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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gnolia (清心润肺), 信区: Movie
标  题: 难忘《海上钢琴师》(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19日16:49:2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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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只是一只被人遗弃的柠檬，偶然落在篮子里，摆在钢琴上——漂流在无边的
海里，永远。那是一座钢铁浮城——有个名字叫维珍尼亚。 

    他的名字有一丈长。因为收养他的黑人船员在那个衰鬼世纪的第一年第一天发
现他。所以，他就叫做1900。没有证件、没有出世纸，也不晓得“妈妈”是什么，
维珍尼亚号就是他的摇篮。童年的他，跪在底层舱板前，把稚嫩的小手扒在舷窗上
，好奇地向外张看——看那绿色汹涌的海洋就在窗外，闪动着片片鳞光…… 

    他就这么在漂泊中长大，这么以船为家。无数次地往返于欧洲和美国之间，可
是却从未踏足过陆地——一次也没有。所以，世间并没有他这个人，即使你找遍城
市、教区、医院、监狱……也不会找到他的记录。他没有国籍，没有生日，孑然一
身，可说还未出世。 

可是，他却能神游天下——仅仅凭借想象，就能到达任何地方。纵使他从未到过新
奥尔良，可是在他心中，那是一座很美的城市——三月时分，总有那么一个下午，
雾海突如其来、飘然而至，仿佛层层薄纱飘垂在路灯之下。楼不见了楼顶，树不见
了树枝，圣路易教堂不见了塔尖……路上的行人，见身不见首，颈以上的部分统统
消失。杰克逊广场上，一个个无头孤躯，跌跌撞撞，撞到对方，问候一声：府上各
位可好？——说到这里，他笑了，尽管他从未踏足过陆地。可是他却神游天下。他
一面弹琴，一面神游天下——伦敦中心、英国中部、大火山山口……在世界上最大
的教堂里，他点算石柱、仰望圣像……他神游天下。 

他总是沉湎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有一种天赋，神秘不假旁求。一任身外狂风巨浪
，大雨滂沱；一任船体颠簸摇晃，起起落落……他却总能气定神闲，无所谓似的在
唇边勾一抹静静的微笑：晕船浪是吗？来——我有解药。他说。然后，他约吹喇叭
的好友和他一起坐在琴凳上，松开了煞掣，一任钢琴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满地乱转。
满地乱转——也丝毫不会影响从他指间流出的曲子。那曲子飘绵而来，恍如透明薄
润的丝绸一样清凉…… 

他是真正的钢琴天才。无师自通，也不需要曲谱。只要他在钢琴前面坐下，手指一
触到琴键，那曲子就自己来了，连绵不断，连绵不断地来，止也止不住似的。如果
你问他：怎么得来？你的音乐灵感？他会说：不知道。可是——无论是雍容华丽的
贵妇，还是温文尔雅的绅士，抑或浓妆艳抹的风尘女，举止轻浮的庸常少年……他
只需看上一眼，他们在他的指间就会化作音乐流出来——或者遒丽、或者凄清、或
者沧桑、或者愉悦…… 

他能把十几种风格融合为一。任何一种他没有听过的曲风，你只需哼出几节，他就
能洋洋洒洒即兴弹去——有时低徊，有时高扬，有时舒缓，有时急促……他只有十
只手指，可是落在琴键上，却如乱雨纷飞，让你目不暇接，耳不暇听——一片幻影
交织，你会误以为，那里有无数的手指，恍如无数的蝴蝶，展翅飞扬，起起落落…
…一曲终了，他无可争议地击败爵士乐的祖师——连挨近琴弦的香烟，也因为长时
间弹奏而发热，竟然无火自燃起来。 

可是他仍然不愿意离船登岸，哪怕上岸之于他，有的是无限美好的前程。然而有一
天，坐在钢琴前的他，偶然的一抬眼，却看见圆圆的舷窗外面，一个美丽的少女不
经意地驻足回眸，微微的海风吹拂她柔软的金发——就在圆圆的舷窗外面，是少女
粉润的面庞和鲜艳的红唇，那么年轻，那么纯净……他的目光长久地、长久地凝注
在少女身上，而手里，不知不觉抚出的曲子——那么无瑕，那么恬静，恍如天籁，
却不复重拾——直到目送少女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曾经倍受相思的折磨，于是想要离船，上岸去找寻那个一见钟情的少女。然而，
终于没有。他站在黑色钢铁的舷梯中间，茫然地望着眼前陌生的陆地世界，冰冷的
摩天高楼让他莫名恐惧。抛掉了头上的礼帽，他毅然绝然地返身——回到了他的钢
铁浮城，从此再不离开…… 

他一直在船上，一直在弹琴。直到维珍尼亚号又老又破，人们在船里装满了炸药，
想要炸毁它。那个吹喇叭的好友说：明天，1900，跟我走吧，我们下船去，在码头
看炸船。然后重新做起，人生有时应该这样，重头做起！可是，他说：我看不见城
市的尽头，我需要看见世界的尽头。拿钢琴来说，键盘有始也有终，并不是无限的
，音乐是无限的。在琴键上，奏出无限的音乐，我喜欢。可是走过跳板之后，前面
的键盘，有无数的琴键。无限大的键盘怎奏得出音乐？——不是给凡人奏，是给上
帝奏。我生于船，长于船。这艘船每次只载客二千，既载人也载梦想，但范围离不
开船头与船尾之间，我过惯那样的日子——陆地？对我来说，陆地是艘太大的船，
是位太美的美女，是条太长的航程，是瓶太浓的香水，是篇无从弹奏的乐章。我没
法舍弃这艘船。我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反正，世间没有人记得我，除了你，
只有你知道我在这里。你属于少数，原谅我，朋友，我不能下船。 

当我站在天国门外，圣人查生死册，查不到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1900。” 
“名单上只有易久林、琼林、伊霖……” 
“圣人先生，我在船上出世。” 
“什么？” 
“生于船，长于船，死于船，也许因此册上无名。” 
“沉船死？” 
“不，是炸死，六顿半炸药——砰！” 
…… 

难忘《海上钢琴师》。一个太美太理想太传奇的梦境——琴声，海浪，钢铁浮城…
…带着一缕天堂的忧郁气息。为了人性中的那一点小固执，所以感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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