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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ptember (冬瓜熟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侠五义 (2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Oct 25 19:29:34 1999), 转信
第二十叁回 洪义赠金夫妻遭变 白雄打虎甥舅相逢
且说恩科文书行至湖广,便惊动了一个饱学之人。你道此人姓甚
名谁?他乃湖广武昌府江夏县南安善村居住,姓范名仲禹。妻子白氏
玉莲。孩儿金哥年方七岁,一家叁口度日。他虽是饱学名士,却是一
个寒儒,家道艰难,止于??口。
一日,会文回来,长吁短叹,闷闷不乐。白氏一见,不知丈夫为
着何事,或者与人合了气了,便向前问道:「相公今日会文回来,为
何不悦呢?」范生道:「娘子有所不知。今日与同窗会文,却未作课
,见他们一个个装束行李,张罗起身。我便问他:『如此的忙迫,要
往那里去?』同窗朋友道:『怎麽范兄,你还不知道麽?如今圣上额
外的旷典,加了恩科,文书早已行到本省。我们尚要赴考,何况范兄
呢。范兄若到京时,必是鳌头独占了。』是我听了此言,不觉扫兴而
归。娘子,你看家中一贫如洗,我学生焉能到得京中赴考呢?」说罢
,不觉长叹了一声。白氏道:「相公,原来如此。据妾心想来,此事
也是徒愁无益。妾身也久有此意。我自别了母亲,今已数年之久,原
打算相公进京赴考时,妾身意欲同相公一同起身;一来相公赴考,二
来妾身也可顺便探望母亲。无奈事不遂心,家道艰难,也只好置之度
外了。」白氏又劝慰了丈夫许多言语。范生一想,原是徒愁无益之事
,也就只好丢开。
至次日清晨,正在梳洗,忽听有人叩门。范生连忙出去,开门一
看,却是个知己的老朋友刘洪义,不胜欢喜。二人携手,进了茅屋。
因刘洪义是个年老之人,而且为人忠梗,素来白氏娘子俱是不回避的
,便上前与伯伯见礼。金哥也来拜揖。刘老者好生欢喜。逊坐烹茶。
刘老者道:「我今来特为一事,与贤弟商议。当今额外旷典,加了恩
科,贤弟可知道麽?」范生道:「昨日会文去,方知。」刘老者道:
「贤弟既已知道,可有甚麽打算呢?」范生叹道:「别人可瞒。似老
兄面前,小弟焉敢撒谎。兄看室如悬磬,叫小弟如之奈何?」说罢,
不觉凄然。刘老一见,便道:「贤弟不要如此。但不知赴京费用可得
多少呢?」范生道:「此事说来,尤其叫人为难。」便将昨日白氏欲
要顺便探母的话,说了一遍。刘老者闻听,连连点头。「人生莫大于
孝,这也是该当的。如此算来,约用几何呢?」范生答道:「昨日小
弟细细盘算,若叁口人一同赴京,一切用度至少也得七八十两。一时
如何措办得来呢?也只好丢开罢了。」刘老者闻听,沈吟了半晌,道
:「既如此,待我与你筹画筹画去。倘得事成,岂不是件好事呢。」
范生连连称谢。刘老者立起身来要走,范生断不肯放,是必留下吃饭
。刘老者道:「吃饭是小事,惟恐耽误了正事。容我早早回去,张罗
张罗事情要紧。」范生便不肯紧留,送出柴门。分别时,刘老者道:
「就是明日罢,贤弟务必在家中听我的信息。」说罢,告别而去。
范生送了刘老者回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叹;欢喜的是,事
有凑巧;感叹的是,自己艰难却又赘累朋友。又与白氏娘子望空扑影
的盘算了一回。到了次日,范生如坐针毡一般,坐立不安,时刻盼望
。好容易天将交午,只听有人叩门。范生忙将门开了。只见刘老者拉
进一头黑驴,满面是汗,喘吁吁的进来,说道:「好黑驴!许久不骑
他,他就闹起手来了。一路上累得老汉通身是汗。」说着话,一同来
到屋内坐下。说道:「幸喜事已成就,竟是贤弟的机遇。」一壁说着
,将驴上的钱×(左革右叉)儿从外面拿下来,放在屋内桌上,掏出
两封银子,又放在床上。说道:「这是一百两银子。贤弟与弟妇带领
侄儿可以进京了。」范生此时真是喜出望外,便道:「如何用得了这
许多呢?在者,不知老兄如何借来?望乞明白指示。」刘老者笑道:
「贤弟不必多虑。此银也是我相好借来的,并无利息;纵有利息,有
我一面承管。再者银子虽多,贤弟只管拿去。俗语说的好,『穷家富
路』。我又说句不吉祥的话儿,倘若贤弟落了孙山,就在京中居住,
不必往返跋涉。到了明年就是正科,岂不省事?总是宽馀些好。」范
生听了此言有理,知道刘老为人豪爽,也不致谢,惟有铭感而已。刘
老者又道:「贤弟起身,应用何物,也当办理。」范生道:「如今有
了银子,便好办了。」刘老者道:「既如此,贤弟便计虑明白。我今
日也不回去了,同你上街办理行装。明日极好的黄道日期,就要起身
才好。」范生便同刘老者牵了黑驴,出柴门,竟奔街市制办行装。白
氏在家中,也收拾起身之物。
到了晚间,刘老与范生回来,一同收拾行李,直闹到叁鼓方歇。
所有粗使的家伙及房屋,俱托刘老者照管。刘老者上了年纪之人,如
何睡得着;范生又惦念着明日行路,也是不能安睡。二人闲谈,刘老
者便嘱咐了多少言语,范生一一谨记。
刚到黎明,车子便来,急将行李装好。白氏拜别了刘伯伯,不觉
泪下。母子二人上车。刘老者便道:「贤弟我有一言奉告。」指着黑
驴道:「此驴乃我蓄养多年,我今将此驴奉送,贤弟骑上京去便了。
」范生道:「既蒙兄赐,不敢推辞。」范生拉了黑驴出柴门。二人把
握,难割难舍,不忍分离。范生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刘老者硬
着心肠道:「贤弟请乘骑,恕我不送了。」说罢,竟自进了柴门。范
生只得含悲去了。这里刘老者封锁门户,照看房屋。这且不表。
单言范生一路赴京,无非是晓行夜宿,??餮渴饮,却是平平安安
的到了京都,找了住所,安顿家小。范生就要到万全山寻找岳母去,
倒是白氏拦住道:「相公不必太忙。原为的是科场而来,莫若场後诸
事已毕,再去不迟。一来别了数年,到了那里,未免有许多应酬,又
要分心。目下且养心神,候场务完了,我母子与你同去。二来相别许
久,何争此一时呢?」范生听白氏说的有理,只得且料理科考,投文
投卷。
到场期已近,却是奉旨钦派包公首相的主考,真是至正无私,利
弊全消。范生叁场完竣,甚是得意。因想:「妻子同来,原为探望岳
母。场前贤妻体谅于我,恐我分心劳神。迟到如今,我若不体谅贤妻
,他母女分别数载之久,今离咫尺,不能使他母女相逢,岂不显得我
过于情薄麽?」于是备上黑驴,觅了车辆,言明送至万全山即回。夫
妻父子叁人,锁了寓所的门,一直竟奔万全山而来。
到了万全山,将车辆打发回去,便同妻子入山寻找白氏娘家。以
为来到便可以找着,谁知问了多少行人,俱各不知。范生不由得烦躁
起来,後悔不该将车打发回去。原打算既来到了万全山,总然再有几
里路程,叫妻子乘驴抱了孩儿,自己也可以步行。他却如何料得到竟
会找不着呢。因此便叫妻子带同孩儿在一块青石之上歇息,将黑驴放
青龈草,自己便放开脚步,一直出了东山口,逢人便问,并无有一个
知道白家的。心中好生气闷,又记念着妻子,便搭着两腿酸疼,只得
慢慢踱将回来。
及至来到青石之处,白氏娘子与金哥俱各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
可。只急得眼似金铃,四下了望,那里有个人影儿呢。到了此时,不
觉高声呼喊。声音响处,山鸣谷应,却有谁来答应。唤彀多时,声哑
口乾,也就没有劲了。他就坐在石上,放声大哭。
正在悲恐之际,只见那边来个年老的樵人,连忙上前问道:「老
丈,你可曾见有一妇人带领个孩儿麽?」樵人道:「见可见个妇人,
并没有小孩子。」范生即问道:「这妇人在那里?」樵人摇首道:「
说起来凶得很呢。足下,你不晓得离此山五里远,有一村名独虎庄。
庄中有个威烈侯名叫葛登云。此人凶悍非常,抢掠民间妇女。方才见
他射猎回来,马上驮一个啼哭的妇人,竟奔他庄内去了。」范生闻听
,忙忙问道:「此庄在山下何方?」樵人道:「就在东南方。你看那
边远远一丛树林,那里就是。」范生听了一看,也不作别,竟飞跑下
山,投庄中去了。
你道金哥为何不见?只因葛登云带了一群豪奴,进山搜寻野兽,
不想从深草丛中赶出一只猛虎。虎见人多,各执兵刃,不敢扬威,他
便跑下山来。恰恰从青石经过,他就一张口把金哥刁去,就将白氏吓
得昏晕过去。正遇葛登云赶下虎来,一见这白氏,他便令人驮在马上
,回庄去了。那虎往西去了。连越两小峰。不防那边树上有一樵夫正
在伐柯,忽见猛虎衔一小孩,也是急中生智,将手中板斧照定虎头抛
击下去,正打在虎背之上。那虎猛然被斧击中,将腰一塌,口一张,
将儿便落在尘埃。樵夫见虎受伤,便跳下树来,手急眼快,拉起扁担
照着虎的後胯就是一下,力量不小。只听吼的一声,那虎蹿过岭去。
樵夫忙将小儿扶起,抱在怀中。见他还有气息,看了看虽有伤痕
,却不甚重。呼唤多时,渐渐的苏醒过来,不由得满心欢喜。又恐再
遇野兽,不是当耍的,急急搂定小儿,先寻着板斧掖在腰间,然後提
了扁担步下山来。一直竟奔西南,进了八宝村。走不多会,到了自己
门首,便呼道:「母亲开门。孩儿回来了。」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半白
头发的婆婆来,将门开放,不觉失声道:「嗳哟!你从何处抱了个小
儿回来?」樵夫道:「母亲,且到里面再为细述。」婆婆接过扁担,
关了门户。樵夫进屋,将小儿轻轻放在床上,自己拔去板斧,向婆婆
道:「母亲,可有热又取些来?」婆婆连忙拿过一盏。樵夫将小儿抱
起,叫他喝了点热水,方才转过气来,「嗳哟」一声道:「吓死我了
!」
此时那婆婆也来看视,见他虽有尘垢,却是眉清目秀,心中疼爱
得不知要怎样才好。那樵夫便将从虎口救出之话,说了一回。那婆婆
听了,又不胜惊骇,便抚摩着小儿道:「你是虎口馀生,将来造化不
小,富贵绵长。休要害怕,慢慢的将家乡住处告诉我于我。」小儿道
:「我姓范名金哥,年方七岁。」婆婆见他说话明白,又问他:「可
有父母没有?」金哥道:「父母俱在。父名仲禹,母亲白氏。」婆婆
听了,不觉诧异道:「你家住那里?」金哥道:「我不是京都人,乃
是湖广武昌府江夏县安善村居住。」婆婆听了,连忙问道:「你母亲
莫非乳名叫玉莲麽?」金哥道:「正是。」婆婆闻听,将金哥一搂道
:「嗳哟!我的乖乖呀!你可疼煞我也!」说罢,就哭起来了。金哥
怔了,不知为何。旁边樵夫道:「我告诉你,你不必发怔。我叫白雄
。方才提的玉莲,乃是我的同胞姐姐。这婆婆便是我母亲。」金哥道
:「如此说来,你是我的母舅,他便是我的外祖母了。」说罢,将小
手把婆婆一搂,也就痛哭起来。
要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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