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vi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eonado (旧裳难在), 信区: Movie
标  题: 《站台》观感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19日23:16:25 星期二), 站内信件

转载

个人认为这是迄今为止贾最为成熟的一部电影，影像风格，叙事手法延续了《小山回家
》，《小武》等片的传统但相对更为成熟老道，同样是大时代下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小人
物，与《小武》不同的是《站台》集中表现了从1979年到1990年这一中国近代史上变化
最为迅猛的十年，同时也是导演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青春期过渡的十年。贾自言《站台
》的剧本从其1995年在北京电影学院就读时就已创作完成，苦于当时无法找到投资一直
未能投拍，直至《小武》成功打开了其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后才得以实现宿愿，‘拍这部
片子的渴望一直以来象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上，如果不拍出来我无法投入到下一部片子
的拍摄’（贾樟柯语）。贾说《站台》带有半自传性质，从摄影风格和剪辑技巧上我看
到很多侯孝贤《童年往事》的影子，中景、远景和长镜头的运用上很象侯氏风格。侯孝
贤在片头就坦言这是一部关于他童年记忆的电影，尤其是对他父亲的回忆，我们也很容
易从片中‘阿孝咕’的身上找到侯的影子，但贾樟柯在其这部号称是半自传的电影中却
把自己隐藏的很深，我们无法将片中的某个具体的人物与贾本人联系起来，但我可以时
时刻刻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生活在片中的主人公身边的一部隐形的摄像机，无言而忠
实的记录这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和他们的青春岁月，准确的说是每一个成长于
七十年代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中国人的生命历程，你可以每时每刻在片中感受到导演的这
种真诚。片中甚至很少运用特写和近景镜头，故意让摄像机与演员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好象是记录片的摄影手法放在故事片中很是少见，以至于影片放映后的见面会上我
很长时间没有看出坐在主席台上的女主演在片中扮演的是两男两女中的那一个女的，贾
自己解释这是出于他本人对于摄影美学的考虑，故意用记录片的拍摄手法来拍这部电影
意在表现一种真实客观的影片风格，现场的一位学院派教授通过他的一个学生表达了自
己的不同看法，很武断也很直接‘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片子都不知道导演在讲些什么’，
我想以其多年的电影研究经验看懂这部片子的剧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何况这是一部基
本上毫无戏剧冲突可言的非剧情片，这么说只是为了表达其对贾这种反常规的风格的不
屑罢了。
先简单介绍一下剧情吧：七十年代末，山西汾阳县城的文工团里的四个年轻人崔明亮（
王宏伟饰 注：小武的扮演者）、殷秀娟（赵涛饰 注：舞蹈专业出身现已成为贾樟柯的
御用女主角在《任逍遥》亦有上佳表现）、张军（梁锦东饰）、钟萍（杨天乙饰 注：D
V记录片《老头》的导演）在汾阳县文工团过着悠闲平淡的生活，带着《火车开到韶山去
》这样的节目在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张家长李家短的村语中巡回演出于汾阳县城和远
近村镇。此时开放搞活的标志只不过是被崔的父母视为资产阶级象征的‘喇叭裤’和偶
尔放映便会使小城的年轻人趋之若骛万人空巷的印度电影《流浪者》（当拉滋的形象出
现在片中小县城电影院的银幕上，曾经熟悉的《流浪者之歌》的旋律重又响起时，生于
七十年代的人们会有一种异样的温暖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片中的类似场景还有很多
，贾曾言片中的背景音乐是这部片子的第二主演，这些记录了岁月的歌声陪伴了中国人
走过了剧烈变动着的十年，这笔精神上的财富同那些不可磨灭的记忆一样属于生于七十
年代的中国人，如果能做成电影原声大碟一定会很精彩）。在山西这个普通的县城里四
个年轻人在拉滋的《流浪者》和邓丽君《美酒加咖啡》的歌声中消耗着自己的青春岁月
。由于种种原因崔与殷，张与钟的恋爱无法得到各自家庭的认可，生性腼腆而又自尊敏
感的崔明亮主动放弃了与钟萍的感情，而张军则在真正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广州后见识
了‘花花世界真好’（片中人语）回到汾阳后与钟萍未婚同居。
时代的车轮滚滚已来到了八十年代初，在演出结束回县城的路上我们已经可以听到经崔
明亮改编的那首名噪一时的流行歌曲：“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老婆七八个，孩子
一大堆”。然而片中人物的前途命运既不象原歌词中唱得那样充满希望与光明，也远没
有戏噱调侃的那么轻松，应该是‘老婆没名分，孩子一大堆’——钟萍未婚先孕了。在
那个把贞操看作是生活作风问题的年代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县城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
着什么可想而知，好心的团长带着钟萍、张军到他插队时的乡卫生所招熟人打胎。阴暗
的乡卫生所走廊里响起钟萍无助的哭骂声，伴随这哭骂声的背景声音响起1984年天安门
城楼建国35周年大阅兵的实况。八十年代中期中国社会处于剧烈的转型期，崔明亮他们
所在的县文工团面临着承包重组的选择，承包后他们将不再是他们一直引以为豪的文艺
工作者，而真正变成了游走江湖的个人走穴团体。
在山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为庆祝该村通电而被请去演出的崔明亮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表
弟三明，三明的木呐和苍老与同为同龄人的崔像是两个时代两个世界的人。夜幕降临，
在村长感谢共产党的口号喊了N遍后‘电’终于来了，小村庄的广场上响起了《希望的田
野》的歌声。临行前不识字的三明请崔代念一份其与村上小煤窑签的生死合同，‘生死
有命，富贵在天，如有意外，赔偿500元，日工资10元……’三明目光呆滞的听完在合同
上按上自己的手印。在回程途中三明气喘吁吁的跑来追上演出团的拖拉机叫下表哥崔明
亮，交给他5元钱托他转给在汾阳读书的妹妹，“告诉她好好念书，考上了一辈子也别再
回来这！”（这是片中三明这个出场不多的角色为数不多的几句台词中最多也最动情的
几句，但导演处理的非常生活化，没有把这段本来很煽情的戏拍的做作，关于其幕后故
事后面再多讲几句）。
黑??的山路上一辆解放卡车载着崔明亮一行，这可能是除演出曲目外唯一体现变化的东
西了。疲倦的崔明亮在驾驶楼里胡乱翻着散乱的磁带，放入录音机，《站台》的歌声响
起，这时一列运煤的火车开过，没见过火车的年轻人在旷野中奔跑着追逐着喊叫着，待
他们追上铁路火车已远去，只留下这些空荡荡站台上的过客失望的看着远去的列车。入
夜崔点起一堆篝火，一段美的令人心痛的音乐隐隐响起。
在大同，钟萍与张军演出空隙在小旅店同居被当地民警以卖淫嫖娼为名抓获，最终被保
出的钟萍受到很大打击从此消失，永远离开了她的朋友们，从此再无音信，在钟萍最后
一次出场导演给了一个全片为数不多的特写镜头，在后来的座谈中贾表示他想通过这个
特写让大家记住钟萍这个角色，这个消失在影片四分之三处的女主角。
回到汾阳的崔明亮百无聊赖的游荡在汾阳的大街上，从隐隐飘来的《好人一生平安》的
歌声中我们可以判断到了90年代初，汾阳的大街小巷已随处可见私人开设的门市商店，
昔日的朋友有的已成个体业主，有的已成家立业，偶然的机会崔明亮见到了现已是工商
局干部的昔日恋人殷秀娟，两人相对良久，除互致问候默默无言，偶尔提及往昔也欲言
又止，在尴尬的无言相对中那段让人心痛的音乐声再次响起。
镜头一转，某个家属楼普通的阳台上，楼下隐隐传来录相厅音箱中剧中人的对白，那是
你我都再熟悉不过的吴宇森《喋血双雄》中小庄跟珍妮的一段对白‘……..换个环境可
能会对你的眼睛有好处………我想去海边……..’阳台上已为人妻的殷秀娟正抱着孩子
在烧水，她身后一个衣冠不整邋邋遢遢的男人正歪在沙发上睡觉，水已烧开，发出呜呜
的鸣声，殷逗着孩子看着烧开的水却没有关掉煤气，鸣声越来越响，渐渐隐没了一切声
音，如同火车的汽笛……黑屏，演职人员表徐徐升起。
以上是我对这部叙事风格支离破碎的影片的支离破碎的记忆。
在访谈中贾樟柯谈及在片中扮演三明的演员时说：“演三明的演员就是我的亲表弟，而
我本人也真的有过给他读生死状的经历，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经历之一，我之所以一
直到今天还在坚持拍自己的电影，真正能反映当下中国某些现象的电影的原因之一就是
现在还有很多象三明那样的人无法表达自己，他们需要别人来替他们表答。”在问及贾
的电影何时能与审查制度达成一个共识时，贾讲他心中有个底线只要不超过这个底线他
愿意最大程度上配合电影审查制度。
《站台》给了我超过《小武》的惊喜，不光是他的时代感和真实感，还有导演本人技巧
和电影美学与试验的探索包括导演的真诚都深深打动了我，应该说这是一部第六代导演
最好的作品，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中国电影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个人觉得
贾樟柯在面对观众和艺术的时候有一种质朴的难能可贵的真诚，他的这种真诚在整个观
影过程中一直深深打动着我，这也可能是我为什么在很长时间没写过这种东西的情况下
写下这些词不达意的文字的原因之一。如果有机会建议你一定好好看看这部片子，也许
你会从中找到一段早已尘封已久的岁月。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深夜，把《站台》放入碟机
，让贾樟柯的充满强烈个人风格的凌厉影像把你的记忆一点一点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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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thank you, ppm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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