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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ongs (今夜有丁香雨), 信区: Philosophy
标 题: 关于逻辑经验主义的几个问题(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29日15:52:42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关于逻辑经验主义的几个问题*(本文是在香港中文大学举行的分析哲学和科学哲学研究
会上的讲演。)
一、历史背景
从哲学史来说,经验论的发源地是英国。它的创始人是洛克、巴克莱和休谟。后来法国
出现了一种极端形式的经验论,即孔德的实证主义。这样,就有人曾经提出那么一个问
题:何以逻辑经验主义或者逻辑实证主义不产生于英国或法国,而产生于素为康德的先
验主义和费希特、谢林及黑格尔思辨哲学支配的德语国家奥地利呢?这是为什么?换句话
说,它的历史背景如何?
这是一个关于现代西方哲学发展史的问题。现在,我打算概括地讲讲这个问题。当时奥
地利的哲学趋势虽然深受康德的先验主义和德国的思辨哲学的影响,但是同时也存在一
种与之对立的经验实在论和反形而上学的思潮。这种思潮的创始者是F.布伦坦诺和他的
学派(B.波尔察诺、A.迈农、A.马尔蒂和E.胡塞尔等)。它不仅控制当时的哲学局面,同
时在国际上也有其影响。例如英国分析哲学创始人B.罗素和G.E.穆尔曾经多次引证布伦
坦诺和迈农的意向性(intentionality)以及其他方面的理论。一直到今天,关于心的哲
学(philosophy of mind)的研究还经常谈到布伦坦诺和迈农的观点。
但是奥地利这种特有的经验论思想的发展,则应归功于恩斯特·马赫。马赫式实证论的
根本思想,有人说来自巴克莱,这是不正确的。说它来自休谟,在理论上是对的,但事
实并不是如此。马赫的实证论的基本观点是在赫尔巴特的数学心理学、费希纳的心理物
理学和利希腾贝格的“它思”(it thinks)影响之下,通过科学研究和自我探索才形成
的。关于这一点,马赫本人在《感觉的分析》中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
不过从马赫的实证论到维也纳学派的逻辑实证论,还要走一段艰人的路程。维也纳学派
虽然接受马赫的反形而上学观点,但马赫的科学观和维也纳学派提出的“科学世界观”
(die wissenschaflische Weltauffassung)却不是一致的。因为马赫过分强调观察和实
验在科学原理中的重要性,因而完全忽视了数学和逻辑在科学结构中的积极作用。科学
远不止如马赫所说的那种,是“对感性观察记录作出的经济描述”,而是一种对自然现
象作出的“假设演绎系统”。在这一点上,我认为康德要比马赫高明得多。康德认为科
学的观察不完全是被动的;为了对感性观察作出普遍性的论断,则必须对它作出大量的
精神方面的活动,确切地说,必须对感性观察在数学和逻辑方面作出大量的细致加工工
作。
从1907年开始,维也纳大学的青年科学家,如H.汉恩、P.弗朗克、R.米塞斯和O.纽拉特
,为了继承和发展奥地利这个特有的经验论传统,组织了一个研究小组。其目的是以马
赫的反形而上学为出发点,采取法国科学哲学家A.莱伊的反机械论,H.彭加勒的约定论
,以及P.杜恒的整体主义(holism)理论,相应地改造马赫的实证论的经验论。奥地利著
名哲学家R.哈勒称它为“第一个维也纳学派”。1922年之后,以石里克为首,有R.卡尔
纳普、F.魏斯曼、H.费格尔、V.克拉夫特、K.门格尔、G.哥德尔等人参加的“石里克小
组”,就是在“第一个维也纳学派”基础之上建立的。“石里克小组”是维也纳学派的
中心,维也纳学派则是马赫学会的中心。但是,1938年奥地利被纳粹吞并之后,维也纳
学派也好,马赫学会也好,都被视为“非法组织”而禁止了。随着卡尔纳普、纽拉特、
弗朗克、费格尔、魏斯曼、门格尔等人先后逃亡英国、美国,这个当时分析哲学运动的
中心就从维也纳转向芝加哥、洛杉矶、明尼苏达、剑桥和牛津了。虽然当前的逻辑经验
论的影响远不如三十年代或四十年代那样广泛,但也不像有人所说的那样,已经“死亡
”,因为它的基本思想和问题仍然为有关的分析哲学家继续而深入地发展下去,这是有
目共睹的。
二、关于维特根斯坦
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对维也纳学派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这是毫无疑问的。
问题在于有人说:《逻辑哲学论》是它的“圣经”,甚至于说:“维也纳学派哲学就是
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这就不免言过其关。我现在用事实说明这一点。首先从石里克讲
起。石里克对维特根斯坦是非常崇敬的,甚至达到这样的地步:我在维也纳时期的同学
A.那瑟(挪威著名哲学家)对我说,石里克对维特根斯坦的崇拜失去了理智,简直被“迷
住了”。卡尔纳普在自传中也有那么一点看法。我认为这些看法是不够全面的。无可怀
疑,《逻辑哲学论》有些论断的确可以“迷住”石里克。例如关于分析命题和综合命题
两分法,这个经验论者一直感到棘手的问题,就被《逻辑哲学论》中的几条论断一语道
破了:“数学和逻辑命题是在任何可能条件下不失其为真的”,它实质上是一种“重言
式”(tautology),不具有任何实际内容。再如,关于科学和哲学的区别问题:“科学
是求真理的学问”,“哲学则是求意义的学问”,《逻辑哲学论》也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哲学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活动”,“哲学是对思想作出逻辑的阐明”。更重要
的是,石里克把维特根斯坦首先提出的可证实性原则作为检验命题有无意义的标准,并
进而指出在综合命题和分析命题之外,还有第三种命题,即所谓形而上学命题。上述种
种问题在《逻辑哲学论》出版之前,石里克在他的《普通认识论》(1918)中早就提出来
了,并从认识论方面加以阐述。但是对于这些论点的一种严格而明确的哲学表述,我们
却是在《逻辑哲学论》中才初次见到的。
然而,这仅仅是石里克和维特根斯坦关系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逻辑哲学论》中有
些论点就没有能够“迷住”石里克。例如逻辑原子论,图像说,高超事物(higher thin
gs)存在论,先验主义的伦理观和美学观等。其中尤其在伦理学方面,他们处于对立的
地位。石里克在他的《伦理学问题》(1930)中曾经提出:伦理命题不仅毫无先验的性质
,而且是如心理学或社会学那样的一门科学。
维也纳学派主要成员中,魏斯曼是受维特根斯坦影响最深的。他和维特根斯坦在维也纳
时期关系最密切,来往最频繁。魏斯曼本人也以阐明《逻辑哲学论》的论题,并使其系
统化为己任,写有《逻辑、语言、哲学》和《数学思想导论》两部著作。后一部于1936
年就出版了;前一部因得不到维特根斯坦的同意,虽然多次易稿,仍只能在维特根斯坦
死后多年才由R.哈尔以《语言哲学原理》(1965)为标题出版。魏斯曼在石里克小组中除
了主持《逻辑哲学论》的宣读和讲解之外,还将他和维特根斯坦的多次谈话记录,名之
为“论题(Thesen)传达到石里克小组中来。我还记得,每次魏斯曼传达维特根斯坦的这
些或那些“Thesen”之时,总是引起激烈的争辩,有时尖锐到这样的地步,致使石里克
不得不宣布散会。卡尔纳普在其《自传》(见希尔普:《卡尔纳普的哲学》,1963)中也
说过: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对维也纳学派的影响很大,但不能因此就说:“维
也纳学派哲学就是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从他个人来说,他不否认维特根斯坦对他的影
响仅次于罗素和弗雷格。维特根斯坦对卡尔纳普的影响和石里克有类似之点,但也有不
同之点。类似之点即他们都认为,数学和逻辑如维特根斯坦所指出的,是以词项(term)
的结构为基础而与实际无关的重言式体系;都认为许多哲学命题,尤其是传统的形而上
学命题,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命题,即无真假可言的“伪命题”(pseudo-proposition)。
他们的不同之点则在于石里克和维特根斯坦关于哲学和科学任务的区别问题。这样的问
题对卡尔纳普来说根本不存在,因为卡尔纳普企图根本取消“哲学”这个概念,代之以
“科学逻辑”或“统一科学”或“物理主义”。然而《逻辑哲学论》中提出的形而上学
问题的产生应该归咎于“滥用语言”和“违背逻辑”这一点,倒给卡尔纳普以很大的影
响,他宣称形而上学命题或问题的构成既然归咎于“滥用语言”和“违背逻辑”,那么
我们构造(construct)一种以形式化的符号语言为基础的“理想语言”(ideal language
),则形而上学的一切疑难或问题就不难迎刃而解了。
不料卡尔纳普这个关于“理想语言”论点竟引起他和维特根斯坦之间的重大分歧。维特
根斯坦对此不仅表示怀疑,而且提出反对意见。虽然维持根斯坦本人在《逻辑哲学论》
中也多次讲到关于语言的陈述(statement about language),陈述的逻辑结构以及语言
和世界的关系,但他坚决否定我们能有意义地(meaningful)用语言方式谈论语言,语言
结构以及它和世界的关系。这些语言现象只待它自己显示出来,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对
之保持沉默。然而卡尔纳普对维特根斯坦这个语言的神秘思想则表示反对。他提出关于
语言功能的主要基础在于语言的结构模式(structure pattern),不在于语言的物 质条
件如书写体或印刷体等等。卡尔纳普指出,我们应用不同的几何学的结构模式,可以构
成不同的几何学。他的名著《语言的逻辑句法》就是为阐明这一观点而写的。就是他后
来从句法分析到语义分析的转变,也是他这种“元语言”基本观点的进一步发展。 维也
纳学派的组织者,主要成员之一的纽拉特对维特根斯坦的态度和石里克相反。他尽量使
维也纳学派的科学世界观和维特根斯坦保持距离。他在小组讨论中不断攻击《逻辑哲学
论》的基本思想,从逻辑原子主义、元语言、不可说和显示的神秘主义,直至哲学对命
题的逻辑阐明活动等等。纽拉特可以说是维特根斯坦的敌手。他提出维特根斯坦是典型
的形而上学家,通过语言的思辨划分了可说和不可说的界限。这种界限,纽拉特认为就
是科学和形而上学的界限,是典型的形而上学的表现。在纽拉特看来,《逻辑哲学论》
不仅如石里克所说的那样促使哲学新的“转变”,而是在某些问题上使哲学脱离了科学
而向传统的方向“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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