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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经验与信仰——从对科学的信仰谈起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22 09:35:34 2001) , 转信
发信人: dasein (湖上草), 信区: Philosophy
标 题: 经验与信仰——从对科学的信仰谈起(zz)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1年06月21日16:02:47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经验与信仰——从对科学的信仰谈起
文章作者:[符号]
几句有关“定义”的废话
讨论问题时,对讨论的对象没有类似的定义,就会鸡对鸭讲,没有结果,没有意义
。因此,与观点不尽相同、甚至相反的对手讨论问题时,第一件事情就是认可社会
上多数人对讨论的对象流行的理解。一切自家后院的作坊里出产的、对某一事物的
定义,全不能拿来作为讨论的依据。所以,我个人很不赞成有些网友动不动就说:
去看我某某文章中对某事的定义。这是试图把自己的观点在讨论开始之前就强加给
对方的努力,因此不是一种讨论问题的态度,而是教导别人的态度。历史唯物主义
者在讨论历史问题时所采取的正是这样一种策略。他们不顾当今世界学界对“封建
”等概念的共识,而是试图将对自己对这些概念的特殊解释强行作为讨论的基础。
这也决定了他们将永远是“掌握着真理的少数人”的命运。
在有关“科学”的讨论中,我们也遇到类似的问题。有的网友给“科学”作了风格
独特的定义。以这个定义为依据,宣判某某是“伪科学”,甚至贬低别人不懂“科
学”,其实,人家仅仅是不愿意认同他对“科学”的定义罢了。在我看来,谁对“
科学”的定义有所质疑,就去翻看一下相关的工具书,或者说服工具书的作者接受
他的“新定义”。在对“文化”、“传统文化”、“宗教”等等的讨论中,情形是
一样的。
重复这些老生谈,实在出于对近来论坛风气的厌倦与无奈,所以是废话,只图快意
而已。
对科学的信仰
如果一个人说:“我什么都不信,只信仰科学”,我很愿意相信他的真诚,尽管这
个说法乍看起来并不是没有问题的。科学能不能信仰呢?这是一个问题。
对于满脑子十八、十九 兰团 洲思想的现?中国知识分子,科学对一切信仰的怀疑
、挑战、批判和否定应该是最显而易见的。这的确是现代科学的一个特质,是一百
多年以前欧洲社会的“时代精神”。人们在利用科学批判与否定了一切了现有的信
仰的同时——这首先表现在形而下的物理学对形上学演绎的出发点的否定——却树
立了一个新的信仰:对科学的信仰。
对科学的信仰首先来自我们对感官经验的坚信不疑。我们将观察与研究世界的起点
从灵魂、理念等等形而上的层次下降到躯体感官的层次,而以“感觉不到”为理由
,否定那些形而上的层次存在的可能性。我们很容易看到这个“否定”的问题所在
:一切对感官经验所进行的观察与研究,并没有涉及感官经验以外的任何东西,因
此,严格地讲,它们也不能对感官经验以外的任何东西作出判断,尽管我们假定这
些观察与研究都是正确的。这是Leibniz为什么不能轻易放弃对形上学的探讨的原
因,也是为什么二十世纪初的哲学史家们鄙夷经验主义与唯物主义,而不肯认可它
们学术的严肃性的根本原因。
对科学的信仰虽然是这样问题重重,它却对人,特别是对自然科学家有着不能抗拒
的魅力。信仰科学的人们不仅相信:科学最终可以揭示世间的一切规律,因此可以
最终解释世界。更重要的是,使用科学的“福音”——那些被发现的规律——可以
依照人类的愿望改造、甚至重建世界。基因工程的成就给我们带来的前景更可以加
强这种信仰。一切已经获得的成就当然都是他们信仰的佐证,那些未能解决的与新
出现的问题,在他们看来并不来自科学本身的局限性,而仅仅因为“科学得还不够
”。假如有些东西完全不能借助科学来想象,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存在的,
是“伪”的。不肯与参与他们对这些东西的“证伪”的人们,在他们看来就是“非
理性”的。其实,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把“理性”的范围作了特别的限定。
谈到这里,我们就会发现,对科学的信仰同样植根于对超越的渴望,同样需要“对
不愿看到的东西闭上眼睛”的心理排斥机制,它已经带上了其他一切信仰的色彩,
变成了曾经被自己嘲笑过的对象。如果有朋友读到这里还没有发现,我很愿意提醒
他:我所分析的是对科学的信仰,而不是科学本身。
信仰能不能够通过经验获得
这两天,我正在读一本Lessing(莱辛)的小册子,其中收集了他十八世纪末、十
九世纪初在报纸上发表的几篇文章。
那正是一个科学昌盛的时代,对科学的信仰也感染了基督教的新派——福音教派。
当时,在福音教派中流行一种“Historimus历史主义”:通过历史(《
Evangelium福音书》)对耶稣的身世、奇迹与复活的纪录,来印证基督教的信仰。
Lessing的这几篇文章批判了这种通过历史研究强化信仰的方法。
Lessing并没有去争论《福音书》作者的真伪与纪录的可靠性,而是从根本上讨论
了通过历史经验获得信仰的可能性。他指出:信仰的源泉必须与信仰的对象具有同
等的质量。假如上帝是万能的,世界与人类历史都是他的结果,我们就不能用偶然
的历史事件来印证他的存在。否则,我们就必须假定上帝的行为符合历史的法则,
而这与对上帝的信仰是互相违背的。我们并不是看到了历史事件而具有了信仰,而
是通过信仰看到了历史事件。
Lessing显然深受法国、德国启蒙运动的影响。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模糊了哲学的
尖锐思辨,而为二十世纪福音教派的理论作了很好的铺垫。人们今天习惯说:信就
不必知,知就不必信,经验不是信仰的前提,经验也不能导致信仰(还记得经典哲
学中的“a priori先验”么?)。
信仰科学的人们一定会拍案而起,说:我们对科学的信仰就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
的!真是这样的么?迄今为止,科学并没有解决一切问题,甚至丝毫没有减少我们
对世界、对自己的问题,它在解决旧问题的同时也不断带来新的问题。以这些经验
为基础,我们只能相信那些科学已经解决或在近期将要解决的问题,却完全不能给
我们带来对科学的乐观,更不能令我们相信科学的万能。
这样看来,好像对科学的信仰是一个简单的错误,是很容易通过摆事实,讲道理而
破除的。实际的情形却远远不是这样。当年,我没有本领说服信仰伊斯兰教的同学
“改邪归正”;半个多世纪严厉的唯物主义宣传教育没有铲除国人对佛与其他奇奇
怪怪的神祉们的崇拜;在科学与启蒙运动的中心——欧洲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重新
关心神与宗教的问题。这些事实全都说明,仅仅靠着经验,特别是感官经验,我们
既不能建立任何信仰,也不能破除任何信仰,特别是不能破除人对信仰的追求。
为信仰说几句话
尽管我个人既不信仰上帝,也不信仰科学(这或许来自我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
但是,我却不能说自己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或许出于私心,我要为信仰说几句话
,为一切信仰说几句话。
通过前边的分析,我感到,对科学的信仰与其他很多信仰从本质上并没有很大的分
别。在这里,我丝毫没有要贬低这种信仰的意思,如同我不准备贬低其他的信仰一
样。我把对科学的信仰专门拿出来讨论,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对科学的信仰在
当今的中国知识分子中广为流行;第二,也是更重要的,这些信仰科学的知识分子
依然在借助国家的力量,轰轰烈烈地打击其他的信仰,打击具有其他信仰的人们。
我必须承认,我不知道信仰与宗教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需要信仰(宗
教的前途似乎比较黯淡),一切对信仰与宗教的科学与心理学方面的解释,都还不
足以说服我。我只是看到,人是需要信仰的!
既然信仰是一种存在于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我们就不能轻易地否定他们的合理、
合法性。鉴于各种信仰不能互相兼容,不能互相说服,我们就必须容忍不同的信仰
共同的存在。保证信仰的自由,在我看来不仅是一个道义的问题,也是一种严谨的
学术态度。历史上一切由于信仰所造成的流血与战争,主要来自信仰与暴力的结合
。与信仰结合的暴力可以有很多的形式:它可以是打着宗教旗帜的军队,比如我们
熟悉的十字军;也可以表现为多数人的信仰对少数人的信仰的压迫;也可以以国家
暴力的形式出现。而后两种是更为普遍的。在中国的历史上,我们常可以看到对百
姓“淫祀”的禁令;在诸多伊斯兰教国家中,其他的信仰都受到严厉的限制。这些
,在我看来全是错误的。
无论自己有什么样的信仰(当然也可以信仰科学),我们一定要有勇气捍卫他人具
有不同信仰的权利。这对我们的知识分子要求太高了么?
PS:写完这篇小文时,我刚刚又渡过了一生日,又成熟了一岁,更加感觉到信仰的
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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