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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eibei (阿甘:@胡子长了), 信区: Movie
标  题: 我看<阳光灿烂的日子>--转自ahnan.pkuftp.dhs.org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2月23日09:13:18 星期六), 站内信件


这部片子是根据王蒙的小说《动物凶猛》改编的，姜文导演。剧中的情节不断给我心灵
的冲击，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按理说，王朔的原著我已经看过不下20遍，但是改编为电
影的感觉却给人另外的奇特感受，也许是画面的光线运用，也许是那种独特的叙述方式
，也许是演员们不带一丝造作的表演，也许是音乐的独特表现力，它使我仿佛亲临其境
，可以闻到那个夏日里烧荒草的味道，可以感觉到米兰的轻柔的呼吸、锥子般的目光，
可以听到马小军在大雨滂沱中高呼米兰的名字……
我没有经历过那个被称为是"生命中最黑暗"的文革，我们只能隔着文人的那管饱注苦涩
之水的笔远远的望着它，一切都经过了悲情的低调处理，浓浓的政治色彩下到处都是伤
痕和泪水，盲目于虚伪，一个没有阳光的历史断层。一种传统的叙事视角掩盖了所有的
欢歌与笑语。我寻找另一种真实。随着导演充满生命激情的摄像机镜头，我看到了一组
清新富有冲击力的鲜活画面，凝聚着生命体验的灵魂之语，那是历史留给我们的情感的
碎片在阳光下最甜美的灿烂景象。帷幕渐渐拉开了，一群生活的极为惬意和潇洒的少年
，犹如阳光中飘忽不定的因子跳进了我的视眼。他们生活在严肃而又自由的部队大院里
，他们的父辈是当时极受全社会尊敬的解放军，自己则是根正苗红的"红五类"。特殊的
身份使他们远离政治活动的喧嚣，无需对家庭和社会承担任何责任，同时又自由到可以
张狂的摆脱父母、老师的管教。于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毫无禁忌的为所欲为，整个北
京城都是他们的天下。影片选择了夏天，那个"阳光总是出来伴随着我们，充足太亮"的
夏季，无法掩饰的欲望在炎热的夏季里"裸露"的更多。我无法抵挡穿透历史云雾的耀目
烂漫的阳光，如此那般色彩鲜明夺目，热烈明快奔放。我开始不自觉的重新认识那个时
代，人类的灵魂的确曾经失落孤独过，但却有那么一个满是激情与幻想的纯真年代真是
的摆在了我的眼前。
我就那样坐在电脑面前，看阳光在我的眼前慢慢展开，伴随着文革时代特有的歌声一个
充满激情与热情的纯粹年代像午后的热空气一下子将我包裹，那高高冲向天空的书包，
那透着亲切的北京儿歌，地道京儿味的半大男孩，那个只属于年少的冲动与等待，那些
无知的日子，那些热血沸腾的日子。
他们并不漂亮，整日的户外行动和匮乏的物质供给让他们又黑又瘦。没有豆蔻年华应有
的灵气与润泽，他们的眼神黯淡、偏执，一身灰黄绿色的军装，完成了从内而外的革命
的洗礼，进而产生的对军人和自由支配武力的极大崇拜，随时随地的把自己想象成身处
战火纷飞的沙场。于是，出现了这样戏剧性的场面：在高昂激越的革命歌曲下，我们看
到的不是荷枪战士冲锋陷阵英勇杀敌的壮观场面，却往往是血气男孩的一番穷追猛打的
群架后的一滩"少年血"。在举国上下失去理智，盲目的毁灭自己的时光的时候，就在那
古老的北京城里，同一片蔚蓝的天空下，一群撒了疆的野马独享与世隔绝的天地，犹如
久旱后的新芽重逢甘露般疯狂的成长，目中无人的狂妄的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炎炎夏日，明媚的阳光下，马小军脸上永远流着汗，瘦削的脸庞上只有青春时光悄然流
逝中划过的淡淡的夹杂着尘土的痕迹，子承父志的革命自豪感和英雄理想使他具有叛逆
的，唯美（英雄之美）勇气和胆量。为了探究成人们复杂而又隐秘的心理，他开始了堂
而皇之的溜撬生涯："每当'锁舌'当的一声跳出来，我便陷入了无限的欣喜之中，这种感
觉，只有二战中攻克柏林的苏联红军才能感觉的到"，奇妙的思维过程和心理变化生动而
细致入微。他爱逞能，无论是那一次国际歌声中给予的无辜少年的致命一击，还是后来
在米兰面前的《列宁在1918》的精彩独白及随后的爬烟囱中，他都是在无意识的圆自己
的英雄梦。米兰的出现让马小军找到了一种象征性的寄托，从远距离的一张泳装照的遐
想，众哥们的扑朔迷离的一轮，到"像一只铁皮屋顶上的猫"一样不分昼夜的守候，再到
大街上的不期而遇，最后醋意大发，米兰的永远消失，马小军一直在寻找一种英雄美人
配的圆满结局的实现。他摆脱不了半大男孩的稚气与胆小，缺乏成熟的价值评判标准，
他的爱情又年少的轻狂与怯懦，他毕竟只是一个毛孩，分不清友谊与爱情，因而他的浓
醋也吃的可爱而荒唐。他快乐而又孤独，勇敢但却畏惧，其复杂的性格有多种角度的诠
释，他那躁动不安的欲望下的行为虽然在形式上违背道德，却并没有任何邪恶的因素，
他的心灵犹如一颗水晶球那样晶莹剔透，瑕疵互现，坦率与真诚展露无疑。
米兰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她的出场与《红楼梦》中的王熙凤的出现一般离奇曲折。她
高高的存在于那群充满激情与躁动欲望，京痞味十足的少年之上。年龄的优势使得她早
已脱离那个疯狂幻想的纯真年代。她如皎洁的明月般清醒，端庄，除去年少的冲动，她
有的是成熟的风韵、丰满的身材、轻柔的言语及锥子般的目光，她的超乎寻常征服了所
有的人，尤令马小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吹嘘自己，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和年龄极不相符
的胆大妄为强盗，幻想一切子虚乌有的情节"。但他根本无法征服米兰，她虽然不够优秀
，却算得上鹤立鸡群。
所有到人物在这里没有强烈的优劣好坏之分，只是非常真实个性化的人物，彼此之间尤
共性，同时个人特征鲜明复杂。导演尽量避免个人情感倾向的介入，却有无力如实的还
原一个时代的瞬间，正如影片中所说的"记忆总是被我的情感改头换面，又随之捉弄我，
被判我，真伪难辨。正是这样一种真实与梦境的徘徊展现，让人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
感觉。"有时候一种声音猴一种味道能把人带回真实的过去。"那真实而又善良美好的青
春冲动和困惑的人性，人类最隐秘的心灵感受，在演员不带丝毫造作的表演下被很细腻
传神的表达出来，让观众不自觉的在和影片中的人物一起对人的命运作更深的思考，同
时又明显的感觉到与作品人物之间的距离，生活经验、人物语言的陌生化，在赋予故事
真实感过程中达到了意想不到的共鸣的艺术效果。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马小军在雨中跌跌撞撞的骑车掉进了泥沟，他用最真实
的声音在大雨中呼唤着米兰，那时我们年少时代无比纯洁的梦想，但当米兰真的站在马
小军面前要他重复刚才的话时，马小军却没有勇气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我车掉沟里
了。"我感到了真实，真实的没有一丝造作的情感，那份深藏于内心的纯粹的渴望。
影片最后，在那灵魂深处，马小军从高空坠落，在水中不断下沉。他极力浮出水面头顶
的上空是灿烂的阳光，他看见伙伴们在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可到了眼前却被无情的踢下
水，一次又一次，那画面充斥着潋滟的波光和从水底下看冷漠的近乎被扭曲的人脸。孤
独揶揄，失落之感溢出画面，一种黑色的冷幽默悄然在我心中激荡。多年后，高楼广厦
群中还是那片天空，却早已不是那个轻狂无知的纯真年代，没有了当年的那份承诺与默
契，"古伦木"的深情呼唤永远无法再得到"欧巴"的回答，而只是一声略带讥讽的"傻逼"
。也许她真的只属于过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
一切年少的纯情的日子都应该按时过去，那些不经意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的日子，
应该过去，永远的过去。
真实的过去都是用虚伪和选择的记忆构建的，而对过去的美化就不断进行。被遗忘的年
少和被记忆的青春，影片充满跳跃的场面、冲突的情节，对于缺乏北京作为童年北京的
人而言，影片展示的更多是年少那种心情，对一些事情的渴求和少年英雄情结。最后马
小军在模糊的记忆中让自己反叛"大哥"，又同时把记忆里美化中的胆小的自己用话外音
说出来。用坚实的记忆包裹起来的过去需要尖锐来捅破，在记忆里成长以后，被反叛的
就是记忆。
这部电影并不仅仅是对回忆与青春的再现，就好象姜文的旁白说的那样：当回忆在脑子
里重新浮现，真实和幻想往往搅和到了一起。是啊，谁不是在回忆里重新构架起自己的
过去，谁又不是在虚幻里感受到属于自己的真实？
这也许是我们在时间面前唯一的安慰，也许是阳光下最美好的虚荣。
这是我永远要放在个人最爱里的电影，因为当我有一天也开始与你们觥筹交错，神采飞
扬的时候，我知道有一种叫做青春的东西它也许再也不来，却可能是我曾经拥有真实生
活的唯一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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