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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q (一个背叛地狱的魔鬼), 信区: People
标 题: 从雏妓到画家 一枝独秀的青楼女子潘玉良(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Dec 2 18:09:31 2004), 转信
婚后不久,潘玉良随丈夫告别了伤心之地,来到上海,安置了新居,崭新的生活开始了,
她像春暖花开时节的雏燕,迎着明媚的春光,要学着飞向天空。
他们住进了渔洋里一幢石库门房子,渔洋里是上海的一条普通的街道,路窄房低,居
住的多为中下层知识分子,《新青年》杂志就诞生在这里。他们所住的院子不大,一条灰
砖砌的围墙低矮得像一只桶箍,松散地圈着一楼一平两列排成角尺形的半旧房屋,角尺的
空当,长着一棵香樟,地下积了层已变枯干了的像细碎桂花样的樟花余香仍然清洌芬芳。
他们花了几天时间购置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布置好了房间,经过玉良的双手,这个小家已
显得典雅洁净。她还特地把她画的凝聚着他们爱情的“荷花”,也从箱子里拣出来,贴在
他们卧室的墙上。
为了不中断玉良的学习,忙于商务的潘赞化为她聘请了个教师,请来的先生每天上午
为玉良上三小时课,下午玉良就作练习。她如饥似渴地学习,长进令老师感到惊奇。有一
天,她无意经过邻居洪野先生窗口,发现洪先生在作画,从此她就常常偷偷逗留这窗前,
屏声静气地观看,尽管每次都是静悄悄,后来还是被洪先生发现了。洪野当时是上海美术
专科学校色彩学教授,在见到了潘玉良自己临摹的习作后,他不相信地看了玉良一眼,这
哪像一幅完全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人的习作,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激动了。从此,
家务之余,潘玉良随洪教授学习绘画,开始了她充满坎坷的从艺之路。由于潘玉良天资聪
慧,毅力过人,因而进步飞速。洪野先生给潘赞化的信中欣喜地写道:“……我高兴地向
您宣布,我已正式收阁下的夫人作我的学生,免费教授美术……她在美术的感觉上已显示
出惊人的敏锐和少有的接受能力。”
1918年,在丈夫和老师的鼓励下,潘玉良报考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面对众多参加考
试的考生,她从容不迫地挥动着画笔,顺利地完成了答卷,当洪野老师告诉她,她的成绩
是最好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激动啊!她以为终于以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别人的肯定,可是在发
榜的那一天,她找遍名单也没见到自己的名字,原来当时的教务主任考虑到美专为画模特
儿一事已经引起一次风潮,受到了社会的攻击,再接受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入校,可能会
把学校的牌子砸了,竟没有录取潘玉良。这个消息无情地粉碎了玉良满是希望的心,她的
脸在瞬间苍白了,一路踉跄着回到住处,她竟然连哭的气力都没有。艺术是真实的,严肃
的,可是来为艺术制定标准,建立规则的人却是虚伪的,肤浅的。社会的舆论,封建的卫
道士,这些就像一条无形的绳子,紧紧地拴在艺术的脖子上,使它在20年代的中国举步维
艰。
苏州河边,心灰意冷的潘玉良静静地站着,任河风默默地吹着她的秀发,憔悴不堪的
脸上像冻了一层冰。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为什么人们总是揪着她的过去不
放,而不肯给她一个做人的机会?她原以为嫁了人,远离了事非之地就可以重新生活,谁
知恶梦中那狰狞的耻辱竟如此的根深蒂固。 “玉良,玉良!你被正式录取了!真的,刘校
长亲自来通知你啊!”洪先生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冥想,她回头正迎上刘海粟校长那慈
祥的笑容。真的,这是真的,刘校长在真诚的向她祝贺,老天,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她一
下子哭了出来,可这泪里含着笑啊!
进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后,潘玉良十分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勤奋刻苦,成绩优异,
经常受到教师和校长刘海粟的激励。黄浦江边的晨曦,苏州河畔的落日,虞美人的墓地,
黄道婆丝业的遗址,一张张画卷,送走了第一个学年。第二学年开始,班里开设了人体素
描课,面对健美的裸体少女,风景画一向优秀的潘玉良找不到了以往的自信,很少挨批评
的她第一次感到了难过。一天,她到浴室洗澡,看着雾气腾腾的洗浴间,她的眼睛放出了
光彩,虽然开了一年的人体课,画模特儿的机会还是很少,她很不满意自己这门功课的成
绩。学西画这是个关键的课程,她很想能多有些机会来练习。这不是个练习人体动态的好
机会吗?她放弃了洗澡的念头,就跑回宿舍,拿来了速写本和铅笔,借卧位的一隅,迅捷
地画了起来。她沉浸在艺术实践的兴奋中。浴池的哗哗水浪和特有的嗡嗡声响,她一概听
不见,她思维的弦紧紧拴在健美的人体和线条之中,灵感启开了感觉的心扉,笔尖流泻出
浓淡相间感觉准确的线条,几笔就能构成一个潇洒的体态,几张浴女群像一挥即就。就在
她全心全意完成画时,不幸被一好奇的女人看见,于是一场骚乱开始了,混乱中她死死地
把画护在胸前,在一位曾在美专做过模特的女孩帮助下,狼狈地逃离了浴池。
这一场意外的风波,使她受了不少惊吓,为了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她决定以自己
为模特儿。星期天,她回到家里,插好门窗,拉上布帘,生起一盆炭火,室内暖洋洋的,
她坐到穿衣镜前,慢慢地脱去衣服。整个下午,她都沉醉在艺术冲动里,不曾歇息。这张
不完全肖似自己的裸体画,她仿佛能触摸到肌肉的弹性,能感觉到血液在皮下流淌,在巧
妙地隐去了面孔后,她满意地笑了。这一被命名为《裸女》的习作,后来在学校举办的师
生联合展览会上展出,一时轰动全校。校长刘海粟召见了她,亲切地询问了她这幅作品的
成因,她如实地讲了。刘校长默默地看着脚下的泥土,脚尖敲打着地面,良久才说话:“
玉良女士,西画在国内的发展受到很多限制,毕业后还是争取到欧洲去吧!我来给你找个
法文教授辅导你学习法文!”
在征得丈夫的同意和支持后,潘玉良自上海启程,满怀憧憬地踏出了她求学欧洲的第
一步。到达法国后中,她先在里昂中法大学补习了一个月法语,就以素描成绩优异考进了
国立里昂美专。1923年,又转插到巴黎国立美专,师从达昂·西蒙教授。这期间,她与中
国同学徐悲鸿,邱代明等,在巴黎的凯旋门,在波光粼粼的塞纳河上留下足迹和身影。两
年后,其绘画天赋得到罗马国立美术学院绘画系主任康洛马蒂教授的赏识,直接升入该系
三年级学习,成为该院的第一位中国女画家。艺术之都罗马,它以规模宏大的古代建筑和
丰富的艺术珍藏称著于世界,在这里,她成了高级学术权威琼斯教授的免费学生。1928年
,她油画专业毕业,正式考入了琼斯教授所授课的雕塑班。
远在国外的潘玉良并不知道,这一时期国内虽然取得了北伐战争的胜利,但许多军阀
却摇身一变成了民国的新贵,引起了人民和同盟会会员的不满。潘赞化的老友柏烈武几乎
为此罹罪杀身,他也受到牵连,丢掉了海关监督,只在南京政府实业部给他安排了个专员
闲职。本来就很少的留学津贴,早就时断时续,再加上丢掉官职的潘赞化心里不快,也很
少给玉良写信。这样一来,即便是节衣缩食,她的生活还是受到威胁。她不得不常常饿着
肚子去上课,脸颊有饥饿的侵蚀下渐渐清瘦,变得灰黄起来。
1929年的春天,她一连4个月没有接到家信和津贴,身体虚弱的连走路都觉得有些吃力
,雕塑时往往感到头昏眼花,体力不济,但要强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咬咬牙休息片刻,
又继续学习下去。终于她发现自己的视力不行了,离她不太远的模特儿,她分不清鼻子眼
睛的位置了。连塑架上的泥胚也模模糊糊。就是自己手中的泥土,她也辨不清颜色了。她
一吓非同小可,她要是失明了,那课怎么办?完不成学业,她怎么回去见亲友和老师?她
的异常引起了琼斯教授的注意,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教授的眼睛湿润了:多好的学生
,艺术的生命力在哪里,就是无数像潘玉良这样爱艺术,视艺术为生命的人以锲而不舍的
精神支撑起来的。 “你一定要去治疗,画家怎么能没有眼睛?”教授激动了,他捧着同学
们和自己的捐款,用劝慰的口气说:“这不是募捐,也不是可怜。这是抢救艺术,抢救为
艺术而工作的眼睛。快收下吧!”潘玉良犹豫了,她感谢大家对她的关爱,可是强烈的民
族自尊心使她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正在双方相持不下时,她收到了欧亚现代画展评选委员
会给她的汇款,上附言:“潘张玉良女士,你的油画《裸女》荣获三等奖,奖金五千里尔
。”正是这笔雪里送炭的汇款,帮她战胜了饥饿,顺利地通过了毕业考试和答辩,在即将
举行毕业仪式时,潘玉良与在欧洲游历的母校校长刘海粟不期而遇。异国重逢,她无比激
动,一把抱住老校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里只是泪花。第二天,她特地邀请老校长
参观了她和同学们的画室,在老校长的面前,琼斯教授把赞美之词毫不吝惜地给予了潘玉
良,异国教授和同学的推崇使老校长为自己的学生感到非常快慰和自豪。当下,刘海粟校
长给玉良写了聘书,回国后,聘任她任上海美专绘画研究室主任兼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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