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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导演来尼.瑞份斯塔尔(续)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4年01月04日19:06:02 星期天), 站内信件
http://www.netandtv.com/newspage/htm2003-9/2003910161954887991.shtml
2.第三帝国倒台后,瑞芬斯塔尔是第一批被送进监狱的电影人,她被定名为纳粹同情
人
几次遭到逮捕(期间她成功地越过一次狱)。1949年,她终于结束了牢狱之灾,但是舆论和
评论界的牢狱更迅速而扎实地围困了她,而且她作为导演的生涯随着帝国的覆灭也永远结
束了。终她一生,瑞芬斯塔尔都拒绝承认她和希特勒政府有什么“浪漫的交往”,她坚称
她只是一个电影导演。90年代初,瑞.慕勒(Ray Muller)拍摄的《瑞芬斯塔尔壮观而可
怕的一生》(The Wonderful, Horrible Life of Leni Riefenstahl,1993)以采访90岁
的瑞芬斯塔尔的形式展开,在这部纪录片中,瑞芬斯塔尔回顾了当年如何开始走上银幕;
如何第一次执导《蓝光》(The Blue Light,1932);如何受邀于希特勒,开拍她的两部
经典之作,并在摄影技术上费尽心思;如何被别人误解和诟病,如何继续活下去,等等。
自然,瑞芬斯塔尔在她和纳粹党的关系上有撇得过清的嫌疑,而且,在很多问题上,诸如
她对纳粹集中营的不知情,她也无力自圆其说(在她摄制她的最后一部电影Tiefland时,
她曾经使用过集中营的一批吉普赛人)。但是,她半个多世纪来所承受的耻辱和痛苦似乎
也够多了。1938年,瑞芬斯塔尔出访美国,包括好莱坞,为她的《奥林匹亚》作宣传。自
那时起,她就开始遭遇一生源源不断的攻击:“雷妮,滚回家去!”──这就是好莱坞给
她的欢迎词。各大制片公司的头都不敢见她,怕从此影响制片公司的声誉。虽然最后她竭
尽所能主持了一场《奥林匹亚》的非公开放映,好莱坞的不少圈内人还是得在黑暗中偷偷
溜进影院参加观赏。不过,美国评论界无法忽视《奥林匹亚》的成就,《洛杉机时报》写
到:“这部影片是摄影机的胜利,是荧幕的史诗。”
事实上,在追求完美上,很少有导演可以和瑞芬斯塔尔匹敌。在拍摄《奥林匹亚》期
间,为了表现百米短跑的真实速度,瑞芬斯塔尔创造了自动前行的摄影机,运行速率和运
动员的速度相当;拍摄跳远,她在沙坑边挖了一个洞,以此达到仰拍跳远的效果;为了拍
全景,她用热气球送六个打开的摄影机上天,虽然这个试验连续地以失败告终,她的摄影
理念还是远远地走在了那个时代的前面。但是极为有意思的是,正是她的这种史诗般的镜
头和天才设想成了她悲剧的材料。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迷人的法西斯》一
文中,说:“莲妮被平反为美的祭师,并不见得是好现象,显示了我们无力侦察出对法西
斯的渴望。莲妮不是一般的唯美派那样浪漫地玩人类学,她作品的力量,等于她政治及美
学意念的连贯……没有历史透视,这种欣赏会引导我们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各式各样有害的
宣传。”(《文星》1988年2月号)不少影评人更把瑞芬斯塔尔的这种法西斯美学上溯至她
的“高山片”时期,认为“高山片”所传达的征服意识和壮阔美感正好和希特勒的纳粹思
想不谋而合。不过,真的要在纳粹政治意识上追究瑞芬斯塔尔的话,那么,她的电影中至
少也有和希特勒思想相矛盾的地方。比如,在《奥林匹亚》中,她用大手笔表现了黑人的
身体,黑人的速度,而这显然不会让希特勒高兴。在她的生命后期,她更几次出入非洲,
和当地的土著一起生活,拍摄了大量的照片。最后,在她七十二岁的时候,她开始学习潜
水,撇开人间,专注于拍摄寂静无声的水下世界。但是,这些照片的命运并不比她的电影
好。1997年,在德国汉堡有一个“瑞芬斯塔尔剧照和摄影展”,这个展览立即遭致了强烈
抗议,他们的标语是:“纳粹展览!”,“不许兜售法西斯美学!”等等。为此,瑞芬斯
塔尔很愤怒地对报界声称:“不要因为我为希特勒工作了七个月而否定了我的一生!”
3.瑞芬斯塔尔的愤怒是有道理的。二战期间,有很多艺术家,包括电影导演都曾经为
欧洲的法西斯政府工作过,这串名单很长,比如罗贝尔多.罗西里尼(Roberto
Rossellini),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i),冯.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
),但是他们都在战后获得了重新工作的机会,而且他们战后的声名几乎也无甚损失。即
使是和纳粹的宣传部长戈培尔(Goebbels)过从甚密的维特.哈兰(Veit Harlan),虽然
他的电影“更和纳粹政府的调子押韵”,且极明显地表现反犹太情绪,他在五十年代后也
得以重操旧业。可能历史对女人的清白有格外严格的要求,总之,瑞芬斯塔尔和其它几位
在纳粹统治期间为第三帝国工作过的女人一样,包括维特.哈兰的妻子,都永远地失去了
她们在战前的工作。而瑞芬斯塔尔受到的惩罚是最严厉的,影评人里查德.考利斯(Richa
rd Corliss)就此说得很坦率:“那是因为《意志的胜利》拍得太好了,加上,她的风格
,加上,她是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事实上,虽然瑞芬斯塔尔的名字至今还在流放中,《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却
从问世起,就在电影学院的经典架上。这是两部被暗中模仿最多,明里最受争议的电影;
瑞芬斯塔尔摄影机下的希特勒形象虽然成了希特勒的“原型”,但是对她的引用从来不曾
妨碍过对她的批判。她的最后一部电影(Tiefland在拍摄十多年后,直到1953年才得以上
映)一直受到影评界的忽视,女性主义电影人桑德丝.布拉姆斯(Sanders-Brahms)因此
惊呼:“怎么可能,五十年过去了,评论界依然如此惧于评论这部影片?无法想象,对德
国知识分子来说,拒绝评论这部电影就可算是一个正确的姿态?”这部Tiefland是瑞芬斯
塔尔除《蓝光》外的唯一一部剧情片,也是她在第三帝国时期制作的唯一一部影片。在桑
德斯看来,这部影片反映了瑞芬斯塔尔对希特勒的拒绝,因为这是一个关于反叛的故事,
关于弑君的故事。影评人罗伯特.达桑诺斯基(Robert von Dassanowsky)也提出,Tiefl
and的拍摄并没有接受纳粹宣传部的经费,她藉着这部影片开始她的“逃出第三帝国”,逃
出她的“法西斯美学”。然而,艺术而言,从“法西斯美学”的逃逸让瑞芬斯塔尔失去了
自己最强劲的表现力。意识正确无法保证一部电影的艺术;反之,意识的错误也无法抹却
《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的辉煌,那种整饬而壮阔的美的确有很大的煽动力。无怪
乎当代大牌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和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都曾公开地向她表示过同行的敬意。至于好莱坞的那些类似《星球大战》的电影,
大陆和港台拍摄的大量武侠片,绝大多数都带着点瑞芬斯塔尔笔法,有的高明,有的拙劣
。
自然,《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这两部经典之作,因为它们的出身,已被宣判
永远地无法走出希特勒和纳粹的阴影。虽然,瑞芬斯塔尔对这两部影片的把握在气势上比
格里菲斯(D.W.Griffith)的《一个国家的诞生》(The Birth of a Nation,1915),和爱
森斯坦(Sergei Eisenstein)的《战舰波将金号》(Potemkin,1925)显得更完美,但是
格里菲斯和爱森斯坦所享受的崇高地位是永无可能被瑞芬斯塔尔分享的。瑞芬斯塔尔的这
种宿命似乎也是艺术的一种宿命,或者说,一个有过失的女人的宿命。瑞芬斯塔尔晚年的
时候,嘲讽而心酸地说:“女人是不被允许犯错误的。”但是,接着,她很有勇气地说:
“不过,我那时确实非常崇拜希特勒,他在任何角度都不好看,不是那种会让女人喜欢的
男人;但是,他很有魅力。”显然,时年三十岁的雷妮和九十岁时回忆往事的瑞芬斯塔尔
,对希特勒和第三帝国的了解是完全两样了,但是,美学而言,法西斯的迷人之处隔了六
十年的光阴,却不曾消散。问题是,以《意志的胜利》为代表的法西斯美学是不是可以堂
皇地在电影美学上占一章?法西斯之美有没有可能只在美的范畴内得到评介?或者,那永
远将是一种带罪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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