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et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st (洛之秋·近乡情怯), 信区: Poem_ci
标  题: 一个钟表匠人的记忆·西渡(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1月04日13:56:22 星期四),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KU 讨论区 】
【 原文由 corona 所发表 】
     一个钟表匠人的记忆

         诗歌是一种慢
             ——臧棣

                  一
我们在放学路上玩着跳房子游戏
一阵风一样跑过，在拐角处
世界突然停下来碰了我一下
然后，继续加速，把我呆呆地
留在原处。从此我和一个红色的
夏天错过，一个梳羊角辫的童年
散开了。那年冬天我看见她
侧身坐在小学教师的自行车后座上
回来时她戴着大红袖章，在昂扬的
旋律中爬上重型卡车，告别童贞
 
                  二
在世界的快和我的慢之间
为观察留下了一个位置。我滞留在
阳台上或一扇窗前，其间换了几次窗户
装修工来了几次，阳台封上了
为观察带来某些不同的参照：
当锣鼓喧闹把我的玩伴分批
送往乡下，街头只剩下沉寂的阳光
仿佛在谋杀的现场，血腥的气味
多年后仍难以消除。仿佛上帝
歇业了，使我和世界产生短暂的一致

                   三
几年中她回来过数次，黄昏时
悄悄蜇机蜇进后门，清晨我刚刚醒来时
匆匆离去。当她的背影从巷口消失
我猛然意识到在我和某些伟大事物
之间，有着无法言喻的敌意
很多年我再没见她。而我
为了在快和慢之间楔入一枚理解的钉子
开始热衷于钟表的知识。在街角
出售全城最好的手艺：在我遇上
我的慢之前，那里曾是我童年的后花园

                     四
在我的顾客中忽然加入了一些熟悉
的脸庞，而她是最后出现的：憔悴，衰老
再一次提醒我快和慢之间的距离
为了安慰多年的心愿，我违反了职业
的习惯，拨慢了上海钻石表的节奏
为什么世界不能再慢一点？我夜夜梦见
分针和秒针迈着芳香的节奏，应和着
一个小学女生的呼吸和心跳。而她是否听到？
沾污了职业的声誉，失去了最令人怀恋
的顾客：我多么愿意拥有一个急速的夜晚！

                   五
之后我只从记者的镜头里看到她
作为投资人为茶座商厦剪彩，出席
颁奖仪式。真如我盗窃的机谋得逞
她在人群中楚楚动人，仿佛在倒放的
镜头中越来越近，随后是我探出舌头
突然在报上看到她死在旅馆的寝床上
死于感情破产和过量的海洛因：
一个相当表面的解释
我知道她事实上死于透支，死于高速
但为什么人们总是要求我为他们的
时间加速？为什么从没人要求慢一点？

                   六
这是我的职业生涯走向失败的开始
悲伤的海洛因，使我在钟表的滴答声里
闭到生石灰的气味：一个失败的匠人
择无法使人们感谢我慷慨的馈赠
在夏天爬上脚手架的顶端，在秋天
批望：远啊，令人难以置信的远
在远的尽头我看到了十月之水
在消瘦：一场呕吐，一场心悸，一阵风
肢落了果实，撩开了时代的面纱：
此刻，我同意把速度加大到无限

                          1998年 6月 14－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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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corona 於 01月04日11:48:45 修改本文·[FROM: 162.105.2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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