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oso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acrobat (妄想天开), 信区: Philosophy
标  题: 伯林：哲学和人文科学的极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30日20:03:45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因为关于学者的刺猬和狐狸的比喻，也因为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或称肯定的自由和否
定的自由）的概念，我知道了伯林。但我对他的了解一直是简单的，格式化的。这有几
个原因。一是我穷得不怎么敢进书店，二是我没有看到别人叫好就去欣赏的习惯，三是
我倾向于等待邂逅，尤其是和原著，或者和国外学者评介文章的邂逅。
　　我一向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这次也一样，我邂逅了英国学者约翰·格雷的著作《Be
rlin:Fontana Modern Masters》的中文译本，昆仑出版社将之收在《世界著名哲学家小
传丛书》中，出版日期是１９９９年１月。
　　于是，我展开了这一次对伯林的间接阅读。于是，我才写下这些文字，希望我对伯
林的理解，虽然间接，却尽可能地清晰些。
　　谈起伯林，便不可能不说到关于消极自由的命题。但要理解关于消极自由的命题，
却应该首先理解伯林对哲学和人文科学之极限的判断。因为这一判断，对西方哲学主流
传统——理性主义传统，是一个巨大的颠覆。
　　“这里的理性主义是指这么一种观点，它认为哲学研究的任务不仅是要说明人们在
道德和政治实践中面临的二难困境，而且要提供解决这种二难困境的方法。”（Ｐ４）
而伯林却坚决认为，这些二难困境中有些根本无法解决，理性的反思只能说明它，只能
尝试改变人们对这种困境的认识，却不可能提供比较好坏的标准，即“无法裁决”。
　　我相信大多数的读书人都时常在关于道德，民主，自由，平等之类的讨论中遭遇这
类困境，并产生了许多相关的悖论。简单的如善意谎言，著名的如“民主悖论”。伯林
认为，这些困境和悖论的根源在于，在各种各样的价值观中，甚至在同一价值观里各种
各样的“善”中，都存在着相当数量的不兼容和不可通约。也就是说，不存在一好百好
的善。任何一种价值观套餐，都必然导致思想冲突。或者是自己跟自己的“善”之间的
冲突，或者是自己跟别人的价值观之间的冲突。而且这些冲突得不到最终解决。
　　所以，在伯林看来，任何一种无冲突的和谐社会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不管是柏拉图
的理想国，机械时代的乌托邦，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还是现代人的自由世界。自由主义
的优越性不是在于它的善，而是在于它对异端的宽容。西方社会的罪恶和西方人的罪恶
，也都不是自由社会的罪恶。
　　虽然和波普（Poper）一样，伯林也反对历史决定论，但在我看来，波普是一个从科
学标准出发的社会发展规律不可知论者，伯林却是一个从哲学限度出发的社会发展规律
不存在论者。也正是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上，伯林反对任何形式的研究方法一元论，包括
波普提出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统一方法，而主张方法论的多元论。他指出，“在人
类世界中决定论的不真实性表明人文科学不能按照自然科学的以决定论为前提的模式而
建立。”（Ｐ９）也就是说：人文科学不能只采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不管是波普的
证伪还是库恩的范式。而多元化的后果，则必然是人文科学的研究成果永远不可能达到
足够的明晰和简单（公理定理模式）。因为所有的类似企图都“源于一种虚假的意义理
论和一种同样虚假的形而上学的东西，即认为宇宙间存在着一种‘终极结构因素’，宇
宙就是由这种或那种‘终极结构因素’的结合构成的。”（Ｐ１０）
　　我想我不必在这里述说伯林思想的深刻意义了。前些日子曾经有个经济学朋友把“
文学理论”嘲讽了一番，我基本同意他的观点，所以在此时也就贸然和伯林大师有了心
心相印的感觉。这令我在骄傲之余还似乎有了自抬身价的羞愧。
　　不过，伯林关于哲学和人文科学之极限的判断给我的更重要的启示是——他为感性
和艺术保留了相当一大块自留地。能比科学更恰当更准确地表现揭示人自身（包括个体
，社会及其各种冲突），更恰当更准确地表达传播与人相关的思考结论，也许正是艺术
的存在价值所在，因为这些功能永远不会被理性或者科学完全取代。作为一个理性和文
学的双重爱好者，我曾为此感到困惑，而伯林却使我深感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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