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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三章 文艺复兴(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10日13:46:15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科学史及其与哲学和宗教的关系科学史及其与哲学和宗教的关系
第三章 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的起源——到奥纳多·达·芬奇——宗教改革——哥白尼——自然史、医
学与化学——解剖学与生理学——植物学——科尔彻斯特的吉尔伯特——弗兰西斯·培
根——刻卜勒——伽利略——从笛卡尔到波义耳——帕斯卡尔与气压计——妖术——数
学——科学的起源
文艺复兴的起源
十三世纪以后,西欧的学术发展有一段停顿时期。黑死病与百年战争带来了经济与
社会紊乱,安定的生活与平静的研究都不可能,把经院哲学带到顶峰的心灵活动,好象
也有衰竭之势。
虽然如此,人类的学术观点,仍处在不断改变的过程中。在整个这个过渡时期,我
们可以找出各种思想的细流,这些细流汹涌地汇合起来的时候,就形成文艺复兴的洪流。
前章已经讲过,由于邓斯·司各脱和威廉·奥卡姆的哲学的影响,经院哲学的思想已有
逐渐解体之势,而奥卡姆由教皇的监狱脱逃,依附于巴瓦里亚的路易皇帝,尤足表现教
会的权力遇到重大的反抗,而民族的权力不管好歹已经不顾教会当局的大一统主义的传
统确立起来。
文艺复兴的精神首先出现在早先受到摧残现在又逐渐恢复元气的意大利。也许在罗
马建筑遗迹中生活的人们很容易重新对古籍发生热爱。一个强悍的北方种族已经在意大
利北部建立了殖民地,变成了上层阶级。这个阶级没有因为意大利各城邦的内战而灭绝,
虽然当时及后来内战都使得贵族大伤元气。但在别的国度,北方种族还要更纯粹一些,
所以意大利在学术上先进的原因,应该到别的地方去寻找。十三世纪的方济各会修士巴
马的塞利姆本(Salimbene of Parma)提供了一个线索。他指出,意大利与其他国家有
一个重要的不同的地方。他说,在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地区,只有城市的人在城里居住,
“武士与贵妇们”则住在他们的庄园上,以便管理他们的闭关自守的封建领地;但是,
在意大利,上层阶级却在城里拥有住宅,大部时间是在城里度过的。
土地的主人常住在他们的领地上固然可以使乡村得到一些好处,可是在交通不便的
时代,乡居生活使人们没有多少机会交流思想,推动智慧的发展与创造。另一方面,在
意大利北部,有闲的智识阶级的城居生活,却为文艺复兴的诞生提供了一个理想的环境。
文艺复兴绝不限于文学。有许多因素结合起来造成了一次空前未有的智识发酵,虽
然文学是最早而且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文艺复兴的前驱者是彼特拉克(Petrarch,1304
-1374年)。在他身上我们看见一种与构成但丁诗歌基础的中世纪经院哲学迥然不同的
精神。彼特拉克首先倡导恢复良好的古典拉丁语,以代替经院哲学派的非正规拉丁语;
更重要的是,他竭力要恢复要求理想自由的古典思想的真精神。
彼特拉克的调子走在他的时代的前面,但十五世纪初年由于人们对古典文献的兴趣
不断增加,有许多希腊人从东方来到意大利,他们能用现代语教授古语。1453年,土耳
其人占领君士坦丁堡后,加速了这个过程,于是许多好教师带着手稿,来到他们新建的
家里。手稿的搜求成了时髦的风尚;意大利和北欧的礼拜堂与修道院的图书馆都被搜掠
一空,豪商贵族则命令他们东方的代理人不惜重资来收买藏在东方或君士坦丁堡陷落时
散失了的希腊书籍。这样,古代哲学和科学的语言,经过八九百年之后,就重为西方学
者所熟悉。
比这种语言更重要的是它里面所包藏的自由探讨的精神以及“古典学问”在几百年
的中古精神以后给欧洲重新带来的从事各种各样的研究的动力。虽然由于当时的思想方
式习惯于宗教的权威,人们在世俗文献方面也容易接受权威,而且过度看重希腊哲学家
的学说也是有危险的,但人文主义者毕竟为科学的未来的振兴铺平了道路,并且在开扩
人们的心胸方面起了主要作用。只有心胸开阔了,才有可能建立科学。假使没有他们,
具有科学头脑的人就很难摆脱神学成见的学术束缚;没有他们,外界的阻碍也许竟无法
克服。
人文主义由在意大利跟随新学大师们学习的人带到北欧。最早的一位是约翰·弥勒
(Johann Muller,1436-1476年),他生于哥尼斯堡(Konigsberg),以后被人称为
雷纪奥蒙塔拉斯(Regio-montanus)。他首先把科学和人文主义结合起来。他把托勒
密和其他希腊人的著作翻译成拉丁语,1471年在纽伦堡(Nurnberg)建立了一座现象台,
他制造了靠重力推动的钟和几具天文仪器。他的天文年历是现代航海年鉴的前驱,曾为
西班牙及葡萄牙探险家所使用。至今在英国,威尔斯和奥特里·圣马利(Wells
andottery St Mary)教堂里还保存有几具中世纪的计时钟。
但德国文艺复兴的主流却通过研究圣经,促成了宗教改革。德国在学术上有了新的
精力与兴趣,但没有采纳意大利人的自我修养的理想,也没有采纳意大利人的高雅的异
教精神。在法国,意大利的精神比较契合,所以那里的运动,比在条顿国家更富于人文
主义和审美色彩。
北欧文艺复兴的重要人物是爱拉斯谟(Desiderius Erasmus,1467-1536年)。他
生于鹿特丹(Rotterdam)而名闻各国。在他看来,人文主义主要是用知识的教养影响
去和当代的恶习作斗争的手段:修道院的文盲、教会的不法行为、经院派的炫学以及公
共道德和私人道德的堕落等,都在他所谓主要恶习之列。经院派的神学家任意曲解片断
经文,爱拉斯谟却起来把圣经的真义和早期教父们的教训,传授给人。
在一个短暂的光明时期里,梵蒂冈竟成了推动人们研究古代文化的中心。这种局面
在教皇列奥十世(Leo X,1513-1521年)时达到最高峰。1527年,帝国军队占领了罗
马,这个学术和艺术生活的新世界就遭到毁坏,不久教庭就改变从前的开明领导的政策,
在它不能理解或控制的时候就盲目地加以反对,以致成为现代学术道路上的障碍。
大约在公元一世纪末,中国已经发明了纸,据说这是蔡伦的功绩,而木板印刷则出
现于八世纪。造纸的技术随着后期十字军输入欧洲,约一百年后活字版的发明就使旧式
模板印刷变成了实际而有用的技术,因而代替了在羊皮纸上抄写的笨拙方法,使书籍得
以广泛流传。
同时,人们对地理的发现又再一次发生了热烈兴趣。一位军事工程师达·丰塔纳
(Giovanni da Fontana),在描写十五世纪中叶的“自然界的万物”的时候叙述了许
多地理事实与奇谈。尽管当时的航海技术还处于原始状态,欧洲所认识的地球的面积仍
然很快地增加起来。使用十字标竿或圆形星盘来测量太阳中天的高度,可以粗略地算出
观测地点的纬度,但对经度还无法作满意的测定。英国的第一幅海道图,据说是1489年
的地图。
葡萄牙人,在阿拉伯和犹太天文学的指导下,首先开始探险。由于航海家亨利王子
的倡导,他们在1419年发现了亚迪尔岛(Azo-res),以后又发现非洲西海洋,先是要
感化异教徒,并寻找一条不受穆斯林干扰的通往印度的道路,后来是为了猎取奴隶与黄
金。1497年,达·伽马(Vasco da Gama)绕过好望角首先到达了印度。亨利王子在圣
·维森提角(Cape St Vincent)附近的萨格雷斯(Sagres)建立了一所观象台,以便
编制更精确的太阳赤纬表。葡萄牙人获得成功以后,其他国家的人也都纷纷起来竞争。
希腊人关于大地是球形的学说,几世纪以来为天体演化说学者所熟知,现在更成了公认
的信念。从这个信念出发,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一个想法:由大西洋向西行驶便可到
达亚洲东岸,印度和中国的丰富的商品便可由海道直接到达欧洲。事实上,希腊人自己
早就提出过这个见解,其中就有波赛东尼奥。经过多次失败之后,成功的人物与时机终
于到来。克里斯托弗尔·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生于意大利北部利古里亚
(Ligurian)海岸的科戈勒托(Cogoletto)港。他克服了许多障碍之后,终于得到斐
迪南(Ferdinand)和伊萨伯拉(Isabella)的赞助,从安达卢西亚(Andalusia)的帕
洛斯(Palos)港出发,于1492年10月12日到达了巴哈马(Bahamas)群岛。二十四年之
后,麦哲伦(Magalhaes即Magellan)的船只费时三年转来,环绕地球航行一周,证明
了大地实在是球形的。早期环游地球的航行家不幸总是由东到西,因而总是遇到逆风。
如由西到东那就容易多了。
这些发现新地的伟大航行,开扩了当时人们的心胸。这虽然是最直接的效果而却不
是唯一的效果。由于与新地贸易的扩展,本国的工商业得到很大的刺激,于是欧洲的物
资和人民的总财富都增加了。这种增加由两方面而来。首先是新市场与新的供应来源所
造成的显著的财富增长及其直接间接的经济影响。其次,从新近的经验来看这里也牵涉
到货币的因素。货币是一种筹码,它本身不是财富;但流通货币的总数的变动,常会影
响物价,而造成重大经济变化。贸易与工业的发展,常常因为通货和信用不能随之扩大,
而受到阻碍。通货缺乏可以造成总的物价水平的下降,这种情况与通过改进制造方法造
成的物价的真正低廉不同,它使工业不景气因而阻遏文化与学术的发展。但是,自从新
大陆开发以后,由于新大陆盛产黄金和白银(各国都是选定其中一种作为货币的本位),
通货数量就远远超过扩大贸易所必需的程度。货币因多而贱,于是物价上升。当物价上
升时,工商两业都能获利。不但如此,工业上的固定费用(按货币计算的费用)就不那
么大了;例如在十六世纪时,随着例行地皮租金按货物和劳务计算的实际价值的不断下
降,这种租金已经变得微乎其微。因此,制造与贸易变得同样有利可图。财富与随着财
富而来的研究学问的闲暇时间也就扩大到在中古时代物资有限的情况下所不能达到的更
大的社会范围内。
值得指出的是,人类历史上有三个学术发展最惊人的时期:即希腊的极盛期、文艺
复兴时期与我们这个世纪。这三个时期都是地理上经济上发展的时期,因而也是财富增
多及过闲暇生活的机会增多的时期。在希腊,这种生活建立在奴隶制度基础之上,文艺
复兴时期,这种生活是靠了得自印度群岛的资源,十九世纪时,这种生活是靠了工业革
命。在希腊,学术全盛时期来临以后不久就出现了政治的解体,而且这个民族的人数相
对来说,始终是很少的。近代文艺复兴之后,有四百年时间,欧洲各国的力量大大增长,
人口也增加不已,于是才智之士参加学术事业的人数也日益增多,因此,研究科学的人
就比古代希腊哲学家多得难以数计。我们在称赞现代科学的成就时,记住这个事实也许
是有好处的。不但如此,我们很难断定这一知识增进的过程是不是可以继续不断;事实
上我们很难说,在可能出现的社会和经济条件之下,是不是会有充足的聪明才智之士涌
现出来,来使这个过程继续下去。
常有人说,在我们把我们所了解的、促成文艺复兴的几种倾向找出来,并且给予应
有的评价之后,我们仍然不能不感到,用几个明显的原因去解释心理态度在这样短的时
间内的惊人变化,实在不能算是完全成功。克雷顿(Creighton)主教就这样说过:
“把促成这种变化的一切因素与见解聚拢在一起,观察者仍然觉得在这一切背后,
还有一种生气活泼的精神,这种精神我们只能很不完全地捕捉住。它有力量把其余的因
素掺和在一起,使其突然成为一个整体。这种现代精神以可惊的速度形成,我们还不能
充分地解释其过程。”
要答复这些论点,也许可以指出三点。第一,黄金的流入,和由此造成的总的物价
水平的不断上升,对于文化的刺激影响,还不曾被人充分了解。第二,我们必须记着我
们所掌握的记录,实在只是当代极小的一部分学术活动的记录。那时把自己的思想写在
纸上的人已经很少,而他们的著作能够传到我们手中的更是不多。在意大利城市生活中,
知识及由知识带来的观点的改变,必定是得之于口授,而非得之于书籍的阅读,人与人
之间直接交际的影响必然非常之大。第三,当几个因素共同作用的时候,最初总的效果
只是各个因素的效果的总和。但是,到后来,各个因素的效果就互相重叠,互相加强;
因与果彼此作用和反作用。造成十六世纪的变化的物质、道德、学术等各种因素便是这
样的,它们有些突然地经过了临界阶段。财富的增加增进了知识,新知识又转而增加财
富。整个这个过程产生累积效果,并且加速度地前进,终于形成不可抗拒的文艺复兴的
洪流。
列奥纳多·达·芬奇
在意大利城市的全部生活中,人格的影响无疑是特别大的,但要从历史上加以探讨
却很困难。我们对出色人物的力量大半只能有一些零星片断的了解。但是,多才多艺的
巨人式的天才列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的不完全的札记已经有一部
分出版,公之于世,因此,其中一位人物的全部才华就展现我们面前了。列奥纳多也许
打算把他的札记收集起来,整理成书,但即使他有这个意愿,他的寿命也不允许他这样
做;因此他在哲学上的成就直到近年为止,一直被他作为艺术家的名声所掩盖。
列奥纳多是一位精力充沛、相当有名的律师塞尔·皮埃罗·达·芬奇(Ser Piero
da Vinci)和一位名叫卡塔玲娜(Catarina)的可爱的农家女郎的私生子。他于1452年
生于佛罗伦萨利比萨之间的芬奇。他受他父亲的教育。他接连在佛罗伦萨、米兰与罗马
宫庭服务,1519年死于法国。那时他是弗朗西斯一世(FrancisⅠ)的臣仆和朋友。幼
年时他已经表现异常的才智,使他的同辈与后辈都觉得他的确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的秀美的人材,优雅的态度,更是锦上添花,增进了他的思想与品格的力量。他对各
种知识无不研究,对于各种艺术无不擅长。他是画家、雕塑家、工程师、建筑师、物理
学家、生物学家、哲学家,而且在每一学科里他都登峰造极。在世界历史上可能没有人
有过这样的纪录。他的成就虽已非常,但与他所开拓的新领域,他对于基本原理的把握,
以及他对每一学科中的真正研究方法的洞察力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如果说彼特拉克
是文艺复兴时代文学方面的前驱,列奥纳多就是其他部门的开路先锋。他和许多文艺复
兴时代的人不同,既不是经院哲学家,也不是古典作家的盲目信徒。在他看来,对于自
然界的观察与实验,是科学的独一无二的真方法。古代著作家的知识,作为研究的起点
是有益的,但绝不能作为最后的定论。
列奥纳多是从实用方面接近科学的。正是由于这个幸运的情况,他的治学态度才那
样的富于现代精神。为了要满足他的各种技艺的需要,他才去做实验,晚年时他对知识
的渴求竟胜过对艺术的爱好,他作为画家,因而不能不研究光学的定律,眼睛的构造,
人体解剖的细节以及雀鸟的飞翔。他作为民用及军事工程师,因而不能不正视一些只有
了解动力学和静力学的原理才能解决的问题。亚里斯多德的意见,对于修改一幅不合画
法的绘画,引水灌溉或攻取设防城市是没有多大帮助的。在这些问题上,事物的实际情
况,比无所不知的希腊人对于事物的实际情况应该怎样的意见,要重要得多。
但列奥纳多也是哲学家,我们把他的思想方式和前一代的人比较一下,就可以看见
有显著的不同,那就是他差不多完全摆脱了神学的成见。罗吉尔·培根虽然爱好研究,
也仍然以为神学是一切知识的真正顶点与归宿,并且毫不怀疑一切学术如果了解得正确,
必定不会与当时的主要教义发生抵触。但列奥纳多却用完全不存成见的态度去推理。在
他偶然论及神学的时候,他也对于教会制度中的恶习与不合理的地方坦白地、轻松地加
以攻击。他自己的哲学好象是唯心主义的泛神论。从这个观点出发,他到处都看见宇宙
的活生生的精神。但他又抱着伟大思想家的持平态度,看到不相干的恶下面的善,接受
了基本的基督教义,作为他的内在的精神生活的可见的外在形式。他说,“我把圣经放
在手边,因为它是最高的真理。”他是君子,也是伟人,他绝没有破坏偶像论者的狂热。
他生在教庭既开明又讲人道的那个短短的时期里。当时一切迹象好象都说明就要出现一
个新的无所不包的天主教,既准许人们虚诚地信仰基本信条,也准许人们保持思想自由。
这个梦想不久便成泡影,罗马教会日益反动,思想自由不能不通过路德所开创的不足取
的粗暴方法缓慢而艰苦地争夺回来。列奥纳多死后五十年,再要保持他那样的态度,就
不可能了。
列奥纳多虽然伟大,但我们决不能以为他所表现的科学精神是他所开创的。阿尔贝
提(Alberti,1404-1472年)在他以前研究过数学,并作过物理实验。他在佛罗伦萨
遇见过鼓励哥伦布航行的天文学家托斯堪内里(Paolo Toscanelli,卒于1482年);亚
美利果·韦斯普西(Amerigo Vespucci)给过他一本几何学;他认识数学家帕西奥里
(Luca Pacioli)。在解剖学的研究上他得到了安东尼奥·德拉·托尔(Antonio
della Torre)的帮助。透视学和解剖学也有布伦内希(Brunelleschi)、波提舍里
(Botticelli)、迪雷尔(Durer)等人研究。列奥纳多同这些人共同创立了艺术上的
自然主义。从列奥纳多的札记和别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在伽利略出生以前一个世纪在意大
利已经有一小批志同道合的人。他们对事物比对书本的兴趣大,对实验的研究比对亚里
斯多德的意见看得更重。毫无疑问,经院哲学由于告诉人们宇宙是可以了解的,的确使
人们在思想上有所准备。但是一到人们开始去观察和实验时,它所提出的解决方法便不
中用了。那时需要有一个知识的新基础:亚里斯多德或托马斯·阿奎那的演绎,必须代
之以从自然界而来的归纳,而这个基础最初是在意大利的数学家、天文学家与解剖学家
那里找到的。
但在这些人实际上仍然和希腊思想有着联系,这就是和阿塞米得的联系。当时,阿
基米得的著作还没有印行,好的手抄本也很稀少。列奥纳多在札记里提到过可以给他找
几个抄本的朋友和赞助人的姓名。他对于这位叙拉古人的天才表示钦佩。人们对于阿基
米得的兴趣很快地就增加起来;1543年,数学家塔尔塔利亚(Tartaglia)印行了阿塞
米得的一部分著作的拉丁译本,其他的版本也相继出现。所以在伽利略的时代,阿基米
得的著作已经为人熟悉,而伽利略更仔细地研究过它。近代物理学大师们的真正希腊始
祖并不是百科全书式哲学家的亚里斯多德,而是几何学家和实验家的阿基米得。在有著
作流传到今天的古典时代的著作家中,只有阿基米得最明显地具有真正的科学精神。
在弗兰西斯·培根把正确的实验方法加以不充分的哲学解释,和伽利略实行这种方
法之前一个世纪,列奥纳多已经凭着直觉领会到,并且有效地运用过这种方法了。列奥
纳多没有写过有关方法论的论文,但是从他的札记里可以附带地找到他对这个问题的见
解。他说数学、算术与几何学在它们自己的范围内给人以绝对的确实性;它们是与普遍
有效的理想的心理概念发生关系的。但是他认为真正的科学是从观察开始的;那时,如
果能运用数学的推理,的确可以达到更大的确实性,但是“科学如果不是从实验中产生
并以一种清晰实验结束,便是毫无用处的,充满谬误的,因为实验乃是确实性之母”。
科学给人以确实性,也给人以力量。只依靠实践而不依靠科学的人,就象行船人不用舵
与罗盘一样。
当我们从列奥纳多的方法转到他的实际成果时,我们对他的见识不能不表示惊异。
他预见到后来由伽利略加以实验证明的惯性原理。列奥纳多写道:“凡是感官可以觉察
的东西都不能自己运动……每一物体在其运动的方向上都有一个重量。”他知道落体的
速度随时间而增加,虽然他没有找出落过的空间与时间之间的确切关系。
他很清楚地了解把“永恒运动”作为动力来源在实验中是不可能的。在这方面,他
走在布鲁杰斯的史特维纳斯(Stevinus of Bruges,1586年)的前面。他根据永恒运动
不可能的知识,用虚速度的方法去证明杠杆的定律,这个原理,亚里斯多德早已知道,
后来乌巴迪(Ubaldi)和伽利略也应用过。当一长度为L的长臂被一个较小的重量。迅
速地以速度V拉向下时,另一端短臂l就缓慢地以速度u把较大的重量W向上举起;这里没
有能量的得或失,每一端的能量都是重量和速度的乘积。于是:
Wv=wV.
而两端的速度又与其杆臂的长度成正比例,因此
Wl=wL 或W/w=L/l,
即重量与臂长成反比例。列奥纳多认为杠杆是基本的机械,其他机械都是杠杆变化
与复杂化的结果。
他还重新发现了阿塞米得的液体压力的概念;他证明在连通器中液体面有相同的高
度,如以不同的液体装入两管之内,其高度与液体的密度成反比例。他还研究过流体力
学;水通过注孔的射流,沟道内的水流,以及波浪在水面的传播等。他从水上波谈到空
气里的波以及声音的定律,并且认识到光也有许多类似的现象,因而波的理论也可应用
于光。像的反射很象声音的反射;反射角等于入射角,同把球掷向墙壁时所发生的情况
一样。
在天文学方面,列奥纳多认为天体是一架服从确定的自然法则的机器。这比当时流
行的亚里斯多德的见解是大大前进了一步;亚里斯多德认为天体是神圣不朽的,与经常
在改变与毁坏的我们的世界有本质上的不同。列奥纳多把地球叫做星,与其他的星星一
样,并且打算在他计划要写的著作中说明地球也能象月球那样反射日光。列奥纳多的天
文学虽然在细节上不免错误,但在精神上是正确的。
他认为事物早于文字,所以在有书籍记录以前,地球身上已经带有它的历史的痕迹。
在现今内陆高山上发现的化石,原来本生长在海水中,它们不可能在诺亚洪水的四十天
中跑到现在的地位去;事实上把世界上全部海和云的水合起来,也不能淹没地球上高山
的顶。他说,一定有过地壳的变动,因此山岳就升高到新的地位。但这并不需要灾难性
的变化:“时间久了,波河(Po)就会在亚得里亚海中造出新的陆地,正如它过去淀积
了伦巴第(Lombardy)大部分土地一样。”这里我们看见地质学上天律不变学说的要点,
在赫顿(Hutton)提出以前三百年已经出现了。
画家与雕塑师的列奥纳多,感到需要对人体构造有精确知识。他不顾教会传统,弄
到许多尸体,加以解剖。他的解剖图不但精细正确,且是真正的美术作品。有许多张还
保存在温莎尔(Windsor)宫所藏的达·芬奇手稿之内。他说,“你们说你们宁肯看解
剖表演而不肯看解剖图。如果真有可能在一个人体上看到这几幅解剖图所描写的所有细
节的话,那你们是对的。但是,实际上,你们对一个人体尽力观察,也只能看到寥寥几
条血管或得到这几条血管的知识。而为了对这些血管得到准确完备的知识,我已经解剖
过十个以上的尸体了。”
从解剖学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生理学。在这一方面,列奥纳多也远远走在他的时代
的前面。他谈到血液怎样继续不断地建造整个人体,怎样把材料带到各部分,又把废料
带走,好象火炉必须添柴与除灰一样。他研究过心脏的肌肉并画出了心脏瓣膜图。这些
图似乎可以说明他了解心脏瓣膜的功能。他用水的循环来比血的运行。水由山流到河,
由河流到海,再由海变成云,由云成为雨而回到山上。在哈维发现血液循环以前一百余
年列奥纳多似乎就已经懂得血液循环的一般原理了。他的艺术还把他带到另一个科学问
题,即眼睛的构造与其活动的方式。他制造了一个眼睛的视觉部分的摸型,并说明像如
何在视网膜上形成。他抛弃了当代流行的见解:所谓眼睛发出的光线落在它所要看的东
西上面。
他鄙视炼金术、占星术与降神术的愚蠢行为。在他眼中,自然是有规律的,非魔术
的,受支配于不可改变的必然性。
以上所说已经足够表现列奥纳多·达·芬奇在科学史上的地位了。如果他当初发表
了他的著作的活,科学本来一定会一下就跳到一百年以后的局面。猜测这种情况对人类
的学术与社会进步的影响,当然是毫无用处的,但是,我们可以万无一失地说,如果真
有这种情况发生的话,人类的学术和社会演变一定都会大不相同了。
列奥纳多没有按照他的原定计划把他在各种学科方面的研究成果整理成书,但是他
个人的影响显然是很大的。他是王公政客的朋友,也认识当时学术界的主要人物。他的
许多思想无疑地由他们保留下来,后来帮助促进了科学的新发展。如果我们要在古今人
物中选择一位来代表文艺复兴的真精神的话,我们一定会指出列奥纳多·达·芬奇这位
巨人。
宗教改革
在一个有着多方面的学术兴趣的社会中,心理环境自然与一百年以前大不相同。事
事都本着压倒一切的得救动机去观察的神学气氛已经被一个凡事都可用理性眼光去自由
讨论的比较独立的观点所取代了。世界仍然是正统派的;在各时代里出现的许多异端都
遭到了有效的武力镇压,更正确地说是,占了上风的学说被承认为正统教义。但在十六
世纪的初年,正统派自身也惊醒过来,一度扩大了自己的范围:如果当初环境有利的话,
爱拉斯谟所领导的宗教人文主义派本来很可以从内部对罗马教会加以改革,使之开明化。
宗教改革的发展与意义,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容易加以归纳,但科学思想史对于
这样一个大变动的影响是不能不加以考虑的。宗教改革家有三个主要目标。第一,整顿
由于有人滥用罗马会议,由于许多僧侣们生活放荡而遭到破坏的教律。第二,按照先前
遭到镇压的某些运动的方针改革教义,并返回原始的质朴状态。第三,放松教义控制,
准许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由地根据圣经作出自己的判断。
在三个目标当中,第一个目标深受人民的欢迎。因为它是针对着罗马教会自己也承
认的公开腐败现象而发的。第二个目标也同样重要,因为中古时代的思想方式仍然有很
大力量,而改变与发展的观念在中世纪还是陌生的。仪式与教义的改革,只有在人们相
信这种改革有先例,而且有比罗马教皇更高的权威(原始基督教会的信仰与实践)做根
据的时候,才能得到人们的拥护。就是在现在,也还不止一次地有人把“头四个世纪”
拿来做根据,可是从这些人的著作看来,他们对于这几个世纪并没什么了解。
同我们有关系的主要是宗教改革者的第三个目标。它所以同我们有关系,是因为这
是文艺复兴的后果,也是这个运动中的人文主义因素的真正推动力。但和在革命里常见
的情况一样,学术问题被搁在一边。如果真有人在这方面做一些工作的话,也只有宗教
狂热者或具有政治动机的日耳曼王公才可以做一点粗浅的工作,加尔文(Calvin)对于
自由思想的迫害并不亚于罗马的宗教法庭。幸而他没有中世纪教会的权力做后盾;而宗
教改革所造成的基督教界的分崩离析的局面,虽从许多方面看来是一件可悲的事,但到
头来还是间接帮助了思想自由的实现。
哥白尼
文艺复兴以后,科学观点的第一次重大改变,是尼古拉·哥白尼(Nicolaus
Koppernigk,1473-1543年)完成的。他是数学家与天文学家。父亲是波兰人,母亲是
德国人。他的姓后来用拉丁语写成Copernicus。在当时的观察所要求的精确度范围以内,
希帕克和托勒密的地球中心说用来解释事实是相当成功的。从几何学的观点看来,这个
学说的唯一弱点是它的均轮与本轮的繁复性。可是在这学说的后面,有两大支柱:一是
常识的感觉(大地是万物向它坠落的坚实不动的基础),一是亚里斯多德的权威。一般
人以为大地在他们的足下静止不动,虽然有些人想象它是浮在宇宙中心的球。因此哥白
尼必须维护两个命题:埃克番达斯关于地球绕自己的轴周日自转的主张及阿利斯塔克关
于地球绕太阳周年公转的主张。哥白尼的反对者,从科学与宗教两方面而来。如果地球
围绕自己的轴旋转,向上抛出的物体下落时岂不要落在抛出点的西面吗?松动的物体不
是会飞出地面,而地球本身不是会有分裂的危险吗?地球既然绕太阳运行,那么,恒星
如果不是遥远到荒谬的地步——即令还不是不可想象的地步——的话,恒星间相互的位
置看起来不是会变动不定吗?
要对付当时认为完全合理的这些论据,并提出一个相反的理论,不但需要有极大的
独创才能,而且需要有某种哲学观点,以便为自己的学说辩护。那时,亚里斯多德的经
院哲学独霸思想界已有一个世纪,在阿尔卑斯山以北,只有奥卡姆的唯名论是它的有力
的对手;但柏拉图的唯心主义的唯实论,特别是经圣奥占斯丁解释的,还在意大利存留
着。新柏拉图主义里面,有浓厚的毕达哥拉斯成分。它喜欢用数的神秘谐和或单位空间
的几何学安排去解释宇宙。因此毕达哥拉斯派与新柏拉图派总是要在自然界中寻找数学
关系,关系愈单简,从数学上看来就愈好,因而从这个观点来看也就愈接近于自然。而
且,在当时有著作传世的古代人中,只有毕达哥拉斯认为地球是围绕一团中央火运行的。
因此,文艺复兴时期的科学,虽然主要是靠了从欧几里得和别的希腊数学家那里得来的
方法成长起来的,但是同时还存在有形而上学的成分。
在十五、十六世纪,当人心被新旧思潮所激动的时候,具有这种毕达哥拉斯成分的
柏拉图主义又在意大利复活了。米兰多拉的约翰·皮科(John Pico of Mirandola)教
人用数学去解释世界,波伦亚大学的数学和天文学教授马利亚·德·诺瓦腊(Maria
deNovara)批评托勒密体系太繁复,不合于数学谐和的原理。
哥白尼在意大利住了六年,成了诺瓦腊的学生。他说他仔细研究过他找得到的一切
哲学家的著作,并发现:据西塞罗说,希塞塔斯(Hicetas)认为大地是动的……普卢
塔克说,有其些别的人也持有同样的见解。……当我从这里觉到有这种可能的时候。我
自己也开始思考大地的运动了。……经过长久的多次的观察之后,我最后发现,如果除
了地球的自转之外把其他行星的运动也考虑在内,并计算出其他行星的公转和地球的公
转,我们就不但可以由此推出其他行星的现象,而且还可以把所有的行星、天球以及天
本身的次序与大小都联系起来,以致在任何一个部分里,改变一件东西,就必然要在其
他部分及整个宇宙中造成混乱。因为这个缘故……我愿意采纳这个体系。
哥白尼描写他的宇宙理论如下:
首先,存在着包罗它自身与万物的由恒星组成的天球,因为这个缘故,它是不动的;
事实上它是宇宙的间架,别的一切星星的位置与运动都是对它而言的。虽然有人以为它
以某种方式运动,但我们认为,它看起来好象在运动的另一个原因就在于我们的地动说。
在运动着的天体中,第一是土星,三十年绕日一周。其次是木星,十二年一周。再其次
是火星两年一周。第四是每年一周的轨道,我们说过其中包含地球,加上本轮式的月球
轨道。第五是金星,九个月一周。水星占第六位,八十天一周。处在这些行星中间的是
太阳。在这极美丽的庙堂中,谁能把这个火炬放在更好的地位,使它的光明同时照到整
个体系呢?有人把太阳叫做宇宙的灯,有人叫做宇宙的心,更有人叫做宇宙的统治者,
都没有什么个适当。特里斯梅季塔斯(Trismegistus)称它为可见的神,索福克勒斯叫
它做埃勒克特腊(Electra),即万物的心。这些称号都很正确,因为,太阳就坐在皇
帝宝座上,管理着周围的恒星家庭。……这样,我们就发现在这样有秩序的安排下,宇
宙里有一种奇妙的对称,轨道的大小与运动都有一定的谐和关系。这样的情形是用别的
方法达不到的。
由此可见哥白尼心中最重要的问题是:行星应该有怎样的运动,才会产生最单简而
最谐和的天体几何学。从上面所引用的一段话,以及附图看来,他接受了古人的这一见
解:恒星固定在一个天球上面,但有某种证据表明外面的圆周是指同无限空间搭界的天
球里面的凹面。哥白尼认识到他把行星运动的座标参照系由地球移到恒星上去了。这就
牵涉到物理上和数学上的一场革命,而且足以摧毁亚里斯多德的物理学与天文学。托勒
密认为地球如果在动就会分裂为碎片,哥白尼答辩说,天球如果在运动,分裂的危险更
大,因为它的周边更大,因此如果它运转的话,速度一定更快。这是一个物理的推论,
但哥白尼着重的是数学的谐和。他恳求数学家接受他的见解,理由是他的体系比托勒密
所说的均轮和本轮,即大体围绕地球运行时所遵循的均轮和本轮简单得多。
1530年左右,为了叙述他的研究成果,他写了一篇论文,同年以通俗的形式发表了
这篇论文的提要。教皇克力门七世表示赞许,并要求作者将全文发表。一直到1540年,
哥白尼才答应了这个要求;到1543年,这本书的第一册印刷本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已
在临终的病床之上了。
哥白尼的体系的胜利是姗姗来迟的。有少数数学家,如约翰·菲尔德(John
Field),约翰·迪伊(John Dee),雷科德(RobertRecorde)与夫里希斯(Gemma
Frisius)接受了这一体系,第一个英国的信从者迪杰斯(Thomas Digges)还对于哥白
尼的体系作了一个重大的改进,用布有恒星的无限空间,去代替不动的恒星天球。但是
一直到伽利略把他新发明的望远镜指向天空,发现木星及其卫星,好象是一个缩小了的
太阳系的时候,哥白尼的理论才声名大著。
哥白尼教人用新的眼光去观察世界。地球从宇宙的中心降到行星之一的较低地位。
这样一个改变不一定意味着把人类从万物之灵的高傲地位贬降下来,但却肯定使人对于
那个信念的可靠性发生怀疑。因此,哥白尼的天文学不但把经院学派纳入自己体系内的
托勒密的学说摧毁了,而且还在更重要的方面影响了人们的思想与信仰。
由此产生的疑惧不安,是不奇怪的。当时欧洲正在宗教问题上有所争执,但所争论
的题目并不牵涉更深邃的问题。两方面都接受一种宗教哲学,这种哲学给人以高贵的地
位,并且使人感觉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是安适的,因为大家都同意这个世界是为他们的根
本利益而创造的,虽然造物的直接表现有时好象是不必要地神秘。而且,当时最好的科
学意见,是反对这个新体系的。罗马和日内瓦都认为是异端的布鲁诺等革命知识分子或
许赞成哥白尼的见解,但比较谨慎的哲学家都敬而远之。布鲁诺也相信宇宙是无限的,
而星星则散布于无尽的空间里。布鲁诺是热忱的泛神论者,公开地攻击一切正统的信仰。
他受到教会法庭的审判,不是为了他的科学,而是由于他的哲学,由于他热中于宗教改
革;他于1600年被教庭烧死。
依照当时的习惯,对于欧洲的学术及精神生活负有责任的人们,踌躇不前,不敢接
受这个天文学说,是完全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学说可能破坏他们自己最深的信念,并
且象他们所想的那样,还可能使他们负责保护的不朽灵魂陷于危险。当伽利略带着满腔
热忱到教庭去宣传这个学说的时候,冲突使无可避免了。当时的学术界主要属于亚里斯
多德派。他们催促教士们采取行动。果然。在1530年对这个新学说表现了开明的兴趣的
教廷,到1616年就禁止伽利略说话,并且由红衣主教柏拉明(Bellarmine)宣布哥白尼
的学说是“错谬的和完全违背圣经的”;哥白尼的书在未经改正以前不许发行,但是这
个学说还可以当作一个数学假说来讲授。1620年盖塔尼(Gaetani)主教按照这样的方
针对这本书作了小小的改变。停刊的命令一直没有得到教皇的批准;1757年就取消了这
个命令,1822年太阳就得到教庭的正式裁可,成为行星系的中心。
惠威尔对于这件事有过明白而公正的评述,但晚近的作家对于伽利略因为维护哥白
尼学说而受到的迫害,却有些过分夸张。正象怀德海所说:
在发生三十年战争和荷兰的阿尔发(Alva)事件的那三十年中科学家所遇到的最坏
遭遇就是,伽利略在平安地死于病榻以前,受到体面的软禁与轻微的申斥。
自然史、医学与化学
普林尼以后就没有人研究动物和植物了。十六世纪里有六位博物学者重新拾起这一
工作。他们是:沃顿(Wotton,1492-1555年)、贝隆(Belon,1517-1564年)、朗德
勒(Rondelet,1507-1566年)、萨维阿尼(Salviani,1514-1572年)、格斯内
(Gesner,1516-1565年)与阿德罗范迪(Aldrovandi,约1525-1606年)。他们主要是
想恢复“古代学术”。至于博物学家进行的许多新观察,那是以后的事。
文艺复兴期间兴起了一个医学人文主义学派,他们的目的是促使人们把注意力从多
半是由希腊著作的注释家(一部分经过阿拉伯人的转递)得来的中世纪医学,转移到这
门学科的源头,即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著作上去。这个运动无疑大大增进了人们的知识,
但是在这些知识系统化了之后,医生们又回到过分依赖权威的道路上去了。
这一阶段过去之后,人们又开始观察、思考与实验。有一个时候,医学与刚从炼金
术中脱胎出来的化学发生亲密的联系,因而出现一个研究化学的医学学派,后来被称为
医药化学家。
阿拉伯的化学与炼金术在中世纪后期传到欧洲,影响了罗吉尔·培根等人的工作。
阿拉伯人采纳并修改了毕达哥拉斯的理论:基本元素应当到原质或特质中去寻找,而不
应该到物质中去寻找。他们相信基本的原质是硫(即火),汞(即水)和盐(即固体)
(参看73页)。这个理论与阿拉伯的其他学术同时输入欧洲。十五世纪后半期多明我会
僧侣瓦郎提恩(Basil Valentine)对这个学说大力加以鼓吹。
在研究这个理论时,我们必须了解,象希腊人的四元素说一样,这个学说是由于要
解释火的神秘作用而产生的。这里的“硫”并不是指具有一定原子量和化学性质、我们
称之为硫的那种物质,而是指任何物体中可以使这个物体燃烧和燃烧一空的那个部分,
“汞”是指可蒸馏成液体的那个部分,“盐”是固体的残渣。这些原质之外,瓦郎提恩
更加上一个生基(Archaeus),别的炼金家加上一种“天德”,即决定包括化学变化在
内的宇宙的一切现象的宇宙统治者。文艺复兴时期化学带到医学中去的,便是这一类观
念。
现在我们来谈谈一位富于冒险精神的人物:霍亨海姆或帕腊寒耳苏斯(Theophrast
von Hohenheim or Paracelsus,约1490-1541年)。这位瑞士医生,是首先摆脱古典
正统的盖论学派的人士之一。他在蒂罗尔(Tyrol)矿场一视同仁地研究了一些岩五、
矿物、机器发明以及与矿工生活和环境有关的情况、意外事故和疾病。1514至1526年间
他在欧洲许多地方流浪,研究各国的疾病与其治疗的方法,以后作为一个医学教员,在
巴塞尔(Basle)住下来,那里人们按照罗马时代一位大医生塞耳苏斯(Celsus)的名
字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但他接受这个名字时显然很勉强。他在巴塞尔受到医药界特权
阶级的反对,在那里住了一年就离开了。
作为一个医生,他抛开了盖伦和阿维森纳,而把他自己的观察与实验的结果应用到
医疗问题上。他说:“人们靠内心的默想,绝不会知道万物的本性……”。关于医生,
他说,“眼所看见的,手所接触的,才是他的老师。”科学是在神创造的万物里寻找神,
医学是神给与人的赠品。
霍亨海姆在把化学应用到医学上去的时候,有许多化学上的发现。例如,他认识到
空气的复杂性,把它叫做“混沌气”(Chaos);他在“硫”这个总称下描写了他得到
的一种“矾精”,这显然是醚。他说,“这个东西有可爱的气味,就是鸡也喜欢吃,鸡
吃了之后就睡一会,但醒来不受损害”。可怪的是醚的麻醉性虽被发现,却不为人所看
重。首先明白叙述利用矾油(即硫酸)与酒精的作用制造醚的过程的人是科达斯
(Valerius Cordus,1515-1544年)。他是医生和植物学家。与炼金家不同,他对于
制备的过程有明确的叙述,说明他已由炼金术进入化学了。
帕腊塞耳苏斯的追随者与盖伦派不同之处是把化学药品应用在医疗上。不消说,他
们医死了许多人,但这样他们至少进行了实验。他们发现了许多有价值的药品,因而附
带地增进了化学的知识。比林格塞奥(Vannoccio Biringuccio)对矿物学进行了研究,
开辟了地质学的道路。他于1540年在威尼斯发麦了他的《火焰术》,说明他对矿石、金
属、和盐类有一定的实际知识。后来,在约阿希姆斯塔尔(Joachimsthal)矿工作的阿
格里科技(Agircoia,1490-1555年)在巴塞尔发表了《金属学》,对《火焰术》的很
多内容都加以利用。范·赫耳蒙特(van Helmont)也做了一些重要工作。他是一位神
秘主义者,1577年生于布鲁塞尔。和帕腊塞耳苏斯一样,他也把科学和宗教联系起来。
他认识了许多气体物质。他根据霍亨海姆的“Chans”一词,创立了“gas”一词来称呼
气体。他把四种元素减少到一种,并且象泰勒斯一样,认为这种单一的元素就是水。他
在量过的干土中种了一株柳树,只浇上一些水,到了五年以后,这株柳树的重量增加了
164磅,而土质的损失仅有2盎司。这表明柳树的新物质差不多全部是由水生成的。在一
百多年以后,英根豪茨(Ingenhousz)与普利斯特列(Priestley)证明绿色植物从空
气中的二氧化碳吸收碳素以前,这种看法一直盛行不衰。
最先把新的物理知识应用到医学上去的是散克托留斯(Sanc-torius,1561-1636
年)。他把伽利略温度计加以改良,并且用这种温度计来测量人体的温度。他还设计了
一种比较脉搏速度的仪器。他用天秤来量他自己的体重,以研究体重的变化,并发现单
是暴露在阳光中就可以减少体重。他认为这种体重的减轻是看不见的发汗造成的。精确
的天秤也许是炼金家遗留给后来的化学家和物理学家的最好的遗产。
弗兰苏瓦·杜布瓦(Francois Dubois,1614-1672年)——他的为人熟悉的拉丁
名字是弗兰西瑟斯·西耳维斯(FranciscusSylvius)——研究了范·赫耳蒙特的著作,
把化学应用于医学,创立了一个确定的医药化学学派。他认为人身的健康依赖于体内的
酸性或硷性的液体。这两种液体结合成一种比较缓和的中性的物质。化学和医学都采用
了这个理论。这个理论有重大的历史上的重要性,因为这是第一个不以火的现象为根据
的普通化学理论。它引导勒默里(Lemery)与马克尔(Macquer)把酸类与硷类明白地
区分开来。正是由于认识到不同物体中这些相反的性质及其互相结合——有时,这种结
合还十分猛烈——的倾向,人们才形成化学吸力或亲合力的观念。也是由于看到中性物
质以这种方式形成,人们才断定一切盐类都是酸与硷化合而成的。这是把化合物按一系
列类型加以分类的先声。这个理论对于十九世纪有机化学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解剖学与生理学
反对人体解剖的偏见,在欧洲流行颇久,直到十三世纪盖伦与其阿拉伯的注释家的
著作出现以后,人们才重新开始研究解剖学。最早一位出色的人物是蒙迪诺
(Mondino)。他死于1327年。差不多就在他的工作成果发表以后,这个科目就变成千
篇一律的了。虽然大学的正规医科课程里都有解剖课,但是这种解剖工作都严格依照盖
伦、阿维森纳或蒙迪诺的教本进行的,而已也是为了用例证说明这些教材才进行的,根
本不想增加知识。因此,解剖学在十五世纪的最后十年以前,一直没有什么进步。只有
列奥纳多的礼记记载了一些新的发现,而他的札记对当代人却没有产生普遍的影响。到
十五世纪最后十年中,曼弗雷迪(Manfredi)才写了一本专著,原稿还保存在博德利亚
(Bodleian)图书馆内。书中记载了各名家工作成果的比较和一些新的观察结果。不久
以后卡尔皮(Carpi)对解剖学也有一些贡献,但现代解剖学和生理学到让·费内尔
(Jean Fernel,1497-1558年)才算真正开始。他是医生、哲学家、数学家,1542年发
表了《物理奥秘》。这以后有维萨留斯(Andreas Vesalius,1515-1564年),他是法
兰德斯人,在卢万与巴黎受过教育,并在帕多瓦(Padua)、波伦亚和比萨教过书。他
背叛了盖伦,于1543年发表了《人体结构论》。这本解剖学著作不以盖伦和蒙迪诺的学
说为依据,而以他自己在解剖过程中所看见的和能够表演的现象为根据。他在这方面有
不少贡献,他对骨、脉、腹、脑各器官的研究尤为出色。他大体上接受了盖伦的生理学,
但也叙述了他自己在动物身上进行的一些实验。他的著作引起了人们的非难。愤激之余,
他就在1544年抛弃了研究工作,去担任查理五世的御医。
十六世纪结束以前,解剖学就已经摆脱了古代权威的束缚了。这是生物科学中摆脱
古代权威的束缚最早的一门。生理学摆脱这种束缚比较迟,因为盖伦的学说阻拦了道路。
我们说过盖伦认为动脉血与静脉血是心脏所推动的一涨一落的两股潮流。一个把“生命
元气”(Vital Spirit)带到人体的各种组织中去;一个把“自然元气”(natural
spirit)带到身体的各种组织中去。正如福斯特所说:
现今我们对于身体的任何作用与过程的看法,都以这样一个事实为其基本根据:身
体内每一组织单位的生命都有赖于这个身体直接间接地浸渍在血液中。动脉血带着氧到
那里,而静脉血又把活动所造成的物质带走。我们应记住按照盖伦的理论是不可能形成
这样的见解的,因为他认为每一组织都有两种不同的血液一涨一落,来往其间,一种在
静脉中运行,另一种在动脉中运行,完成两个不同的目的。我们还应记住,盖伦这种关
于静脉与动脉的用处的学说与盖伦关于心脏的作用的学说是分不开的……血经过看不见
的隔膜孔道由心脏的右边神秘地转移到左边……。如果采取这个看法,我们立刻就可以
看出,从学术上来说;关于人体心脏的机制的真正学说,的确仿佛是全部生理学的心脏。
塞尔维特(Michael Servetus)是阿拉贡(Aragon)的医生与神学家。他因为持非
正统派的意见,为加尔文所定罪,焚死于日内瓦。他发现血通过肺循环,但这种循环的
机制以及心脏在维持血流方面的功能,虽然在1593年经克萨皮纳斯(Caesalpinus)提
出一些巧
妙的富于启发性的见解,但直到威廉·哈维(William Harvey,1578-1657年)
“专心于活体解剖”时,才向人们揭露出来。
1578年哈维生于福克斯通(Folkestone)。他是肯特郡(Kent)的一个富农或小绅
士的儿子。在冈维尔(Gonville)和剑桥的加伊斯(Caius)学院学习之后,他去外国
游历了五年,大部分时间在帕多瓦。二十四岁时他回英国开业行医。弗兰西斯·培根做
过他的病人。他担任过詹姆斯一世的御医。当时有不少妇女被控告施行妖术,当代这位
最富于现代精神的生理学家的职务竟然是负责对这些妇女进行医学检查。幸而,他检查
出这些女人都没有什么生理上的异状,因而这些妇女都被无罪开释了。哈维与查理一世
也极亲密。国王把温索尔鹿苑和汉普顿宫的产品交给他,供他实验,并且同他一起观察
过小鸡在卵中的发育,及小鸡的活的心脏的跳动。在这位英王第一次远征时,哈维也随
军出征,在边山(Edge-hill)之战时,他是王子们的保护人。据说当战争力酣时他还
坐在树下读书。他随他的主人退休回到牛津,做了一些时候麦尔顿市立学校的校长。他
所写的讨论心脏的书《心血运动论》于1628年出版。这本书篇幅虽然不大,但包含了作
者多年来对于人与活的动物观察的结果,发生了极大的影响。这本书出版后,盖伦的生
理学立刻就显得过时了,可是据说,正是由于他离开了盖伦的生理学,“他的业务也受
到很大的损害”。
哈维指出,如果我们拿每一次心脏跳动所送出的血液数量与半小时内心脏跳动的次
数相乘,我们就可以发现在这个时间内心脏所输送的血量,与全身所有的血一样多。他
于是推断说,血液一定是设法从动脉流到静脉里,然后再回到心脏:
我开始考虑是不是有一种循环的运动。后来我发现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最后我看到
靠了左心室的作用流入动脉管的血液被分布到全身和身体各部分;正象靠了右心室的作
用流入右肺动脉管的血液流经两肺一样。然后它经过静脉管,沿腔静脉回到左心室,象
上面所说过的那样。这样的运动也许可以叫做循环。
哈维达到这个重要的观念,不是靠了思辨,也不是靠了先验的推理,而是靠了一系
列步骤,每一步骤又都是根据利用解剖方法对心脏所进行的观察,或者如他自己所说的,
根据“反复的活体解剖”。正象维萨留斯创立了现代解剖学一样,哈维也把生理学放到
观察与实验的正确道路上来,使现代内科与外科医学成为可能。
要领会哈维的工作的重要性,我们必须把他的工作和他的前辈与同时人的工作比较
一下,这些人在解释身体的功能时都求助于什么天然元气、生命元气和血气。哈维很少
提到这些观念,他把循环问题看做是一个生理机制问题,并按这个想法来解决问题。他
的第二部书《动物的生殖》,出版于1651年,是亚里斯多德以后在胚胎学上贡献最大的
一部著作。
哈维死于1657年。他没有子女,遗嘱把他的产业捐赠给皇家医学院用于“发现并研
究自然的秘奥”。
在哈维发现血液循环之后,不久又发现了把消化所得的养分带到血流中去的乳糜管
和淋巴管,足以补充前一发现。但是,一直到把新发明的显微镜用到生理学上的时候,
他的工作才算完成。在利用显微镜看见纤细的组织以前,人们都以为动脉把血液输到肌
肉里去,再由静脉从肌肉里把血液收集回去。肌肉被认为是一种无结构的主质
(Parenchyma)。
复显微镜发明干1590年,发明人大概是詹森(Janssen)。早期的复显微镜在高倍
率时所生成的像,是歪曲而带颜色的。1650年左右单透镜改进之后,便有了很有用的研
究仪器。
1661年,波伦亚的马尔比基(Malpighi)用显微镜研究了肺的结构。他发现气管分
支的末端是一些膨胀开来的空气管,在这些空气管的表面上分布有动脉与静脉。最后,
他在一个青蛙的肺上,发现了动脉与静脉之间有毛细管连结着。他说:“因此,感官明
白告诉我们,血在弯弯曲曲的管中流动,不是倾注于空间,而总是装在小管子中,血液
所以能分散于周身是由于血管的多重弯曲的缘故”。
马尔比基还用显微镜研究了腺与人体的其他器官,对于我们认识它们的结构与功能,
有很大的贡献。哈维证明血液穿过组织流动,马尔比基发现组织是什么,血液怎样在其
间流动。
他对于现代胚胎学的建立,也有许多贡献。亚里斯多德观察过小鸡怎样在卵中成形。
法布里夏斯(Fabricius)等人重新进行了这种观察,哈维晚年也进行过这样的观察。
但最先描写鸡卵中的一个不透明的白点在显微镜下变成小鸡的变化过程的是马尔比基。
他的工作由雷汶胡克(A.van Leeuwenhoek,1632-1723年)继续推进。他用单显微镜
研究了毛细管循环和肌肉纤维。他观察了血球、精子与细菌,并绘出了它们的形象。
肌肉运动的机制在1670年左右,首先由波雷里(Borelli)加以充分的研究,大致
与此同时格里森(Glisson)研究了肌肉的过敏性。格里森驳斥了肌肉动作时由于充满
“动物元气”而膨胀的意见。他证明肌肉不但没有膨胀,实际反而缩小了。他还写了一
本讨论佝偻病的书,叙述他对多塞特郡(Dorset)儿童病状的观察结果。
研究血液循环自然要遇到呼吸及其与燃烧的相似性的问题。虽然在历史上这个问题
有一部分是后来的事,但我们也不妨在这里提一下。1617年,弗拉德(Fludd)把一个
玻璃器皿倒立在水面上,在器皿里燃烧一些物体,结果,器皿内的空气体积有了一定缩
小,接着火焰就熄灭了。
波雷里应用伽利略、托里拆利和帕斯卡尔的物理学,阐明了呼吸的机制,证明动物
在真空里会死去。波义耳(Robert Boyle,1627-1691年)、胡克(Robert Nonke,
1635-1703年)与洛厄(Ri-chard Lowel,1631-1691年)等人也研究过这些问题;证
明空气不是纯粹的,而含有一种活跃的成分,“硝气精”,是呼吸与燃烧都需要的,这
显然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氧气。法国人莱伊(Rey)发现金属燃烧后重量增加,他认为这
是与“硝气粒子”结合的结果。至于呼吸,胡克证明,如果把一股气流不断地吹到肺的
表面上去的话,胸壁的运动对于维持生命就不是必要的。劳尔在1669年发表的《心脏论》
中宣布了他的发现:血的颜色由深紫到鲜红的变化(这变化是由静脉血变成动脉血的标
志),不象我们所设想的那样是在左心室里发生的,而是在肺里发生的。他利用胡克的
人工呼吸实验,弄清颜色的改变完全是由于血液在肺中和空气接触,吸收了一些空气的
缘故。马约(John Mayow)在1669年发表、1674年再版的一本书中,把这方面的大部分
研究成果加以总结,还加上了他自己的一些研究成果。他阐明了不久以前关于呼吸与燃
烧的研究成果并且阐明了呼吸与燃烧同硝的关系。他说:“火药所以很容易自己着火,
是由于其中有易燃气的颗粒……含硫物只有在空气给它带去的可燃气的帮助下才能燃
烧”。小动物放在密闭的器皿中会死去,如果在里面放上一支燃着的蜡烛,这个小动物
就死得更快。“事情看来很清楚,动物把空气中某些生命必需的质点用尽了,……空气
中含有生命所绝对必需的某种成分,这种成分在呼吸时进入血液里去。”他追随劳尔之
后推断这种成分就是“硝气精”,它与“血中的盐硫质点结合起来就使血发热”。这一
切健全的研究成果后来被人遗忘了,直到一百年以后方由拉瓦锡重新发现。
洛厄还把一个动物的血输入到另一个动物的静脉里去,雷恩(Wren)也进行过这个
实验。洛厄还和威利斯(Willis)一起进行过脑神经的解剖研究。这样,我们的话题就
转到大脑和神经系统的生理学在当代的发展上来了。
维萨留斯接受了当时流行的意见,认为食物在肝里获得了“天然元气”,到了心脏
里天然元气变为“生命元气”,在大脑中成为“动物元气”,“动物元气是最活泼最精
微的东西,事实上就是一种性质,而不是实在的东西。一方面,大脑利用这种元气来发
挥主要灵魂的作用,另一方面它又不断地利用神经把这种元气分布给感官与运动的工
具。”他指出把某个神经切断或紧缚,就可以使某个肌肉不起作用。
“但是”,他说,“大脑怎样能执行它的想象、推理、思想与记忆的功能……我一
点也不知道。我也不相信利用解剖或某些神学家的方法可以有更多的发现,这些神学家
认为禽兽根本就没有推理的能力,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我们所谓的主要灵魂的各种能力。
可是就脑的结构来说,猴、犬、马、猫以及我检查过的一切四足动物,乃至鸟和许多鱼
类,它们的脑差不多在每一特点上,都和人脑相似。”
另一方面,范·赫耳蒙特却认为植物与禽兽没有灵魂,它们只有“某种生命力……
这是灵魂的前驱”。在人类,有感觉的灵魂是一切身体功能的总管。它通过它的奴仆
“生基”(arohaei)而工作,这些生基又利用与酿酒所用的酵母相类的东西直接作用
于身体的各种器官。灵魂住在胃的生基里,好象光存在在燃着的烛里一样。有感觉的灵
魂是要死的,但与不死的心灵同存在于人身。范·赫耳蒙特是一位优秀的化学家,但他
的思辨的生理学不可能增进知识。
他所想象的“有感觉的灵魂”与“不死的心灵”,和“动物元气”迥然不同,而相
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神经组织的活动。哲学家笛卡尔所说的“理性的灵魂”也是这样。
以后我们还要更充分地说明,正是由于把两者区别开来,笛卡尔才能够接受并利用关于
神经现象的最严格的机械概念。
同时西耳维斯把通过化学实验得来的知识应用到生理学上去。他和范·赫耳蒙特一
样,把活的人体内发生的许多变化看做是发酵作用。但范·赫耳蒙特以为发酵是由于一
些微妙的作用力,其效果与一般化学变化完全不同,西耳维斯则否认这一区别。在他看
来,生理的发酵和把酸倾注到白垩上时所发生的沸腾现象是同类的。所以他和范·赫耳
蒙特的唯灵论的见解相反,主张从化学的观点去研究生理学。因此,他和他的学生能够
在消化器官的研究上得到有益的进展,不过,这种观点在当时对于阐明神经现象却不能
够有很大的帮助。
事实上,脑和神经系统的生理学在十八世纪以前就很少进步。1669年,斯坦森
(Stensen)对于早期的思辨提出的批评是再好也不过了。他指出脑的解剖有很大的困
难而且还缺乏健全的解剖知识,他跟着说:
很多很多的人以为一切都很清楚了。这些人信心十足,信口雌黄,制造并发表了关
于大脑及其某些部分的用处的故事,而且讲得煞有其事,仿佛他们亲眼看见这样一部值
得称赞的机器的结构,并且探得了伟大造物者的秘密似的。
斯坦森自己的贡献,比他所讽刺的哲学家和医生都要多些。他根据解剖所得的结果,
提出了一个极富于启发性的见解,成为十九世纪最后几十年的某些发现的先声:
如果我现在所说的白色物质的确完全是(从大多数地方看来它好象是)纤维性的组
织,我们就必须承认这些纤维是按照一定的图案排列起来的,不同的感觉与运动毫无疑
问就决定于这种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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