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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三章 文艺复兴(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10日13:49:04 星期天), 站内信件
植物学
植物药品在医疗上的应用,引起人们研究植物的兴趣,这门科学原来是寺院花园内
传统学问的一个部门。中世纪的象征主义迟迟不愿放松对植物学的控制。在植物学中,
这种象征主义以“表征”理论的姿态出现,认为植物的叶的形状或花的颜色都是造物者
给这种植物指定的用途的标记。
文艺复兴以后,生活更加有了保险,财富也增加了,艺术感情也发达起来,人们也
就纷纷设立起私家花园和菜园,更加普遍地种植起花草树木菜蔬来了。因此,一半由于
药草的需要,一半由于对天然界的好奇心,以及更加爱好颜色和美,在十六世纪里,植
物知识有了很大发展。
植物园于1545年先后在帕多瓦、比萨、莱登(Leyden)等地相继设立,由探险家和
冒险家带回的罕见花木都保存和培植在那里。医学界不久就有了自己的药圃及药品蒸馏
所。每个药剂师协会都有自己的药圃,其中之一就是1676年前后伦敦药剂师协会所设立
的药圃,现时还存在于切尔西(Chelsea)。
中世纪植物学家——如大阿尔伯特与鲁菲纳斯——的工作,久已被人遗忘,现在还
得从头来。首先撇开古代著作中的描写,而根据自己的观察对自然界作准确描写的是科
达斯(Valerius Cordus,1515—1544年)。大致就在这时候,开始出现一些“本草
书”,这些本草书主要是根据第奥斯科理德的著作写成的,其中叙述了一些植物与其医
学性质和烹调性质。在有些书内,图画与正文颇有出入,后期出版的常常比较准确。
1551至1568年威廉·特内尔(William Turner)发表了一种本草书,1597年,约翰·热
拉尔(John Gerard)发表了另外一种本草书,但不那么精确。特内尔是一位早期的田
野博物学家;热拉尔后来做了伯利(Burghley)勋爵的斯坦福德城新宅花园的管理人。
科尔切斯特的吉尔伯特
科尔切斯特的吉尔伯特(William Gilbert of Colchester,1540-1603年)使用了
实验的方法。他是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的研究生,皇家医学院的院长。在《磁石》一书
中,他搜集了当时有关磁与电的知识,并加入他自己的观察结果。磁针似乎是在十一世
纪末由中国人首先发现的。此后不久,由穆斯林海员应用于航海,到十二世纪磁针便流
行于欧洲了。十三世纪帕雷格伦纳斯(Peter Peregrinus)对磁针作过观察,但被人遗
忘了。
吉尔伯特研究了磁石之间的吸引力并证明磁针自由悬挂时,不但象在航海罗针中那
样大致指着南北,而且在英国,它的北极还略向下倾,其倾角则随纬度而不同。这种磁
倾现象在1590年左右也为仪器制造者诺尔曼(Norman)所发现。吉尔伯特指出他的结果
对于航海有很大重要性,并且根据他对磁针方向的实验,断定地球本身的作用必然家一
个大磁石,它的两极与地理上的两极接近,但不完全重合。磁石方向或磁偏角随时间的
变化,稍后(1622年)为冈特尔(Edmund Gunter)所发现,他查出在42年内改变了5度。
吉尔伯特说,一个均匀磁石的磁力强度和磁场与其质量成正比例。这好象是第一次认识
到质量,而不提重量,质量的概念很可能是这样传给刻卜勒和伽利略,并由他们传给牛
顿的。
吉尔伯特还研究了有些物体如琥珀磨擦时所产生的力。他根据希腊词nYEKTpoV(琥
珀)创立了electricity(电)这个名称。为了测量这些力的大小,他用一根轻的金属
针,平衡在一点上,并增加已知物体的数目以便看出其效果。除了实验之外他还对磁与
电的原因提出一些思辨性的见解。他以为磁石具有象灵魂那样的东西,而地球的灵魂即
是磁力。他从希腊哲学借来以太——即非物质的影响——的观念,认为这种影响是带磁
或电的物质作为“磁素”发出来的,它能包罗邻近的物体,并把它们拖向自身。他还把
这个观念扩大用来解释重力,即把石头拖向地面的力。他又半神秘地把这个观念应用到
太阳和行星的运行上去。他认为每个球体都有一个特殊的精神在里面,并弥漫于四周,
行星的轨道及宇宙的秩序,就是由这些精神的彼此作用而决定的。他接受了地球绕自己
的轴而自转的见解,这个他也用磁力来解释;但他却不相信地球围绕太阳运行。
吉尔伯特是伊丽莎白和詹姆斯一世的御医;事实上女王还奖给他以年金,使他有闲
暇进行研究。这是英国王室很早就重视科学实验的一个显著例子。培根在他的《新工具》
里提到了吉尔伯特的工作,认为这是他所鼓吹的实验方法的一个例子。
弗兰西斯·培根
弗兰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年)是英国的国务大臣。他深感经
院哲学不能增进人类对于自然的知识与支配自然的能力,且看出亚里斯多德的“最后因”
于科学毫不相干,于是就着手去研究一种新的实验方法理论。为了“把人类的能力和伟
大气魄的界限推到更远的地方”,他规划出一条可以更有把握地朝征服自然的方向前进
的道路。他认为只要记录下一切可以得到的事实,进行了一切可能进行的观察和一切可
行的实验,然后再按照他表述得还不十分完善的规则,把结果汇集起来编成表格,就可
以看出现象间的关系,而且也可以差不多自然而然地找到表达这些关系的法则。
这个方法的缺点是很明显的,批评它也是很容易的。因为要观察的现象太多了,要
做的实验也太多了,因此,科学的进步很少是用纯粹的培根方法去完成的。在早期阶段,
洞察力与想象必定先发生作用;然后根据事实形成一个初步的假说,这个心理过程就叫
做归纳;然后再用数学的或逻辑的推理演绎出实际的推论,并用观察或实验加以检验。
如果假说与实验的结果不相符合,我们必定要重新猜度,形成第二个假说,如此继续下
去直到最后得到一个假说,不但符合于(或如我们常说的能够“解释”)最初的事实,
而且符合于为了检验这个假说而进行的实验的一切结果。这个假说于是可升格到理论的
地位,它可以把知识连贯起来或使之简单化,也许在许多年内都有用。一个理论很少是
符合事实的唯一可能的理论。这不过是一个概然性的问题罢了。事实上,随着新知识的
增加,事实本身愈来愈增多,愈来愈复杂,于是理论可能就必须加以修改,甚至由更合
于后来扩大了的眼界的理论所取代。
除波义耳外,培根对于实际从事实验科学的人似乎没有影响,或很少有什么影响。
可是他在提高学术界对于当代科学问题的考虑方面,却不无功劳。世界上出现过不少的
哲学,但并没有相应的事实记录,可以用来对这些哲学加以检验。所以,在培根眼中确
实可靠的事实是当时迫切的需要。这是很正确的。培根自己在实验领域中,对于认识自
然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或成功的贡献,他的理论和科学方法在范围方面也是野心过大了,
在实践方面,也是根据太不足了。但是,他是首先考虑归纳科学的哲学根据的人,对于
十八世纪法国百科全书派学者有很深的影响。他凭着自觉的力量与政治家的辩才所提出
的见解远远超过他的时代。经院哲学不但过时而且陈腐了,哲学思想界正在震动,期待
着变化,就在这时,培根指出了一条更广泛地更正确地认识自然界的大致上正确的康庄
大道。
刻卜勒
哥白尼的学说在天文学上引起了一场革命,事实上在一般科学思想上,也引起一场
革命。不过哥白尼主要是数学家,对于自然知识没有增加好多新的事实。把行星运动的
详细情况更精确地记录下来的第一位天文学家,要算是哥本哈根的第谷·布拉埃
(Tycho Brahe,1546-1601年)。他并没有采取哥白尼的全部体系,而认为太阳围绕
地球运行,而行星则围绕太阳运行。他经过几次迁徙,终于定居在布拉格,并得着约翰
·刻卜勒(John Kepler,1571-1630年)参加他的工作,后来就把他的极其珍贵的资
料遗留给刻卜勒。人们常认为刻卜勒的成绩在于归纳出和证明了行星运动的三个命题或
“定律”,这三个定律以后成了牛顿天文学的基础。如果我们只研究纳入牛顿科学中的
成果,一方面就给刻卜勒的形像涂上太现代的色彩,另一方面也忽视了他的心理态度的
历史渊源。在哥白尼工作后面,我们可以看见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的影响;在刻卜勒的
著作中,它们显然表现于他们的数学方法上。
刻卜勒的正式职业主要是编辑当时流行的占星历书。虽然他以讽刺的口吻提到过这
个利润丰厚的职业对于天文学家的价值,可是他却是一位占星术的信徒。同时他确是一
位杰出的、热心的数学家;他之所以相信哥白尼体系正是由于哥白尼体系具有更大的数
学的简单性与谐和的缘故。他说:“我从灵魂的最深处证明它是真实的,我以难于相信
的欢乐心情去欣赏它的美。”哥白尼对太阳赞美不置,刻卜勒更是变本加厉,他把太阳
看做是圣父,把恒星的天球看做是圣子,把居于其间的以太——他认为太阳的能力是通
过以太推动行星在其轨道上运行的——看做是圣灵。
刻卜勒深信上帝是依照完美的数的原则创造世界的,所以根本性的数学谐和,即所
谓天体的音乐,乃是行星运动的真实的可以发现的原因。这是鼓舞刻卜勒辛勤工作的真
正动力。他并不是象一般人所想象的,在乏味地寻求牛顿后来加以合理解释的经验规则。
他所追求的是最后因:即造物主心中的数学的和谐。
亚里斯多德认为物质的终极本质在于不能再分解的质的特征,所以如果一棵树使观
察者眼中产生绿色的感觉,对观察者来说,它的实在和本质就在于绿这种特性。但在刻
卜勒看来,知识必须是定量的特性或关系,所以量或数才是物的根本基础,比其他一切
范畴更在先,更重要。
以刻卜勒定律的名称在科学中保留下来的三条概括的归纳是:(1)行星运行的轨
道是椭圆,太阳在其一个焦点处;(2)太阳中心与行星中心间的连线在轨道上所扫过
的面积与时间成正比例;(3)行星在轨道上运行一周的时间的平方与其至太阳的平均
距离的立方成正比例。在这三句简单的话中,刻卜勒把他的前代及同代天文学家所得到
的关于行星运动的大量知识,加以总结并系统化了。
在这三个定律中,刻卜勒尤其喜欢第二个定律。既然每个行星都为一个“常在的神
圣因”,即亚里斯多德的“不动的原动者”所驱策,它们应该以匀速运行。根据事实,
这个观念是非放弃不可了,但刻卜勒仍然把线段的均匀改为面积的均匀,从而“挽救了
这个原则”,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哥白尼学说揭示出来的许多数学关系中的三个吧了。
给予他更大欣喜的另外一个发现,是第二种关系,即距离方面的关系。如果在包容
土星轨道的天域里内接一个正六面体的话,木星的天球就恰好外切于这个六面体。如果
把一个正四面体内接于木星的天球之中的话,火星的天球就恰好与这个正四面体外切。
如此类推,五个正多面体和六个行星,都是这样。这个关系只是大致不错,而且新行星
的发现已经摧毁了它的基础,但它给予刻卜勒的快乐比以他的姓命名的三个定律还要大
些。在他看来这是天体音乐的新和声,事实上,这就是行星距离所以如此的真正因。因
为在他看来,也正象在柏拉图看来一样,上帝总是在运用几何学。
回到数的神秘学说,竟然会使哥白尼和刻卜勒建立这样一个体系,它通过伽利略与
牛顿,把我们直接送到十八世纪法国百科全书派和十九世纪德国唯物主义者的机械哲学
那里去,这真可以算是历史的揶揄之一。
伽利略
文艺复兴以后,在人心中沸腾着的某些伟大思想,终于在伽利略(Galileo
Galilei,1564-1642年)的划时代的工作中,得到实际的结果。列奥纳多在他所考虑过
的无数题目中,已经预兆了现代科学精神。哥白尼在思想世界发起了一场革命。吉尔伯
特说明了实验方法怎样可以增加知识。但在伽利略身上,新精神比前人更进了一步。他
在青年时代信仰亚里斯多德,成年以后就不再相信亚里斯多德的学说,而把握了新的原
则;他了解在现代的研究中需要集中精力,因此,他就比较完备而有条理地研究了一些
仔细选择的狭窄问题,而不象无所不能的天才列奥纳多那样把精力分散在许多科目上。
哥白尼的天文学是根据数学简单性这一“先验”原则建立起来的,伽利略却用望远镜去
加以实际的检验。最重要的是,他把吉尔伯特的实验方法和归纳方法与数学的演绎方法
结合起来,因而发现、并建立了物理科学的真正方法。
伽利略真可算是第一位近代人物;我们读他的著作,本能地感觉畅快;我们知道他
已经达到了至今还在应用的物理科学方法。过去,人们总是先采纳一个完备的和自圆其
说的知识体系,中世纪新柏拉图主义和经院哲学都有这样的特色,现在,伽利略放弃了
这种方法。事实不再是从权威的和理性的综合中推演出来的了,也不必再符合于这种权
威的和理性的综合了,象在经院哲学中那样;事实甚至不再是靠这种综合来取得意义了,
象在刻卜勒的头脑中那样。由观察或实验得来的每个事实及其直接的和不可避免的推论
都按照本来面目被人接受,不管人们怎样想把自然界一下子收服在理性的管辖之下。许
多孤立的事实的协和是慢慢显露出来的,围绕着每个事实的窄小的知识范围,零散地发
生接触,也许就融合成一个较大的范围。可是,要把所有的科学的和哲学的知识融合成
一个更高的、统摄一切的统一体,即使还不是绝不可能的,也须推迟到遥远的将来。中
世纪经院哲学是理性的;现代科学在本质上是经验的。前者崇拜人的理性,在权威规定
的界限内活动;后者接受无情的事实,不管它是否合于理性。
伽利略首先发明温度计。这是一根玻璃管,顶端有一个空气抱,开口端则浸没于水
内,1609年他听人说一位荷兰人发明了一种能把远处物体放大的镜子。伽利略就根据他
对光的折射的知识,立刻制成一个同样的仪器,而且很快就制出一个相当好的仪器,能
将物体的直径放大三十倍。从此、新发现立刻接踵而来。月球的表面,哲学家从来就认
为是完全平滑而无瑕疵的,现在看出盖满了斑点,说明有崎岖的山脉和荒凉的山谷。从
前所看不见的无数星星,现在也闪烁在眼前了;自古以来不可解的银河问题,现在也得
到解答了。人们现在看见,木星在它的轨道上伴随有四个卫星,并有其可量度的周期;
这是地球和月球家哥白尼所说的那样围绕太阳运行的模型,只不过更加复杂和可以看见
而已。帕多瓦的哲学教授不愿意去看一看伽利略的望远镜,而他的比萨同事们则在大公
爵面前竭力想用逻辑的论据证明,“他仿佛是靠了巫术的符咒似的,把新行星从天空咒
了出来”。
靠了望远镜的帮助,侧利略用人人可以复按的事实证明了天文学的新学说,而在那
时以前天文学的学说是仅仅建立在先验的数学简单性的根据上的。差不多和伽利略同时,
英国数学家,在把代数学改进为现代形式方面有很大贡献的哈里奥特
(ThomasHarriot),也用一具望远镜观察了月球与木星的卫星,不过他生前没有把他
的发现刊布出来。
伽利略的主要的和最具独创性的工作是为动力学奠定了基础。这时,静力学方面已
经有一些进步,布鲁日的史特芬即史特维纳斯(1586年)尤其有贡献,他在斜面和力的
合成,以及流体静力学的水压方面都做了一些工作,可是人们关于运动的观念,仍然是
未曾经受训练的观察和亚里斯多德理论拼凑而成的大杂烩。物体被认为有所谓本质的重
或轻,并且用和自身的轻重成比例的速度下降或上升,因为它们以不同的力量,“寻找
它们天然的位置”。1590年左右,史特芬与德·格鲁特(de Groot)在德尔夫特
(Delft)证明轻重两物同时坠落,则同时到达地面。伽利略也许重做了这个实验(好
象不是在比萨斜塔上),因为他早说过炮弹并不比枪弹落得更快。
哥白尼与刻卜勒证明地球与其他行星的运动可以用数学方式表达。伽利略觉得地球
的各部分在“局部运动”中也是按数学方式运动的。于是他想要发现的不是物体为什么
降落,而是怎样降落,即是依照怎样的数学关系而降落;这是科学方法上的一个大发展。
物体以不断增加的速度降落。这种增加的定律是怎样的?伽利略的第一个假设,就
本身言是很合理的。这个假设认为速度与降落的距离成比例。但这个假设含有一个矛盾,
于是他试用另一个假设,即速度与降落的时间成比例。这个假设经证明没有什么困难,
于是伽利略演绎出它的结论,并和实验的结果比较。
物体自由降落时速度太大,用当时已有的仪器不易量度,更难得到精确的结果,所
以须将这个速度减少到便利的限度以内。伽利略起先认为物体沿斜面降落所得到的速度,
与垂直降落同一距离所得到的速度一样。他于是用斜面实验,并发现他量度的结果与根
据下列假设及其数学推论计算出的结果相符。这个假设就是:速度与降落的时间成比例;
这个假设的数学的推论是:物体降落经过的空间按时间的平方而增加。他还再度发现另
外一个事实;摆的振荡周期与摆幅无关(小摆动时);可见在等时间内重力以等量增加
摆锤的速度。
伽利略还发现:如果摩擦力小到可以忽略时,球滚下一个斜面之后,可以滚上另一
个斜面直到和出发点一样高的地方,而与斜面的倾斜度无关。如果第二面是水平的,这
个球将以恒速在这面上不断地向前跑去。
除了希腊的原子论者与少数的现代人如列奥纳多和邦内德提(Benedetti,1585年)
之外,人们一向假定每个运动都须有继续不断的力去维持它。行星必须有亚里斯多德的
“不动的原动者”或刻卜勒的太阳经过以太的作用,来维持它们的运行。但经过伽利略
的研究,人们才明白:需要外力的不是运动,而是运动的产生或停止或运动方向的改变。
物质既然具有惯性,行星系一旦开始运动,就不需要力去维持行星的运动;虽然必须找
到一个原因去解释它们为什么不断地离开直线路径,而在围绕太阳的轨道上运行。在此
以前就是正确地提出这个问题也不可能,但现在解决的途径已打开了,而解决的人就在
眼前,因为牛顿就出生在1642年,即伽利略死去的那一年。
伽利略在动力学上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发现。在他以前抛射体的路径,已经是一个
猜测纷纭的问题。伽利略看出抛射体的运动可以分析为两个成份:一个在水平向,速度
恒定不变,一个在垂直向,遵循落体的定律。这两个分量综合之后,即得路径为抛物线。
伽利略的哲学思想,一方面接近刻卜勒,另一方面接近牛顿。和刻卜勒一样,他要
寻找自然现象间的数学关系,但他所找的不是神秘的原因,而是要了解支配自然变化的
永恒定律,不管“自然的理由是人类所能了解或不能了解的”。
由此可见伽利略已经远远离开了经院派以人为中心的哲学,在这哲学里,整个自然
界都是为人而创造的。但是,在伽利略看来,上帝把这种严格的数学必然性赋予自然,
而后通过自然,创造“人类的理解力,使人类的理解力在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之后,可以
探寻出一点自然的秘密”。
欧几里得与其前人把几何学归到数学的领域。希帕克、哥白尼与刻卜勒表明天文学
可以归结为几何学。伽利略也同样地对待地上的动力学,把它变为数学的一个部门。要
从构成一种新科学的题材的观察到的一团混乱的现象和一团混乱的模糊的观念中,创造
出一种新科学,第一步总是要抓着可给以确切界说的几个概念,这种界说至少应在一个
时期内是有效的;如果可能的话,这种界说应使我们可以对这些概念给予数学上的量的
处理。为了要把他的落体的加速度问题变成可研究的问题,伽利略首先将古来关于距离
与时间的概念给予确切的数学形式。亚里斯多德与经院哲学家的主要兴趣在于最后因,
他们认为地上的运动和天文学上的天体运动并不相似,而是形而上学的一个分支。于是
他们就借助作用、动因、目的、自然位置等含糊观念,从本质的角度去分析运动。关于
运动本身,他们很少说到或想到,而只是举出了运动的几种区别,如自然的运动与剧烈
的运动的区别,直线运动与圆运动的区别等。在伽利略看来,这些都是无用的,他所要
研究的不是运动为什么发生而是怎样发生。定性的方法使得空间与时间在亚里斯多德思
想中成为某些不重要的范畴。伽利略使得时间和空间在物理科学中具有了本原而根本的
性质,自此以后时间和空间就始终在物理科学中具有这种性质。他和别的人还认识到,
在惯性里除了重量之外,还有某一个量。但质量的确切定义是牛顿首先提出的,至于能
量的概念,则到十九世纪中叶,才形成并得到定义。
虽然如此,伽利略毕竟在数学的动力学方面迈出了最初的、也是最难的一步,这就
是从经院哲学在分析变化和运动时所采用的模糊的目的论范畴,跳到关于时间和空间的
确定的数学观念。贝尔特教授认为我们现今的许多哲学困难都是由这一步骤带来的。我
们或许可以回答说,这一步骤揭露并澄清了亚里斯多德物理学所掩盖起来的许多困难。
总之,一件事是确定的:如果没有伽利略的新眼光,动力科学是不会有那样的发展的。
如果他的某些继起者把这门学科和形而上学的实在问题的关系估计得过高,那并不是伽
利略的过错。事实上对于只有根据轻率的推测才能解答或者只能由哲学体系演绎出来的
问题,他宁愿承认无知,耐心等待。他承认他对于力的本性,重力的原因,宇宙的起源,
毫无所知。他认为,与其夸大胡说,不如“宣布那个聪明的、智巧的、谦逊的警句:
‘我不知道’”。
也许在物理学的其他部门的哲理问题上,伽利略也和前人有同样重要的不同。刻卜
勒承认物体的第一性的质(或不可分离的性质)与第二性的质(或不甚实在与不甚根本
的性质)的差别。伽利略更进一步,认为第二性的质不过是感官上的主观效应,和不可
与物体分离的第一性的质迥然不同。在这里,他与古代原子论者是一致的,这是因为原
子论者的哲学在不久以前又复活了。伽利略说:
当我设想一件物质或一个有形体的物质时,我立刻觉得我必须设想按它的本性,它
是有界限、有形状的,和旁的东西比较起来是大还是小,处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间,在
运动还是静止,与其他物体接触还是分离,是单个、少数还是多数,总之,无论怎样,
我不能想象一种物体不具有这些条件。但关于白或红,苦或甜,有声或无声,香或臭,
我却不觉得我的心被迫承认这些情况是与物体一定有关系的;如果感官不传达,也许推
理与想象始终不会达到这些。所以我想物体方面的这些味、臭、色等,好象真的存在在
物体中,其实只不过是名称而已,仅仅存在于有感觉的肉体中;因此,如果把动物拿走,
一切这样的质也就消除了,或消灭了。
伽利略就按着这一思路重新发现了德谟克利特用原子和虚空言简意赅地表述出来的
那条原理。伽利略还接受了关于物质的原子说,并且相当详细地讨论了原子在数目、重
量、形状和速度方面的差别,怎样造成味道、气味或声音方面的差别。
在这里,伽利略也离开了他的同代人心目中的自然界的画面。在普通人看来,色、
声、味、臭、热、冷等特性是非常实在的,在伽利略看来,这些特性只不过是观察者心
目中的感觉而已,是原子的排列或运动引起的,而原子的排列或运动本身又服从于不变
的数学上的必然性。至少在他看来,原子尽管是大自然的奴隶,却是实在的,而第二性
的质只不过是感官的幻影而已。一世纪以后,贝克莱主教又提出:归根结蒂,第一性的
质同样也只不过是建立在感官知觉基础上的心理概念而已。
伽利略对这些问题的处理方法受到人们的责备,因此,有些二元论的和唯物主义的
哲学十分肯定地是由这里产生出来的。这样做的结果也许就和法国百科全书派陷入同样
的错误中:把一门科学同整个科学的关系,把整个科学同形而上学的实在问题的关系,
弄错了。不过,我们将在本书后面的几章中再对这些问题作比较详细的论述。
从笛卡尔到波义耳
和伽利略同时代但比较年轻的笛卡尔(Rene Descartes,1596-1650年),为现代
批判哲学奠定了基础,并发明了一些在物理科学上有用的新的数学方法。他生于法国都
兰城(Touraine)的半贵族的家庭里,并在拉弗勒希(La Fleche)从耶稣会教士学习,
但他的主要工作却完成于旅居荷兰的二十年内。他在服务于克里斯蒂娜(Christina)
女王时死于斯德哥尔摩。
笛卡尔证明在公认的哲学观念下面还有许多没有得到证实的假定。他抛弃了根据希
腊哲学和教父理论建立起来的、在当时仍然有力的中世纪积累下来的思想,而企图仅仅
根据人的意识与经验,建立一种新的哲学,这个哲学的范围从对于上帝的直接的心理领
悟一直到物质世界的观察与实验。可是经院哲学的痕迹仍然留在他的意识里。
在数学上笛卡尔大大前进一步,把代数的方法应用于几何学(不谋而合的还有费马
[Fermat〕),从而发展了在印度、希腊与阿拉伯都可以找到的、并为现代人,特别是
维埃特(Viete)加以推进的一些见解。在此以前每一几何学的问题都须应用新的技巧
去解决,但笛卡尔提出了一个方法,打破了孤立处理的局面。座标几何学(即解析几何
学)的基本观念是很容易说明的。从一定点(或原点)O作互相正交的两直线OX与OY。
这两条线可用为轴线,它们所定的平面上任何一点P的位置,可以其距离一轴的长度OM
或x和距离另一轴的长度PM或y而决定之。x与y两长度称为P点的座标,x与y 之间的各种
关系相当于图中平面上的各种曲线。例如设y与x成正比而增加,换言之即y等于x乘一常
数,在图上合于这关系之点便是象OP那样的一条直线。又如设y等于x2乘一常数,我们
便得到一条抛物线……。这样的方程式可以用代数学处理,而其结果则可用几何学解释。
有了这个方法,许多物理学的问题,从前不能或不易解决的,现在都可以解决了。牛顿
就研究过笛卡尔的几何学著作,并使用了他的方法。
笛卡尔指出了力所做的功(即现代人所说的能量)的重要性。他认为物理学可以归
结为机械学,他甚至把人体看做与机器是相类似的。他接受了哈维关于血液在动静脉里
循环的理论,并在当时的争论中为这个理论辩护,但他不相信血液是在心脏的收缩的推
动下循环的。他和中世纪人及费内尔一样,认为人体机器所以能继续作功,是靠了自然
过程在心脏里所产生的热。所以在他看来,灵魂(有理性的灵魂)与它所居住而且控制
的肉体(地上的机器)完全不同。他赞成盖伦的学说,以为血在脑中产生“一种极微妙
的气或风”,叫做“动物元气”。但他和范·赫耳蒙特一样,不把“动物元气”看做灵
魂,虽然有了这种元气,脑才能接受灵魂的印象和外界物体的印象,然后这种元气就由
脑通过神经,而达于肌肉,使四肢活动。
这样,笛卡尔就第一个提出了彻底的二元论,这种把灵魂与肉体,心与物鲜明地区
别开来的学说,后来成为极普遍的信仰和极重要的哲学。他以前的人们和他以后的许多
人还认为灵魂与火或气具有同样的性质,而物与心的分别与其说是种类上的分别,不如
说是程度上的分别。
笛卡尔企图把地上的力学的已知原则应用于天体现象,在这里,和他的主要的哲学
观点相反,他的处理方法,似乎建立在希腊人和经院派的矛盾现上。他把物质世界和精
神世界对立起来,精神是属于人的,不相连续的;因此,物质必定是不属于人的,连续
的,而其本质则必定是广延。物质宇宙必然是一个致密无间的充实体。在这样一个世界
中只有物物相触才能产生运动,因而运动只能发生于闭合路程之中;不存在物体可以通
过的真空。由此,笛卡尔建立了有名的关于一种本原物质,或看不见但充满空间的以太
的漩涡学说。石头向地球降落,卫星被行星吸引,而地球与行星又带着它们周围的附属
的漩涡,沿着更大的漩涡围绕太阳旋转,正如一根浮在水面的麦草,为水的涡流所捉住,
被带向运动的中心一样。
后来牛顿用数学证明笛卡尔的漩涡的性质与观测不合。例如漩涡各部分的周期必定
与离中心的距离形成二乘比。如果带有自己的漩涡的行星,又被带着在太阳的漩涡中运
行,这种关系也必定有效。但这种关系与刻卜勒第三定律不相符合。前面讲过,这个定
律说:周期的平方与平均距离的立方成正比例。虽然如此,漩涡说在牛顿的研究成果发
表以前(甚至以后),却盛行一时。这是一次想要把天体的大问题归结为力学的勇敢尝
试,因此它才载入科学思想史。它把物质宇宙看做是一个可以用数学方式去解释的巨大
机器,虽然牛顿后来证明,这种数学解释是不精确的。
在当代人看来,笛卡尔的由接触而生运动的漩涡,从机械观点来看,比伽利略所想
象、后来由牛顿加以系统解释的通过超距作用而产生加速度的力,容易了解得多,因为
这两人都没有对这些力的成因或其作用的方式有所说明。
笛卡尔的机器,与当时尚在盛行的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和经院哲学家的见解根本不
同。照他们的见解,上帝创造世界,是为了通过高出万物的人类,使整个过程重新回到
上帝那里去。在笛卡尔体系中,上帝在一开头的时候把运动赋予宇宙,以后即听其自然
进行,虽然也得照了上帝的旨意。他认为这个宇宙是物质的而非精神的,无目的的而非
有目的的。上帝不再是最高的善,而被贬到第一因的地位上去了。
笛卡尔和伽利略一样,认为物体的第一性的质是数学的实在,其中最重要的是广延
性,第二世的质只是第一性的质经过人类感官的翻译。但思想与物质是同样实在的——
“我思故我在”(Cogitoergo sum)。因此笛卡尔达到一种明确的二无论。这从他的生
理学中也可以看出。一方面有肉体的世界,它的本质是广延,另一方面则有内在的思想
王国:广廷与思想相对立。在笛卡尔看来,物是真正死的东西,除了在开始时从上帝得
到的运动之外,物不能再有其他活动。有些人自称为唯物主义者,分析起来实在是泛神
论者,笛卡尔在他的二元论的一个方面,才是真正哲学上的唯物主义者,因为在他的观
念中,物的质点绝对不带一点生命。
笛卡尔的二元论提出了两个在表面上没有关系的东西——心与物——的相互关系问
题。这个无广延性、非物质的心怎样能够知道有广延性的物质世界,且使其发生变化呢?
物质的物怎么能引起非物质的感觉呢?笛卡尔和他的门徒的答案实际上是说上帝使然;
在信仰二元论的人看来这个答案实在大有道理在。
牛津的亚里斯多德派学说受到格兰维尔(Joseph Glanvill)的批判。他拥护培根
和笛卡尔的见解。笛卡尔的哲学受到很大欢迎,尤其是在大陆上。但他的体系受到霍布
斯(Thomas Hobbes,1588-1679年)的批评。霍布斯在见到伽利略以后,就把动力科学
发展成为一种机械哲学。他不了解数理力学的确切方法,以为它可应用于一切的存在。
他抛弃笛卡尔的二元论;脑是思想的器官,运动中的物质是唯一的实在。不是由于忽略
了困难便是由于没有看到困难,霍布斯把感觉、思想与意识都看做是原子在脑中活动所
产生的幻象。
霍布斯是现代第一个伟大的机械哲学的代表。他受到许多愚昧的诽谤和有见识的批
评。剑桥的柏拉图派指出把广延性及其各种形式当做物体的唯一实在性质的理论,不能
解释生命与思想,他们企图通过把空间神化来调和宗教与机械哲学。马勒伯朗土(Ma-
lebranche)更进了一步。他把无限空间与神视为一体,用无限空间来代替亚里斯多德
的纯粹形式或绝对现实性。斯宾诺莎(Spino-za)持有一种无限实体的理论,一切有
限的存在都是无限实体的形式与限度。于是神成为无矛盾的宇宙的内在因,而笛卡尔的
心物二元论,从“永恒方面”来看,也就归结为较高的统一了。哲学家们就这样请出了
上帝,而逃避了他们的困难。虽然如此,霍布斯对于科学思想仍然产生了影响。
迪格比(Kenelm Digby)爵士对亚里斯多德的本质特性加以嘲笑,他和伽利略一样,
认为一切现象都应该用“局部运动”中的质点去解释。牛顿的老师巴罗(Isaac Barrow,
1630-1677年)还对伽利略的数理物理学的含义加以阐释。科学的目的在于研究可感觉
的领域,特别是在它表现出量的连续性的时候,而教学则是量度的技术。因此物理学,
作为一种科学看,完全是数学性的。数学的最好代表是几何学。重量、力与时间等自伽
利略以来变得很重要的量,很难和物体是有广延性的东西的概念联系起来;如果用运动
去界说并测量时间,我们就有陷入一种逻辑上的循环论证的危险,因为运动的变率包含
有时间的概念。可是巴罗说空间与时间是绝对的、无限的和永恒的,因为上帝是无所不
在与永久长存的。空间连续延展而无限度,时间永远均匀地流动,而与可感觉的运动无
关。这是对于牛顿所持有的绝对时空观念的最早的明白陈述。巴罗所表达的时间和空间
是和人们的知觉与认识无关的,除了与神有关之外,只靠自己的权利而存在。正如伯特
教授所说:“自然从一个互相具有质的与目的的关系的物质的世界,一变而为在时空中
作机械运动的物体的世界了”。虽然如此,巴罗、牛顿与他们的门徒并没有从他们的新
的力学科学演绎出一种机械的反宗教的哲学。重新提出伊壁鸠鲁的原子理论的伽桑狄
(Gassendi)也是一位职业的天主教教士。而且一位谦逊、和易、英国式的物理学家、
化学家和哲学家波义耳还提出一个有益的警告,提醒人们注意世间一切并不是都可以用
简单的数学方式来解释。
作为一位科学家,他继承了吉尔伯特与哈维的实验主义的传统,并接受了“我们的
维鲁拉姆(Verulam)大男爵”的实验方法。他寻找的是不必追求最后因——不管这些
原因是经院哲学的还是数理力学的——直接就可以知觉到的各种性质之间的关系。解释
一件事实,只不过是把这件事实从人们了解得比较清楚的另一件事推导出来而已。他尤
其想这样地去研究通常事物的化学,而不联系当时流行的半神秘的化学元素理论。他认
识到伽桑狄不久以前重新提出的原子理论的重要性,企图把这个理论和笛卡尔的空间要
素调和起来,并且在他的化学思想与物理学中,利用这个理论来解释热的现象。
波义耳接受了(实际他也必须接受)认为“第二性的质”只是感觉的幻象的见解,
但他正确地指出,毕竟“在这世界上,事实上还有某些有感觉、有理性的、我们叫做人
的生物”。既然人带了他的感觉,构成宇宙的一部分,所以第二性的质与第一性的质是
同样实在的。这里,波义耳从相反的方面,接触到贝克莱所得到的结果,而且他所使用
的论据现在好象仍属有效。机械世界与思想世界都是哲学要对付的整个世界的两部分。
为了要把问题放在人类理解力的范围内也许必须把这两个世界看做是完全分离的;但是
这是由于我们需要从不同的方面对问题挨次加以处理,从而把问题简化。如果有一个比
我们的心灵更高的心灵,也许就可以从整体上去凝视世界。
波义耳用宗教的术语来表达他的哲学。人的理性灵魂具有着神圣造物者的形象,是
“一个比整个形体世界更高贵、更有价值的存在”。上帝不但在开初创造了世界,而且
要使世界存在与进展还不断地需要他的“普遍参与”。这是基督教的“内在论”同物质
有关的一面,也是古印度与阿拉伯关于上帝不断创造万物的观念的部分复活。直接因是
机械的,但最后因则非机械的。
作为一位物理学家,波义耳在胡克的帮助下,改进了1654年冯·盖里克(von
Guericke)所发明的空气唧筒,并利用这个抽气机来研究“空气的弹力与重量”。他发
现空气是有重量的物质,并证明一定量空气所占的体积与其所受的压力成反比例,这关
系也不谋而合地为马里奥特(Mariotte)所发现。波义耳观察到空气压力对于水的沸点
的影响;他搜集了许多有关电与磁的事实;他用密闭管改良了伽利略的温度计,并记录
了健康人体不变的温度;他认识到热是“活跃的”分子活动的结果。作为一位化学家,
他把混合物与化合物区别开来;他制出了磷,并且用器皿从水面上收集了氢气,可是他
却说那是“重新制成的空气”;他从木材蒸馏的产物里得到丙酮与甲醇;他研究了结晶
体的形态,据此研究化学结构。
但波义耳对于当代一般观点的最大贡献在于他抛弃了经院哲学中残存的柏拉图和亚
里斯多德的“理式”,抛弃了四“元素”的旧观念,并且抛弃了另一化学假说:物质的
本质应该到盐、硫与汞等“原质”或“要素”中去寻找。他对这些术语赋予比较现代的
意义,说明这些乐西都不是真正的元素。
他的见解载于1661至1679年间发表的一部三人对话集中,书名为《怀疑的化学家:
或化学与物理学上的疑点与矛盾,并及世俗炼金家用以证明盐、硫、汞为物的真正原质
的实验》。波义耳的代言人用如下的话说明他的观点:
尽管我在逍遥派哲学家的书中遇到精微的推理,在化学家的实验室中看到美妙的实
验,我的拙劣的天性总觉得,如果两方都拿下出比通常拿出的更为有力的论据来证明他
们的说法的真实性的话,那么,人们对于混合物中的物质成分,即一些人要我们叫元素,
另一些人要我们叫要素的东西,保留一些怀疑,是完全合理的。
波义耳指出,人们以为火可以把物体分解为元素,其实在不同的温度下所产生的效
果是很不同的,常常产生一些显然也很复杂的新物体。黄金是不怕火的,绝不会产生盐、
硫或汞,但可以和其他金属一起制成合金或溶解于王水,而且仍可恢复原形。这说明金
的“颗粒”经过各种结合之后仍然不变,而且说明并没有出现亚里斯多德的元素或炼金
家的原质。他于是提出一个谨慎的命题:“也许不妨姑且承认:我们可以把凝结物所提
供或组成凝结物的那些互相截然有别的物质,叫做这些凝结物的元素或原质,而不致造
成多大的不便。”这样,波义耳就抛弃了以前的一切见解而给元素下了一个朴实的定义,
不管在他以后化学的面貌经过了许多革命性的改变,这个定义仍然适用。波义耳自己没
有在实验中运用他的见解,但别人却无意识地运用了这些见解,一个世纪以后,这些见
解就为拉瓦锡所采纳,成为现代化学的基础。
波义耳拒绝了贵族的爵位和伊顿(Eton)学校校长的荣誉。他的才能在他的爱尔兰
墓志上受到表彰。据说在那上面他被誉为“化学的父亲和科克(Cork)伯爵的叔父”。
帕斯卡尔与气压计
在结束这个时期的数理科学的叙述以前,我们必须短简地谈谈以神学家出名的帕斯
卡尔(Blaise Pascal,1623-1662年)。他是概率的数学理论的创始人,这种研究从关
于赌博机遇的讨论开始,现在对科学、哲学以及社会统计的问题都证明有很大重要性。
事实上,一切经验知识的心智基础都可以说是概率问题,都可以用赌博的术语去表达。
帕斯卡尔还对液体的平衡进行了实验。比克曼(Beekman)和巴利安尼(Balliani)
在1615年和1630年先后都注意到抽水唧筒有压缩空气的作用。伽利略说,有一位工人告
诉他,唧筒打水的高度不能超过“18时”(可能约27呎),1640年左右,伯提(Berti
即Al-berti)在罗马也进行了这些实验。这就促使托里拆利在1643年制造出一个水银气
压计,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密度很大的水银柱的高度不超过30时。后来,在帕斯卡尔的
指导下,一具气压计被人带上多姆山(Puy de Dome)上。仪器愈向上搬,大气压力就
愈减少,水银柱也愈降低。由此可见水银柱不下落是因为有空气压力支持,而不象亚里
斯多德派所说的那样,是由于自然“厌恶真空”。
妖术
妖术的信仰和巫术的实施当然在史前期就有了,事实上,早期宗教和自然科学也许
就是从妖术和巫术所形成的观念中脱胎出来的。但是在教会最初征服世界以后,丰产崇
拜的巫术和其他形式的妖术,便被有知识的人看做是异教的遗迹,不再为人所畏惧了。
圣·博尼费斯(Saint Boniface,680-755年)把对于妖术的信仰归入魔鬼的诱惑之列,
查理大帝的法律则规定,如有以妖术罪名致人于死者,其罪等于谋杀。教会对此也取宽
大态度——明知不对而招唤恶魔,不是异端,只是罪恶。
但是到中世纪后期,恶魔便声名大著。丰产崇拜的巫术,由于摩尼教异端的关系而
恢复起来,到后来,魔鬼竟成为被压迫者崇拜的对象——一位被剥夺了王位继承权的魔
王。圣·阿奎那运用了他巧妙的机智为教会过去对于妖术的态度巧加辩解;他说,虽然
相信魔鬼能够制造天然的雷雨是异端,但是如果以为魔鬼在上帝的许可下可以制造一点
人工的雷雨,那是与天主教的信仰没有抵触的。1484年,教皇英诺森八世(Pope
Innocent VIII)代表教会对群众认为可以与恶魔和鬼物交通的信仰,以及群众对于妖
人和女巫的魔力的信仰,给予正式制裁。于是这样有罪的人都变成了异端分子,正统派
也就获得了一个可怕的新武器:凡是异端分子都可宣布为妖人,而激起群众对他的愤怒。
有些牺牲者实际是摩尼教或其他原始宗教的正当信徒,因举行仪式而遭受火刑,还有许
多则是为人所诬陷的。
宗教改革的时候,新教徒把这些观念接受下来。他们可以引用圣经上的诰诫:“行
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在活”。虽然古代的教会法典只是对妖术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他
们也用不着去巧加辩解了。新教徒与罗马教徒在迫害女巫方面,互相竞赛。在大陆上,
招认与告发都是依照法律按正规途径用酷刑逼出来的,差不多所有的被告部招认了。在
英国只有特殊法庭才有权使用酷刑,民事法庭无此权,被告者大半到死不承认他们有罪。
据估计二百年内整个欧洲死于此难的人为数在七十五万以上。被告的人要想逃脱是很困
难的。如果自认有罪,他们立刻就被活活焚死;如果不招认,他们便受到酷刑,直到招
认为止。
十五世纪出版的宗教审判官的敌本《奸人的惩罚》中,有关于审判女巫的方法的记
载。那里所记载的野蛮的和不守信义的法律程序简直令人不能置信。不拘什么方式,只
要能得到供状,都是法律所允许的。在施酷刑前后,审判官应该答应保全被告的生命但
不告诉她要把她下狱。这种诺言应该暂时有效,但以后还是应该把她烧死。在别的场合
下审判官应该保证慈悲为怀,“但要有这样的心理保留:他的慈悲是对自己或对国家而
言的”。
很少人敢冒惨死的危险去对这种疯狂的迫害提出公开的抗议。这样做的第一人也许
是阿格里帕(Cornelius Agrippa,1486-1535年)医生。第二人可能是韦尔(John
Werer)。他是克勒夫斯的威廉公爵(Duke William of Cleves)的侍医。靠了公爵的
保护,他才敢这样做。1563年,韦尔出版了一本书,说明所谓妖术通常是由于魔鬼们造
成的幻觉而产生的,因为魔鬼们总是利用女人的弱点来制造他们所喜欢的迷信的残酷行
为和无辜的流血。一位住在肯特(Kent)郡的纳士斯科特(Reginald Scot)在《巫术
的真相》(1584)一书里,采取了现代的常识性的看法,认为整个这件事是愚昧、幻觉、
欺诈与诬告的大杂烩。斯科特的书几次翻印,在某一个时间内“对于地方官与僧侣有很
大影响”。一位耶稣会教士斯皮(Spee)神父在不到两年之中陪伴了大约二百位牺牲者
到维尔茨堡(Wurzburg)的火刑场去。他对这个经验惊骇不置。他说他相信这些人都是
无罪的。他们的招认千篇一律,因为他们宁肯早死,不愿再受酷刑。1631年他发表了一
本隐名的书,书中说:“如果对所有教会的僧侣、博士和主教施以他们所用的酷刑的话,
可以使他们个个都招认他们施行过巫术。”
但是这些应当名垂千古的勇士们,并不能制止蔓延到社会各阶级的疯狂的浪潮。詹
姆斯一世写了一本关于妖术的书,对韦耶尔与斯科特加以谴责;连大医生如哈维爵士与
布朗爵士(Sir Thomas Browne)也参与对女巫进行检查。酷刑与烈火的狂欢仍旧流行
整个欧洲,一直至十七世纪之末或更后。这件事是现今的集权主义时代以前人类历史上
最黑暗、最可耻的一页。
妖术信仰的衰退与它的兴起一样缺乏明显的理由。文明世界在停止焚烧女巫以前,
已渐渐了解不能再相信有妖人的存在了。这并不是由于世人变得更宽大、更人道了,而
是由于世人更怀疑和不畏惧女巫的力量了。事实上,这个世界正在准备迎接十八世纪的
唯理论哲学和冷静的唯智论。至少在这个问题上,唯理论哲学和唯智论是有一件功劳值
得大书特书的。很明白,这种态度的改变主要是由于科学的进步。科学已经慢慢地确定
了人类支配自然的界限并揭示了人类支配自然的方法。这个阶段是后来才达到的。本章
所述的重要时期,则始终由于对妖术的非理性的信仰,而暗然无光。即使在三百年后的
今天,这类信仰还潜藏在表面之下,随时可以在各阶级的无知无识的人们中间复活。
数学
当代对巫术和科学混淆不分的情况,很可以在约翰·迪伊(John Dee,1527-1608
年)身上看到。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占星术、炼金术与招魂术上面,但是同时他却
又是一位极合格的数学家,哥白尼学说的最早的支持者。他在比林斯利(Billingsley)
于1570年所发表的欧几里得著作的英语译本上写了一篇有学术意义的序言。在1582年教
皇格雷哥里十三世把有误差的历法改正了十天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政府聘请约翰·迪
伊就实施这项改革的方法提出报告。只是由于英国教会主教们的反对,英国实施这项改
革的时间才推迟了170年。约翰·迪伊在1547年从低地国家带回了夫里希斯(Frisius)
所制造的天文学家用的十字规和刻度环,以及麦卡托(Mercator)所制的两个地球模型。
麦卡托因为制成互成直交的经纬线的地球平面投影图而著名于世。史特维纳斯所发明的
十进分数法也促进了应用数学的发展。
在这一时期里航海术得到有效的改进。前面讲过(100页)航海术开始于葡萄牙王
子亨利,到了有名的霍金斯(Hawkins)、弗罗比希(Frobisher)、德雷克(Drake)
和腊勒(Ralegh)的时候就告一段落。荷兰人在埃里克曾(Erikszen)与洪特曼
(Nontman)等人的领导下,于十六世纪末开始探险,很快就在东西印度群岛建立了殖
民地。1601年荷兰的东印度公司获得特许开发权,稍后英国也成立了类似的公司。
在新旧时期交接之际,有一位孤零零的人物霍罗克斯(Jeremiah Horrocks,1617
-1641年)值得一提。他是兰开夏郡(Lanca shire)贫苦教区的一个教士。他追随刻
卜勒的研究成果之后,认为月球的轨道是椭圆(地球在其一个焦点上),并且首先预测
并观测了金星过日面的现象。这就使他能够改正金星轨道上的误差并估算出它的直径。
五十年后,牛顿承认他从霍罗克斯那里受益不浅。
科学的起源
在本章内我们终于看到近代科学的真正起源。在文艺复兴时,自然科学还是哲学的
一个分支;但在我们刚才讲过的时期中,它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观察与实验的方法,在可
以应用这些方法的地方还得到数学分析的帮助。哥白尼与刻卜勒虽然仍在数学的和谐中
寻找最后因,并且在牛顿的时代以后很久,这个思路还是存在着,往往以为在每个现象
可以用数学方式从量上加以表示以后,这个现象就算既得到了科学上的解释,也得到了
哲学上的解释了。可是这个倾向对于实验科学家并没有什么妨碍。他们丢掉了理性的全
面的综合这条镀金锁链(不管它是亚里斯多德的还是柏拉图的),因而可以自由而谦卑
地接受事实,即使这些事实不能嵌合到一个普遍的知识体系里去。但事实也开始在这里
或那里凑合起来,加七巧版的零块一样,使得图案的某些部分赫然出现。在下一时期内,
这个动向在牛顿关于重力定律的表述中表现出来,那是科学上的第一次大综合,但在十
八世纪法国百科全书派的夸大的机械哲学中,这个动向也许就摆动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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