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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ptember (冬瓜熟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侠五义 (1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Oct 25 19:24:18 1999), 转信
第十叁回 安平镇五鼠单行义 苗家集双侠对分金
且说展爷离了花园,暗暗回寓,天已五更,悄悄的进屋,换下了
夜行衣靠,包裹好了,放倒头便睡了。至次日,别了店主,即往太守
衙门前私自窥探。影壁前拴着一匹黑马,鞍辔鲜明,後面梢绳上拴着
一个小小包袱,又搭着个钱搭连,有一个人拿着鞭子席地而坐;便知
项福尚未起身,即在对过酒楼之上,自己独酌眺望。不多一会,只见
项福出了太守衙门。那人连忙站起,接过马来,递了马鞭子。项福接
过,认镫乘上,加上一鞭,便往前边去了。
南侠下了酒楼,悄地跟随。到了安平镇地方,见路西也有一座酒
楼,匾额上写着潘家楼,项福拴马,进去打尖。南侠跟了进去,见项
福坐在南面座上,展爷便坐在北面,拣了一个座头坐下。跑堂的擦抹
桌面,问了酒菜。展爷便要了,跑堂的传下楼去。
展爷复又闲看,见西面有一老者昂然而坐,彷佛是个乡宦,形景
可恶,俗态不堪。不多时,跑堂的端了酒菜来,安放停当。展爷刚然
饮酒,只听楼梯声响,又见一人上来,武生打扮,眉清目秀,年少焕
然。展爷不由得放下酒杯,暗暗喝彩,又细细的观看一番,好生的羡
慕。那人才要拣个座头,只见南面项福连忙出席,向武生一揖,口中
说道:「白兄久违了!」那武生见了项福,还礼不迭,答道:「项兄
,阔别多年,今日幸会。」说着话,彼此谦逊,让至同席。项福将上
座让了那人。那人不过略略推辞,即便坐了。
展爷看了,心中好生不乐,暗想道:「可惜这样一个人,却认得
他,他俩真是天渊之别。」一壁细听他二人说些什麽。只听项福说道
:「自别以来,今已叁载有馀。久欲到尊府拜望,偏偏的小弟穷忙。
令兄可好?」那武生听了眉头一皱,叹口气道:「家兄去世了!」项
福惊讶道:「怎麽大恩人已故了!可惜,可惜!」又说了些欠情短礼
没要紧的言语。
你道此人是谁?他乃陷空岛五义士,姓白名玉堂,绰号锦毛鼠的
便是。当初项福原是耍拳棒卖膏药的。因在街前卖艺,与人角持,误
伤了人命。多亏了白玉堂之兄锦堂,见他像个汉子,离乡在外,遭此
官司,甚是可怜;因此将他极力救出,又助了盘川,叫他上京求取功
名。他原想进京寻个进身之阶,可巧路途之间遇见安乐侯上陈州放赈
。他打听明白,先宛转结交庞福,然後方荐与庞昱。庞昱正要寻觅一
个勇士,助己为虐,把他收留在府内。他便以为荣耀已极。似此行为
,便是下贱不堪之人了。
闲言少叙。且说项福正与白玉堂说话,见有个老者上得楼来,衣
衫褴褛,形容枯瘦,见了西面老者,紧行几步,双膝跪倒,二目滔滔
落泪,口中苦苦哀求。那老者仰面摇头,只是不允。展爷在那边看着
,好生不忍。正要问时,只见白玉堂过来,问着老者道:「你为何向
他如此?有何事体?何不对我说来?」那老者见白玉堂这番形景,料
非常人,口称:「公子爷有所不知。因小老儿欠了员外的债,员外要
将小女抵偿;故此哀求员外,只是不允。求公子爷与小老儿排解排解
。」白玉堂闻听,瞅了老者一眼,便道:「他欠你多少银两?」那老
者回过头来,见白玉堂满面怒色,只得执手答道:「原欠我纹银五两
,叁年未给利息,就是叁十两,共欠银叁十五两。」白玉堂听了,冷
笑道:「原来欠银五两!」复又向老者道:「当初他借时,至今叁年
,利息就是叁十两。这利息未免太轻些!」一回身,便叫跟人平叁十
五两,向老者道:「当初有借约没有?」老者闻听,立刻还银子,不
觉立起身来道:「有借约。」忙从怀中掏出,递与白玉堂。玉堂看了
。从人将银子平来,玉堂接过,递与老者道:「今日当着大众,银约
两交,却不该你的了。」老者接过银子,笑嘻嘻答道:「不该了!不
该了!」拱拱手儿,即刻下楼去了。玉堂将借约交付老者道:「以後
似此等利息银两,再也不可借他的了。」老者答道:「不敢借了。」
说罢,叩下头去。玉堂拖起,仍然归座。那老者千恩万谢而去。
刚走到展爷桌前。展爷说:「老丈不要忙。这里有酒,请吃一杯
压压惊,再走不迟。」那老者道:「素不相识,怎好叨扰?」展爷笑
道:「别人费去银子,难道我连一杯水酒也花不起麽?不要见外,请
坐了。」那老者道:「如此承蒙抬爱了。」便坐於下首。展爷与他要
了一角酒吃着。便问:「方才那老者姓甚名谁?在那里居住?」老儿
说道:「他住在苗家集。他名叫苗秀。只因他儿子苗恒义在太守衙门
当经承,他便成了封君了。每每的欺负邻党,盘剥重利。非是小老儿
受他的欺侮,便说他这些忿恨之言。不信,爷上街打听,就知我的话
不虚了。」展爷听在心里。老者吃了几杯,告别去了。
又见那边白玉堂问项福的近况如何。项福道:「当初多蒙令兄抬
爱,救出小弟,又赠银两,叫叫我上京求取功名。不想路遇安乐侯,
蒙他另眼相看,收留在府。今特奉命前往天昌镇,专等要办宗要紧事
件。」白玉堂闻听,便问道:「那个安乐侯?」项福道:「就是庞太
师之子安乐侯庞昱。」说罢,面有得色。玉堂不听则可,听了登时怒
气嗔嗔,面红过耳,微微冷笑道:「你敢则投在他门下了。好!」急
唤从人会了帐,立起身来,回头就走,一直下楼去了。
展爷看得明白,不由暗暗称赞道:「这就是了。」又自忖道:「
方才听项福说,他在天昌镇专等,我曾打听包公还得等几天到天昌镇
;我何不趁此时,且至苗家集走走呢。」想罢,会钱下楼去了。真是
行侠作义之人,到处随遇而安。非是他务必要拔树搜根;只因见了不
平之事,他便放不下,彷佛与自己的事一般,因此才不愧那个侠字。
闲言少叙,到了晚间初鼓之後,改扮行装,潜入苗家集,来到苗
秀之家。所有窜房越脊,自不必说。展爷在暗中见有待客厅叁间,灯
烛明亮,内有人说话。蹑足潜踪,悄立厅下,细听正是苗秀问他儿子
苗恒义道:「你如何弄了许多银子?我今日在潘家集也发了个小财,
得了叁十五两银子。」便将遇见一个俊哥替还银子的话,说了一遍。
说罢,大笑。苗恒义亦笑道:「爷爷除了本银,得了叁十两的利息;
如今孩儿一文不费,白得了叁百两银子。」苗秀笑嘻嘻的问道:「这
是甚麽缘故呢?」苗恒义道:「昨天太守打发项福起身之後,又与候
爷商议一计,说项福此去成功便罢,倘不成功,叫侯爷改扮行装,私
由东皋林悄悄入京,在太师府内藏躲。候包公查赈之後有何本章,再
作道理。又打点细软箱笼并抢来女子金玉仙,叫他们由观音??岔路上
船,暗暗进京。因问本府:『沿路盘川所有船只,须用银两多少?我
好打点。』本府太爷那里敢要侯爷的银子呢,反倒躬身说道:『些须
小事,俱在卑府身上。』因此回到衙内,立刻平了叁百两银子,交付
孩儿,叫我办理此事。我想侯爷所行之事,全是无法无天的。如今临
走,还把抢来的妇人暗送入京。况且他又有许多的箱笼。到了临期,
孩儿传与船户:他只管装去,到了京中费用多少,合他那里要;他若
不给,叫他把细软留下,作为押帐当头。爷爷,想侯爷如何知道。这
叁百两银子,难道不算白得吗?」展爷在窗外听至此,暗自说道:「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再不错的。」猛回头见那边又有一个人影
儿一晃,及至细看,彷佛潘家楼遇见的武生,就是那替人还银子的俊
哥儿,不由暗笑道:「白日替人还银子,夜间就讨帐来了。」忽然远
远的灯光一闪。展爷惟恐有人来,一伏身盘柱而上,贴住房檐,往下
观看,却又不见了那个人,暗道:「他也躲了。何不也盘在那根柱子
上,我们二人闹个『二龙戏珠』呢。」正自暗笑。忽见丫鬟慌慌张张
跑至厅上,说:「员外,不好了!安人不见了!」苗秀父子闻听,吃
了一惊,连忙一齐往後面跑去了。南侠急忙盘柱而下,侧身进入屋内
,见桌上放着六包银子,外有一小包。他便揣起了叁包,心中说道:
「叁包一小包留给那花银子的,叫他也得点利息。」抽身出来,暗暗
到後边去了。
原来那个人影儿,果是白玉堂。先见有人在窗外窃听,後见他盘
柱而上,贴立房檐,也自暗暗喝采,说此人本领不在他下。因见灯光
,他便迎将上来,恰是苗秀之妻同丫鬟执灯前来登厕。丫鬟将灯放下
,回身取纸。玉堂趁空,抽刀向着安人一晃,说道:「要嚷,我就是
一刀!」妇人吓得骨软筋酥,那里嚷得出来。玉堂伸手将那妇人提出
了茅厕,先撕下一块裙子塞住妇人之口。好狠的玉堂!又将那妇人削
去双耳,用手提起掷在厕旁粮食囤内。他却在暗处偷看;见丫鬟寻主
母不见奔至前厅报信,听得苗秀父子从西边奔入。他却从东边转至前
厅。此时南侠已揣银走了。玉堂进了屋内一看,桌上只剩了叁封银子
,另一小包;心内明知是盘柱之人拿了一半,留下一半。暗暗承他的
情,将银子揣起,他就走之乎也。
这里苗家父子赶至後面,一面追问丫鬟,一面执灯寻找。至粮囤
旁,听见呻吟之声,却是妇人;连忙搀起细看,浑身是血,口内塞着
东西,急忙掏出。苏醒了,半晌方才哎哟出来,便将遇害的情由说了
一遍。这才瞧见两个耳朵没了。忙差丫鬟搀入屋内,喝了点糖水。苗
恒义猛然想起待客厅上还有叁百两银子,连说:「不好!中了贼人调
虎离山之计了。」说罢,向前飞跑。苗秀闻听也就跟在後面。到了厅
上一看,那里还有银子咧!父子二人怔了多时,无可如何,惟有心疼
怨恨而已。
未知端底,下回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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