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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y (重金属), 信区: Movie
标  题: 《黑客帝国2：重装上阵》：双重野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7月12日06:52:15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在提笔写这篇影评之前，笔者必须向读者坦白一件并不太荣耀的事。一直以来，为了摈
弃干扰，廓清自己的思路，笔者在评价一部电影之前都能自觉抵御欣赏他人文章的冲动
。然而这次，笔者终于向漫天飞舞的文字举起了白旗，因为，赏读各路诸侯关于《黑客
帝国》的精彩评价实在是一个难以遏制的欲望。而那些一向以咒骂好莱坞娱乐垃圾为乐
事的朋友这回惊喜地发现，原来最纯粹的商业影片竟也可以承载最深厚的哲思、禅理。
满腹经纶终于有了发挥的空间，岂有不大书特书一番的道理。
然而，正如那些纯粹为泄私愤的批判文字丝毫无损于影片的地位一样，刻意拔高的评价
和一厢情愿的美化也不能为其挤进经典片领域增添砝码。更为尴尬的是，这种“不虞之
誉”往往连作者本人都不会领情。
记得以前曾有评论说《笑傲江湖》是一部影射文革，具有强烈现实意义的严肃政治小说
。持此论点的朋友据说是深入剖析了小说里每一个事件和每一句对白后才得出这个结论
的，但后来金庸先生的一席话却给这种自我陶醉的妙论泼了一盆凉水。
“我不认为《笑傲江湖》是在影射文革，影射的作品并没有多少价值，只有塑造出鲜活
的人物形象才是一部作品所应该追求的目标。”
不为谬赞所飘飘然，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金庸先生不愧为一代大侠，但这种境界却不
是谁都能企及的。尤其当某人对某部文艺作品格外的偏好，而后拔升后的联想却演变成
了主流媒体一致认同的解释，那么这种思潮就可能左右到作品的创作者本人，让其沿着
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路径，走向违背初衷的反面。很明显，《黑客帝国2》就给了我这样的
感觉。
《黑客帝国2》是一部如此奇特的影片，它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渗透出叛逆的黏液，然而
骨子里却牢牢扎根于各种传统文化。它最大的功绩是，借用强大的娱乐包装，巧妙地赋
予了娱乐片一种以往只属于严肃文艺作品才会涉足的哲学思考。这就让它的身价猛然间
提高了数个档次。
但是，你若稍加分析就会发现一个事实，《黑客帝国2》隐匿在故事背后的思想其实是非
常“古老”的。它并不具有评论界所鼓噪的那种“革命性”，反而紧紧扎根于传统智慧
的土壤。它那关于真实与虚幻的思辨明显可以在“柏拉图的理型论”中追本溯源。影片
流露出对于毁灭的恐惧与救世主情结，简直与中世纪预言家“诺斯特拉达姆斯”的著作
《诸世纪》里的描述一般无二。抛开这些部分不谈，影片《黑客帝国2》对于技术发展的
忧患意识及人类与环境和谐共存的反思也绝不是它的首创，至少，我们早在《终结者》
中就已经领教过了。
即便如此，《黑客帝国2》仍然可以称得上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从纯思想的领域看，
影片的确没有带给我们多少革新，但是它“整合、归纳”的能力却超凡脱俗。好比一个
珠宝设计者，无须去亲手培植珍珠、打磨宝石，只要他能将一个工匠的拼凑活儿做到极
致，就自然产生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而那璀璨的艺术品，也就变成了表现作者艺术创
造力的强大佐证。
依笔者愚见，《黑客帝国2》之所以散发出让人心醉的魔力，很大的原因是它紧扣了我们
这个时代的文化脉络，并以此为蓝本勾勒出一个虽荒诞却充满诱惑的前景。为此，它借
用了许多成熟的哲学思想，经过彻底的改头换面后再融入到一个前卫的科幻故事里去。

第一部《黑客帝国》很好的掌握了思考与娱乐之间的比例，它让观众的感官得到充分享
受的同时，还不忘顺带刺激一下思考的神经。在那部作品里，思想是为故事服务的，并
没有不自量力地跑到前台来炫耀。所以，无论是墨菲斯对于真实与虚幻的诘问，还是特
工史密斯歪批人类地位的演说都不会影响你观赏影片的雅兴，却反过来强化了品评的乐
趣。
然而到了第二集里面，沃卓斯基兄弟加大了这种思考的力度，就多少显得有些冒进了。
影片里的角色似乎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了哲学家故作高深的气质，变得颇有些饶舌。再加
上台词本身冗长含糊，更加让人不知所云。笔者不否认肯定有喜欢把玩它的观众存在，
从一篇篇颇具学术价值的论文中，笔者已强烈地感到了这种痴魔的力量是何等强大。但
正如笔者无法从这些穿凿附会的文章中得到丝毫教诲，同理，影片中那长篇大论似的独
白不仅无法给予笔者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却让笔者无端地产生了莫名的焦躁。
如果导演是希望在此埋下伏笔待第三集中加以解释的话，那他的这个包袱也做的太大了
点，相当冒险。娱乐片并不排斥深度，但一味追求思想性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同时它
也必然冲淡影片本身带给人的愉悦感。到底是媒体评论左右了沃卓斯基兄弟对第二集风
格的把握？还是他们早就为观众埋设好了思维的陷阱，只待时机成熟就隆重推出。第一
集不过是这种脑力激荡游戏的预演吗？两种猜测或许都有其存在的可能，但无论哪种解
释都不足以颠覆影片的娱乐血统，更无法充当其进军高雅艺术的桥梁。《黑客帝国2》进
一步拓展思考的范围与深度本来是件好事，但它有点过于自恋了，以至于让整部作品卡
在了不上不下的过渡阶段。使它既没有能力登堂入室一步踏进严肃作品的领地，同时又
稀释掉了它那苦心经营的娱乐佳酿，让原本可以轻松、欢愉的观影之旅负上了一层多余
的沉重。
与思想层面的技巧相同，《黑客帝国2》那令人瞠目结舌的技术也同样采用了博采众家之
长的集大成方式。在这个领域，沃卓斯基兄弟做的更加出色。影片杂糅了很多不同民族
的优势文化，这些东西若是同时放到其他任何一类影片中都会显得突兀。但当它们出现
在《黑客帝国》系列里时，居然被融合的天衣无缝，笔者不得不佩服导演的功力。中国
功夫、日本漫画、西方科幻这些个性色彩极浓的表现手法，经过导演的“改良”后全都
臣服在影片的主题之下，并为影片风格的最终确立产生出各自不同绝佳的包装效果。
第一集问世的时候，曾有很多国人诟病影片中的武打设计太假、太烂，这当然是基于我
们欣赏过太多优秀功夫片的“客观评价”。由此可知，期待《黑客帝国2》中的打斗戏有
质的飞跃是不切实际的。说句极端点的评价，同《精武英雄》的动作戏相比，本片的打
斗实在太小儿科了。这次袁和平手里的学生，不要说去和李连杰比肩，随便哪个香港武
师的实力都是其难望项背的。沃卓斯基兄弟是不可能看不到这个局限，这正是这道难度
颇高的命题，却激发了他们匪夷所思的灵感。影片充分挖掘了摄影和特技对于其武打设
计的修缮功效，成功营造出一种走向真实反面的极度夸张的视觉奇迹，并最终催生出独
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黑客搏击风格”。
《黑客帝国2》是部不折不扣的特效片，几乎没有哪个场景不动用到特效手段的。但是，
与《魔戒》所采用的努力让观众忘掉特技存在的思路相反，《黑客帝国2》所追求的是一
种绚丽耀眼的效果。特技已不在是一种服务于影片的手段，而是被推到最前台的主角。
它彻底遏制了演员的表演，让角色身上多少失去了些鲜活的人性，并明显带有浓郁的卡
通色彩。这种手法牢牢契合了整部作品所追求的风格，因此它并不会让你心生反感。虽
然影片的很多场景都有种刻意为特技让路的造作之嫌，但如果你发现《黑客帝国2》所展
示的视觉奇效绝非低劣的重复模仿而是煞费苦心的创新积累，那就真的没有因人物形象
的苍白而去锱铢必较的必要了。
说来也怪，文艺片一般都具有不可比拟的思想性，却很少有在较长时间里左右大众情趣
的能力。那些能够凭借自身的魅力去形成一种文化现象的作品大都属于纯娱乐片的范畴
。以前的《星战》系列就是一例，而目前的《黑客》系列似乎也具有了担此重任的实力
与野心。它的创作者对这个时代的审美情趣把握得实在太精当了，影片对虚拟环境的描
绘不仅是这个社会现状的一个夸张缩影，也折射出生活在这个网络时代的人其内心的孤
寂和对未来命运的不确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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