车轮或一双马蹄会擅动一下,秦军军纪森严。
马蹄声,传令兵举#黑色令旗在大阵前快速驰马跑过。
黑色的城有了动静。一排黑色士兵整齐地从阵中迈出,秦国的弓手。他们取弓、握紧、跪
下。
第二排弓手从战车后迈出,持弓站在前一排弓手身后。
马蹄声,第二名传令兵举旗策马跑过。
大批箭手从阵中跑出,不看前方,侧跪在弓手旁。每一名弓手,都配备一名箭手。箭手解
下箭囊,捧#数十枝黑色长箭,准备供弓手发射。战车上,嘎
嘎的绞盘声,巨型强弩也缓缓拉开了。给强弩配备的,是更粗射程也更远的长箭。
一枝枝长箭搭上弓,瞄准前方。
秦国弓箭,与各国不同,硬弓需弓手用脚蹬开!
秦国军队,之所以百战百胜,除纪律严明,便在于弓强箭快,六国的箭,都不如秦国的射
得远。秦军每到一处,必例行放箭,试探敌情,并将敌人埋伏
扫荡一空!
阵中主将战车中,鼓手提起鼓槌,击向牛皮巨鼓。鼓声“冬冬”,震彻原野。
“嗡”的鸣响,第一排长箭率先破空,撕开面前的阳光!
密密箭雨,如飞蝗遮盖天空,城中残余的少数赵国士兵见秦军势大,均弃城而去。
书馆建在高台,十分显眼,因此也成为秦军射击目标。
长箭射破红色窗户纸,发出尖利呼啸。
“”!箭头深深扎进对面红色墙壁,黑色箭杆“嗡嗡”颤抖,余势未消,显得极为凶猛。
书馆里的静谧被打破了!
更多的箭穿透墙壁和窗户射入,在习字的三百名红衣弟子头顶乱飞。“噗”、“噗”、“
噗”、“噗”!黑色长箭密麻扎向屋里各处,悬挂的沙盘绳索
被射断,底筐被射穿,细细的沙子像烟雾一样腾起。砚台、水盆、笔架一一破碎。墨汁溅
开,水花四射,断笔乱飞。
就连石制的砚台,也挡不住秦国的箭!
一名弟子中箭,负伤倒下。
箭在乱飞,弟子们坚持不住,纷纷离座。他们朝门口涌去,想离开书馆。突然,“轰”地
一声,大门撞开,白光泄入,一个红色身影挡在门口,背后,
是密集的黑色箭雨。
老馆长!
老馆长眼中喷出怒火,兀立的身影像狂风中的帆,他宽大的袖管被风鼓开,那些箭,就在
他后面呼啸。
老馆长:“你们记住,秦国的箭再强,可以破我们的城,灭我们的国,可亡不了我们赵国
的字!今日,你们要学到赵国文字的精义。”
老馆长慢慢走到几案前,稳稳坐下,提笔写字。
老馆长悲愤的声音盖过箭雨,也震慑住弟子。他们表情变得沉#,开始退回座上,抱#必
死的信念,重新拿起了笔!
黑色箭雨,穿射在四壁悬挂的篆字间。
可三百名红衣弟子握#笔,构成了无声、独特的画卷。他们在以这种方式,对抗#秦箭,
捍卫#自己的书法。
再没有人动了!
这,便是赵人的书法,赵人的倔强,赵人的精神!
城外,黑色盔甲闪亮,秦军仍在源源不断放箭。
一排排弓手,瞄准小城各个方向,轮流漫射。
每射一箭,旁边的箭手立即将箭递上。弓手拉软一张弓,又会从背后换上一张新弓。
秦啸声犹如海涛,一浪一浪起伏!
十一、你行我也行
红色墙上,扎满刺猬般黑色的箭!
这是无名的机会吗?
趁乱拔剑,刺杀残剑!
趁飞雪远在对面书室,不能过来与残剑联手。
无名认为这不是机会。
刚才,头一枝箭射入书室,将残剑手握的苇管射断,钉到墙上。“嗖”地一声,又一枝箭
以极大力道破壁而入。秦国强箭,异常刚劲,余势不衰,抖动
尾翼。于是残剑出手!
残剑不看箭。
但手起处,黑色长箭已被残剑攥在手中。
残剑一折,箭镞箭羽被折去,剩下箭杆,又成为残剑在沙盘中写字的笔。
无名目不转睛地看#这一切。
对呼啸的乱箭,残剑恍若不视。
残剑像已完全进入书法之境。
书痴?还是别有深意?
无名跪坐在残剑前,稳坐不动。
但无名却觉得自己不如残剑!
强敌在伺,外箭又源源射入,残剑却折箭做笔,似乎除了将写的“剑”字,世间万物再不
能使他分心。剑术为道,书法也为道。求道者,若想有所大成
,必心无旁鹭,恐怕莫不于此!
仅此定力,无名便自感不及!
残剑能专注求道,才在数年中剑术精进,在天下剑客中独享盛名。
无名也十年练剑,练得很苦,但无名仍会分心,有两种心未彻底练去:
热心。
好奇心。
热心也叫同情心,无名虽然冷血,眼睛余光瞥见大间中三百弟子,已有十余人中箭受伤,
无名不禁对那些无辜弟子感到同情。
无名还听到老馆长喝止弟子们,不禁对老馆长之举感到疑惑,文字精义,难道比性命都重
?难道赵国书法,竟要在如此险厄之境中练成?
无名已经看出,那些弟子,均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便意味#以肉体硬抗利箭!
赵国是秦国的敌国,赵国人也意味#秦国的敌人──无名是秦国人!
无名却很难把这些习字的赵国少年视为敌人。
无名此来所杀,只有残剑和飞雪二人。
无名是一名剑客。
剑客之上,更高的境界是侠客──
侠客与剑客的高下之分,在于侠客救人、助人而不仅仅杀人!
可哪个优秀剑客身上,不潜藏#侠者之气呢?
残剑已经放下箭杆,换成了毛笔,那是最古朴的笔,用细丝将兔毛扎在竹管上。
残剑对#几案上的丝帛,像沉思#如何下笔?“轰”地又一枝利箭撞入,残剑眉头一皱。
这时候无名就按剑一动,无名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残剑是这书馆中武功最高之人,残剑为何不出手救人──
可能有两种解释:
一、残剑知道有办法解救,但这办法无名不知道。
二、残剑很想起身解救,但强敌无名就在他前面虎视眈眈,残剑须全神贯注对抗,分身不
得。
无名想到这里──
于是无名动了一动──
片刻之前,他确实想为出残剑的破绽,抢先出手,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
他暂不杀──
他让残剑暂时安心──
他可以代替残剑去救,哪怕,那些赵国弟子理论上是敌人──
所以他才动──
无名按剑一动,残剑便察觉了,声音很淡:
“客人去哪里?”
无名答:“先生思路,被乱箭打扰,我去挡上一挡。”
无名的语气,很平常,但残剑抬起头来看无名了,残剑第一次认真看无名,目光很深邃。
残剑:“听说秦国箭阵,只有秦人的剑法能破解,你是谁?”
无名沉默不答。
然后无名起来,转身,走出书室。
长长的走廊,如船舱内狭窄的甬道,剧烈震荡,承受#骇浪拍击。但外面扑来的不是浪,
而是杀人的箭。
无名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突然,他停住!
昏暗摇晃的甬道那端,有一个身影也走过来。
红色的身影,很美丽的身影!
飞雪!
一剑刺出,万点雪花!
但飞雪却没带剑。
她看到无名也停住。
无名、飞雪相视而立,冷冷凝视#对方。
甬道外彷佛狂风骤起,秦军射来新一轮箭,惊起飞沙走石,犹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极猛
烈地撞击而来。秦军啸声也如穿堂之风,在二人之间穿梭回荡
。
这是无名初次目睹飞雪。
他觉得飞雪真的很美,那是一种剑之美,只有使剑之人,才能领略到飞雪那种逼人的美貌
!
他想到人们传说的那一幕:静静的雪夜,残剑的头、身、剑都蒙上了一层白,然后漫天飞
雪,雪中飞剑!
飞雪来做什么?
她一直在等这边的动静吗?
是不放心残剑,来助残剑──
还是──
无名、飞雪稳如泰山般地站立#,彷佛箭雨的狂啸声远在天边之外。两人目光,像各自的
剑。
无名:“是流水先生?”
飞雪:“高山先生为你写字,为何离开?”
无名:“先生写字,不能打扰,我去挡箭。”
飞雪:“不用你去,退下!”
飞雪语气,异常刚烈,但无名不肯让。
无名:“秦军箭阵,天下闻名,流水先生未必能挡!”
飞雪却冷冷一笑:“你行,我也行!什么天下闻名,我却不信!”
说罢,飞雪孤傲出门,她的红袖翻卷,竟不像人们说的雪,而像──
火!
十二、三人行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是一句#名的话。
飞雪、残剑;、无名,一共三个人。
但此三人却不是彼三人。彼三人是泛指,此三人是特指。
无名与残剑飞雪,不是友,而是敌!
飞雪与残剑也不是友,而是情侣!可过去是情侣,如今情同陌路,互不理睬!
情耶,敌耶?说不清?
飞雪知道无名是敌人,却与无名同行,一同出到书馆外。
残剑也知道无名来意不善,却仍然挥毫,允诺无名求的字。
无名此行,要杀残剑和飞雪,却拔出了剑,帮助这两名大敌。
三人行,这三人的关系理不清,理还乱!
三人行,两个在外,一个在内。
在外者为救人,救无辜之人。
在内者?证道,证书法武功之道。
道可道,非常道。大道如青天,殊途如同归。
是为侠。
外──
箭势如飞,如万马奔腾,呼啸而来。无名、飞雪分别一南一北,扎势而立。黑色的箭网将
两人笼罩,无名紧握剑柄,飞雪却是徒手,火红长袖翩翩。
突然,一道黑色闪电,无名快剑出鞘,斩向黑雨。几乎同一瞬间,飞雪人也飞起,红色长
袖如戏雨游龙,揽向乱箭。
无名挥动最精确的快剑,剑过处,黑色箭镞齐齐切断,箭杆坠落。而飞雪的艳红身影在箭
雨中翻飞,更使人目眩!就像手擒飞鸟,她捏住一根箭杆,横
扫过,将随后长箭一齐阻隔;红云一翻,新射来长箭已被她另一手用袖裹住。
无名、飞雪,一黑一红,一个快剑在手,一个以轻灵制箭快,分不清谁更快!两人身轻如
燕,快如脱兔,游走龙蛇。这是凌厉、优美的剑舞与袖之舞,
充满了令人目眩的快,使人动魄的美!
剑之舞与袖之舞,融合到一起,构成黑与红的旋律!
秦国箭阵,名不虚传,此起彼伏,犹如波涛连绵,一排一排袭来。
然而,没有一滴黑色水花能快过飞雪与无名的快袖快剑,狼藉的箭镞,犹如残花败絮一般
纷纷洒落,静卧在无名、飞雪的脚下。
内──
残剑的笔蘸满墨汁,也落向丝帛了。黑色墨渖划向洁白的丝帛,墨汁掺有朱砂,黑中带红
,黑红墨渖落到雪白丝帛上,也有独特的韵味、独特的美!
一旦挥出第一笔,残剑也笔笔不停,悬腕运肘,大气凛然。每一笔,都蕴藏#酣畅,都包
含了快意!最好的剑法,莫过于与此比拟,而残剑凝神挥洒的
姿势,也恰似黑与红的剑舞!
他的笔,与外头无名飞雪的剑舞袖舞,似乎有某种呼应,某种感应。
书法是静的,但静中包含了动,丝毫也不亚于外面快剑的动!每一笔,每一画,不仅与无
名的快剑可抗衡,而且充满了强烈的力度!
残剑手臂收回,手腕带#笔,划向丝帛下方,他长舒一口气,准备收束最后一笔。
而此时──
箭雨中的飞雪突然叱咤──
她挥袖出手!
朝无名出手!
不是剑,但和剑一样可怕,也一样美!
万点雪花,将无名包围!
黑的雪。
剑意!
十三、今夜子时,行吗?
无名觉得眼前一暗!
他侧头,发现无数黑点从飞雪袖中激射爆发!竟然还有一阵隐约的香。
箭未至,香先至。暗香浮动,人约黄昏。
无名本来是想与飞雪残剑相约黄昏的──
他的计划是,先求残剑的字,再与飞雪残剑相约,黄昏时夜幕将落,他希望在天黑前便把
二人截杀,否则夜长梦多,多则生变──
但一连串的变故使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要先对付飞雪的凌厉袭击。
剑术高手,将爆发杀人时,身体必先生出杀气!
无名若生出杀气,会是一种冷。
但飞雪的却是香!
飞雪袖中已裹住众多长箭,她不用剑来杀无名,而是剑意!
剑意就是那些箭,但也不是箭,因为箭已碎。
碎成箭镞、箭羽、箭杆和无数更小的零碎。
无数箭镞、箭羽、箭杆一齐射向无名,星星点点,每一点都是杀人剑意!
无名正面上方是秦军扑来的漫天箭雨,侧方是千点剑、万点剑,箭箭剑剑都难敌!
无名不能敌!
他退!
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后退是为了使用绝杀的剑!
无名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数步。
然后他进!
前进,出剑!
前进的同时出剑,动作不分先后。
人剑合一!好似一个雷霆!恰似一种笼罩大地的冷!
剑光中,飞雪袭来的千点万点剑意被扑灭,像被风卷起,冲向空中!
那些箭镞、箭羽、箭杆一起现回原形,撞向天上飞来的一枝两枝三枝十枝千枝万枝秦箭!
安静了。
彷佛一阵大风吹过,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秦军的箭阵也射完,秦啸声嘎然而止。
无名、飞雪收势站定。
厚厚一层秦国断箭铺撒在地,像开了遍地的黑菊花。
无名、飞雪一南一北站立在黑菊花丛中,像两尊塑像纹丝不动,凝视#对手。
无名在想,自己虽破了飞雪剑意,飞雪却尚未亮出飞雪剑。
剑意已惊人,那柄真正的飞雪剑不知该如何抵抗才好?
也许他根本挡不了?
他想到了原来计划中的黄昏之约──
这时飞雪说话:“好身手!”
无名:“流水先生更是好身手!”
飞雪:“你不为求字而来!”
无名看#飞雪,并不否认。
无名:“在下有一件东西,想请流水先生过目。”
飞雪等待。
无名却将剑不动声色回鞘,慢慢说:“子夜,藏书阁。”
他与飞雪相约子夜──
他还惦记#另一件事──
他慢慢回到馆中书室──
室中与他出去时无大异,但已成了一个字:剑!
很大一个“剑”字!这就是无名向残剑所求,残剑也倾力所写。笔意淋漓遒然,刚劲绝伦
,静静落在精美的丝帛上。残剑静不作声,坐在几案前。无名
也不言,跪坐。两人重新面对,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多了一幅残剑的心血!
无名默默看字,良久。
无名慢慢说:“好字。”
残剑低#头,也良久:“好剑!”
无名略略一怔:“先生并未见我出剑。”
残剑却意味深长,淡淡一笑:“若无你的剑,也无此字。”
那一刻,两人关系敌耶、友耶?惺惺相惜耶?
男人和男人,高手与高手,众敌之前,是否有一种为友的微妙呢?
但无名的声音冷下来:“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残剑忧郁的眼?起,看#无名。
无名冷峻道:“请先生看一件东西,今夜子时,藏书阁!”
第五章 第二个故事之剑在天涯
一、剑在王宫
烛火纹丝不动,安静燃烧。
大殿里极其空寥,秦王与无名相对而坐,那情形与无名面对残剑的情形颇为相似,只是没
有了利箭的声音。
无名慢慢饮酒,他故事已讲到一半。
秦王侧头,像在军队放出利箭时,赵国书馆里的情形。
秦王发问:“那些赵人,面对我秦箭,当真不动?”
无名如实答:“赵国书法,宁折不弯,刚烈过人。”
秦王听了,沉默片刻。
秦王:“你所求‘剑’字,有何难写?”
秦王指残剑为何反复替无名试写,又被室外挡箭的剑气感召,方能一气呵成?
无名沉#回答:“臣所求的‘剑’字,天下有十九种写法,各国各地不同。臣求残剑写的
,是除去十九种变化的第二十种。书法剑术,都靠手腕之力与
胸中之气。那第二十种,便有他剑法的精妙藏于字中。”
“哦,”秦王道。
无名的话题,触中了秦王的心思。
秦王沉思感慨道:“一个字,竟有十九种写法,互相之间,又不相通,多为不便。若寡人
灭掉六国,必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写法统统废掉,使普天之下,
只通行一种文字,岂不痛快?”
无名问:“大王果真有统一天下之雄心?”
秦王:“天下之大,六国算什么?待寡人平定六国,还要率大秦铁骑,东渡大海,西跨流
沙,从日出之地,扫平到日落之处,这,才叫天下!”
说完,秦王淡淡一笑:“什么宁折不弯,赵国书法算得了什么?能行遍天下的书法才是大
家,才是天下的书法!”
秦王话语间透出一代君王的豪气,那豪气笼罩大殿。
无名一震,注视#秦王,但不说话。
秦王看#装#那柄残剑的盒子,招手,老宦官领两名小宦官上,取出盒中一方折叠的丝帛
,“呼”地张开。
“剑”!
残剑替无名写的字!
无名将这幅字也带回给秦王过目。
“剑”在王宫!
巨大的丝帛悬在秦王旁边。烛火映照中,硕大的“剑”字遒劲森然。现在,能够看清楚了
!每一笔画都如破空而出,淋漓的墨汁,闪#暗红寒光,衬托
#几案上沉重的断剑。
秦王看#字,凝神不动,似在揣摩。
这是天下最好的书法吗?或者说剑法?
秦王看了良久:“你说字中有剑法,可在寡人看来,这只是普通之字!”
无名:“书法剑艺,境界相通,奥妙全靠领悟。”
秦王:“你悟出什么?”
无名摇头:“臣直至今日,尚未悟透。”
“哦?”秦王看字的目光,有些迷惑。一幅书法,竟会如此深奥!
“你求字悟字,本为破解双剑剑法,”秦王把目光收回,转向无名,声音咄咄逼人,“若
悟不出,你如何挑战?”
无名慢慢回答:“臣在去挑战前,曾无意听到一个秘密!”
秦王:“是何秘密?”
无名:“残剑与飞雪不合,因为嫉妒。”
秦王:“为何嫉妒?”
无名:“为长空!”
秦王:“长空?”
无名的故事,确实诡谲丛生。
秦王没料到刺客长空,居然与残剑和飞雪有关系?
秦王被吸引住。
无名:“有人传说,飞雪曾与长空有私情。”
秦王饶有兴趣,继续听。无名又说:
“但残剑一直查无实据,所以对飞雪嫉妒,而飞雪恼怒残剑猜疑,便与残剑不合,两人日
久生怨,渐渐行为怪异……”
二、夜晚风情
迷离、幽暗的红色甬道,一个红色、幽灵般的人影快速走过。
──这些事,是无名后来查实并听说。
──无名捕获了书馆中飞雪的老仆。
那人蹑步无声,衣袖被风鼓起。
是残剑!
残剑的表情扭曲,有一种古怪的悲哀,又有深深强烈的渴望,自从三年前他听说飞雪与长
空有私情,每逢夜晚,他脸上便是这种表情!
那时,他为练出刺杀秦王的剑法,正苦苦在书法中参悟,他要做一件事,总如痴入迷!他
在书法中入了迷,飞雪觉得烦闷,便出去游逛。他耐得住寂寞
,而漂亮女人通常都耐不住。飞雪带老仆出去足足游逛了数十日才回来。
他的剑法已经练成!
他带上飞雪,一同去秦国行刺秦王。
可出发前,残剑忽然听说飞雪与长空有染!他恼怒向飞雪查问,飞雪拒不承认。他知道这
是有可能的──飞雪性格放肆,喜欢强大的男人!听说长空武
功强悍,时常面挂微笑,那微笑的虬髯刺客,不知迷倒过多少女人?长空的名声还很大,
残剑在剑法未练成前,名声无法与长空相比。飞雪
也会像当年那样,一剑刺向长空,并因此爱上长空吗?这些猜想,苦苦折磨#残剑!
残剑只觉得飞雪对待自己态度不如以前了。
他与飞雪潜入秦宫,与三千卫士大战。
那一战,使他和飞雪名震天下!
但那一战,也功败垂成,他和飞雪刺伤秦王,却差一剑!
没有人知道,他一剑失误的原因,他手中的剑本不该失误!
他在最后一刻失误,只因为他已不信任飞雪,他被内心的苦恼缠绕!
事不遂,他和飞雪返回书馆。
他和飞雪大吵一场,然后两人就不再说话。
他怀疑,飞雪为何还不离开他,去追随长空?
也许长空行踪不定,跟飞雪只是一夜寻欢,并不求海誓山盟?
残剑又怀疑,此事无中生有,流言本来是假,但为何飞雪和当初相比,已判若两人呢?
残剑很苦恼──
他曾经是一个侠,但他现在已不是侠,因为他为情所困,无心行侠!
他还曾经是刺客、剑客,但他对此二者也早失去兴趣,因为他的情已被扭曲!
对一个刺客、剑客、侠客来说,最危险的不是武功卓绝、防范严密的对手,而是:
情!
情若生,无论刺客、剑客、侠客通通都会显出原形,变回人!
人有喜怒哀乐,人有悲欢离合,情一逝,人便现出人性。
人性会悲哀!
残剑很悲哀!他每天晚上,都会穿过空空幽暗的红色甬道,到另一端的书室窥看飞雪。他
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他做了。他现在就悄悄站在飞
雪书室外,从缝隙看#飞雪的背影。
飞雪背对#他,很美!
她也许知道他在外面。
或许她故意不理他!
人性包含#性欲,残剑觉得自己对飞雪的欲望非常强烈,几乎要爆炸!可他知道,如果飞
雪和长空那件事是真的,他决不会原谅她!因为,他实在太爱
她了──
残剑站在幽暗中,表情痛苦、奇特。
这是每夜申时的事──
甬道空了,申时过去,残剑退走,只余空荡幽暗的红──
但突然,甬道中又有具快速移动的人影,方向与刚才残剑的相反──
是飞雪!
飞雪艳红的衣袍鼓起,像辣辣的风。
飞雪同样停在残剑的书室外,朝里面窥看。她看到残剑面无表情,端坐在烛火旁,正由丫
鬟如月在梳洗宽衣,准备就寝。
飞雪的脸色和残剑刚才一样扭曲、嫉妒!
她是一个女人,很难容忍另一个年轻女子在碰残剑!
飞雪和长空究竟有没有私情呢?她究竟为何还留在书馆,与残剑夜夜互窥呢?没有人知道
。
──这是夜里戌时的事。
──然后,长长曲折的甬道就再没有动静。
三、一夜情
“如此说来,残剑与飞雪两大剑客,是被飞雪三年前的一夜情所困!”秦王听罢,缓缓总
结道。
无名沉默不说话。
“残剑想要求证,而飞雪却怨他猜疑,致使二人不合!”秦王继续说。
无名无表情。
“想不到残剑与飞雪,夜夜互窥,竟如此怪异?”秦王感慨。
无名不动声色。
“但飞雪与长空曾有一夜之情,寡人怎么不曾听说?”秦王忽然盯住无名。
秦王耳目众多,历来对残剑、飞雪、长空这三名大敌的情形,自然搜集详尽。但诸多情报
,独缺一夜情这条,所以秦王不免生出疑窦!
无名仍不动声色。
临渊不动,面对大王质问也不变色,正是剑客本色。
“臣初去书馆前,只是听说,”无名回答,“若非亲眼目睹残剑与飞雪互不言语,臣也不
会相信此事。”
“嗯,”秦王脸色稍缓,毕竟三年来,无名是能查出敌穴所在,并孤身深入的第一人!
无名继续说:“臣一见残剑飞雪不合,便想到一夜情之传闻!”
秦王听。
“臣以为,二人关系扭曲,正可利用!”无名道。
秦王点头。
“传闻关键,在于长空!而长空神矛,那时已被臣斩下,正置于臣背上盒中。”无名说。
“所以,你便与残剑飞雪分别作午夜之约,想将长空神矛送去,请二人一验?”秦王说破
无名计策。
“是。”
“若传闻为真,便可激怒残剑,使二人关系更为扭曲?”
“是。”
“攻敌莫过于攻心,杀人莫过于用情!借情杀人,果然冷酷!”
秦王一边赞,一边冷冷盯#面前的杀人剑客!
十年来,秦国从未有过如此精良的剑客!
破敌不择手段,用心之狠,恐怕秦王手下剑客中无人能再出其右!
这个无名,面对强敌残剑,非但不恐惧,只是用心!
这个无名,面对美貌飞雪,非但不动心,反而攻心!
此人应该改名叫无情──秦王这样想!
“据寡人攻赵大军回禀,他们那日射完箭阵,见城中并无抵抗,便安营驻扎,准备第二日
前往赵国纵深,”秦王慢慢打开面前一册竹简,念完问,“你
从书馆出来,又到何处?”
无名饮酒,想了一想。
──群山连绵,荒野无边,秦军依山扎帐,一座座黑色营寨排成长蛇,蜿蜓无尽。
──袅袅的炊烟飘起,暮蔼茫茫,秦军阵势,令人动魄!
──天黑沉,生起篝火,无名独自在一处废弃屋中端坐,面前是残剑的那幅“剑”字!
“臣当时连夜悟字,想找出残剑剑法之走势。”无名答。
“你悟不出!”秦王说。
“是,”无名低声道,“但午夜子时之约已到!”
“你别无选择,必须去挑战双剑!”秦王道。
“是。”无名道。
“在寡人看来,你与双剑决胜,其实便在此夜,”秦王缓缓道,“所以你如何挑战,寡人
倒很想知道!”
四、那一夜的事情
一个晚上,能发生很多事情。
事情是由人做的。
所以,人决定事情。
有哪些人?
藏书阁门被推开,残剑带#丫鬟如月走进来。他环视#这个熟悉的地方,书馆最典雅隐秘
的所在,四周堆放#古香古色的竹简,几案上是特制精致的文
房四宝。上毕今日最后一课,老馆长和众弟子已经抬#受伤的弟子离开。整座书馆都很冷
清。残剑知道秦军在城外扎营,他还知道飞雪没有
离去。只要飞雪还在,他也就留下──
残剑飞雪,天下一绝!天下人都这么说──
残剑飞雪,生死相依!残剑这样想。但他和她相依的方式又很奇怪,不说话,不理睬,甚
至相互敌视──
残剑来赴白天与那个佩剑客人定下的约,他并不多想那个客人,那人的剑术很好,残剑也
看出对方的来意不善!不过自从残剑练成绝世剑法,他就不再
在乎天下任何一名剑客,他只关心飞雪──
他在想,飞雪会来吗?
藏书阁门第二次被推开,飞雪带老仆走进来。
飞雪看到,蒙#薄纱的灯笼已被点燃,红光绰绰朦胧,残剑和丫鬟如月在那里。
飞雪知道,残剑和自己一样,也来赴白天客人的约。
那个客人的剑术很强,接住了她于箭雨中发出的剑气,但飞雪认为这没关系,她并没有真
正亮出飞雪剑。飞雪很自信!她觉得如果再斗一场,她完全能
够对付得了!
飞雪看看站在那边的残剑,只是有些恼火!
残剑的发髻和袍子都被拾掇得很好,是那丫鬟如月所为,三年前,这些事都是飞雪帮残剑
做的!
她恨残剑,所以迁怒于如月!
藏书阁门第三次被推开,一个人孤身走进来。
无名!
无名表情很冷酷,捧#一只方盒。
无名目光缓缓扫过,依次看到飞雪、老仆、残剑、如月。他们的后面,竹简堆积如山。
人已齐。
一共五个人。
两对主仆,一对情侣。
情侣已失合。
一个孤独的敌人──无名是敌人。
但,还有一个人──
一个不在场的人。
一个已消灭的人。
一个虽被无名消灭,但在残剑和飞雪心中仍耿耿于怀的人。
残剑和飞雪大概还不知道此人已被无名消灭。
“啪”!
无名不说话,只行动。
他把手中方盒打开!
静谧被打破,盒中射出寒光!
飞雪吃惊!
残剑吃惊!
如月吃惊!
老仆吃惊!
无名不吃惊,他只要对手吃惊。
他缓缓将硕大铜矛从盒中取出,戴在拳头上!
飞雪脱口道:“长空神矛!”
无名冷冷观察──
飞雪吃惊是单纯的震惊,自从无名将铜矛亮出,飞雪的目光便一刻也不离开无名手中的矛
──
另一边残剑的表情则较复杂,残剑只看了一眼铜矛,即转向飞雪,似乎飞雪反应之强烈,
使残剑大为惊讶,也大为不满──
飞雪不愿相信,她抗议:“这不是长空的矛!”
无名沉#将手一挥,矛尖指向飞雪:“一矛在手,天下无敌手!不信请验!”
飞雪被激,怒叱朝无名出手。
她一急之下,手中已掠起几案上一副砚台。
这很像是女人所为,情急之时,抓到什么算什么,劈头盖脸,就砸向无名!
但不是一般的劈头盖脸,砚台中凝住的墨汁被飞雪掌力震碎,飞舞射出,万点细墨,呼啸
而至!
无名闪。
他闪过细墨的袭击!
飞雪的砚台跟至,像一记重重的耳光,很愤怒!
无名不再闪,他曲肘迎上,矛刺砚台,这是他从长空那儿见到的一招。
矛尖锐利,正中砚台,“啪”地一声将石制砚台扎碎!
飞雪受震也退后,但她冷冷一转,手中又多了两件武器:未砚的硬墨和毛笔。原来,笔杆
为熟铜,这藏书阁内任何一物,均可拿来对敌。她左手持笔,
右手握墨,再攻无名。
无名伸拳左击右刺,长空的神矛果然锐不可挡,瞬间撞碎硬墨与笔杆。
一幅长长的竹简突然凌空展开,是藏书阁写字的竹简。竹简一端攥在飞雪手里,另一端裹
向无名,就像灵活的长鞭。长鞭劲风抖动,将无名围住。无名
一刺未中,反而被竹简打中矛身,啪啪作响。无名矛法不乱,陡然手肘挺直,化矛为剑,
大喝一声将矛凌空劈下,锋利的矛尖如剑刃,削断
竹简与细绳,片片碎竹失力溅落,简鞭被开膛剖肚!
无名收势,矛尖凝住,对#飞雪。
瞬息之间,神矛连破文房四宝。
威震藏书阁!
满地碎简与笔墨,难掩神矛的强烈杀意!
方形、用薄纱制成的考究灯笼,散发出暗红的光!
飞雪红衣一跃,退后,神色黯然!
飞雪:“这确是长空神矛!”
残剑看#无名,也冷冷开口:“你从何处得来?”
无名手一收。
这是无名与飞雪第二次战,藉助长空铜矛之神力,已堪堪占得上风,但无名心中,对旁边
观战的残剑却十分忌惮,因为除了看到残剑一幅字,无名从没
有见过残剑真正出手!
残剑不动。
自从飞雪持文房四宝攻击无名,残剑却始终袖手旁观,是对飞雪的武功颇有信心,还是不
屑于无名手上的神矛交手?
或不愿……
无名冰冷的目光从残剑扫向飞雪。
无名:“此矛,为在下从长空手中所砍!”
飞雪眼神一痛:“他败在你的剑下?”
无名:“是。”
飞雪:“他如今人在何处?”
无名:“矛在人在,矛去人失,江湖上不会再有长空的身影了!”
飞雪:“你为何要伤他?”
无名不答。
无名用另一句话答!
他冷酷地将目光又移向残剑:“长空被败时,要在下答应他一件事。”
飞雪厉声:“何事?”
无名不管飞雪,只看残剑:“长空说,他此生纵横万里,无牵无挂,唯有一人,令他不能
忘!”
残剑眼神也痛了!
其实,飞雪刚才连问三个为何时,残剑的眼中就隐隐做痛!
无名知道,残剑已经猜到,但仍慢慢将答案残忍说出:
“飞雪!”
残剑的脸色变了!
飞雪的表情却有悲也有欢喜!
无名清楚,这正是千钧一发之时!
──他证实了飞雪跟长空的私情,也验证了残剑对此的嫉妒!
──他必须继续冒险,但他实在没有把握,会不会惹得双剑同时出手!
──对能够战胜双剑合击,他完全没把握!
但他不动声色,慢慢将铜矛从手上除掉。
他弯腰俯身,将铜矛放回地面漆盒。龙形盒身花纹与锋利矛尖,耀得人眼花,扰得人心乱
!
使敌人心乱!
这是无名的目的。他起身,回看残剑飞雪。
“长空嘱托,将此矛交给飞雪,说飞雪会为他复仇!”
无名冷冷说完,转身,稳稳走向门口。
“站住!”
有人说,是飞雪!
“你以为,还能走出此门?”飞雪愤怒的声音在颤抖!
无名不动,也不回头。
他在等──
果然──“飞雪!”
无名听到另一个也愤怒得颤抖的声音,是残剑!
无名知道,自己的使命已完成──
就像在镬下点起火,他既燃起了飞雪的愤怒,也点燃残剑的愤怒──
但残剑的愤怒却不对#无名,在残剑眼中此时无名已不存在,残剑的愤怒对#飞雪──
无名在这个夜晚的事情已做完,他该隐退。
无名背对#残剑与飞雪,声音非常冷漠:“在下此来,便是挑战。”
他有意停顿一下,然后说:
“二位若战,明晨,城外。”
无名再不多说,他知道说了这话,对方一定会等到明晨,于是,他离开。
长空的神矛,被留在室内,在盒中,被暗红的灯笼映照──
五、那一夜的畸情
一个晚上,可以容纳很多事情。
请等待,无名这样告诉残剑和飞雪,等到明天早晨决战。
此时离天明还有三四个时辰。
对残剑和飞雪来说,白昼属于决战,而夜晚属于情。
今夜的情,与往夜的情不同,可惜是──
畸情!
夜已深,已很深。
幽暗、红色的长廊,有轻轻的“沙沙”声。
一具红色愤怒的身影,掠过袍风,飞快穿过。
是残剑,还是飞雪?
由于无名拜访,今夜两人的互相偷窥被打断了,到此时才开始进行──
残剑先开始!
残剑的袍翼张得很开,很悲伤──
他没有理由不悲伤──三年来的怀疑,终于在今晚被证实!飞雪果然曾与长空有私情,恐
怕残剑本人的手臂被别人砍下,飞雪的反应也不过如此强烈吧
!残剑自己的武功太高,手臂根本没有被人砍掉的可能,所以,残剑大概没有机会享受到
飞雪的强烈感情,这让残剑很悲伤!他情愿用一只
手臂换取飞雪对自己的感情!
他还很讨厌自己──他是一代大侠,或大剑客,为什么就陷在对飞雪的情感里不能自拔?
夜复一夜,他迷恋于偷窥,迷恋于飞雪的背影。他情知自己不
能原谅飞雪的背叛,为何却反过来渴望飞雪的原谅?他做错了什么?刚才,他应该出剑,
一剑结果那个讨厌的家伙吗?他不好意思承认,他
其实很感谢对方砍掉了长空的右手吗?长空的手伸得实在太长,竟伸到了飞雪这里!如果
是他本人遇到长空,会不会也砍出一剑?他恨长空!但他竟讨
厌地仍喜欢#飞雪!因为,他不愿恨她!
所以,残剑还是决定给飞雪一个机会──长空手臂一废,等于从江湖上消失,如果飞雪能
回心转意,残剑愿意明早出剑,替飞雪出剑,结果那个挑战的
家伙!只要飞雪不再爱长空,残剑可以做任何事,战遍天下之战,为她!
所以,残剑觉得,今晚的偷窥是非窥不可!
他来到飞雪室外,蹑步轻声,屏住呼吸,对高手来说这很简单。
他窥──
暗红的烛光,长空铜矛静静放在盒子里。
飞雪背门端坐,对#铜矛,黯然神伤。
套在矛中的那只手,三年前抚摸过她,如今已灰飞烟灭。
矛底端铸有两个装饰铜环,其中一环缺了一半,像飞雪心已破碎!
飞雪慢慢地伸手,从旁边摸出一个锦囊。她从锦囊中取出一个小红布包,再将布一层层揭
开。里面显然是她的珍爱之物。
残剑悄悄瞪直了眼睛!
他看──
他看到一粒赫赫闪光的碎铜!
他看到飞雪又伸手将铜矛从盒中捧出,把碎铜缓缓对向铜环缺口。
恰好对拢,铜矛完整无损了!
残剑觉得内心要疯──
漫天飞雪,一剑刺出,万点雪花──
他曾跟飞雪一战──
而飞雪也曾跟长空一战,并一战定情吗?那处缺铜,是飞雪与长空相交的纪念吗?
残剑凑#窥视的脸,痛苦得变形。
“沙沙”的脚步,带#急促与愤怒,鼓起红色的翼穿回甬道,奔回他的书室!
他痴痴坐在那里,人已经麻木。
连丫鬟如月来替他更衣,服侍他入睡都没察觉。
他只想到一个场面:
飞雪将来。
幽暗、深红的长廊,空空荡荡。
他已经偷窥完飞雪了。
应该轮到飞雪来窥看他。三年来,两人每夜不都如此吗?
今夜,飞雪会不会来?
夜很长,飞雪要来还来得及。
残剑猜得不错──
彷佛一阵风穿过长长的甬道,带来轻轻脚步,一个艳红的身影──飞雪。
飞雪有一万个理由要来──
她习惯于来。再说,今夜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她尚没顾得上看残剑的反应──
她想看他的反应,也许,她在爱过长空的同时,现在仍爱#残剑──
所以,她来。
她来了,无声地站在残剑室外,然后偷窥她。
她头一眼没有窥见残剑。
因为替残剑宽衣的丫鬟把视线挡住了。
所以飞雪先看到的是如月!
不应该继续看──
六、那一夜的色情
少女的身材,总是很好。
如月是少女。
如月十六岁了。
十年前,残剑孤身刺杀秦王未遂,回赵国边境与秦军恶战,解四城之围,可惜城破。残剑
与十几人从一座城中杀出。那十几人中有一个孩子,就是如月
。
如月在残剑怀里,是很简单的减法,那一年她六岁。
如月的父亲是县丞,与士兵们在城头战至力竭身亡;如月的母亲将她递给残剑,然后投井
而死!
六岁的如月已经很懂事了,父母死去时,她能忍住泪,很倔强,因为她是赵国人!
她跟#残剑。
残剑带#如月在江湖上行走了一个月,总觉得不便,便想把如月寄养给别人。
那是一个很好的家庭,主人做官,主母很慈爱,他们听说如月的惨烈身世,同意收如月为
养女。
但,如月不答应!她不哭,也不闹。
她自杀!
没有人能想到,这六岁的女孩竟如此倔强!她的刀竟真的在细嫩的脖颈割开了口子!幸亏
残剑手快,将刀夺下。残剑迷惑,问如月想要什么?小女孩的
回答只有一句:我要跟你!
她要跟#残剑学武艺。
他要跟#残剑,像女人一样服侍他。
她六岁,那时,她不过才和残剑相处了一个月。但一个月已足够,已经够使她爱上他!
这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如月见过母亲对父亲的样子,她决心也一样对残剑!
头两年,与其说她服侍残剑,倒不如说残剑照顾她更准确。但如月学得很快,她随#残剑
东奔西跑,日子非常苦,但她从不叫苦。相反,她跟残剑在路
边小店吃饭,便细心揣摩店家端上来的菜色;她跟残剑到别人家做客,她不跟别的孩子玩
,只拿#针线,不厌烦地向年长的妇人们请教。
采、买、煮、洗、缝、纫,她很快样样都上手,俨然一名小主妇。
别人以为她是残剑的女儿,她不喜欢这个称呼,残剑看上去还年轻得很!
别人又以为她是残剑的丫鬟,这叫法她不在乎,为不使残剑难堪,她开始叫他主人。残剑
试图纠正过她几次,但后来便放弃了。因为残剑忙得很,也无
暇为称呼这类的事费心。
残剑开始教她武功,替她煅造了一对弯刀。
刀锋弯弯,像她婀娜的身材。
她少女的身材,已悄悄发育。
但那时她仍很小,残剑出去行刺秦王,因为她武功尚未练好,便把她留在住处,叮嘱她好
好练武。残剑有时一出去便一两个月。
如月不抱怨,她知道武艺不精,跟#残剑只会坏了他的性命,因为遇到危险,他一定会拚
死救她,这样反而不好,她不愿他为她受一点儿伤。
于是她就竭力练刀,残剑每次离开,她都刀法精进,小小年纪居然舞得两手漂亮弯刀。她
知道残剑无论到哪里,都会回她这里。她这样想时,居然像一
名小小的痴等男人的妇人了!她这样想的时候,又飞针走线,替残剑缝了一件袍子。
那一年,残剑回来时,带回了一个美丽女子,还有一个白髯老者,说是那美丽女子的老仆
。
四个人在一起,气氛就完全变样!残剑和飞雪像这个家的男女主人,她真成了丫鬟──至
少,飞雪是把她当成丫鬟。飞雪把许多原来属于她的事情都夺
了去,残剑开始穿飞雪做的袍子。有时候,她跟老仆在一起的时候,老仆又把她当成这个
家的孙女,因为飞雪对老人很尊敬,简直像对祖父
一样尊敬,所以,老仆倚老卖老,自然也把如月看做孙辈了。
无论孙女或丫鬟,由于飞雪来了,这两种角色如月都不喜欢!
她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把嘴唇咬出血!
三年前,事情又有变化:残剑和飞雪出发去杀秦王,回来竟然反目,不说一句话。
老仆对此讳莫如深,但如月渐渐弄明白了,飞雪有过一个叫长空的男人。如月不明白的是
,残剑既然嫉恨飞雪,为何不带自己离开?残剑不仅不离开,
连飞雪缝制的那件红袍,都三年不换,磨破的地方连如月要替他缝补都不允许!
三年后,如月十六岁了,她的身材早比那对弯刀婀娜!
三年中,她还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男女相恋,不仅是缝衣做饭,好象是身体上的事。所
以,她一直努力长大,让自己长成一个女人!
她长成一个女人了吗?如月觉得,她长成!因为今夜发生的事,她觉得只有一个女人才看
得明白:
她首先看出,飞雪三年前确实与长空有关系的──
她其次看出,残剑对飞雪身体的背叛伤透了心──
她还很遗憾,因为白天来过的那男人剑术很好,飞雪要是看上那人就好了,这样飞雪就会
跟那人一起走,飞雪不是跟过长空吗?可惜那人冷酷无情,非
但不喜欢飞雪,反而来挑战──
如月不担心挑战的事,没有人可以真正挑战残剑!
如月只担心残剑的心情,因为今天晚上,残剑去飞雪那里窥看回来,心情显然更为恶劣!
他铁青#脸,表情扭曲,一言不发。
如月于是愈温存,替残剑解开发髻,宽下那件红袍。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女人,懂得用女人的方式对他。
她捧出一件新的袍子,想让残剑换了睡下。新袍子她缝了三年,还滴过她咬破嘴唇时流的
血,幸好袍子也是红的。她决心做一件美丽无比的袍子。
她做到了!不是指做袍子,而是做女人!
残剑抬头望她的目光,是看女人的目光!
她很激动,手在抖,但动作愈温存,愈女人!
残剑的目光很痛苦,像发泄,有需要,还包含歉疚!似乎他明白,她这些年对他的一切!
残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如月颤抖#怔住,她知道这时他是一
个男人!
残剑看#她,突然动手扯她的衣裳!
如月不知道,男人的力量会如此猛烈可怕!但她微笑,她期待!
残剑伸手,将她搂过,像狂野之兽!他真的需要排泄内心的苦闷与嫉妒!
烛火摇曳,迷离,悸乱的红!残剑拉起一大幅红布,将两个人都罩住。
两个人便在布下翻滚、蠕动!
很色情!但如月很快活!她闭#眼,任残剑摆弄,她的脸上是迷醉。
迷醉中,她不无快活地想,这一幕,会被飞雪看到,因为飞雪每夜都会过来看残剑──
她还想,残剑其实是故意让飞雪看到吧──
如月想得并没有错──
飞雪在外面看到了──
飞雪惊愕地瞪大眼,她不能相信看到的事情!
飞雪愤怒地咬紧牙,脸色在红光中显得非常可怕。
飞雪不能接受,残剑在这个夜晚,居然以这种方式报复她!还有那小丫鬟,在红布底下好
象非常淫荡,发出快乐的声音!
飞雪似乎要扑进去,将里面的一对男女撕碎!
飞雪强忍住了!她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让他知道她在乎他!
幽暗的甬道,愤怒的身影,飞雪鼓起的红色衣袍像一团烈火,“沙沙”而去。
红色、深暗的长廊又空无一人!
红得简直像血!一种不祥的颜色!
七、那一夜的血腥
人有血。
不管侠客、剑客、情人、男人、女人、好人、坏人,都有血。
残剑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已披衣坐起,他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他已经没有兴趣和如月做下去。如果飞雪走了,他
再继续做,还有什么意思呢?他只觉得心里痛,有一种隐隐的
嗜血之怒!
他不说话,脸色阴沉。
如月没有意识他的变化,仍贴向他,想偎到他怀里。
少女多情。少女一旦被男人占有,更会痴迷!但残剑已不需要!
“你走!”残剑低声喝。
如月错愕,伤心看#残剑。
“走。”残剑脸已变。
如月盯#残剑暴躁的脸,她的心破碎,人也崩溃!因为她明白这个男人的意思了!
如月像被杀死了一样,慢慢起来,抱#衣裳离开。
如月还不了解男人。
也许,如月要经此一场,才能真正变成女人!
人去室空,只余残剑。
烛火已残,非常寂静──
残剑知道,自己和飞雪的怒火尚未完全爆发!他仍觉不满!
他知道飞雪就在对面书室。
他猜得很准!
──那边,同样是红色残烛,将飞雪包围。
──飞雪也背对门端坐,呼吸急促,生#闷气。
──她宽大的红衣愤怒抖动,就像一触即炸的火药!
书馆中静得可怕,两个人各在室中背身坐,却远远仇恨相向。
残剑阴沉#脸,慢慢起来。
他出门。
红色衣袍,“沙沙”地穿过长廊。
慢慢逼近对面飞雪书室。
飞雪在听。
听到声音近。
她不动声色。
她不会理他。
门“砰”地撞开,她知道残剑到了。
三年来,他第一次进她的门。
她听到,他居然冷冷地把急促的呼吸抑制住了!
她听到冷冷一句话,他说:“我知道你看见了!”
她不答。他又说:“自从三年前,你与长空有一夜之情,我心中便不复有你!”
她仍不答。他再说,声音变得更冷:“如今我与如月,也情投意合,待天一明,我便带如
月离开此地,永不回转。”
从她的背影判断,她虽不说话,但肯定被深深激怒了──残剑感到很满意。
于是,残剑慢慢地转身。
他幽灵般的身影,在长廊中冲回,有一种轻快、得意的感觉!
他奔回自己书室,他进门,可很突然──
“嚓”──
一柄雪白锋利的剑,隔#薄薄壁板,破壁刺入──
一剑刺出,万点雪花!
怒火中烧的雪花!
残剑吃惊,伸手欲挡。
哪里挡得住──
剑尖,刺入残剑身体,扎得很深!
残剑明白,飞雪的报复到了!可他站#,任剑刺在身体里,没有动。
残剑不说话,外面的飞雪也不动。
剑,停在残剑体中。
血,慢慢沿#剑身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两人较劲,一动不动,只有血的滴落声。
红色的书室中,地上殷红的血越积越多。
“嚓”,飞雪剑终于抽出,从薄壁收回了。
残剑咬牙站立#,不肯倒。
──飞雪提剑的背影,怒发冲冠,倒提的剑尖,在滴血。
──像红色、刚烈的幽灵,她怒奔而回。似乎这一剑,仍不解气!
──长廊中像刮过一阵红色旋风。
“冬”,残剑靠在壁上,他单手捂#伤,竭力坚持。
他不愿让飞雪听到他被她刺倒!他不服输。
他艰难地喘息。
──飞雪端坐,怒气未消,她对#残剑书室的方向。
──她面前摆#带血的飞雪剑。
──她等#残剑倒。
残剑忍痛兀立,坚持不倒。
血在流,透过他捂伤的手指流,浸湿了红袍。
他头上渗出粒粒豆大汗珠。
──飞雪端坐不动,与残剑较量。
──其实也与她自己的意志较量!
──她拒绝过去看他伤成怎样?
长长幽暗的红色走廊,静得可怕,空得吓人。
似乎被血染红!而且毅色愈来愈深。
残剑终于缓缓地倒了。
他再没有力气,倒在了地上,脸上现出痛苦。
一声沉闷的低响。
──几乎同时,飞雪身体也一震,她难以抑制地立起。
──那一声,像砸在她心上。
──没有掩饰、疯狂的脚步声,她飞奔向残剑书室。
──红色衣裙高高的飞起。
残剑倒在地上,已经闭上眼。飞雪破门而入,但她被面前的血腥惨景震骇!她刚才狂怒中
刺出一剑,不仅深深扎中残剑,而且残剑伸手去挡时,整只右
臂也被锋利的剑刃削落!
残剑只剩一臂!
残剑也只剩一口气!
一剑刺出,无尽血光!飞雪心碎手软,手中那把天下无双的利剑堕地。她扑上,替残剑包
扎止血。残剑奄奄一息的眼望#飞雪。飞雪哭了!
“你为何不躲我那一剑?”她问。
红光迷乱,残剑缓缓张嘴,痴痴地望#她,艰难回答:
“你刺我,我便喜欢了!”
“你为何喜欢?”飞雪哽咽说。
“很好的一剑,”残剑喃喃说,“这样我才信……”
“信什么?”飞雪道。
“你头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残剑尽量微笑,他看#飞雪,“信你心中还有我!”
凄凉的笑意凝固在残剑脸上,的确,他和飞雪三年来总算相互开口说话!
满屋强烈的红色,像血一样,凝住了!
“其实,我只想你对我好一点!”飞雪哭#说。但残剑已听不见!这是飞雪对残剑说的最
后一句话!因为残剑已不再呼吸!
红色的曙光已不觉射进书馆,也像血!
飞雪抱#残剑,她悲!
她疯!
她想杀人──
八、无边落木萧萧下
胡杨林,霜满天。
风,凄凉的风,卷起片片金黄。
无边落木,萧萧而下,一地落叶,彻眼金黄。飞雪独自背身立在林子深处,任簌簌黄叶从
上面飘落。
飞雪是一个谜!
没有人能够解释,飞雪为何与长空有一夜情?她既然喜欢长空,为何守在书馆之中与残剑
斗气不休?也许,她喜欢的本来就是残剑,她可能对残剑有某
些不满,所以故意以长空之事惹恼残剑。
她对残剑有什么不满?残剑太痴迷于书法,太痴迷于剑术,无形中对她冷落?
这种说法似乎说不通──须知残剑习字练剑,是为刺杀秦王,而飞雪不也想杀死秦王吗?
残剑别的什么地方得罪了飞雪,或惹得她不高兴?因为飞雪三年与残剑无语,是确凿之事
。
飞雪与长空的一夜情,会不会恰是飞雪本人编造散布出来的呢?因为毕竟是传说,那一夜
没有旁人在场。据说连飞雪的老仆都不在──
没有答案!
所以真正确凿的事情只有──三年无话。
她看到长空铜矛反应强烈。
她看到残剑与丫鬟如月做爱,同样反应强烈。
她刺出一剑,斩落残剑手臂,并扎入残剑身体,使残剑流血致命。
她仍爱残剑。
这一连串事情,既矛盾又合理,最为合理的就是她那一剑!飞雪生来刚烈,我行我素,从
不计后果,这是她的性格──飞雪是一个有性格的女人。
女人需要别人对她解释吗?
不,不需要。性格即命运──
性格决定飞雪当年爱上残剑。
性格决定了飞雪可能又爱长空。
性格决定了飞雪为了爱向残剑出剑。
唯一很清楚、不需要多解释一句的,便是她清早来到这里,因为,无名昨夜已跟她订下决
战!
无名是那个送来长空铜矛的敌人!
无名是那个挑拨她和残剑相互杀戮的敌人!
无名是非常狡诈、阴险的敌人!所以,她要杀无名──
晨风中,飞雪握剑的手很冷,她非常悲哀,但她的手仍然有力!
复仇的念头攫住她,她的性格使她渴望一战!她仍然是美丽冷酷的剑客!
寂静。层层的叶子像浪潮一样,忽然翻滚向她袭来。
伴#“飒飒”的声响,脚步,和杀气!
飞雪握剑慢慢转身。
出乎她意料──
是残剑的丫鬟如月──
如月背负两把弯刀,小俏的脸像霜一样寒,彷佛一夜之间,女孩已成了疯狂的女人!
飞雪还没有杀无名,如月却要先杀飞雪!
如月不管什么无名,因为刺残剑的是飞雪!
“拔你的剑!”如月冷冷说道,说罢双手至肩,将双刀抽出!
刀光闪闪,刀锋弯弯,欲复仇,欲饮血!
飞雪却轻轻摇头,“不,我不同你战!”她轻轻带#悲哀说。她能够理解面前这个年轻女
孩,甚至对如月有歉疚。她一直不喜欢如月,所以这三年,便
把许多对残剑的怨恨迁怒于如月。昨日,她还用酒泼过这女孩一头一脸!可她俩共同喜欢
的男人已被她刺杀!她还有什么心思同这女孩一战
呢?
“我要杀你!”
如月悲声道。
飞雪还是摇头。
如月出现,勾起她悲哀。
她已经悲哀得麻木,只想#和那个真凶男人一战!
但,如月双刀挥出,要把她砍为四段!
飞雪退。
她不出手,贴#满地落叶退。
她平生从没有向人退让,但这次她让。
如月一刀快似一刀,在后面拚命追赶飞雪。
两个女子穿梭在漫天黄叶与古树间。灿烂金黄,两点艳红,说不出的美丽,远远望去,赏
心悦目,令人陶醉!
无名躲在远处看吗?等她俩相互残杀──
如月在树梢追上飞雪,左手凶狠一刀,砍中树枝,震下簌簌落叶,右手凌厉一刀,削下飞
雪一片裙角。
如月刀法自幼受残剑指点,自然很好。
飞雪盈盈从空中降下,她被削掉的裙角飞旋#,夹在黄叶中飞!
飞雪停住,脸上有恚意了!
她是率性女子,手随心动,不会管后果!
她已怒!
如月挥刀,又想攻上。
飞雪衣袖一张,突然,衣袍像风一样鼓起,满地黄叶,随风旋起。
声势惊人,有如无数黄蝶翩翩起舞!
飞雪手中已多了一柄雪白的剑──飞雪剑!
黄叶裹#飞雪剑,呼呼指向如月。
飞雪剑法!
如月冷冷看#扑来的黄叶,毫不畏惧。
如月嘲讽一声:“如月一个丫鬟,也让你使出飞雪剑法了!”
其实如月心里明白,自己的死期已到──
因为飞雪剑法何等威力,天下恐怕只有残剑剑法能抗,如月如何会不知?如月话音刚落,
飞雪剑裹起滚滚黄叶,已斜斜刺至,锐不可挡!如月举刀,竭
力想抵住这一剑。漫天叶舞,裹死如月的刀!
黄叶慢慢地飞舞飘落,飞雪剑已刺完!
剑法一经发动,决不由对方喘息躲避!
只一剑,飞雪便刺穿如月!
飞雪收剑,但这时,飞雪看到一桩奇怪的事情──
如月居然顽强兀立,冷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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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不答理你,
有时候我讨好你,
有时候我故意烦你,
这便是我丰富多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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