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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inni (落入凡间的精灵), 信区: Movie
标  题: 周黎明影评：《对垒风暴》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18日10:59:26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作者：周黎明　来源：网易娱乐频道

　　《对垒风暴》(The Last Castle)的故事发生在一座古堡式的军事监狱里，罗
伯特·雷德福扮演的主角原是战功显赫的三星将军，但因违背总统命令、在战场上
擅自作主、造成手下8名士兵被敌方捕获并处决，因而在本应享受天伦之乐的晚年
却要坐10年监牢。 

　　当然，作为正面人物，他当时的做法自有其合理的原因，丝毫不会损害他的“
光辉形象”。所幸的是，影片尚没有把他的入狱归结为遭恶人诬陷，不然真要百分
之百应验“好人不会犯错”的好莱坞逻辑了。 

　　这部影片的主题是军人即便被关进大牢，他们的军人本色仍然不变，他们仍然
誓死保卫军人的荣誉和品格。影片中的囚犯似乎都有“高贵”的犯错理由，唯一一
个在“道德法庭”上会被判刑者最终也被“感化”而“带罪立功”，他的真正罪名
应该是太“滑头”，居然利用工作之便组织贩毒，而影片对他的“道德处罚”是让
另一个角色说出“让你这样的人进西点军校真是耻辱”这句台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眼太多，我在观看该片时感觉逐渐变化：也许以上主题只
是一个幌子，也许真正的主题是对人的控制欲的探讨，也许整部影片并不是在歌颂
军人的尊严，而是在揭露权力的威摄和腐败，也许编导是故意在歌功颂德的面具下
埋藏颠覆性的隐喻。

　　你瞧，影片处处表现埃尔文将军的非凡吸引力，让所有小兵都败倒在他的领袖
魅力下，但他到底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能让大家五体投地呢？他的所谓煽动性
语言有── 

　　“三年前在波西尼亚时，我……” 
　　“当年我在河内打仗时有一个朋友……” 
　　还有更远久的：“你知道行军礼是怎么来的吗？在中世纪……” 

　　他似乎很低调，没有一丝“当年老子在战场上如何如何”的吹嘘，但实际上他
除了这些论调几乎没有什么感人的言行。噢，对了，他搬石头以完成“体罚”那段
戏中，编导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变换各种拍摄角度，插入大量特写镜头，但这又
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证明他能吃苦耐劳？临危不惧？至于他赢得那个小滑头的信任
，编导则安排了那人的父亲对将军有救命之恩这样“投机取巧”的背景资料。嘿，
我没有办法拉拢你，可我救过你老爸一命，这下你总该听我了吧！

　　埃尔文将军显然熟知军事法律，因此当他提出“揭竿而起”的计划时，笔者虽
然开始大吃一惊，接着便完全信任其合法性。他完全可以通过正常途径，或者通过
他那很铁的关系网，状告典狱长温特上校，可那么做一则缺乏视觉戏剧性，二则难
以体现权力斗争的乐趣。影片一方面强调他对被典狱长虐杀的囚犯的同情心，另一
方面似乎不停地暗示他的人情淡薄，比如一开始他对其他人爱理不理，之后也一直
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而他女儿面斥他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难道只是为了衬托
他的工作狂精神？

　　再来看影片的反角，就是那个典狱长。他似乎是冷酷和残暴的象征，但你仔细
回想一下，他在片中没有一个地方“违法乱纪”。就说他“草芥人命”那件事，既
然监狱有规定犯人听到吹号必须立刻趴在地上，那么有谁多次警告后仍公然违抗的
话，尝到橡皮子弹的厉害也不足为奇。典狱长也不是一个只讲法律不讲人情的《悲
惨世界》沙威警长式人物，当埃尔文将军刚被押送到监狱时，典狱长视他为上宾─
─不是那种奉承讨好，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他们应该以他的名字命名军事基地
，而不是把他押送来这儿。”)只有当他偶然听到埃尔文将军说他坏话时，他才开
始改变态度。(埃尔文将军看到典狱长收藏的战场纪念品，对典狱长的助理监警卫
说，只有没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收集这些玩意儿。) 

　　说实话，我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怀疑埃尔文将军的动机，因为这不是一般的不礼
貌，简直是发出挑衅的信号，所以当他回答典狱长的问题，表明自己只是服刑，别
无企图，他的话显得有些虚伪。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他的控制和夺权活动可能
是出于“职业习惯”，而不是预谋。 

　　说起“预谋”，整部影片到底是有意模糊正反主角的道德界线，还是在追求人
物性格多层次的过程中不小心把虎画成了猫？或许是笔者一厢情愿硬要在黑白分明
的人物塑造中看出些灰色的色调，以显示自己比普通影迷更有眼光？

　　平心而论，我觉得编导不可能是因为失手而颠倒黑白，而是因为某种原因(如
外在压力)不能讲得太明白。也许是911后美国国内爱国情绪高涨，导致影片临时删
除某些具争议性的台词，造成人物刻画模糊不清，笔者不得而知，也许是编导希望
向普罗大众传递一个简单的善恶分明的信息，而向知识阶层暗示一个“邪恶控制欲
”的深层涵义。 

　　在影片中，典狱长爱听古典音乐，尤其是萨列瑞的作品。这个萨列瑞，乃影片
《莫扎特》里因处于莫扎特阴影中而心生不满的宫廷音乐家。《对垒风暴》以此强
烈暗示典狱长对自己才华和出境的理解，我真害怕接下来会出现典狱长喝百事可乐
、将军喝可口可乐的镜头。 

　　说实在，该片的形象比喻已经太多、太明显，如这个古堡监狱，不仅用来营造
气氛，而且也可以暗示将军和典狱长的两虎之争跟古代的武士相争有着某种雷同。
至于在院子当中造墙，这个比喻实在有太重的文人色彩，什么“众志成城”、“固
若金汤”，都可以往上贴。 

　　尽管该片的寓意可以有截然不同的诠释，而且这种模棱两可并未能深化主题，
影片的人物刻画基本上属于粗线条，配角的演员都选得不错，人物形象虽然单一，
但性格突出。说到罗伯特·雷德福和詹姆斯·甘多费尼扮演的正反主角，两人的表
演风格不同，前者像早期印象派作品，适合远距离观赏，后者如同点彩派，某些细
节颇为细腻。不同的观众从不同的角度可能会觉得有一方非常到位，而另一方则发
生错位，笔者更偏向以演黑社会题材电视剧走红的甘多费尼的处理方法，当然，笔
者也就认为影片的粗线条不是一项长处。 

　　最后，《对垒风暴》不可避免要面对跟《肖申克的救赎》(又译《刺激1995》
)的比较。同样是监狱片，同样试图刻画人性中的某些本质，《肖申克》能抓住观
众的心，而《对垒风暴》较难引起共鸣；即便从讲故事的角度看，《肖申克》要比
《对垒风暴》细节更丰富、更引人入胜。《对垒风暴》并不是一部失败之作，但跟
《肖申克》相比则差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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