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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ldwolf (破衣裳||■漂来,桐子), 信区: Philosophy
标 题: 论道德的谱系(5) zcm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04日12:16:14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杀了你好么?), 信区: Wisdom
标 题: 论道德的谱系(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Oct 10 10:45:58 2000), 转信
六
在这个义务与权利的领域里开始出现了一批道德概念,如“负罪”、“良心”、
“义务”、“义务的神圣”等等,它们的萌发就像地球上所有伟大事物的萌发一样,
基本上是长期用血浇灌的。难道我们不能补充说,那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失去血腥和残
忍的气味?就连老康德也不例外,他那“绝对命令”就散发着残酷的气味。同样是在
这个领域里“罪孽和痛苦”第一次发生了阴森可怕的观念上的联系,而且这种联系或
许已经变得无法切断了。让我们再问一遍:痛苦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补偿“损失”?只
要制造痛苦能够最大限度地产生快感,只要造成的损失,以及由于损失而产生的不快
能用相对应的巨大满足来抵偿:制造痛苦本来是一种庆贺,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债
权人越是不满意他的社会地位,他就越是重视这种庆贺。上述这些纯属推测,因为对
这种隐秘的东西追根究底是很困难,也是很难堪的,而且如果有谁在这时突然抛出
“报复”的概念,他就只能蒙蔽和混淆视线,而不是把问题简化(“报复”本身也正
是要引导向同一个问题,即:“制造痛苦怎么会产生满足感?”)。我认为,驯服的
家畜(比如说现代人,比如说我们)极力表现其谨慎,甚至于伪善,直到能够与构成
古代人巨大欢快的残酷(这残酷简直就是他们所有快乐的配料)程度相抵。可是另一
方面古代人对残酷表现出来的需求又是那么天真无邪,而且他们的这种“无所谓的恶
毒”,或者用斯宾诺莎的话说就是“恶毒的共感”,已经原则上被当成了人的正常的
特性,从而也就成了为良心所真心诚意接受的东西!明眼人或许能发现,时至今日还
有许多这种人类最古老、最原始的欢快的残余。在《善恶的彼岸》中,甚至更早些时
候,在《曙光》中我就小心地指出了:残酷在被不断地升华和“神化”,这种残酷贯
穿了整个上等文化的历史,它甚至还在很大意义上创造了上等文化的历史。无论如何,
人们在举行王侯婚礼和大规模公众庆典时开始不考虑对某人实行处决、鞭笞或火刑,
这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没有哪个高贵的家族不备专人,以供人随意发泄狠毒和
进行残酷的戏弄(让我们回想一下公爵夫人宫廷中的董·魁克多这类人。如今我们在
读他的书时舌头上还满是苦涩,甚至是痛苦,我们因此对这种痛苦的制造者感到非常
陌生、非常不能理解——他们竟然心安理得地把董·魁克多的书当作最逗乐的书来读,
他们简直要笑话死他了)。看别人受苦使人快乐,给别人制造痛苦使人更加快乐——
这是一句严酷的话,但这也是一个古老的、强有力的、人性的、而又太人性的主题,
尽管也许就连猴子也会承认这一主题:因为有人说猴子早已先于人类设想出,而且
“表演”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残酷手法。没有残酷就没有庆贺——人类最古老、最悠久
的历史如是教诲我们——而且就连惩罚中也带着那么多的喜庆!
七
不过,我阐述这些思想的意图绝不是要帮助我们的悲观主义者们向他们那走了调
的、嘎嘎作响的、厌倦生命的磨盘上加水;相反,应当明确地指出,在人类还未曾对
他们的残酷行为感到耻辱的时候,地球上的生活比有悲观主义者存在的今天还是要欢
乐。随着人们对人的耻辱感的增长,人类头顶上的天空也就越来越阴暗。悲观主义者
疲惫的目光、对于生命之谜的怀疑、厌倦人生者的冷冰冰的否定——这些都不是人类
最狠毒的时代的特征。它们刚刚开始出现,它们是沼地植物,有了沼地才有它们,它
们属于沼地——我指的是病态的娇柔化和道德化趋势,由于有了这种趋势“人”这种
动物终于学会了对他的所有的本能感到耻辱。在变成“天使”的途中(我不想在此用
一个更冷酷的字眼)人调理了他那败环的胃和长了舌苔的舌,这使他不仅厌恶动物的
快乐和无邪,而且对生命本身也感到腻味,有时他甚至对自己也捂鼻子,并且很不和
谐地同教皇殷诺森三世一道开列可厌事物的目录:“不洁的产物,在母亲体内让人恶
心的哺育,人赖以生长的物质实体的败环,唾沫、小便、人粪等分泌物发出的恶臭。”
如今,痛苦总是自然而然地被用作反对存在的第一条论据,总是对存在提出最重大的
疑问,这使我们回忆起人们做相反的价值判断的时代。那时人们不想回避痛苦,相反,
他们在痛苦中看到一种奇异的魅力,一种真正的生命的诱饵。或许那个时候疼痛不像
今天这样厉害——我这样说为了安慰娇柔者——至少一个治疗过内脏严重发炎的黑人
患者的医生可以下这样的断言(黑人在这里代表史前人),炎症的程度会使体格最好
的欧洲人感到绝望,可是黑人却无所谓。事实上,当我们数到前万名、或者前千万名
文化教养过度的人时就会发现,人的忍受疼痛的能力的曲线奇迹般地突然下降。我相
信,和一个歇斯底里的女才子在一夜中所忍受的疼痛相比,迄今为止为寻求科学的答
案而动用了计量器调查过的所有动物的痛苦都是不屑一顾的。或许现在还允许一种可
能性存在:那就是残酷的欲望也不一定就要全部消失,就像如今疼痛感加剧了那样,
这种欲望只需加上某种理想的、微妙的成分,也就是说,它在出现时必须被翻译成幻
想的和精神的语言,并且要用简直难以想像的名称装扮起来,使最温柔伪善的良心也
不会对它产生怀疑(一个名称就是“悲剧的同情心”,另一个名称就是“苦难的怀旧
情绪”)。起来反对痛苦的不是痛苦自身而是痛苦的无谓,但是不论是对于把痛苦解
释成整个神秘的拯救机器的基督来说,还是对于那些惯于从观望者、或者痛苦制造者
的角度理解所有痛苦的天真的古代人来说,一种无谓的痛苦都是根本不存在的。由于
在世界上创造出了,或者勿宁说中否定了,那隐蔽的、没有揭露的、无法证明的痛苦,
于是当时的人就几乎是必须要发现众神这些所有高尚和低贱的中间人,简言之,就是
要发现某种同样是隐蔽的、同样是在暗处的、而且是不会轻易地错过一场有趣的悲剧
的东西。借助于这种发现,生命在当时和以后就一直被理解为造物;生命本身得到了
正名,它的“不幸”也得到了正名。现在也许需要新的发现(比如把生命看成谜,看
成认识论的难题)。“为一个神所喜闻乐见的任何不幸都是正当的”。这就是古代的
感情逻辑?——说真的,这难道仅仅是古代的感情逻辑?众神被想像成残酷的戏剧的
爱好者——噢!只需看看加尔文和路德就可以知道这古老的想像在我们欧洲的人性中
延伸了多远!无论如何,除了从残酷中取乐,希腊人笃定不会向他们的众神呈奉更合
适的造福配料了。那么荷马为什么让他的神轻视人的命运呢?此外,特洛伊战争以及
类似悲剧的梦魔到底有什么意义?没有疑问,对于众神来说,这就是喜剧了,而且因
为诗人在史诗中比其他人都进行了更多的关于“神”的艺术创造,想必诗人本人也认
为这是喜剧……可是后来的希腊道德哲学家们却认为神也抬眼关注道德问题,关注英
雄主义和品德高尚者的自我折磨:“负有使命的赫拉克利斯”登台了,他对此亦有自
知,因为没有观众的道德行为对于演员民族来说是不可想像的。这项当时主要是为了
欧洲而完成的发明,这项关于“自由意志”,关于人之善恶的绝对自发性的如此之冒
失、如此之危险的哲学发明,难道不是首先为了证明:神对于人的兴趣,对于人类品
德的兴趣,是永不衰竭的吗?在这个世俗的舞台上从来就不允许开拓真正的新鲜事物、
挖掘真正前所未闻的对立、现实、灾难:只有神可以预知这个完全由决定论控制的世
界,因此神也很快就对它感到厌倦了——所以那些作为众神之友的哲学家们有充分的
理由不指望他们的神治理这样一种决定论的世界!古代世界基本上是公众的、开放的
世界,这整个古代世界都充满了对“观众”的柔情,当想到幸福时绝无法排除戏剧和
庆贺——我们已经说过了,即使是在实行重大的惩罚时也是喜庆的!……
八
再重复一遍,我们已经看到,罪恶感和个人责任感起源于最古老、最原始的人际
关系中,起源于买主和卖主的关系,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中;在这种关系中第一次
产生了人反对人的现象,第一次出现了人和人较量的现象。我们发现,不管文明的发
展水平有多低,都在某种程度上有这类关系存在。价格的制定、价值的衡量、等价物
的发明和交换——这些活动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占据了古代人的思想,甚至在某种意义
上它们就是古代人的思想:从这里培育出了最古老的关于精确性的意识,同样,人类
最早的骄傲,人对于其它动物的优越感也由此而产生。或许我们对于“人”(man-us)
的称呼也是出于这种自我感觉的表达。人把自己看成是衡量价值的,是有价值、会衡
量的生物,看成是“本身会估价的动物”。买和卖,连同它们的心理属性,甚至比任
何一种最初的社会组织形式和社会联合还要古老:在人们最原始的表示权利的方式中,
恰恰是那些关于交换、契约、罪孽、权利、义务、协调等等的萌芽意识首先转化出最
粗放、最原始的公共群体(和其它类似的群体比较而言),与此同时还形成了比较、
计量和估价权力的习惯。有鉴于这种笨拙的连续性,有鉴于这种跚跚来迟,而后又固
执地朝着同一方向发展的古代思想,人们马上就可以得出一个普遍结论,即:“任何
事物都有它的价格”,“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清偿的”:这是正义的最古老和最天真
的道德戒律,是地球上一切“善行”、“公允”、“好意”、以及“客观性”的开端。
这种初期的正义是在大致上力量均等者中间通行的好意,是他们之间的相互容忍,是
通过一种协调达成的“谅解”,如果是关系到力量薄弱者,那则要通过强迫达到一种
调和。
九
还是用史前时期来作比较(当然这个史前时期对于任何时代都是现存的,或者可
能重现的),公社的存在当然也是为了其成员的那一重要的基本关系:也就是债权人
和他的债务人之间的关系。人们生活在一个公社里,享受着公社的优越性(那是何等
样的优越性啊!我们今天往往会低估它!)。他们受到援助和保护,生活在平和与信
任之中;他们不需要担心遭到危害和敌意,而那些公社“之外”的人,那些“不安分
者”,却要担这份忧,——德国人懂得”痛苦“氌lend的原意是什么——人们恰恰是
把这危害和敌意抵押给了公社,让公社去承担责任。如果换一种情况会怎么样呢?可
以肯定,如果公社是受骗的债权人,那么它会尽力地使自己得到补偿的。这里讲的情
况是肇事者起码造成了直接损失,若撇开损失不谈,肇事者首先是一个“犯人”,一
个反对整体的违约者、毁誓者,他的所作所为关系到他一向从公社生活享有的一切优
惠和安逸。罪犯是个债务人,他不仅不偿还他获得的优惠和预支,而且竟然向他的债
权人发动进攻:鉴此,他不仅要依照情理失去所有那些优惠,而且更重要的是要让他
记住,这些优惠的代价是什么。受了损失的债权人——公社,愤怒地把犯人推回到野
蛮的、没有法律保护的状态。他迄今为止一直受到保护,所以这种状态就使他备受打
击——各种敌意都可以发泄在他身上。在文明发展的这个阶段上,“惩罚”的方式只
不过是反映和模仿了人们对于可憎的、丧失了保护的、被唾弃的敌人的正常态度。罪
犯本人不仅丧失了所有的权利和庇护,而且失去了获得任何宽宥的机会,他们受着战
争法则和胜利庆贺的无情而又残酷的摆布——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各种形式的战争和战
争的祭礼都在历史上呈现了惩罚。
十
如果一个公社的实力加强了,它就不会再把个别人的违法行为看得那么严重;在
公社看来,违法行为就不再会像过去那样对整体的生存产生威胁;不幸的制造者将不
再被当作“不安分者”而逐出公社,公众不再会像过去那样没有节制地拿他出气,——
事实上整体从此开始小心谨慎地为不幸的制造者辩护,保护他不受那种愤怒情绪,特
别是直接受害者的愤怒情绪的伤害。努力缓和违劣行为的直接受害者的愤怒情绪,旨
在限制事态的发展,预防更大范围的、甚或是全面的参与和骚乱;试图寻找等价物,
用以调节全部交易;特别是越来越坚定地要求在某种程度上对任何违劣行为实行抵偿,
至少是在某种程度上把罪犯和他的罪行分离开来——所有这些行动都在惩罚规则的长
期发展中刻下了越来越突出的痕迹。随着一个公社的实力和自我意识的增长,它的惩
罚规则也就会愈益温和。任何削弱和处心积虑破坏这种惩罚规则的举动都会重新引出
更严酷的惩罚方式。“债权人”越是变得富有,他就越是会相应地变得人性化起来,
直到最后他拥有的财富的数量使他不再能承受损失为止。社会的权力意识也在考虑之
列,因为它能够使社会享受到它所能得到的最高级的奢侈,即对社会的损害者不施行
惩罚。“其实我体内的寄生虫与我有何相干?那么让它们说话吧!让它们生活和繁殖
吧!我还很健壮,不会受影响!……由于对损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于允许无力赔
偿者逃之夭夭”,所以提倡“一切都可以抵偿,一切都必须抵偿”的正义感消失了——
就像世间所有好事一样,这种正义的消失是一种自我扬弃。我们知道这种正义的自我
扬弃给自己起了一个多美的名字——它叫“宽宥”;很明显,宽宥已经成了最有权力
者的特权,或者勿宁说,成了他的权利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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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我轻轻地悠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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