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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历史哲学的多元取向(卡尔.波普尔)(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23日17:37:04 星期一),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istory 讨论区 】
发信人: rboy (我想睡觉),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历史哲学的多元取向(卡尔.波普尔)(上)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Jul 23 15:29:48 2001)

历史哲学的多元取向
A Pluralist Approach to the Philosophy of History

    可称作历史哲学的学科始终围绕着三大问题:
    (1)历史的情节是什么?
    (2)历史的用途是什么?
    (3)我们应如何编写历史,或者历史的方法是什么?
    从荷马和圣经直至现代,人们对这三个问题或含蓄或明确地做出了种种回答。这些
回答的变化之小令人吃惊。
    圣经和荷马著作中对第一个问题——“历史的情节是什么?”——的最古老的回答
是有神论的。这个情节只能隐约地觉察,因为它来自上帝或诸神的意志;尽管它也许不
完全无法探测,然而要探测它也并非易事。无论如何,在种种事件背后隐藏着一个奥秘
。它与报应和惩罚有关;与一种神性的天平,正义的天平有关;尽管只有目光最敏锐者
才能看到做出公平的裁决。
    这架天平如果受到搅扰,就像钟摆一样摆回,它在希罗多德「Herodotus」的著作中
起着作用,希罗多德在特洛伊战争中看到人们从西方移到东方,而这说明了波斯战争的
摆回,在那些战争中人们从东方移到西方。两千三百年后,我们在托尔斯泰[Tolstoy]的
《战争与和平》「War and Peace]中发现了恰恰相同的理论:拿破伦〔Napoleon」移向
东方进入俄国换来了俄国人移向西方。
    无可否认,希罗多德和托尔斯泰都未提供初看起来像有神论的东西,但是有神论背
景——或多或少被抑制的关于神性的正义天平的理论——是确定无误的。
    这毕竟符合欧洲思想的整个框架,它的本源基本上是神学的,它固守着它的理论的
根本方案,甚至在革命的时代,甚至在这科学兴起的现代也是如此。
    因为在我们自己的时代,反对上帝的更早的、自然主义的革命已经用“自然”的名
称取代了“上帝”的名称。几乎其他一切都未加变动。神学、上帝之学,被自然的科学
取而代之.上帝的法则被自然的法则取而代之;上帝的意志和力量被自然的意志和力量
(自然力)取而代之;上帝的设计和上帝的裁决被自然选择取而代之。神学的决定论被
自然的决定论取而代之,即,上帝的全知全能被自然科学的全知全能取而代之。
    黑格尔和马克思又用历史女神取代了自然女神。因此我们得到了历史法则,历史的
力量、威力、趋势、设计与规划以及历史决定论的全知全能。反对上帝的罪人被“妄图
抗拒历史前进的罪人”取而代之,我们获悉不是上帝而是历史将是我们的法官。
    但是上帝——自然——历史的序列,和相应的世俗化的宗教的序列并不就此而止。
黑格尔的(宣称的)发现,即价值毕竟只是历史的事实(因为在上帝身上,价值与事实
是一回事)导致了事实的神化——关于人类生活与行为的现存的与真正的事实(恐怕包
括仅宣你的事实)的神化——因此又导致存在主义[existentialism」、实证主义[po
sitivism]和行为主义[be-haviourism]的世俗化的宗教。由于人类行为包括言语行为
,我们又被进一步导致对语言事实的神化。求助于这些事实或宣称的事实的逻辑的和道
德的权威似乎是我们时代的哲学的最终智慧。
    关于在历史中有一个情节的理论——无论这个情节是有神论的还是反有神论的——
是我用历史决定论[historicism」这个名称所称呼的事物。这个名称遭到了人们的攻击
,那些人认为名称很重要,他们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我强调地说,名称对我并不重要
,它只是个标签;我向来不在词语的问题上争论:在我看来,词语完全不重要——它们
只是真正需要说的事情的工具。
    我对历史决定论情节理论的批评也因过时而遭到攻击。人们说,历史决定论者已经
没有了,因此为什么要攻击他们呢?
    十分正确,尤其是最近,没有什么人公开捍卫历史决定论。甚至汤因比[Toynbee]
教授的追随者们,在这方面如果不是被击败的话,也是不那样夸夸其谈了。然而,我仍
几乎觉得仿佛淹没在历史决定论的洪流中。我不断地听说我们正生活在原子时代,生活
在太空时代,生活在电视时代,生活在传播媒体时代。我不怀疑,最近对大英博物馆[B
ritish Museum]的攻击至少部分地由于这样的信念,即在我们具有大众传播的新手段和
复印机与其他照相复印本的新时代,书籍的作用越来越不重要了。我也不断听说我们所
处的专业化时代,同时还听说新的抽象的革命艺术时代——顺便说一句,自从四十七年
前,即1920年,我看到在魏玛的包豪斯[Bauhaus in Weimar]展出的实际上它的所有变
种以来,这种艺术一直未发生变化,而当时它是反对停滞不前和恪守传统的革命运动。
然而,作为生活在既是专业化又是抽象艺术的时代的结果,我听说有一位专家夸耀自己
只专门研究自1930年以来的美国抽象艺术史。这样,包豪斯的早期阶段就不属于他的专
业。
    在我看来十分清楚,所有这些所谓的运动与倾向,时代与时期,都是历史决定论情
节观念的产物。然而,我仍感到停滞不前的危险,包括让我自己的思想停滞不前的危险
。因此我觉得,指责历史决定论的话我说得和写得已经足够了,现在我不想再说什么指
责它的话了。
    相反,我要试图重新看一看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尽管只是非常简捷地看一看——在
人类历史中存在一个情节的问题。
    总的来说,我认为对我们的问题的回答是“是的”。自从批评性讨论和写作发明以
来,兴起了可称为知识增长的事物,这种知识及其增长在我们的生活中正变得越来越普
遍。换言之,存在着知识的进步、技术的进步,在这个意义上存在着一个情节。
    只是在最近——大约在过去的几百年中——科学知识这个独特的事物,在人类生活
中变得明显重要了。但是回顾起来,我们可以说两件很概括的事情。一件是,我们正是
在拥有知识上最明显地区别于所有其他动物。另一件是,我们可以这样看待动物的进化
,即,我们知识的增长是动物进化的一种延续,尽管是以全新的手段。
    这样看待我们的历史的方法既是明显的又是极其片面的。四百年前,知识的增长不
是一个历史事件,而是一位极可疑的预言者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一个方
案,它很快变成了典型的智力时尚。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个时刻,它看上去不仅像一个
情节,而且像一种普遍的情节,人类历史的主要情节,也许是生命进化的主要情节。
    历史学家传统上对科学史所知极少,在这方面这是十分有趣的。因此1945年我在《
开放社会》一书中指出,在阿诺德·汤因比的六卷巨著《历史研究》[Study of Histor
y]中,完全未提科学史,那时此书已出版。在另一位很著名的历史学家所写的1938年首
次出版的另一部有名的巨著中,可以发现下面一个奇怪的句子:“……对物质世界的研
究被伽利略关于地球围绕太阳转动的断言所彻底变革”。
    我读到这个句子时感到很惊讶,因为众所周知,伽利略只是重申了哥白尼的天体运
行学说。曾有一会儿我想,“断言”[assertion]一词也许在这儿的意思是“重申”[
re-assertion]。然而,下一句话和其他几段文字向我表明这位著名的历史学家真地错
把伽利略当作哥白尼或者相反。因为下一句的开头是毫不含混的词语“在伽利略的发现
之前”,这是重新提及“伽利略关于地球围绕太阳转动的断言”这个句子的短语。可以
成倍增加这类例子,但是我不把抱怨“两种文化”当作我目前的任务。
    顺便说一下,几乎一切有创造性的科学家都对他们问题的历史知之甚多,因此对历
史知之甚多。伦们不得不这样:不理解它的历史,就不能真正理解一种科学理论。
    十分清楚,历史学家很快又会合乎情理地发现,他们不得不对科学及其历史有所了
解;他们会发现,不懂一点科学,他们就不可能理解任何最近的历史,尤其不能理解政
治或外交史。例如,在丘吉尔[Churchill]的《第二次世界大战》[The SecondWorld W
ar]中,我们发现了对雷达发展的充分论述。根本无法忽略它。
    但是让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普遍情节[the universalplot]的问题。
    我认为,人类创造了一种新的产物或人工制品,它可望终有一天会在我们这个世界
的角落导致和我们的祖先、制造氧气的植物或建造岛屿的珊瑚所导致的同样大的变化。
这些明显由我们自己所制造的新产物是我们的神话、我们的思想、尤其是我们的科学理
论:关于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的理论。
    确实,我们可以把这些神话、这些思想和理论看作人类活动的一些最独特的产物。
像工具一样,它们是在我们皮肤外进化的器官。它们是体外的人工制品。
    因此我们可以把尤其是称作“人类知识”的事物看作人的这些独特产物之一。在这
里我们是在其客观的或与个人无关的意义上理解“知识”这个词的,在这个意义上可以
说它被包含在书籍中,或储蓄在图书馆中,或在大学中讲授。
    当在此谈到人类知识时,我心中通常将想着“知识”这个词的这种客观的意义。这
允许我们把人们制造的知识看作类似于蜜蜂酿造的蜜:蜂蜜由蜜峰酿造,由蜜蜂储藏,
由蜜蜂消费;消费蜂蜜的个别的蜜蜂一般不会只消费它自己所酿造的那一点蜜:蜂蜜也
被根本未酿造蜜的雄蜂所消费。
    总的来说,这一切对于制造氧气的植物和制造理论的人都适用,只有轻微的差异:
我们也不仅仅是理论的制造者而且是消费者;若要继续制造理论,我们就不得不消费别
人的理论,有时也许是我们自己的理论。
    因此人类知识的增长继续了其他有机体的进化;但是就它几乎完全是体外的并由传
统来流传而言,它是新事物,是人类历史所特有的。
    我在此试图对我们第一个问题做出很简短、很概括的回答,这个回答似乎是一无论
的而非多元论的回答:仿佛我要说,知识的增长,因而也就是科学史,是一切历史的心
脏。
    这距我的意图甚远。无可否认,现在所有人的生活都深深受到科学的影响。但是科
学本身与宗教神话密切联系。我想提出,没有赫西奥德[Hesiod]的神谱,就没有欧洲的
科学。尽管人人都受到知识增长的影响,然而对它做出贡献的人却实在少得可怜。从另
一方面说,我们有着电影和唱片的现存诸神的新的宗教。星星和小星对希腊人和波利尼
西亚人来说曾是神,明星和童星对许多欧洲人和美国人来说又成了神。宗教史——或种
种宗教的历史——至少和科学史一样重要。文学史和视觉艺术史,当然还有政治和军事
力量史,法律制度史和经济变迁史——这些也都如此。
    此外还有经济史和建筑史的相互关系,和宗教史、文学史与艺术史的多重关系。
    所有这些都表明一种多元论:有大量的文化问题,大量趣味,也许最重要的是大量
个别特征和大量个人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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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权力,我们日日夜夜为之奋战的权力,不是控制事物的权力,而是控制人的权力
。”他停了下来,又恢复了一种教训聪颖儿童的教师神情:“温斯顿,一个人是怎样对另
外一个人发挥权力的? ”    温斯顿想了一想说:“通过使另外一个人受苦。”
    “说得不错。通过使另外一个人受苦。光是服从还不够。他不受苦,你怎么知道他在
服从你的意志,不是他自己的意志? 权力就在于给人带来痛苦和耻辱。权力就在于把人类
思想撕得粉碎,然后按你自己所选择的样子把它再粘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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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GenMech.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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