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et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zx (化石), 信区: Poem_ci
标  题: 诗的生命    王干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Nov  6 20:22:58 1998), 转信


    世界上好多生命在消失,而诗的生命永远不会消失。诗
无需绿党来保护,诗不需要任何组织和任何个人以组织的名
义来保护。诗永远存在于精神之中,精神不死,诗亦不死。
    1988年夏天,我认识了青年诗人海子。1988年秋天,我
认识了青年诗人骆一禾。他们永远是青年诗人。与一禾只有
一面之交,没有深谈,现在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假如在地
狱中天堂中重逢,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众灵魂中认出他的形象
来。和海子和熟,88年夏天我们几个经常在水礁西里那幢楼
上一起喝酒。海子每次总是喝醉,喝醉了还要喝,因为我喝
酒从不谦让,喝醉喜欢跟我喝。海子谈得更多的是艺术,是
诗歌,他南方型的身材并不魁梧,甚至显得有点精致,滔滔
不绝的话语不容人置疑,后来我读到他的诗才明白为什么海
子讲话时语言老是迸发出一种金属的声音与阳光的锋芒。
    海子的诗与梵高的画本质上是一致的,他们都能让人
感到生命燃烧时的状态是多么辉煌与炽烈。海子诗中那种滚
烫的浪漫主义激情实在令人惊心动魄,那种对史诗的痴迷追
求也实在惊世骇俗。现代人摒弃文学创作中的浪漫主义精神,
与其说是文学观念的变化,还不如说是对世俗现实的巧妙认
同。当越来越多的诗歌成为世俗生活的一部分的时候,海子
的诗只能沉默。沉默有时是一种高尚精神的外壳。海子的浪
漫主义精神是一种天性的自然的流露,不是刻意追求惨淡经
营的结果。在世俗观念开始横流的社会里,追求并保持精神
上的浪漫主义状态已难能可贵,而拥有这种天籁般的灵泉,
海子可谓得天独厚,其命运亦是不难想像的。
    海子并不孤独,他与骆一禾对角线一般构成了奇妙的超
常的呼应。他们象两个星座互相照耀着互相构成着,他们在
诗歌艺术上的共同性好象还不如他们的友情深厚,他们几乎
有一颗共同的人类的心。在现代文学史,象这样“互文”的
诗人关系极为罕见,象是传说,也象是神话。
    海子的诗可用灼热一词来形容其风格,而骆一禾的诗始
终是沉静的智慧的,在“倾向派”(1988年海子、骆一禾曾与
友人编辑《倾向》诗刊一期)诗人中,骆一禾总是以一种父
辈的慈祥、宽厚和智慧显现出与众不同。同样写作诗论,海
子基本上仍然是在用文字写诗,不分行而已,而骆一禾则是
哲学性的分析性的,他在阐释别人时其实也在阐释自己,他
在阐释海子生涯时也就是阐释骆一禾生涯。骆一禾与海子同
样都是大山,海子是爆发的汹涌状态,骆一禾则是爆发之后的
凝固之势,虽然表象是平静的,但依然是生命流动的痕迹。
骆一禾的诗以其语句的绵长与从容表现出智者的风度,他诗
中那种长短句协调的和谐是他智性与灵性交合的象征。
    海子和骆一禾按照诗的方式写作,按照诗的方式生存,
也按照诗的方式消亡。他们是纯粹的诗人。在通往现代史诗
艰险的旅途上,海子和骆一禾显然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
一人,他们的艰苦跋涉不会被人们遗忘。他们为史诗提供了
一个重要元素,这就是“麦地”意象。
    麦地
    别人看见你
    觉得你温暖,美丽
    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
        被你灼伤
    我站在太阳  痛苦的芒上

    麦地
    神秘的质问者啊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这两位同在中国农村度过少年时光的青年诗人已成为我
们的“麦地”,我在阅读你们时“被你灼伤”,你不能说我一无
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1989年3月底,我在长途电话里听到北京的声音说海子
卧轨时,我不敢相信。1989年夏,刚参加过骆一禾追悼会的
马力途径南京告诉一禾的噩耗后,我没有惊诧。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gaea.hit.edu.cn]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18.04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