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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化石), 信区: Poem_ci
标 题: 从席慕容到舒婷 —— 一个读者的手记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Oct 4 21:10:53 1998), 转信
从席慕容到舒婷 —— 一个读者的手记
九年前的高三时,到了圣诞节,同桌送了我一张贺卡,画面是风
月芦花的夜晚,很朦胧,很美。上面印有一些和画面融合得极好的诗
句,大致如下:
良夜如此美好
在这盘根错节的枝河之外
月色离我们只有咫尺之遥
—— 席慕容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席慕容”这三个字。后来才知道,当时她的
作品正风靡大陆的校园,可那时我对她浑然无知。高中时我语文最差
,对诗更没什么兴趣。认真地读诗,是大学以后才开始的。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圣诞节又快要到了,我老早就准备着给远在
西安的老同桌寄贺卡。那是一个伤感的季节。一次,我在小摊上看到
了印有席慕容诗句的贺年片,立即就买下了一套。席慕容的贺卡有好
几个系列,每见到新的,我必买无疑。我就是在那个伤感的季节,通
过一张张贺年片,渐渐走进了席慕容的诗。一次,在学校处理书籍时
,我买到了一本《台湾三家诗》,其中一“家”是席慕容。从那时,
我开始认真地读起席诗。
读的过程中,我第一次感到了语文修养的欠缺给自己带来的妨碍
——许多诗我读不懂,或者说似懂非懂。于是,我跑到图书馆,试图
找到一些对席诗分析的文章,可没找到。馆内的书架上倒是有一本小
册子《朦胧诗纵横谈》。那时的印象里,似乎席诗该算作朦胧诗一类
,于是便借了回去,很虔诚地读了起来。结果,在那本小册子里,我
没能读到关于席慕容一个字,却一遍又一遍地看到了“北岛”、“舒
婷”、“顾城”、“江河”、“杨炼”这些名字。那本小册子从朦胧
诗谈到审美,使用了许多美学词汇,究竟看懂了几成,至今也不好说
。不过,出现频率最高的那几位诗人的名字倒是从此记住了。
读那本小册子的过程中,对“舒婷”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好感。名字本身固然是很美的,可书中屡次提到她的诗作《祖国呵,
我亲爱的祖国》(只提诗名,未引诗句),这多少影响了我对她的“
最初印象”——给诗起那个名,是不是太酸了点?
后来,从图书馆的某个诗歌选本上读到了舒婷的两首诗。仅此两
首诗,就彻底地纠正了我对她的“最初印象”。对我震动最大的是那
首《神女峰》,心象是被抓住,被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离去, 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 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 代代相传
但是, 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为了眺望天上来鸿
而错过无数人间月明
沿着江峰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着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1981.6
读着这首诗,心头如同挨了重重的一击,象是被逼迫着,必须在
坚贞与背叛之间做出选择。那是一种对峙的感觉,如同兵临城下,你
要么缴械投降,要么誓死守卫。这种感觉在席慕容的诗中是从来体会
不到的。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舒婷的诗开始步入了我的生活。
我从席慕容作品开始,自发地读起了诗。今天,不管人们如何评
价,我仍对她怀着感激,也对当年送我贺年片的高三同位怀着感激。
汉语方面营养不良的我从席诗那里获得了对诗歌的最初的迷醉。那时
的自己还不会想到,后来又会读到舒婷,并会由此而被渐渐牵扯着远
离了席慕容的世界。
在我的印象里,席慕容的诗是采自天外的花朵,飘逸、空灵。淡
淡的哀伤、如丝如缕的追忆,交织出一片阴柔优美、梦幻般爱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你看不到人间的险恶与残忍,看不到被摧残的弱小
生命的呻吟。那里最多只有淡淡的伤感,伤感的背后是幸福与满足。
而舒婷的诗,则是生自一片历尽了苦难的土地。它带着步履蹒跚
的沉重,挣扎着前行。痛苦,创伤,心灵的撕扯。偶尔也会露出一些
俏皮,但随即又被更加深重的忧郁所淹没。从她的诗中我读不到空灵
,它们更像带着镣铐的舞蹈。无论写到哪一阶段,她的诗总也脱不掉
人世间浓重的烟火味,象是湿柴的未能充分的燃烧,每每呛得我透不
过气来。可奇怪的是,正是这种“窒息”感日益牢牢地抓住了我,令
我一步步远离了席慕容那片梦幻柔美的世界。
1998.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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