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et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windly (江南~~考槃在涧), 信区: Poem_ci
标  题: 惠特曼的帽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9月13日11:06:14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惠特曼的帽子 
                   作者：沈　方

 美国诗人惠特曼终其一生，是在孤独中度过。而他的《草叶集》诗歌世界却引导我进入
充满活力的空间，“我听到了我喜欢的声音，人的声音”。从初次阅读《草叶集》的那
个时侯开始，从惠特曼海洋般的诗句中，我看到我仿佛就在其中。我忘记了人生孤独的
一面，我全部的生命器官向天空打开，呼吸到灵魂的芬芳，呼吸到大地、生与死、原始
的力量。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还是下午的阳光下，我都能感觉到我不是一个人，惠特
曼就在我周围存在，是我呼吸的空气。他“在春天歌唱着这些为爱人们采取”，他说“
因为除了我，谁能理解爱人们和他们所有的忧愁和快乐呢？除了我，谁是伙伴们的诗人
呢？”。
 
从《草叶集》和关于惠特曼的传记中，我看不到世俗的爱情，看不到男女之爱。那位大
西洋彼岸的吉尔克利特夫人曾经写信给惠特曼：“亲爱的朋友，人的心是如此热烈地向
往，如此渴求光明，并为它而憔悴……一个男人的强大而神圣的灵魂以炽烈的爱拥抱着
她的灵魂－只有这样，只有这样，她灵魂中的甜美的胚芽才能迅速萌发……”。惠特曼
这样回信：“我也充分而清楚地了解，我的书所激发的那封多情感人的来信中的确存在
着这样美丽温柔的一种关系，并且已为我们双方所愉快接受，这就足够了。”在另一封
信中，他还坦率地表示：“让我向你提出忠告，你可千万别虚构这样一个没有根据的想
象中的人物，把他叫做华尔特·惠特曼，然后这样钟情地把你的爱倾注于他。实际上的
华尔特·惠特曼却是个非常平凡的人，根本不配受到这样的钟爱”。惠特曼始终没有彻
底说明自己无法接受吉尔克利特夫人的根本原因。我们只能对此加予猜测，有人认为惠
特曼是希望吉尔克利特夫人能将自己的爱情限于对《草叶集》中他那个诗人的角色，而
不是对他本身。惠特曼有一首诗《从滚滚的人海中》：“从滚滚的人海中，一滴水温柔
地来向我低语：‘我爱你，我不久就要死去；我曾经旅行了迢遥的长途，只是为的来看
你，和你亲近，困为除非见到了你，我不能死去，因为我怕以后会失去了你。’现在我
们已经相会了，我们看见了，我们很平安，”让人想来沉痛的是，惠特曼马上接着说：
“亲爱的，安静地回到海洋里去吧！”，我很难理解惠特曼平静的辞谢。有人认为在惠
特曼的心境中有某种悲剧因素。
我们知道，１８７６年９月１日前后，惠特曼与吉尔克利特夫人曾在美国费城见面。不
过，关于这次见面没有留下可供研究的资料。写惠特曼传记的作家，也只有从吉尔克利
特夫人一些信件中来判断。这一次见面，使惠特曼感到尴尬，而吉尔克利特夫人感到痛
苦。吉尔克利特夫人冲动地扑到惠特曼怀里，而惠特曼为了不愿使她产生幻想，却象在
这场奇异的、单方面的爱恋中所始终坚持的那样，表现了某种委婉和冷漠。据吉尔克利
特夫人的小女儿格雷斯描述，惠特曼当年５８岁，看起来却象７０岁。他很健谈，有很
强的记忆力，能背诵莎士比亚的很多戏剧和丁尼生的诗，有时也背诵自己的诗。吉尔克
利特夫人曾在一封写给另一位诗人的信中说，她见到的惠特曼并不失望，他完全是她希
望的样子。但是她一眼就看到出，他是不肯回报她的爱情的。
在我所收集的关于惠特曼的图书中，有一张照片，时间在１８６３年。惠特曼签上自己
的姓名送给吉尔克利特夫人的，确实是一副白发苍苍的模样。一顶黑色的宽边帽戴在头
上，帽沿的阴影遮住眼睛，只能感觉到隐约的目光，整幅照片清晰就是灰白的须发。从
这幅照片里，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惠特曼对吉尔克利特夫人的平静态度。这使我想起惠特
曼在《我自己的歌》中的诗句，“我像空气一样走了，我对着那正在逃跑的太阳摇晃着
我的绺绺白发”。当我们试图深入地了解惠特曼的生活，他说：“屋里、室内充满了芳
香，书架也挤满了芳香，我自己呼吸了香味，认识了它也喜欢它”，他已在远处的阳光
下“俯身悠然观察着一片夏日的草叶”。
我这样认为，在惠特曼留下的形象中，最经典是惠特曼３３岁时的一幅照片。那就是《
草叶集》初版扉页上的作者像，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留着一撮胡子的男子，头上歪戴着一
顶黑色的宽边帽，右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腰际，左手插在粗布长裤的口袋里，上身没有穿
背心或外衣而是一件露出深色内衣的衬衫，那姿态放荡不羁，好不潇洒。在今天的流行
时尚中，惠特曼也够“酷”了，很可能成为“追星族”的目标。不愧为“华尔特·惠特
曼，一个美国人，一个老粗，一个宇宙”，是“辽阔博大，包罗万象”又是标准的普通
人。惠特曼是一个自由人，他在《我自己的歌》中这样写道：“啜泣与献媚和药粉包在
一起是给病人吃的，恰守陈规适用于极远的远亲，我戴不戴着帽子出进，全凭我自己情
愿。我为什么要祈祷？我为什么要虔诚又恭敬？”惠特曼超然物外，有什么不能承受。
美国诗人金斯伯格称惠特曼是“亲爱的父亲，胡须灰白孤单苍老勇气的导师”。读一遍
《草叶集》，触摸了这本书就是触摸了一个人，就是进入了一个世界。阅读《草叶集》
使我对生活充满勇气，在千万种的艰辛之后，重新恢复到青春的状态。有那么一次，因
为一些让人不快的事，我独自来到一片湖泊岸边，湖水汪洋涌向远处，高高地升向天空
，水天一色。我默诵惠特曼《从巴门诺克开始》中的诗句：“从鱼形的巴门诺克开始，
那是我为一个完美的母亲所生养并受她抚育的地方，我曾经漫游过许多地方，极爱好热
闹的街道……我曾在达科他森林的家中，过着简朴的生活，食肉饮泉”，我感到我超脱
了一切，灵魂在升华，我看见天空的云彩向我飘来，我看见空气中原子生机勃勃，生活
变得透明清澈。
在这个时刻，我就会看见惠特曼戴着黑色宽边帽的形象站在我的前面，发现他深邃的目
光。惠特曼还有一幅戴黑色宽边帽的照片，是１８７０年他５１岁时摄于布鲁克林，那
也已经是饱经风霜的模样。惠特曼走过了不少地方，“从这个时侯起我自己自由而不受
限制，我走到我愿意去的地方，我完全而绝对地主持着我自己”，他以华尔特·惠特曼
的身份走过了战争和孤独，他放弃了世俗的生活，他确实做到了“如果你一时找不到我
，请不要灰心，一处找不到再到别处去找，我总是在某个地方等侯着你”。我所看到的
惠特曼最后一幅照片，是坐在椅子上的，同样戴着黑色宽边帽。我想我也许需要一顶惠
特曼式的帽子，这样我才可以走近惠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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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进入的瞬间
           我真想死在你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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