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oso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wildwolf (破衣裳||■漂来，桐子), 信区: Philosophy
标  题: #变形的神谕   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04日16:17:51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变形的启示·丑小鸭与天鹅/异数与同化

    丑小鸭于一个雪消的春天下顾溪流中的影子，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天鹅。这本身并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事物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今日将相，明日死囚”、“此一时，
彼一时”、“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然而，我们可以回想丑小鸭所受的苦难，在养鸡场里别的鸭子看不惯它的丑相，飞
上去啄它，到处挨打、被排挤、被讥笑，“不仅在鸭群中是这样，连在鸡群中也这样",
直到它的兄弟姐妹，到它的妈妈，都遗弃了它；在飞过篱笆逃到灌木丛后，它受到枪弹
和猎狗的威胁；幸运逃过此劫，它在农家小屋受不了猫和母鸡的傲慢和无知，也怀念游
泳的快乐，重新过上了水上生活——冬天它险些冻成冰块；连好心救它的农民都没能使
它的日子过得好一些。苦难，自诞生以来似乎就是无穷无尽的。如果它的母亲听从老鸭
子的话，它不出生在这个世上，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丑小鸭的苦难到了头。当它把头低到水面向美丽的天鹅游去并念叨着“请你
们弄死我吧”时，它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不再是一只粗笨的、深灰色的、又丑又
令人讨厌的鸭子，而却是——一只天鹅”！“许多大天鹅在他周围游泳，用嘴来亲他”。
“紫丁香在他面前把枝条垂到水里去。太阳照得很温暖，很愉快。他扇动翅膀，伸直细
长的颈项，从内心里发出一个快乐的声音：‘当我还是一只丑小鸭的时候，我做梦也没
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幸福！’”
    的确，当丑小鸭在鸭群里的时候，它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它会变成天鹅。天鹅只是
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它只是一个愚蠢、懦弱、自卑的幻想者、疯子、可怜虫？这只丑
小鸭时常感到恐惧和悲伤，他怕自己的愿望太高了（竟想变成白天鹅），实现不了。它
悲伤，因它知道自己太懦弱，因为内心的恐惧而懦弱，他没有勇气面对挑战，面对改变，
内心的不安全感使他不知道挑战意味着什么。仔细想来，这句话是令人心碎的。卑微、
弱小、受尽苦难，直到这一天，在这一天面对如此丰盛的幸福圣宴。可以想象，这一句
一定是呢喃，丑小鸭如在梦境之中。而这一句轻轻的呢喃会让抚慰它的人堕泪。当然，
也会有丑小鸭会在成功时对自己说：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成功的。但事实上这一句话它一
定千百次的对自己重复说过，但对此并不表十足的信心。在最困难的时候，这一
句话如同黑夜里的流星，点燃过它的心灵，但也如此渺茫和短暂。但是，就是这么一线
幽微的光，照耀着它，使它的心火不至于熄灭。这里的丑小鸭一定也是坚强的，只要有
一口气在，那一线光就会长明，温暖着它走过漫漫长夜。

    在这儿有一个问题，丑小鸭是否会成为卖火柴的小女孩？小女孩并不是不能成为天
鹅，小女孩失去的鞋子、挨饿受冻、火柴光芒中梦想的幻灭，和丑小鸭磨难相似；小女
孩在旧年的除夕冻死在街头，小鸭是否一样会遭遇死亡？会的。事实上，无数的丑小鸭
就在变成天鹅的途中横死，它不愿卑屈的活着，这样它会在冬天冷却、僵死。或者它屈
辱的活着，到最后也无所谓屈辱，它干脆改道，成为麻雀或者别的更猥琐的鸟类，像猪
一样快乐的活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在成为天鹅的路上实在并不太平，随时会有排挤
和讥笑、枪弹和猎狗，更会有母鸡和猫用它们低下的眼光，阻拦或者扼杀它成为天鹅的
可能，它们不可想象小鸭“让水淹在你的头上，往水底一钻”的快乐，认为它是在发疯。
如果小鸭认同了这样的判断——事实上这样的判断也很容易使人认同（大千世界，芸芸
众生，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怎能奢求成为天鹅呢？）——那么，它成为天鹅只能看它
是否重新回到原来的追求。通向鸭子的路有千百条，但通向天鹅的道路只有一条，就是
变为一只天鹅。一般来说，小鸭会在时候动摇，至于能不能克服这样的怯懦，是否能够
冲破重重樊笼，实在是取决小鸭成为天鹅的意志，它是否会摒弃随波逐流的庸俗想法。
问题是，小鸭想成为天鹅就可以吗？当然不是。成为天鹅是要付出如此之多的代价，甚
至是前面所说的死的代价。死，随时可能。如果排挤和嘲笑多一点，如果成为天鹅的春
天来晚一点，小鸭极可能心灰意冷，而既然它人生的意义就是成为一只天鹅，它会自杀
或者行尸走肉虽生犹死。即便它能坚持住，在它还是小鸭还很脆弱的时候，枪弹和猎狗
并不会对它有丝毫怜悯，它们会在襁褓中将它扼杀。小鸭是需要在农家小屋的短暂停留
喘息和农夫在冰坑里的救助的。这就要求小鸭在农家小屋里能够安于平凡，同时也不甘
平凡，另外还需要那么一点好运头。

    如此看来，丑小鸭成为天鹅的希望的确是渺茫的，“希望之为虚妄，正与绝望相同”，
在这个时候，如果所有的小鸭都梦想并努力成为天鹅，这是否就是自杀？我们会认为：
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天鹅，是因为其本身具有天鹅的禀赋；而如果不知自己是否具有天
鹅的禀赋，而却期望着有一天也能变成天鹅，这种期望仅仅因为它是丑陋的小鸭，那么
它的结局是不是会很悲惨？不是的。上帝造物并无不公，“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藏着一
头狮子”，每个人身上天鹅的禀赋并无二致。当然，这儿天鹅是一种层次，天鹅就是你
超越的本质。没有意识到自己本来面貌的鸭子是最可珍贵的，这个过程中，只要它没有
死灭，种种苦难都会成为早日成熟的养料。相反，一开始意识到，反而可能会骄傲自满，
过多干扰，这些都可能戕害它成为天鹅的希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并不
是句空话。引用一句话：“耶酥的教训是：老兄，当心，你可能影响整个世界。”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藏着一头狮子”，狮子是什么？狮子就是异数。异数昭示着演
变的可能和机遇，世界的多样性孕育着整体的繁荣。相同虽然安全，与平庸却是孪生兄
弟。这么说并不代表异数就占据不可比拟的优势，在不能成为白天鹅的危险下，它也有
可能堕落、沦丧、横死。前面已经给出这样的判断，当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之前，它并没
有成为天鹅之兆。异数被视作对传统的反叛和现有秩序的践踏，并往往成为邪恶和丑陋
的代名词。异端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而
恰恰异端才是成为天鹅的唯一出路。我们每个人身上的阳光都传达着丑小鸭的幸运，就
看怎样发现自身的异数，发扬它，并实现阳光下的蝉蜕。

    真理总是以变形的外貌示人。尼采在《查拉斯图拉》中论述了下面三种变形：精神
如何变成骆驼，骆驼如何变成狮子，最后狮子如何变成小孩。在这里，初态的精神是丑
陋的小鸭，骆驼对应了在去往天鹅道路上的谦退隐忍，狮子对应了天鹅引颈时长鸣的召
唤，对应于为这召唤破除一切羁绊和险阻，小孩则是小试牛刀，是丑小鸭尝试起飞，它
的第一声当然不是芦苇荡上空天鹅悦耳的琴音。
    经过这三种变形，丑小鸭脱胎换骨，成为一只引颈高歌的天鹅。


  高浪
2001/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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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胆琴心,以观沧海 
                 是非成败,付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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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wildwolf 於 08月04日16:20:00 修改本文·[FROM: as.hit.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