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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ptember (冬瓜熟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侠五义 (2)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Oct 25 16:17:38 1999), 转信

第二回 奎星兆梦忠良降生 雷部宣威狐狸避难

    且说包员外终日闷闷,这日独坐书斋,正踌躇此事,不觉双目困
倦,伏几而卧。朦胧之际,只见半空中祥云缭绕;猛然红光一闪,面
前落下个怪物来,头生双角,青面红发,巨口獠牙,左手拿一银锭,
右手执一朱笔,跳舞着奔落前来。员外看了大叫一声,醒来却是一梦
,心中尚觉乱跳。正自出神,忽见丫环掀??而入,报道:「员外,大
喜了!方才安人产生一位公子,奴婢特来禀知。」员外闻听,抽了一
口凉气,只吓得惊疑不止;怔了多时,咳了一声道:「罢了!罢了!
家门不幸,生此妖邪。」急忙立起身来,一步一咳,来至後院看视,
幸安人无恙,略问了几句话,连小孩也不瞧,回身仍往书房来了。这
里服待安人的,包裹小孩的,殷实之家自然俱是便当的,不必细表。

    单说包海之妻李氏抽空儿回到自己房中,只见包海坐在那里发呆
。李氏道:「好好儿的『二一添作五』的家当,如今弄成『叁一叁十
一』了,你到底想个主意呀。」包海答道:「我正为此事发愁。方才
老当家的将我叫到书房,告诉我梦见一个青脸红发的怪物,从空中掉
将下来,把老当家的吓醒了;谁知就生此子。我细细想来,必是咱们
东地西瓜成了精了。」李氏闻听,便撺掇道:「这还了得!若是留在
家内,他必做耗。自古书上说,妖精入门家败人亡的多着呢。如今何
不趁早儿告诉老当家的,将他抛弃在荒郊野外,岂不省了担着心;就
是家私也省了『叁一叁十一』了。一举两得,你想好不好?」

    这妇人一套话,说得包海如梦初醒,连忙起身来到书房,一见员
外,便从头至尾的把话说了一遍,但不提起家私一事。谁知员外正因
此烦恼,一闻包海之言,恰合了念头,连声说好。「此事就交付於你
,快快办去。将来你母亲若问时,就说落草不多时就死了。」包海领
命,回身来至卧房,托言公子已死,急忙抱出,用茶叶篓子装好,携
至锦屏山後,见一坑深草,便将篓子放下。刚要撂出小儿,只见着丛
中有绿光一闪,原来是一只猛虎眼光射将过来。包海一见,只吓得魂
不附体,连尿都吓出来了,连篓带小孩一同抛弃,抽身跑将回来,气
喘吁吁,不顾回禀员外,跑到自己房中,倒在炕上,连声说道:「吓
杀我也!吓杀我也!」李氏忙问道:「你这等见神见鬼的,不是妖精
作了耗了?」包海定了定神,答道:「利害!利害!」一五一十说与
李氏道:「……你说可怕不可怕?——只是那茶叶篓子没有拿回来。
」李氏笑道:「你真是『整篓??油,满地捡芝麻』,大处不算小处算
咧!一个篓能值几何?一分家私省了,岂不乐吗!」包海笑嘻嘻道:
「果然是『表壮不如里壮』,这事多亏贤妻你巧咧。这孩子这时候管
保叫虎吧嗒咧。」

    谁知他二人在屋内说话,不防窗外有耳。恰遇贤人王氏从此经过
,一一听去,急忙回至屋中,细想此事好生残忍,又着急,又心疼,
不觉落下泪来。正自悲泣,大爷包山从外边进来,见此光景,便问情
由。王氏将此事一一说知。包山道:「原来有这等事!不要紧,锦屏
山不过五六里地,待我前去看看,再做道理。」说罢,立刻出房去了
。王氏自丈夫去後,耽惊害怕,惟恐猛虎伤人,又恐找不着叁弟,心
中好生委决不下。

    且言包山急急忙忙奔到锦屏山後,果见一片深草。四下找寻,只
见茶叶篓子横躺在地,却无叁弟。大爷着忙,连说不好,大约是被虎
??了。又往前走了数步,只见一片草俱各倒卧在地,足有一尺多厚,
上爬着个黑漆漆、亮油油、赤条条的小儿。大爷一见满心欢,急忙打
开衣服,将小儿抱起,揣在怀内,转身竟奔家来,悄悄的归到自己屋
内。

    王氏正在盼望之际,一见丈夫回来,将心放下,又见抱了叁弟回
来,喜不自胜,连忙自己衣襟解开,接过包公,以胸膛偎抱。谁知包
公到了贤人怀内,天生的聪俊,将头乱拱,彷佛要乳食??的一般;贤
人即将乳头放在包公口内,慢慢的??哺。包山在旁,便与贤人商议:
「如今虽将叁弟救回;但我房中忽然有了两个小孩,别人看见,岂不
生疑?」贤人闻听道:「莫若将自己才满月的儿子,另寄别处,寻人
抚养,妾身单单乳哺叁弟,岂不两全呢。」包山闻听,大喜,便将孩
子偷偷抱出,寄於他处??养。可巧就有本村的乡民张得禄,因妻子刚
生一子,未满月已经死了,正在乳旺之时,如今得了包山之子,好生
欢喜。

    且说由春而夏,自秋徂冬,光阴迅速,转瞬过了六个年头,包公
已到七岁,总以兄嫂呼为父母,起名就叫黑子。最奇怪的,是从小至
七岁未尝哭过,也未尝笑过,每日里哭丧着小脸儿不言不语;就是人
家逗他,他也不理。因此人人皆嫌,除了包山夫妻百般护持外,人皆
没有爱他的。

    一日乃周氏安人生辰,不请外客,自家家宴。王氏贤人带领黑子
与婆婆拜寿。行礼已毕,站立一旁。只见包黑跑到安人跟前,双膝跪
倒,恭恭敬敬也磕了叁个头。把个安人喜的眉开眼笑,将他抱在怀中
,因说道:「曾记六年前产生一子,正在昏迷之时,不知怎麽落草就
死了;若是活着,也与他一般大了。」王氏闻听,见旁边无人,连忙
跪倒,禀道:「求婆婆恕媳妇胆大之罪。此子便是婆婆所生。媳妇恐
婆婆年迈乳食不足,担不得乳哺操劳;故此将此子暗暗抱至自己屋内
抚养,不敢明言。今因婆婆问及,不敢不以实情相告。」贤人并不提
起李氏夫妻陷害一节。周氏老安人连忙将贤人扶起,说道:「如此说
来,吾儿实多亏媳妇抚养,又免我劳心,真是天下第一贤人了。但是
一件,我那小孙孙现在何处?」王氏禀道:「现在别处??养。」安人
闻听,立刻叫将小孙孙领来。面貌虽然不同,身量却不甚分别。急将
员外请至,大家言明此事。员外心中虽乐;然想起从前情事,对不过
安人,如今事已如此,也就无可奈何了。

    从此包黑认过他的父母,改称包山夫妻仍为兄嫂。安人是年老惜
子,百般珍爱,改名叁黑;又有包山夫妻照应,各处留神,纵然包海
夫妻暗暗打算,也是不能凑手。又过了二年,包公到了九岁之时,包
海夫妻心心念念要害包公。

    这一日,包海在家,便在员外跟前下了谗言,说:「咱们庄户人
总以勤俭为本,不宜游荡。将来闲的好??懒做的,如何使得。现今叁
黑已九岁了,也不小了,应该叫他跟着村庄牧童,或是咱家的老周的
儿子长保儿学习牧放牛羊,一来学本事,二来也不??闲饭。」一片话
说得员外心活,便与安人说明,犹如叁黑天天跟着闲逛的一般。安人
应允,便嘱长工老周加意照料。老周又嘱咐长保儿:「天天出去牧放
牛羊,好好儿哄着叁官人顽耍;倘有不到之处,我是现打不赊的。」
因此叁公子每日同长保出牧放牛,或在村外,或在河边,或在锦屏山
畔,总不过五六里路之遥,再也不肯远去。

    一日,驱逐牛羊来至锦屏山鹅头峰下,见一片青草,将牛羊就在
此处牧放。乡中牧童彼此顽耍。独有包公一人或观山水,或在林木之
下席地而坐,或在山环之中枕石而眠,却是无精打彩,彷佛心有所思
的一般。正在山环之中石上歇息,只见阴云四合,雷闪交加,知道必
有大雨;急忙立起身来,跑至山窝古庙之中。才走至殿内,只听得忽
喇喇霹雳一声,风雨骤至。包公在供桌前盘膝端坐,忽觉背後有人一
搂,将腰抱住。包公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女子羞容满面,其惊怕之态
更令人可怜。包公暗自想道:「不知谁家女子从此经过,遇此大雨,
看他光景想来是怕雷。慢说此柔弱女子,就是我叁黑闻此雷声,也觉
胆寒。」因此索性将衣服展开,遮护女子。外边雷声愈急,不离顶门
。约有两叁刻的工夫,雨声渐小,雷始止声。

    不多时,云散天晴,日已夕晖,回头看时,不见了那女子。心中
纳闷,走出庙来,找着长保,驱赶牛羊。刚才到村头,只见服侍二嫂
嫂的丫鬟秋香手托一碟油饼,说道:「这是二奶奶给叁官人做点心??
的。」包公一见,便说道:「回去替我给嫂嫂道谢。」说着,拿起要
??,不觉手指一麻,落在地下。才待要捡,从後来了一只癞犬,竟自
衔饼去了。长保在旁,便说:「可惜一张油饼,却被他??了。这是我
家癞犬,等我去赶回来。」包公拦住道:「他既衔去,纵然拿回,也
??不得了。咱们且交代牛羊要紧。」说着,说着,来到老周屋内。长
保将牛羊赶入圈中,只听他在院内嚷道:「不好了!怎麽癞狗七孔流
血了?」老周闻听,同包公出得院来;只见犬倒在地,七窍流血。老
周看了诧异道:「此犬乃服毒而死的。不知他??了甚麽了?」长保在
旁插言:「刚才二奶奶叫秋香送饼与叁官人??,失手落地,被咱们的
癞狗??了。」老周闻听,心下明白,请叁官人来至屋内,暗暗的嘱咐
:「以後二奶奶给的??食,务要留神,不可堕入术中。」包公闻听,
不但不信,反倒嗔怪他离间叔嫂不和,赌气别了老周的家,好生气闷


    过了几天,只见秋香来请,说二奶奶有要紧的事。包公只得随他
来至二嫂屋内。李氏一见,满面笑容,说秋香昨日到後园,忽听枯井
内有人说话,因在井口往下一看,不想把金簪掉落井中,恐怕安人见
怪;若叫别人打捞,井口又小,下不去,又恐声张出来。没奈何,故
此叫他急请叁官人来。问包公道:「叁叔,因你身量又小,下井将金
簪摸出,以免嫂嫂受责。不知叁叔你肯下井去麽?」包公道:「这不
打紧!待我下去,给嫂嫂摸出来就是了。」於是李氏呼秋香拿绳子,
同包公来到後园井边。包公将绳拴在腰间,手扶井口,叫李氏同秋香
慢慢的放松。刚才系到多一半,只听上面说:「不好!揪不住了!」
包公觉得绳子一松,身如败絮一般,扑通一声竟自掉在井底——且喜
是枯井无水,却未摔着。心中方才明白,暗暗思道:「怪不得老周叫
我留神,原来二嫂嫂果有害我之心。只是如今既落井中,别人又不知
道,我却如何出的去呢?」

    正在闷闷之际,只见前面忽有光明一闪。包公不知何物,暗忖道
:「莫非果有金钗放光麽?」向前用手一扑,并未扑着,光明又往前
去。包公诧异,又往前赶;越扑越远,再也扑他不着。心中焦躁,满
面汗流,连说:「怪事!怪事!井内如何有许多路径呢?」不免尽力
追去,看是何物。因此追赶有一里之遥,忽然光儿不动。包公急忙往
前扑住,看时却是古镜一面。翻转细看,黑暗之处再也瞧不出来。只
觉冷气森森透人心胆。正看之间,忽见前面明亮,忙将古镜揣起,爬
将出来。看时乃是场院後墙以外地沟。心内自思道:「原来我们後园
枯井竟与此道相通。——不要管他。幸喜脱出了枯井之内,且自回家
便了。」

    走到家中,好生气闷。自己坐着,无处发??这口闷气,走到王氏
贤人屋内,撅着嘴发怔。贤人问道:「老叁,你从何处而来?为着何
事,这等没好气?莫不有人欺负你了?」包公说:「我告诉嫂嫂,并
无人欺我。皆因秋香说二嫂嫂叫我,赶着去见,谁知他叫我摸簪。…
…」於是将赚入枯井之事,一一说了一回。王氏闻听,心中好生不平
,又是难受,又无可奈何;只得解劝安慰,嘱咐以後要处处留神。包
公连连称「是」。说话间,从怀里掏出古镜交与王氏,便说是从暗中
得来的,嫂嫂好好收藏,不可失落。

    包公去後,贤人独坐房中,心里暗想:「叔叔婶婶所做之事,深
谋密略,莫说叁弟孩提之人难以揣度,就是我夫妻二人也难测其阴谋
。将来倘若弄出事端,如何是好!可笑他二人只为家私,却忘伦理。
」正在嗟叹,只见大爷包山从外而入,贤人便将方才之话说了一遍。
大爷闻听,连连摇首道:「岂有此理!这必是叁弟淘气,误掉入枯井
之中,自己恐怕受责,故此捏出这一片谎言。不可听他。日後总叫他
时时在这里就是了,可也免许多口舌。」

    大爷口虽如此说,心中万分难受,暗自思道:「二弟从前做的事
体我岂不知,只是我做哥哥的焉能认真,只好含糊罢了。此事若是明
言,一来伤了手足的和气,二来添妯娌疑忌。」沈吟半晌,不觉长叹
一声,便向王氏说:「我看叁弟气宇不凡,行事奇异,将来必不可限
量。我与二弟已然耽搁,自幼不曾读书,如今何不延师教训叁弟。倘
上天怜念,得个一官半职,一来改换门庭,二来省受那赃官污吏的闷
气。你道好也不好!」贤人闻听,点头连连称「是」。又道:「公公
之前须善为说词方好。」大爷说:「无妨,我自有道理。」

    次日,大爷料理家务已毕,来见员外,便道:「孩儿面见爹爹,
有一事要禀。」员外问道:「何事?」大爷说:「只因叁黑并无营生
,与其叫他终日牧羊,在外游荡,也学不出好来;何不请个先生教训
教训呢?就是孩儿等自幼失学,虽然後来补学一二,遇见为难的帐目
,还有念不下去的,被人欺哄。如今请个先生,一来教叁黑些书籍;
二来有为难的字帖亦可向先生请教;再者叁黑学会了,也可以管些出
入帐目。」员外闻听可管些帐目之说,便说:「使得。但是一件,不
必请饱学先生,只要比咱们强些的就是了,教个叁年两载,认得字就
是了。」大爷闻听员外允了,心中大喜,即退出来,便托乡邻延请饱
学先生,是必要叫叁弟一举成名。

    且表众乡邻闻得「包百万」家要请先生,谁不献勤,这个也来说
,那个也来荐。谁知大爷非名儒不请。可巧隔村有一甯老先生,此人
品行端正,学问渊深,兼有一个古怪脾气,教徒弟有叁不教:笨了不
教;到馆中只要书僮一个,不许闲人出入;十年之内只许先生辞馆,
不许东家辞先生;有此叁不教,束修不拘多少;故此无人敢请。

    一日,包山访听明白,急亲身往谒,见面叙礼。包山一见,真是
好一位老先生,满面道德,品格端方,即将延请之事说明;并说:「
老夫子叁样规矩,其二其叁,小子俱是敢应的,只是恐叁弟笨了些,
望先生善导为幸。」当下言明,即择日上馆。是日备席延请,递贽敬
束修,一切礼仪自不必说。即领了包公,来至书房,拜了圣人,拜了
老师。师徒一见,彼此对看,爱慕非常。并派有伴童包兴,与包公同
岁,一来伺候书房茶水,二来也叫他学几个字儿。这下是英才得遇春
风入,俊杰来从喜气生。

    未审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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