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et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mesh(不舍昼夜),信区:Poetry
标　题:说说含蓄****Re:诗歌应该直接！？
发信站:BBS水木清华站(SatNov2807:30:161998)

人贵直，笔贵曲。在我看来，拿起一首诗是否能够读得
入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把握到其中的言外之意。如果洗脑
而过，不能引起一些联想和揣摩，诗歌又何以作到精炼，何以耐人
寻味呢。一首七绝二十八个字，一首现代诗也很不好意思超过五百
个字吧，你试过读三流武侠小说吗，那可真是明白如话，我十秒钟
就能读满满一页。人的脑子很怪，不使劲咀嚼一下，就很难留下多
少印象。平实一点叫做含蓄，高妙一点叫做蕴籍，实在是诗歌美很
基本的要素。不否认直接了当的语句有时营造意境能收到奇效，但
要说“直述其事的魅力远大于含蓄地绕弯子”恐怕过分了。举个例
子，后主词：

望江南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多少恨”，他并不说什么事可恨可悲，反而极写当年的赏心乐事，
然后嘎然而止。让读者去揣摩其中的反差和无奈，说得越香艳就越
凄惨。很难想象有什么直接的写法能有这样的艺术魅力。

再看一首含蓄得一塌糊涂的：

节妇吟张籍

君知妾有夫，寄赠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心昭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不明内情的人就老老实实按字面来读，这也是一首写闺情的好诗。
实际上这是一首通篇比兴的政治诗。当时藩镇割据，淮南节度使
李师道（？）挖皇帝的墙角，写信送礼招揽在朝为官的张籍。张
籍不愿背弃正统却又不想得罪李，于是写了这首诗回答。“直接
了当地”说，他的意思就是：“你明知道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还来罗唣，算你瞧得起我。但我的主子是皇帝，我是堂堂朝官。
你的居心我清楚得很，但恕不奉陪，有本事打过来把我们一起杀
了吧。我也不是不动心，但人要讲个忠诚二字。”且不论这首诗
的政治功效（李师道看了也叹服兼无可奈何，就此作罢），单是
这种含蓄委婉的技巧，不着一字却说尽自己的苦衷，简直就有一
种艺术震撼力。
所谓含蓄并不是辞藻的堆砌和绕弯子，而是言尽意尤不止。

“下雪了，天津，11月21日”有没有言外之意，作者一点没有写
（或者表露）当时的心境，环境和感触，所以读者不知道。如果
真的没有，真的就那么直截了当，那和我一年级小侄女写的日记
也没有区别，除了她把日期写在前面。我承认几乎读不懂新诗
－－所以举的例子都是古诗－－说错了请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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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春看又过
何日是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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