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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scream (IrockUroll), 信区: Poetry
标 题: 月桂树被砍倒了——精神分析下的墓草诗集《人妖...(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1月17日10:14:3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sychology 讨论区 】
【 原文由 Iscream 所发表 】
月桂树被砍倒了——精神分析下的墓草诗集《人妖时代》
林童
月桂树被砍倒了
——精神分析下的墓草诗集《人妖时代》
林 童
一、 对墓草诗歌的基本评价
我相信人们在读到青年诗人墓草诗集《人妖时代》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震惊,不论你喜
欢不喜欢他的诗歌,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在这个时代,能够让你心有所动的诗歌还有多少
呢?读过这部诗集的人,大都感觉得这是在2000年到2002年所读到的诗集中印象最深的。
的确,在习惯于温柔敦厚诗风的中国读者来说,那种语言新奇的暴力场,赤裸的坦诚的表
达不仅让人目瞪口呆。而且可以说是给阅读习惯一记轰鸣的耳光。这给诗歌批评也造成了
某种难度,它会让批评家无所适从,很容易让批评话语失灵.
如果我们以此为借口拒绝关注或保持脆弱的沉默,那么其批评眼光和批评良知实在值得怀
疑。当然假若从庸俗社会学的角度着眼,就非常容易给墓草诗歌下判断了,并找到攻击和
否定墓草诗歌的依据,不过,这种卫道的做法,不仅无损于墓草的诗,反而会让他的诗中
最尖锐的质地凸现出来。
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颇费踌躇,因为我不知道究竟从何种角度切入墓草的诗歌会效果
更佳。如果运用精神分析学的方法,墓草及其诗歌肯定是一个不错的案例,不过很麻烦,
搞学术研究还行,可以写成数万字的学术文章甚至专著,但它也不是没有缺点,这将非常
容易局限在对墓草的研究中而忽视他的诗歌在这个时代的意义。墓草的诗,是在激赏与裂
变过程中也引发了审美观念和审美力的裂变。我突然想到法国作家艾德尔·杜夏丹的小说
《月桂树被砍倒了》,它所构成的象征使我觉得很吻合《人妖时代》,它意味着诗歌新的
审美观念与方法的建立。
本文运用精神分析的方法,但不是把重点放在对墓草本身生活经历的研究,而是直接从墓
草的诗歌文本着手,从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对墓草童年生活的影响来分析他的成长史以及
他的理想和现实的冲突之后的诗歌方式,考察墓草对诗歌的拓展和其独特的审美功能。
二、 社会环境:梦中魇住的地方
作为70后诗歌写作的另类,墓草的诗歌在写作的切入角度自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并不是
从生活的常态入手,而是经过了变形,这是墓草诗歌重要的方式,恰如他在诗中所说,是
《梦中魇住的地方》。这表明,墓草不仅是梦者,而且更以梦魇者的身份和姿态在言说,
同时也表明了他选材的基本点和写作的重心所在:
那是在春天
几个头上生虱子的孩子
捧着罐头瓶去捉蝌蚪
走在医院西侧的坑塘边
蝌蚪最多的地方
浮着腐烂的鸡尸鼠尸
血淋淋的女人经纸从墙角那边
成包成团丢到这边水草里
灰绿色的条条蚂蟥没命地钻进去
被风干的流产出的孩子只有文具盒大
躺在灰白蛇皮缠绕的乱石堆里
一棵弯脖子的柳树上曾吊死过玲儿的娘
……黄昏的时候多么恐惧
太阳像鬼灯笼挂在树丫上
阴影越来越长地向人靠近……
其实不用写"黄昏的时候多么恐惧",就已经是一幅令人恐惧的画面了。在这首诗中,我们
应该注意到时空的关联性,在时间上,“那是在春天”,不仅交代了节令,也表明了它的
回忆性质。由于我们有了艾略特的《荒原》中“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的阅读记忆,使得
我们在面对“春天”的时候,会对它的含义产生着不由自主的疑虑。在中国古典诗歌中,
伤春几乎是一以贯之的主题:“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并形成了传统。日本
以樱花为国花,往往也慨叹樱花的容易凋零。不过,无论是爱春还是惜春伤春,都是因为
春天的美好,即使三月清明时节的鬼孤,或妖魔的出没,也是《聊斋志异》的韵味,多半
令人回味不已.墓草这首诗的春天,与中国古典诗文中的春天是相吻合的,而且,上面这
段诗中的叙述,恰是《聊斋志异》的诗歌版。所不同的是,这首诗未必就是梦境,完全可
以当作真实的场景,而且只有把它当作真实的场景,才更加有利于我们理解墓草的诗歌。
既然属于回忆性质,我相信可以理解为墓草童年生活的缩影。其实,很多人都见过这些场
景,甚至于也玩过这样的游戏,只不过它们在我们的记忆里不算深刻,或即使非常深刻,
但由于我们的审美取向的原因,而将它们排除在审美的视野之外。如果这真是墓草童年的
生活场景,那么,它和《姓名》这首自传性质的诗,就泄露了墓草童年生活的秘密,这对
墓草的影响十分深刻,它将左右墓草成年后的审美理想和审美价值取向。所以,这首诗构
成了墓草诗歌的隐密路径,即我们沿着它出发,就能够理清墓草的诗歌之路。
再来看这首诗与其它诗歌的关联。“头上生虱子的孩子”,交待了身份,这也是为什么墓
草诗歌总是把社会最底层人们的生活当作自己关注的对象,并寄予深刻的同情,他是把自
己作为社会最底层人们的代言人,而墓草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状态,是能够充当他们的代言
人的,因为他就是其中的一分子,的确最有发言权。“蝌蚪”在墓草的诗中,往往与性有
关。实际上,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罐头瓶”与“蝌蚪”就是指向了性关联,这难道是
巧合?如果照这样的理解观察下去,我们便能够从墓草的性意识中找到打开墓草诗歌宝库
的钥匙。请注意“医院”这一特定社会环境。“女人经纸”对孩子的诱惑力与想象力是巨
大的,它暗示着生命与性的双重秘密,但生命与性密切相关,这必然在意识和潜意识里唤
起对女性的好奇与向往(女性生殖崇拜),而“成包成团”在时空上的诱惑力无比巨大,
经久不衰。“蚂蟥”在《孔子出世前的民间新闻》里得到了充分有力的展示。可是,孩子
对于“医院”的联想终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被风干的流产出的孩子只有文具盒大/躺在
灰白蛇皮缠绕的乱石堆里”。这既符合法理又符合科学主义的原则,却不符合人道主义,
当然也不排除自然流产的情况,毕竟是少数,生命如此之轻,又与本就邪恶的蛇皮乱石堆
为伍,那对女性美好的向往就这样被对孩子命运的关注扭曲了!虽然我们不曾知道玲儿的
娘是如何吊死的,但似乎隐隐约约与性有关,它更加扭曲了对女性和人类两性关系的认识
,无可避免地要产生性倒错和反叛精神。因此,这才真正指向“梦中魇住的地方”。
我更愿意把墓草诗中的“梦”看成是他故意设置的陷阱,或表达的外包装,或自我保护伞
,所以我们在阅读墓草的诗歌时不必受此迷惑,可以抛开不管,或把“梦”当作普通语汇
对待,就能直接找到相关链接。比如他的《梦》:
梦中走来一个盲童
光着脚丫
举着弹弓
他问我喜鹊在哪里
我指给他一棵黄连树
他从内衣口袋
掏出一块糖
向乌鸦瞄准
这个盲童就是墓草在诗中的形象。其实他有着美好的理想:“喜鹊”,但是现实生活带给
他的是苦难:“黄连树”,所以他要反抗,与现实对抗:“乌鸦”。有关话题将在后面论
述。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由于是盲童,说明墓草对现实的批判带有相当的
盲目性,他只能以诗歌的弹弓为武器,多少带有恶作剧的成份,因为即使墓草的选材本是
极其悲苦的类型,他也有理由和本事写得不悲苦,并加以消解,在悲剧中加进喜剧的因素
,让人哭笑不得。如《在黑工厂打工》等。虽然墓草是以社会最底层人的身份在发言,并
作为代言人,但与传统的代言人并不相同:墓草并不相信自己就是掌握真理的智者,是来
传播真理并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诗歌只是他表达存在的方式,因为他自己还不知道何
为真理呢!所以他不可能产生传统文人的济世情怀。况且墓草诗歌的源头并不来自批判现
实主义,而是师承于波特莱尔。这也符合现代主义在对待人与社会的关系处理的基本精神
。墓草的批判并没有“怒其不争”,只是“哀其不幸”,而不幸的对象也包括自己在内。
三、 家庭环境:我是一个伤悲的孩子
墓草的亲情诗在《人妖时代》中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它为我们考察墓草的成长过程很有帮
助,而且也非常具有说服力。
虽然我不能认定《姓名》所写的完全就是墓草的家族史,根据它的叙述,如果用小说来写
的话,还真有些《百年孤独》。墓草的诗比较短,这首算得上他的长诗了。为什么“我总
是感觉自己的———/姓太荒谬名字太暖昧”呢?在北京,我同墓草有过多次谈话,但几乎
都是有关诗歌技艺方面的,从没有询问过他的家世,以及他的家世在他的成长和诗歌写作
究竟有何直接的影响。写作诗歌,会剪掉许多精采的故事,诗中的内容,只是线索或情节
,但我们可以通过线索或情节去探求背后隐藏的秘密:
我的姥姥还告诉我
是她和姥爷包办了婚姻
招我的父亲做了上门女婿
我的母亲和我同学的父亲
认识早一些……
母亲与同学的父亲应该是有故事的,但是这个故事却因为民俗的缘故中断了:
可他没有兄没有弟
他自己还有爹娘
他拒绝倒插门
他混进城市后有了出息
有了出息后爹娘已经死了
他却不把妻子接进城里
难道仅仅因为“她有点丑”?这些情节像不像许多小说所描写的?我们就不难理解母亲“
她一直后悔嫁错了人/我小时候他们常闹离婚”,在比较闭塞的农村,离婚可不是好玩的,
轻易不会闹离婚的,这说明父母的感情的确淡漠,仅仅是因婚姻而生活在一起。后来:
父亲听说我同学的父亲
突然死在一个城市
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
母亲没有悲伤只是叹息
难怪墓草在讲到父子关系时:
他舍不下的真的不是我
他和我之间永远有种隔膜
而母亲为自己取名“向辉”,给弟弟取名“向阳”或许真的有某种隐秘意味了。这种家庭
关系对墓草的影响也将是决定性的,他在《姥姥》中说:
在没有爱情的家庭里
我不能健康成长
他只得到姥姥的疼爱,并将姥姥当作“我最亲爱的人”,并且“当乌云雷电翻滚时/我会和
你紧紧站在一起”,因为“当大雨淹没你我的泪声/你颤抖着嘴唇亲吻我/给我的心灵局部
的温暖”。墓草是怎样看待母亲的呢?“我就是你的孽女所生的娃”,“让雷神把我的父
母你的孽女孽子劈死吧”!正是这样的家庭环境,使得墓草对男女关系的认识产生了极端
的偏差。在没有男女琴瑟合谐,而只是风霜雷雪的男女关系里,加上邻里亲戚的冷嘲热讽
与漠视,无疑容易产生对女性的敌视与仇视的心态,至少是不感兴趣:“我要作永远不娶
媳妇的灰喜雀”。性倒错就在所难免了,结果就成了:
我没有女人的温柔
也没有男人的阳刚
我是一个中性人
——《双性》
尽管感觉到“我并没有生病”,但由于缺乏父母之真爱,“我只能是一个被遗忘的孩子”
。在我看来,墓草的诗《我是一个伤悲的孩子》和《手套歌》,简直就是多年前看过的一
部台湾煽情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并联想到那首著名的歌曲:“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和“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所以我们就不难理解他为何将笔名取为“墓草”了。尽管是墓
之草,我们依然可以感到其生命力的强盛;它同样具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潜
质。曾听墓草说过,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像普通农民一样安居乐业,因为墓草爱上了写诗,
这不能给父母带来任何安慰,于是他们都把墓草当傻孩子看待,这似乎暗合了当下诗人及
诗歌的现状和命运。那么,墓草的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必然要同他父母的理想与现实的冲
突产生巨大的磨擦了。墓草的诗歌行为,所获得的压力可想而知,他孤独地离开家乡,这
也算是反叛行为了,而他出来的流浪漂泊,居无定所,确实备受剪熬,现实就是这样:
……没有一个吻
能够落到我的唇上
……没有一句甜言蜜语
能够钻进我的耳朵
……没有一秒的拥抱
能够让我享受活着的幸福
车窗外的风景很美
……没有一处让我感动
一只飞虫溺死在我眼底
没能让我痛哭一场……
——《在车上》
这显然用了艺术夸张的手法。这只能看作是墓草对现实的失望,他并没有失掉理想,真正
心如死灰,肯定有让他心动的事物并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抱着自己未能出版的诗集
像抱着自己未能入土的骨灰盒
我等待着墓草青青百花盛开
我的自我哀悼没能让我欣慰
———《在车上》
这首诗的确是“自我哀悼”之词。也许,只有墓草才有本事将诗集与骨灰盒作出如此精妙
的联想。这真是作鬼语,泣鬼神。墓草简直就是一个真正的鬼才!
四、诗歌乌托邦: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任何艺术都是对现实的否定和对未来的创造。有论者从政治学或社会学的角度,以对现实
的批判为着眼点来讨论墓草的诗歌,完全从意识形态的层面,把墓草当作与社会现实相对
立的因素,并无限拔高,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地把墓草当枪使,那就是并没有真正地了解墓
草和搞清楚墓草诗歌对现实的批判性因素,而有意夸大了同社会现实的对立程度。事实上
,我向来不认为这类往往被标榜为具有史诗性质的作品,真的就有多少诗性或诗意,当然
它可能具有深刻的人性。不是不可以用诗的形式表达,而是应该还有更比诗歌适合的艺术
形式,至少小说、戏剧、影视等艺术门类要比诗歌有用武之地。很难想象如果杜甫只有“
三吏”“三别”,白居易只有“秦中吟”,他们到现在还会有很光辉的诗人形象。我的这
种认识或许有失偏颇。如果仅从与社会现实对立的角度来认识墓草的这类诗歌,我同样持
比较否定的态度。我曾同墓草交流过。我在前面也作过分析,事实上墓草真的不是战士,
为何要把他揠苗助长到战士的高度呢?这是对墓草的讽刺,还是对战士的绝妙讽刺?墓草
是游荡在中国大地的灰色幽灵!我更愿把墓草现实性很强的诗歌当作是他理想与现实的冲
突。这是由墓草自身的经历和生活磨难所决定的。正因为如此,他的批判锋芒是内敛的和
克制的,并多少带有堂·吉诃德的作风,因而并不具有雄壮或悲壮的境界。把同性恋与社
会批判联系起来,也是墓草的标志了,我总觉得这种批判具有哈哈镜的效果,正如他的亲
情诗,也是哈哈镜中的亲情。我们看一看他的《捡破烂的孩子》:
雪花飘飘的黄昏
捡破烂的孩子
捡累了 睡在桥洞下
他梦见太阳掉下来一块煤渣
还有万分之一的煤没燃尽
足足装了一火车
……全成他的了
这是墓草讽喻诗的总纲。我们所看到的纯然是一则诗歌童话,多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啊!从诗的指向而言,我认为这首诗具有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表层结构可以说是这个穷
苦孩子的理想,尽管是南柯一梦,因为梦正好是经过改装过的愿望的达成。它的深层结构
显露出了作者善意的嘲讽:这何尝不是人的贪欲呢?
《声音》是一首具有戏剧效果的诗,很短,有些像未来主义的戏剧:
下雪了
一个诗人走在街头
吟了一声———冷
一个妓女望着窗外
叹了一声———冷
雪花分辨不出那种声音最纯洁
“雪花”在这里充当了道德评判的角色,因而有了这最后一句,整首诗的审美空间和想象
空间便狭窄了许多,因为一个“冷”字已将相关的信息包含并透视出来,干吗又要来“大
团圆”式的收束呢?其戏剧效果和绘画效果势必大打折扣,而且关于“纯洁”的评判与前
面的叙述并没有必然的关联,删掉它,应该更有意味。这么简单的人物刻画,真不知是悲
剧效果,还是喜剧效果?不同的读者会产生不同的联想。
如果从诗歌技艺的角度来挑选墓草的讽喻诗,我愿意推荐《玉米秆在焚烧》。全诗五段,
每段四行,大致相同的句式,反复重迭,每段开头都是“玉米秆在焚烧”,只在结尾一段
加上了修饰语“悲哀的”。无论从结构还是节奏来看,都很有特色。
墓草实在是把诗歌当作了他的乌托邦,所以他以诗为梦。他仍在不断地寻找:“我背着太
阳的马桶/去寻找大海”。(《累》)“谁的泪水悄悄绕到我的背后/看一看我的心是不是
黎明”?(《夜》),那么当他长大成人,夜已过去之后,他找到了什么呢?墓草的视角
的确与众不同,似乎注定了他的写作会显然非常另类,并开拓出前所未有的诗歌表达方式
,因为:“你看见了西方星星/还要苦苦寻找/在东方寻找一盏灯”,结果是:“他们把手
从墓地里伸出来/狠狠地从壳内掰开你的灵魂。”(《东方的墓园》)我们在掰开墓草的灵
魂之后,将看到一个异常令人震惊的世界。
五 寻找父亲:同性恋之歌
我在收到这部诗集的时候,首先吸引我的是书名:人妖时代。一个具有歧义性的名字,关
键在于对“人妖”的理解。究竟是人与妖共处,或是具有泰国特色的“人妖”呢?或者是
人被异化为妖呢?或者是人处在妖的世界以及人在妖魔化的时代?总之,在墓草的世界里
,都不是常态,而是发生了变形与变异。
在我前面所列举的三类诗歌,都不足以代表墓草诗歌的本质特征。因为相比较而言,虽有
开掘,但并不特新,而且凡是写诗的人几乎都能写并写过,它们都是从侧面为墓草的同性
恋诗作铺垫,所以,真正具有墓草诗歌特征的恰是他对同性恋题材的抒写,说是他的开拓
也不为过,虽然以前也有人写这方面的诗,但除了进行道德上的评判外,纯粹就是隔靴搔
痒!我们知道,在当下中国,同性恋者并不少,在写作者当中也的确存在,但像墓草大量
写作同性恋诗并敢于向世人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人,墓草绝对是第一人!这不是源于
他对世俗的反叛或挑战,更不是为了炒作和包装的需要。在一个连父母都认为写诗的墓草
是一个傻孩子的今天,能炒作和包装什么呢?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和承认自己是妓女是有重
大区别的,前者往往被视为变态而唯恐避之不及,后者却能让人趋之若鹜,因为妓女属于
常态,作为对家庭两性关系的补充,古已有之,具有深厚的传统,并且也可以上升到文化
的高度,曰妓女文学,妓女文化。而同性恋呢,即使当今最具权威性的研究者李银河女士
,也只把它当作亚文化对待。在现实生活中,二者更不可相提并论。我只能认为这是墓草
的勇气和坦诚!我也是在同墓草的交往中改变了对同性恋的看法,也包括周围的朋友,我
在登上墓草主办的“同志诗歌论坛”时,孤陋寡闻到根本不知道“同志”的特殊指称。事
实上,无论从写作者的身份,还是写作的姿态和文本意义来看,都可以把墓草视为“中国
第一个同性恋诗人”!我相信这个称谓的恰如其分,并且不会产生歧义。
前面我分析了墓草在童年生活中社会环境及家庭环境对他成长的影响,现在我们来看看他
在成年时代视野所及。他的《药》是一首颇有意味的诗,把太阳比喻成一粒春药,把月亮
比喻为“一粒人妖仙魔合资产的安眠药”,我倒是第一次见到,结果呢?“庸俗的玫瑰云
吞下后/城市的三角爱情睡着了/乡村的聋哑爱情睡着了”。这“药”的功效不是救死扶伤
,很像“人血馒头”啊!无论是俗套得再不能俗套的城市“三角爱情”,还是土得掉渣的
乡村“聋哑爱情”,毕竟都属于人类两性关系的常态,即使通过妓女所表达的男女关系,
虽然不符合道德法律规范,但也是人类两性关系的常态,现在完全正常化的爱情都睡着了
,那么,仍然活跃的情感就只能是变异了。这就是墓草所看到的《道路》:
她的脸一半是母亲一半是婊子
她的脸写满扭曲的汉字……
我们就不难理解他的《理想梦》:
我的一半魔和一半妖结合
生出的一定是——
世界的小天使”。
墓草复杂的家庭环境对这个“世界的小天使”的影响纵深,她的父母都不是他理想中的英
雄,所谓的父母之爱对他来说只能是深刻的伤害。而人,特别是孩子,总是需要偶像的,
墓草又何曾不想做一位伟男儿,但是,他在《寻找父亲》的过程中,却只有失望:
我今生去流浪
去寻找——一位伟岸的父亲
他是有那伟岸的胸怀
能够宽容:说谎
打架、偷窃、酗酒、嫖赌
吸毒和同性恋
能够在孽子绝望自杀时
见他们最后一面
我用一生去寻找去流浪
因为我一直找不到
只能悔恨地活着
所以我今世永不再做父亲
墓草的心是脆弱的,他的内心世界被冰雪着,但也拒绝别人的怜悯。找不到父亲而拒绝做
父亲,的确是非常奇怪的。更可怪的是,为什么他在诗歌方面的精神之父是波特莱尔,而
不是魏尔伦或兰波?也不是艾伦·金斯堡?
由于墓草来自于社会的最底层,他的视野无疑是有局限性的,他笔下的同性恋和妓女,这
在墓草诗中很具特色的两类艺术形象,基本上也是处于社会底层。其实,同性恋更可能在
文化层次比较高,社会地位较优越的人群中蔓延;而妓女自从职业化后,也发生了层次及
社会地位的变化,不能仅从道德或法律的角度一概而论,而且妓女出卖的商品就是性。在
当下,并非妓女都是为生活所迫或自甘堕落这么简单的判语所能界定的。它已成为职业,
不是有开着宝马丰田去卖淫的妓女吗?普遍存在的三陪,不仅缓解了就业难题,也推动着
文化娱乐和旅游业的发展,当然,这属于社会学和经济学讨论的范畴,这里不作讨论。但
人们总是在面对弱视群体的时候,能够未可全抛恻隐之心,这就是为什么墓草的诗歌能够
引人关注的群众心理基础。当然,关键取决于墓草的诗歌方式。他的这类诗歌;从解构和
建构的角度,简直和以崔健为代表的摇滚精神一脉相承,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如《午夜八
次电话》、《小偷阿星》、《卡通一代》、《我和我的老师》、《上帝的梦魇》、《红旗
飘起来的时候》、《贱点活才不会饿》等等。只是崔健这一代人是红旗下的蛋,而墓草这
一代则是卡通一代。
六、 结 语
墓草的诗的确是中国社会底层原生带,他是真正的民间诗人。他以自己的诗歌方式,不仅
与普遍无所事事的70后诗歌区别开来,成为70后诗歌的特立独行者,而且也与一些看似民
间实则打着民间旗号身在江湖心在庙堂的伪民间区别开来。不要说他的诗,就是他的名字
也常常为正人君子所拒绝。在信息社会里,它只能让墓草诗歌最优秀的诗质凸现。
人们很容易将墓草的诗歌同“下半身”诗歌混为一谈,其实它们是不同的。“下半身”诗
歌大多是城市才子佳人力必多过剩的产物,是典型的诗歌嬉皮士,诗歌行为只是其手段,
而非目的,虽然代表的是一种新的美学倾向,但由于他们游手好闲的艺术态度,还没有达
到应有的高度。墓草的诗则是社会最底层的呐喊和悲鸣,由于是原生态写作,与“下半身
”诗歌粗鄙化、平面化的艺术特征有些相似(这也是引起误解的重要原因),他不是依托
于集团来凸现自己的,而是在真正边缘化的写作中突将出来,打上了墓草独特的烙印。
这并不是说我对墓草的诗歌持完全肯定的态度。作为时代意识的组成部分,他的这种边缘
化写作(只能是边缘化,不可能写诗的都成为同性恋或都写同性恋与妓女),也有相当的
写作限度。在墓草到达一定的高度后,当人们的阅读受震惊和冲击之后会呈现什么样的状
况,无论是作为读者所具有的阅读期待,还是作为诗歌批评者,这才是我要关注的问题。
再回到本文的标题,这部小说在意识流中占有独特的地位,因为它是开创之作,具有重要
的价值:标志着旧的艺术规范的终结和新的艺术规范的确立,但《月桂树被砍倒了》并不
是最重要的意识流著作。这同样说明,虽然我对墓草的《人妖时代》评价甚高,但并没有
无限拔高,而是有限度的赞赏。我也认为,墓草的诗歌,主要还在于题材上的突破与开拓
,应该有它的位置,但在艺术上还必须进行新的开拓,完成对自己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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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种诗意的宗教。
所有浪漫的起因都被搁置在最深刻的背景里,两颗心不再是空寂的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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