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vi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nlz (如来), 信区: Movie
标  题: 姜文:做秀挺难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Dec 13 15:32:30 2003), 站内信件


姜文:做秀挺难  
      
   主持人:我拍过那么多采访,就是在开机之前,跟我们提好多不可以,提好多要求的你
是头一个。 
    姜文:那不是,那可能是有些人没有机会提,有的人是自己布置好了,你到那儿就坐
着就说了。 
    主持人:没有,我们去拍的时候,人家基本上都是你们愿意怎么布置,让我坐哪儿,
大概我穿什么衣服的颜色,你们都可以跟我提,因为在他们眼里 
    姜文:我听出来你是在批评我。 
    主持人:不敢。 
    姜文:我接受你的批评。 
    主持人:没有。是你先批评我们的。 
    我接受你的批评 
    主持人:是不是你当导演当惯了,或者说在即便是当演员的时候,你也总是那个主宰
的? 
    姜文:不是。可能你说的有道理。我想不是一个职业带来的,但是别人容易把这个事
看成是一个职业的。因为我刚好坐这两个职业的,你知道吗。 
    主持人: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性格就是这样的,不管干什么事。 
    姜文:其实我觉得我小时候我就是这样。 
    主持人:那你小时候跟大人也是这样吗?就是总是不服从。 
    姜文:所以我老挨我妈的打。比如说我以前也是这样,或者说比这个更 
    主持人:还厉害。 
    姜文:不是更厉害,就是更自然吧,就是那种反应。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可能,比如说
我在戏剧学院,老师会觉得这孩子还算有个性,将来会有点出息,会这么想,后来又去刚
开始拍片子的时候,人家就觉得,虽然是年轻的新来乍到的,居然还有一些想法和意见。
后来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有名的演员,而且也是有一把岁数的演员,40多
岁了,也做了导演,所以有的时候,在碰到同样的事儿的时候,大家可能的反应和认识是
改变了,他们会觉得只是因为你是导演嘛,是因为你做过导演,是因为你觉得你有名你就
这样对待我们嘛,就反过来了。 
    主持人:对呀。 
    如果我不是姜文 
    姜文:可是我自己呢,当时没有感觉到是这样,我觉得,我会那么想,几十年如一日
,这总是一个优点吧,后来发现不行。 
    主持人:没错。不同时间,你的对象不同,你自己的处境不同,身份不同,造成的结
果就不同。 
    姜文:所以我想生活是需要不断学习和不断适应。但是问题就是其实生活是需要学习
的,可是我很晚才认识到一点,我以为生活就是生活而已,不用学。因为没有一门课是要
教你怎么生活的。 
    并不是说我就是一个完全不会对待人的人。那也夸张了。只是可能有的时候有一点简
单,就是跟人的方式稍微有一点简单。那就是说,如果我不是姜文简单也就简单了,没人
计较你,但是如果在某一天我是姜文,虽然我不愿把这个作为前提来跟别人接触和交往,
我觉得这恰恰是一个尊重,我觉得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觉得这个更好。我不愿意想到
我是一个姜文,或者我是一个谁。但是有的时候,恰恰是你不愿意想的时候,反倒出问题
了。事实上人家已经把你当成姜文来想了,你太直接,可能人家受不了。 
    我不太喜欢我在电视里的样子 
    主持人:其实比如说什么摄影机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已经像自己的衣服一样,就
像自己的身边的空气一样自然了。 
    姜文:不是,这个环境对我来说,仍然让我有点紧张,不舒服,这不是一个可以谈剧
本的一个环境,那有一个灯,这还一个人,他拿着一个机器,这边还有一个。我特别不舒
服,就不自在吧。 
    主持人:那你演戏的时候呢 
    姜文:演戏是另外一回事,演戏,第一这个摄影机不会放在一个让你不舒服的位置,
第二呢,你是另外一个人,你在变成另外一个人在实行他的一些事,这本身是有快感的,
甚至你自己平常不想做的事儿,不愿意做的事,一旦你变成另外一个角色,你就好意思,
可以,或者有冲动去做,有一个角色,有一个壳在外面 
    主持人:你这么一说,让我就有点过意不去,大家又是老乡,你还见过我爸爸妈妈,
然后我还把你整在这儿,然后使劲拿摄像机来折磨你,让你觉得不舒服。 
    姜文:不,折磨谈不上,你要说我特别自在是肯定,那当然没人的时候我自己歪在沙
发上最自在,但是这个事我不是不能做,我能做。 
    主持人:而且你还得做好,你既然是我老乡嘛。 
    姜文:做不做好我不知道,反正我经常有机会看到关于我的采访,在电视上的时候,
我会不看的,我会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呢。我不是特别喜欢我在电视里的样子。 
    主持人:那电影呢,你自己的电影你看吗? 
    姜文:看不看都得看,因为首映式的时候你得去。我会看。但是刚拍完看的时候,其
实看不出来好坏来自己。你只能看出是不是你预想的那个效果,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反正我记得我在导《鬼子来了》的时候,我会让一帮人坐在那儿给我看,我拍完我就问一
帮人,我说怎么样你们说,他们说行,说不行我马上就会重拍一遍。然后,有的时候,我
会安插一些平常不太爱说话的人,或者他们觉得在这个场合说话不合适的人,给我做手势
,然后我问了一些副导演,他们说不错,当然有的时候,比如制片部门,他们因为时间,
他们会觉得挺好挺好,这就够了,可以了。我有时候能听出,他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东西好
,而是觉得差不多了,可以了,就换一个镜头吧。这个时候我的眼睛会去看其他的给我做
手势的人,比如说这样呢,是他认为好,或者这样他就认为不好。或者你在看他的时候,
他脸背过去了,他就给你一个态度,他不愿意当众表示,或者你看的时候,他正好脸是迎
着你的,就说明对他来说是满意的。 
    在很多方面我是什么都不懂 
    我其实我没觉得没有我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刚才用的什么词,好学?努力?我忘了。
 
    主持人:他们是说你挺好学的。 
    姜文:其实不是,我没觉得。可能我没那么爱玩,相对而言,或者说我对某些方面确
实有一种说不清倒不白的兴趣而已。但是在很多方面我就什么都不懂。 
    主持人:哪些方面有兴趣,哪些方面什么都不懂? 
    姜文:哎呀,你比如刚才外面那几位大姐在帮助我们解决这房子的事儿啊,跟他们这
儿需要的一些手续,跟我说我听不懂,就是我能知道这个字,我也能知道,但是连不起来
一个概念,我的意思就是说,她虽然告诉我了,我也看懂或者听懂这句话了,但是我底下
并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做。不像你说,你把杯子拿来,或者给我倒杯茶,我懂了。
就是你说完了之后,我好像也挺懂了,但是我拿这几样东西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也认
识这个杯子,我可能也认识这个冲剂,我也知道这个水,但是这之间先放哪个,后放哪个
,然后是搁杯子里,还是把它弄凉了,这我不知道怎么弄,就会有一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所以我就把小尹叫来,我说你听明白了,把它办了就完了。 
    姜文的第三部片子 
    你现在有在策划什么新的剧本吗?我是指你导演的。 
    姜文:有。 
    主持人:就是姜文的第三部片子。 
    姜文:对,如果成了就是第三部。 
    主持人:现在能透露一点什么呢 
    姜文:我不是不想跟你透露,我不知道怎么说。说不清楚。我不是说别人不懂,是我
不知道怎么用一个有意思的语言来表述,我们可以把它拍出来,但是说有点没意思,不知
道该怎么说,说出来不是要拍的那个东西。 
    主持人:你前面拍的两部片子,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这种状态吗?就是你跟外人说
不清楚。 
    姜文:都是,我甚至把《阳光灿烂》写出来,给人看,我记得那时候我第一次自己写
剧本,写得特别长,王朔那个小说是6万字,我写出来是9万字,就是越来越长了。后来好
多人也都笑我,哪有你这么改的,都肿了,写肿了,而且看不明白,这怎么拍啊,我自己
能看明白。或者说你比如说《鬼子来了》,我也试图给人讲过,因为他们说,你得讲才能
有投资或者什么的。当然《鬼子来了》是另外一种情况,是先有投资,后我们决定拍什么
,那我也需要跟大家讲,可是我讲出来不是我要拍的那个电影,就是说,两个俘虏,被莫
名其妙弄到村里去了,然后没杀他,又放了,放了之后,他又把人带回来之后,又把村里
的人杀了。然后光复以后,国军来了,又命令俘虏又把剩下的唯一人又杀了,你这么说就
不是这个电影,但是你只能这么说。所以我想说的是,要拍的东西,可能不是用语言和文
字能完全代替的。 
    主持人:所以你看,很多人把电影当成一种工业,工业它就要有一种流程,那么每一
个流程都应该是清清楚楚的,不论是从题材的构思也好,或者从整个运作,经费预算,找
什么演员也好,但是在你这儿,你就觉得电影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东西, 
    姜文:你说的那种有点像拍广告,你知道吗?这个我也拍过,我最近正在和他们筹划
导一个广告。 
    主持人:你导啊? 
    姜文:对,我以前也导过,我觉得那个特别像广告的,专业广告的操作方式,很清楚
要拍什么,然后开几次会,然后最后有多少量的修改,这似乎也是很专业,我觉得对广告
可以,我不觉得对好电影,有价值的电影是用这种方式做,我也接触国内外好多电影人,
我觉得这一点大家还算有共识,就是真正的好电影是大家期待的,无论在创作当中,还是
在最早的阶段,是期待着那种意料之外的东西,不可预料的东西,我不懂烧陶瓷的那个东
西,我只是大概听说,就好比他们说,在泥的坯子上画了一种颜色,但是通过高温加工出
来,这个颜色和你当时画的不是一个颜色。 
    主持人:我烧过陶是这样。 
    姜文:是吧,这个乐趣和有意思在于,这一下你可能判断它是一个什么颜色,但是它
会有一些出入,或者有一些你根本想不到的一个形态发生。 
    主持人:我画上去的那种土蓝色,结果出来是红色。我想要红色的时候,那个师傅告
诉我,你要用这个,我看到土蓝色的色彩我特别没谱。 
    姜文:并不是你完全不能控制,而且在于你能有非常好的,对颜色和温度之间关系了
解的前提下,你想让它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颜色出来,这个本身是令人兴奋的,是有意思的
,是非常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电影 
    或者我们随便再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和你的爱人生一个孩子,我想如果有人设计
他长成这样,长成那样,腿有多长,几号生,是男生女,我觉得没意思,这不是生命。我
觉得这是有病的人,或者以为自己是有脑子的人在想的一件事。我觉得这不对。我觉得有
意思的电影也是这样。 
    比如说我拍《鬼子来了》也是,剧组成立了,其实没有剧本,不是说没有一个想法,
而是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可能已经四五年了,我只是没有形成一个可以作为商业操作和流
程式的一个剧本,我觉得这有点亵渎这件事,我不是不能做,而是觉得不过瘾。然后在那
个时候,我会跟副导演说,你去找这样一个人,你去找那样一个人,而且我们开始搭景了
,这个时候剧本才同时出来。因为它其实在,其实我觉得有意思的是,拍一个你闭着眼睛
能看到的一个东西,你去把它抓,它已经存在了,是你把它找出来,甚至不是我在手把手
地在制造它,它有可能也是在牵引着我走的那种感觉。 
    姜文的作案动机 
    张元要拍《绿茶》,他开始就给我说,他说我就想拍一个淡的东西,没什么,就是特
别淡。 
    主持人:没什么故事情节,没什么主题。 
    主持人:就是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起腻。这可能对我是没兴趣的,为什么啊,我可能
跟他有争执,或者有些讨论,我说为什么这么淡呢,这能是什么呢,可能什么都不是,总
不能把什么都不是当成一个想法,但是通过跟他讨论,我发现他那么强烈的想要一个特别
淡的东西,他也许用语言不能表达,就像我说的《鬼子来了》或者我将要拍的剧本什么的
。我每次跟导演合作,要找他的作案动机,我渐渐地发现,一个是他能表述得清,一个是
他表述不清,一个是从他的态度里面我能感觉到,他特别想做这件事,就是他可能爱一个
女孩,你觉得,这干嘛啊,好吗?你可能不爱,但是你能看见他是那么爱这个女孩,他说
不出来为什么,只是说,哥们帮个忙,你跟我一块去跟她见见面,帮我一块跟她说说。这
个时候你会去的,虽然不是你自己搞对象。所以我看张元那个劲,我其实受感动,而且我
觉得,他如果需要我帮他实现这么淡的一个戏,很飘的一个戏,我觉得也是我的一个荣幸
,好,我说那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上你。因为我自己我到目前为止,我没想过要拍那样的戏
。 
    主持人:所以你的作案动机是去仗义帮忙,还是接受去一个挑战? 
    姜文:说不上挑战,因为是这样,只要这个导演特别喜欢,我愿意参加,因为我愿意
在一个人有热情的情况下,来参加一个合作,你明白吗?如果人完全没有热情,那一起合
作就没有意思。 
    主持人:那你要是当导演的时候呢,你要求你下面的演员,或者你希望下面的演员是
什么样的一种心态? 
    姜文:有热情啊,我希望都是有热情,我拍两部戏,我觉得他们都特别有热情,而且
我喜欢那个气氛,我不喜欢那种死沉沉的气氛,我希望大家伙儿像上了弦似的,不是说为
了工作,就跟吃顿好饭的,吃得特别有意思吧。 
    主持人:我是听说,你对演员有一个叫“腌制”的说法,就是把他们像咸菜似的,先
放在缸里腌一段时间,得腌成你想要的那样。 
    姜文:其实不是我的创作,只不过我跟一些人说,人家听不懂,我就用了一个最直白
的比喻,你父亲是演话剧的在人艺,你问问他就是,就是所谓体验生活。 
    主持人:没错。以前的演员特讲究体验生活。 
    姜文:我信奉这个,我在戏剧学院学习我也信奉,不体验生活怎么演啊,就像我当时
25、26岁的时候,演一个电影叫《本命年》,年纪和生活环境都基本上一样了,但是我毕
竟不是他,我到服装摊上去跟卖服装的混了好长时间,这个是我觉得作为演员特别有意思
的东西,或者说我背着一个所谓的一个名义,我可以做一些,我平常根本不可能做的事,
这是有意思的。 
    我后来就比如拍《鬼子来了》和《阳光灿烂》的时候,我都让他们去体验生活,比如
说这些鬼子去军训好长时间,连内衣内裤都穿上当时日本军队的东西,让陈强、陈述到农
村去,住在农村喂猪、去收粮食,我觉得这是我挺得意的一件事。有的时候说起来,他们
听不懂,为什么他们,啊,我说坏了,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然后我只能说,你想吃咸菜
嘛,那你的萝卜你得腌过,你不腌过,你就法吃。它是一个生萝卜,或者一个青萝卜,你
怎么吃啊 
    成长期慢的木头会更结实 
    主持人:我听到不少人说,觉得姜文其实演戏有点可惜,他就应该去当导演。 
    姜文:我不觉得,我不觉得,我觉得我这一辈子能导五部戏我就很满足了,我不想导
那么多戏。我很难一年拍一部,因为我得等那东西长出来,它长不出来,我不知道我拍什
么。我随便拿一个剧本我拍不了。而且你算算这个世界上,就算导戏多的,他死了以后,
最后能剩下五部戏,能提的也很少。黑泽明有几部戏是可以提的,费里尼有几部戏是可以
提的,科波拉有几部戏是可以提的,人不是说我拍20部戏,最后20部都好,不是。当然我
这话可能说的,话有点大。我不能说我拍五部,五部都响当当的,但是我是这么觉得,我
拿出五年时间,拍一部戏,起码这硬度还是够的吧,成长期慢的木头本身会硬一点吧。就
是长得快的像杨木什么的也不能做什么。我算剧本成长期慢的,我想会比较结实。  

--
http://lz.gs.edu.cn/~hnlz/backup/183.gif
http://nyxgb.hit.edu.cn/luntan/uploadface/v2.gif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的伴侣,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此而已。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 [FROM: 61.186.47.234]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6.316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