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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ptember (冬瓜熟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侠五义 (20)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Oct 25 19:28:08 1999), 转信
第二十回 受魇魔忠良遭大难 杀妖道豪杰立奇功
且说包公自升为首相,每日勤劳王事,不畏权奸,秉正条陈,圣
上无有不允。就是满朝文武,谁不钦仰,纵然素有仇隙之人,到了此
时,也奈何他不得。
一日,包公朝罢,来到开封,进了书房,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叫
包兴备厚礼一分,外带银叁百两,选了个能干差役前往常州府武进县
遇杰村聘请南侠展熊飞;又写了家信一并前去。
刚然去後,只见值班头目向上跪倒:「启上相爷,外面有男女二
人,口称冤枉,前来伸诉。」包公吩咐,点鼓升堂。立刻带至堂上。
包公见男女二人,皆有五旬年纪。先叫将婆子带上来。婆子上前跪倒
,诉说道:「婆子杨氏。丈夫姓黄,久已去世。有二个女儿,长名金
香,次名玉香。我这小女儿原许与赵国盛之子为妻。昨日他家娶去,
婆子因女儿出嫁,未免伤心。及至去了之後,谁知我的大女儿却不见
了。婆子又忙到各处寻找,再也没有,急得婆子要死。老爷想,婆子
一生就仗着女儿。我寡妇失业的,原打算将来两个女婿,有半子之劳
,可以照看。寡妇如今把个大女儿丢了,竟是不知去向。婆子又是急
,又是伤心,正在啼哭之时;不想我们亲家赵国盛找了我来,合我不
依,说我把女儿抵换了。彼此分争不清,故此前来,求老爷替我们判
断判断,找我的女儿才好。」包公听罢,问道:「你家可有常往来的
亲眷没有?」杨氏道:「慢说亲眷,就是街坊邻舍无事也是不常往来
的。婆子孤苦的很呢。」说至此,就哭起来了。
包公吩咐,把婆子带下去,将赵国盛带上来。赵国盛上前跪倒,
诉道:「小人赵国盛原与杨氏是亲家。他有两个女儿,大的丑陋,小
的俊俏,小人与儿子定的是他小女儿。娶来一看,却是他大女儿。因
此急急赶到他家,与他分争,为何抵换。不料杨氏他倒不依,说小人
把他两个女儿都娶去了,欺负他孀居寡妇了。因此到老爷台前,求老
爷判断判断。」包公问道:「赵国盛,你可认明是他大女儿麽?」赵
国盛道:「怎麽认不得呢。当初有我们亲家在日,未作亲时,他两个
女儿小人俱是见过的。大的极丑,小的甚俊。因小人爱他小女,才与
小人儿子定了亲事。那个丑的,小人断不要的。」包公听罢,点了点
头。便叫:「你二人且自回去,听候传讯。」
老爷退堂,来至书房,将此事揣度。包兴倒过茶来,恭恭敬敬,
送至包公面前,只见包公坐在椅上身体乱晃,两眼发直,也不言语,
也不接茶。包兴见此光景,连忙放下茶杯悄悄问道:「老爷怎麽了?
」包公忽然将身子一挺,说道:「好血腥气呀!」往後便倒,昏迷不
醒。包兴急急扶着,口中乱叫:「老爷,老爷!」外面李才等一齐进
来,彼此搀扶,抬至床榻之上。一时传到里面。李氏诰命闻听,吓得
惊疑不止,连忙赶至书房看视。李才等急回避。只见包公躺在床上,
双眉紧皱,二目难睁,四肢全然不动,一语也不发。大人看毕,不知
是何缘故。正在纳闷,包兴在窗外道:「启上夫人,公孙主簿前来与
老爷诊脉。」夫人闻听,只得带丫鬟回避。
包兴同着公孙先生来至书房榻前。公孙策细细搜求病源。诊了左
脉,连说:「无妨。」又诊右脉,便道:「怪事!」包兴在旁,问道
:「先生看相爷是何病症?」公孙策道:「据我看来,相爷六脉平和
,并无病症。」又摸了摸头上并心上,再听气息亦顺,彷佛睡着的一
般。包兴将方才的形影述说一遍。公孙策闻得便觉纳闷,并断不出病
从何处起的。只得先叫包兴进内安慰夫人一番,并禀明须要启奏。自
己便写了告病摺子,来日五鼓,上朝呈递。
天子闻奏,钦派御医到开封府诊脉,也断不出是何病症。一时太
后也知道了,又派老伴伴陈林前来看视。此时开封府内外上下人等,
也有求神问卜的,也有说偏方的。无奈包公昏迷不省,人事不知,饮
食不进,止于酣睡而已。幸亏公孙先生颇晓医理,不时在书房诊脉照
料。至于包兴李才,更不消说了,昼夜环绕,不离左右。就是李氏诰
命,一日也是要到书房几次。惟有外面公孙策与四勇士,个个急得擦
拳摸掌,短叹长吁,竟自无法可施。
谁知一连就是五天。公孙策看包公脉息,渐渐的微弱起来。大家
不由得着急。独包兴与别人不同。他见老爷这般光景,因想当初罢职
之时,曾在大相国寺得病,与此次相同,那时多亏了然和尚医治。偏
偏他又云游去了。由此便想起,当初经了多少颠险,受了多少奔波,
好容易熬到如此地步。不想旧病复发,竟自不能医治。越相越愁,不
由得泪流满面。
正在悲泣之际,只见前次派去常州的差役回来,言:「展熊飞并
未在家。老仆说:『我家官人若能早晚回来,必然急急的赶赴开封,
决不负相爷大恩。』」又说:「家信也送到了,现有带来的回信。老
爷府上俱各平安。」差人说了许多的话,包兴他止于出神,点头而已
,把家信接过,送进去了,信内无非是「平安」二字。
你道南侠那里去了?他乃行义之人,浪迹萍踪,原无定向。自截
了驼轿将金玉仙送至观音??与马汉分别之後,他便朝游名山,暮宿古
庙。凡有不平之事,他不知又作了多少。每日闲游,偶闻得人人传说
,处处讲论,说当今国母原来姓李,却不姓刘,多亏了包公访查出来
。现今包公入了阁,拜了首相。当作一件新闻,处处传闻。南侠听在
耳内,心中暗暗欢喜道:「我何不前往开封探望一番呢。」
一日午间,来至榆林镇,上酒楼独坐饮酒。正在举杯要饮,忽见
面前走过一个妇人来,年纪约有叁旬上下,面黄肌瘦,形容憔悴,却
有几分姿色。及至看他身上穿着,虽是粗布衣服,却又极其乾净。见
他欲言不言,迟疑半晌,羞得面红过耳,方才说道:「奴家王氏,丈
夫名叫胡成,现在叁宝村居住。因年荒岁旱,家无生理,不想婆婆与
丈夫俱各病倒,万分出于无奈,故此小妇人出来抛头露面,沿街乞化
,望乞贵君子周济一二。」说罢,深深万福,不觉落下泪来。
展爷见他说的可怜,一回手在兜肚中摸出半锭银子,放在桌上,
道:「既是如此,将此银拿去,急急回家赎帖药饵,馀者作为养病之
资,不要沿街乞化了。」妇人见是一大半锭银子,约有叁两多,却不
敢受,便道:「贵客方便,赐我几文钱足矣。如此厚赐,小妇人不敢
领的。」展爷道:「岂有此理!我施舍于你,你为何拒绝不纳呢?这
却令人不解。」妇人道:「贵客有所不知。小妇人求乞,全是出于无
奈。今日但将此银拿回家去,恐婆婆丈夫反生疑忌,那时恐负贵客一
番美意。」展爷听罢,甚为有理。
谁知堂官在旁插言道:「你只管放心。这位既言施舍,你便拿回
。若你婆婆丈夫嗔怪时,只管叫你丈夫前来见我,我便是个证见。难
道你还不放心麽?」展爷连忙称是。道:「你只管拿去罢,不必疑惑
。」妇人又向展爷深深万福,拿起银子下楼。跑堂又替展爷添酒要菜
,也下楼去了。
不料那边有一人。他见展爷给了那妇人半锭银子,便微微的说笑
。此人名唤季娄儿,为人谲诈多端,极是个不良之辈。他向展爷说道
:「客官不当给这妇人许多银子。他乃故意作此生理的。前次有个人
赠银与他,後来被他丈夫讹诈,说成调戏他女人了,逼索遮羞银一百
两,方才完事。如今客官给他银两,惟恐少时他丈夫又来要讹诈呢。
」展爷闻听,虽不介意,不由得心中辗转道:「若依此人所说,天下
人还有敢行善的麽?他要果真讹诈,我却不怕他;惟恐别人就要入他
的骗局。细细想来,似这样人也就好生可恶呢!——也罢,我原是无
事,何不到叁宝村走走。若果有此事,将他处治一番,以戒下次。」
想罢,??了酒饭,会钱下楼,出门向人问明叁宝村而来。相离不远,
见天色甚早,路旁有一道士庙,叫作通真观。展爷便在此庙作了下处
。因老道邢吉有事拜坛去,观内只有两个小道士,名唤谈明谈月,就
在二庙门外西殿住下。
天交初鼓,展爷换了夜行衣服,离了通真观,来到叁宝村胡成家
内,早已听见婆子??声,男子恨怨,妇人啼哭,嘈嘈不休。忽听婆子
道:「若非有外心,何以有许多银子呢?」男子接着说道:「母亲不
必说了。明日叫他娘家领回就是了。」并不听见妇人折辩,惟有呜呜
的哭泣而已。南侠听至此,想起白日妇人在酒楼之言,却有先见之明
,叹息不止。
猛抬头忽见外有一人影,又听得高声说道:「既拿我的银子,应
了我的事,就该早些出来。如今既不出来,必须将银子早早还我。」
南侠闻听,气冲斗牛,赶出篱门,一伸手把那人揪住。仔细看时,却
是季娄儿。季娄儿害怕,哀告道:「大王爷,饶命!」南侠也不答言
,将他轻轻一提,扭至院内,也就高声说道:「吾乃夜游神是也。适
遇日游神,曾言午间有贤孝媳妇,因婆婆丈夫染病,含羞乞化,在酒
楼遇正人君子,怜念孝妇,赠银半锭;谁知被奸人看见,顿起不良之
心,夜间前来讹诈。吾神在此,岂容奸人陷害?且随吾神到荒郊之外
,免得连累良善之家。」说罢,提了季娄儿出篱门去了。胡家母子听
了,方知媳妇得银之故,连忙劝慰王氏一番,深感贤妇不提。
且说南侠将季娄儿提至旷野,拔剑斩讫。见斜刺里有一蛐蜒小路
,以为从此可以奔至大路,信步行去。见面前一段高墙,细细看来,
原来是通真观的後阁,不由得满心欢喜。自己暗暗道:「不想倒走近
便了。我何不从後面而入,岂不省事。」将身子一纵,上了墙头,翻
身躯轻轻落里面,蹑步悄足行来。偶见跨所内灯光闪灼,心中想道:
「此时已交叁鼓之半,为何尚有灯光?我何不看看呢。」用手推门,
却是关闭,只得飞身上了墙头。见人影照在窗上,彷佛小道士谈月光
景。忽又听见妇人说道:「你我虽定下此计,但不知我姐姐顶替去了
,人家依与不依。」又听得小道士说:「他纵然不依,自有我那岳母
答覆他,怕他怎的?你休要多虑,趁此美景良宵,且自同赴阳台要紧
。」说着,便立起身来。展爷听到此处,心中暗道:「原来小道士作
此暗昧之事,也就不是出家的道理了!且待明日,再作道理。」
展爷刚转身,忽又听妇人说道:「我问问你。你说庞太师暗害包
公,此事到底是怎麽样了?」展爷听了此句,连忙缩脚侧听。只听谈
月道:「你不知道,我师父此法百发百中,现今在庞太师花园设坛,
如今业已五日了;赶到七日,必然成功。那时得谢银一千两,我将此
银偷出,咱们远走高飞,岂不是长久夫妻麽?」
展爷听了,登时惊疑不止。连忙落下墙来,赶到前面殿内,束束
包裹,并不换衣,也不告辞,竟奔汴梁城内而来。不过片刻工夫,已
至城下。见满天星斗,听了听正打四更。展爷无可奈何,绕过护城河
,来至城下,将包袱打开,把爬城索取出,依法安好,一步一步上得
城来;将爬城索取上,上面安好,坠城而下。脚落实地,将索抖下,
收入包袱内背在肩上,直奔庞太师府而来。来至花园墙外,找了棵小
树将包袱挂上,这才跳进花园。只见高结法台,点烛焚香,有一老道
披着发在上面作法。展爷暗暗步上高台,在老道身後,悄悄的抽出剑
来。
不知老道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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