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et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wanp (我有一个爱我的女人), 信区: Poem_ci
标  题: 反叛的诗人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24日02:27:49 星期二), 站内信件


netants:反叛的诗人      
——追求真理的布罗茨基  
来源:本站首发
        1996年1月28日,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公寓。一间到处放满书籍的房间里,布罗茨
基因心脏病发作,在睡眼里逝世。诗人没有经历任何的痛苦,死亡是在瞬间之内降临的
。诗人唇边的一抹微笑,依旧如许温柔,好像在说,我写完最后一行诗,我累了,我走
了。55岁的俄罗斯诗人结束了与帝国的对立。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他目睹了放逐他
的帝国像纸房子般地倒塌。红色政权回归历史河湾,而他的诗句在他深爱的土地上口耳
相传。  
    约瑟夫·布罗茨基,1940年生于列宁格勒的一个犹太人家庭。他的童年时代,战争
刚刚结束,灰色和浅绿色的建筑物立面上弹痕累累,无尽头的、空旷的街道上很少行人
和车辆。父母是高雅的知识分子,从小给他以良好的艺术熏陶,但也赋予他抹不去的犹
太血统——在苏联,“犹太人”一词的处境有些像一个脏字或某种性病的名称。7岁的时
候,小男孩在学校撒谎说,不知道自己的民族是什么。然而很快全班都知道他是犹太人
,他为此吃尽苦头。  卑微者最先醒来。“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生活在世界上一
个最不公正的国家里。其统治者,从人类的各种观念来看都可以被称为堕落者。但是没
有人这样称呼过。”领袖的肖像就挂在小男孩床铺上方的墙上,每天两双眸子都是经历
若干次艰难的对峙。小男孩想:是乌鸦重要还是太阳重要?是乌鸦的翅膀遮住了太阳,
还是太阳把乌鸦变成一个小黑点?他把自己所在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城市看作一个幸存者
,而幸存者是不能用列宁来命名的。他意识到自己生活在停止了的文明里,生活在卡夫
卡的世界里。  
    小男孩15岁时退了学,这与其说是一个有意识的选择,不如说是一次勇敢的反抗。
在一个冬天的早晨,并无明显的原因,他在一节课的中间站起身来,走出学校的大门。
在老师与同学惊诧的目光里,向洒满阳光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街奔跑而去。那时,布罗
茨基一家一贫如洗,父亲因为是犹太人,被赶出军队,失去收入。小男孩决心独立生活
,开始在庞大的帝国的角落里漂泊,好似艾芜《南行记》中的主人公。不过,布罗茨基
没有那么浓的书生气,他什么粗活都干得了,先后做过火车司炉、地质勘探队员、水手
、车工等十多种工作。在他看来,这些工作与写诗没有什么差别。抡起斧头来的时候,
那么重,又那么轻,提起笔杆时的感觉也一样。  
    “今日我们就要永远分手,朋友。/在纸上画一个普通的圆圈好了。/这就是我:
内心空空如也。/将来只须看上一眼,随后你就擦掉。”哀歌里并不出现“悲哀”这个
词,这是布罗茨基的风格;在最轻松的叙述方式中藏着最深广的忧愤。他的诗句像是一
条道路,当你走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根绊脚索。读者不得不与作者一起感受跌倒时
的剧痛。“一所学校就是一座工厂、一首诗、一家监狱、一门学问、一种无聊,并伴有
恐惧的闪回。”应当更多地关注谎言,因为谎言比真理更能指认这个时代,诗人是渔夫
,不网鱼,却捞起河口的水。  一切创造自身的诗人都否定主人与奴隶的世界。生活
在一个自称“革命”的政权下,诗人的反叛却受到了可耻的镇压。1964年,布罗茨基受
到苏联官方的审讯,罪名是“社会寄生虫”。这名从事的强度体力劳动远远超过他的前
辈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诗人,居然成了“寄生虫”,这一审判暴露了帝国全部
的非正义性。按照加级的说法,革命就是把思想灌输到历史经验中去,而反叛只不过是
从个人经验走向思想的运动,反叛者发现了革命的蜕变,革命立即把反叛者关进监狱。
布罗茨基和他的同伴们“衣衫破旧,不知为何却仍有几分优雅;被他们顶头上司无声的
手招来挥去,兔子般地逃避国家豢养的为数甚多的猎狗和数目更多的狐狸。穷困潦倒,
日益衰老,但他们依然对那些不存在的、被称之为‘文明”的东西痴情不改。”  
    诗人被判入狱5年,后来减至一年半。1972年布罗茨基被驱逐出境。这固然是一种灼
人的痛苦,但比起斯大林时代的古米廖夫、曼德尔施塔姆等人来,则要幸运得多。“还
不知道要走多少个千里/尤其是每一次都得从零算起。”1977年,布罗茨基加入了美国
国籍,但他声称:“我的心灵永远为俄罗斯歌唱。”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文学和历史,没
有人比他更能自如地运用俄语,没有人比他更彻底地蔑视覆盖世界六分之一土地的大帝
国。他用诗歌为自己重建一个世界。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出版了41本著作,绝大部分
是诗歌。因为他相信,对于灵魂来说,没有比诗歌更好的居所了。1987年,布罗茨基获
得诺贝尔文学奖,瑞典皇家学院称他“具有伟大的历史眼光”,他的诗歌“超越了时空
的限制”。当时,布罗茨基年仅47岁,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获诺贝尔奖的作家。  
    卡夫卡说过:“生活叫作:置身于生活之中,用我们在其中创造了生活的眼光看生
活。”市罗茨基尝试着这样做了——他虽然没有颠覆大帝国,却成功地证明了一首诗可
以比一个帝国重。“在茫茫的宇宙间。/地球就这样运转,/我们时而热,时而冷,/
时而在光明的白天,时而在晦暗的夜间。”暴君和杀人者并不可怕,在这晦明未定的时
刻,谁是法官谁是罪人,且听下回分解。  
    帝国先于诗人隐匿在黑皮的史书里。疲惫的诗人也该休息了、记得里戈有句名言:
“你们都是诗人,而站在死亡一边。”布罗茨基则说,“死”即便是作为一个词,也和
诗人自己的作品,即一首诗那样是确定的。一首诗主要的特征在于其最后一行。“当我
们阅读一位诗人时,我们是在参与他或他的作品的死亡。”他对死亡早有预料,像朋友
一样,等待死亡的到来。  那天夜晚,他拧灭台灯,拉上窗帘,纽约的万家灯火被他
隔在外面。他想起了忧郁的母亲,以及母亲教他朗诵的普希金的诗篇。他躺在床上,眸
子盯着天花板,盯着俄罗斯,市满森林和监狱的俄罗斯。他笑了。

--

你的眼睛是湖里树的影
游子的故乡是梦里的星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61.167.227.230]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4.267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