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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ptember (冬瓜熟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侠五义 (31)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Oct 25 19:33:12 1999), 转信

第叁十一回 展熊飞比剑定良姻 钻天鼠夺鱼甘陪罪

        且说丁二爷到了院中,只见丫鬟抱着花瓶,换水插花。见了二爷
进来,丫鬟扬声道:「二官人进来了。」屋内月华小姐答言:「请二
哥哥屋内坐。」丁二爷掀起绣??,来至屋内,见小姐正在炕上弄针黹
呢。二爷问道:「妹子做什麽活计?」小姐说:「锁镜边上头口儿呢
。二哥,前厅有客,你怎麽进来里面了呢?」丁二爷佯问道:「妹子
如何知道前厅有客呢?」月华道:「方才取剑,说有客要领教,故此
方知。」丁二爷道:「再休提剑,只因这人乃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姓
展名昭,表字熊飞,人皆称他为南侠,如今现作皇家四品带刀的护卫
。哥哥已知道此人,但未会面。今日见了,果然好人品、好相貌,好
本事,好武艺;未免才高必狂,艺高必傲,竟将咱们家的湛卢剑贬得
不成样子。哥哥说,此剑是另有个主儿的。他问是谁,哥哥就告诉他
,是妹子的。他便鼻孔里一笑,道:『一个闺中弱秀。焉有本领!』
」月华听至此,把脸一红,眉头一皱,便将活计放下了。丁二爷暗说
:「有因,待我再激他一激。」又说道:「我就说:『我们将门中岂
无虎女?』他就说:『虽是这麽说哟,未必真有本领。』妹子,你真
有胆量,何不与他较量较量呢?倘若胆怯,也只好由他说去罢。现在
老太太也在厅上,故此我来对妹妹说。」小姐听毕,怒容满面,道:
「既如此,二哥先请,小妹随後就到。」

        二爷得了这个口气,便急忙来到前厅,在丁母耳边悄悄说道:「
妹子要与展哥比武。」话刚然说完,只见丫鬟报道:「小姐到。」丁
母便叫,过来与展爷见礼。展爷立起身来一揖。小姐还了万福。

        展爷见小姐庄静秀美,却是一脸的怒气。又见丁二爷转过身来,
悄悄的道:「大哥,都是你褒贬人家剑,如今小妹出来,不依来了。
」展爷道:「岂有此理?」二爷道:「什麽理不理的。我们将门虎女
,焉有怕见人的理呢。」展爷听了,便觉不悦。丁二爷却又到小姐身
後,悄悄道:「展大哥要与妹子较量呢。」小姐点头首肯。二爷又转
到展爷身後,道:「小妹要请教大哥的武艺呢。」展爷此时更不耐烦
了,便道:「既如此,劣兄奉陪就是了。」

        谁知此时,小姐已脱去外面衣服,穿着绣花大红小袄,系定素罗
百摺单裙,头罩五色绫帕,更显得妩媚娉婷。丁二爷已然回禀丁母,
说:「不过是虚耍假试,请母亲在廊下观看。」先挪出一张圈椅,丁
母坐下。月华小姐怀抱宝剑,抢在东边站定。展爷此时也无可奈何,
只得勉强掖袍挽袖。二爷捧过宝剑。展爷接过,只得在西边下首站了
。说了一声「请」,便各拉开架式。兆兰兆蕙在丁母背後站立。才对
了不多几个回合。丁母便道:「算了罢。剑对剑俱是锋??,不是顽的
。」二爷道:「母亲放心,且再看看。不妨事的。」

        只见他二人比并多时,不分胜负。展爷先前不过搪塞虚架。後见
小姐颇有门路,不由暗暗夸奖,反到高起兴来。凡有不到之处,俱各
点到,点到却又抽回,来来往往。忽见展爷用了个垂花式,斜刺里将
剑递进,即便抽回,就随着剑尖滴溜溜落下一物。又见小姐用了个风
吹败叶式,展爷忙把头一低将剑躲过。才要转身,不想小姐一翻玉腕
,又使了个推窗撵月势,将展爷的头巾削落。南侠一伏身跳出圈外,
声言道:「我输了,我输了。」丁二爷过来,拾起头巾,??去尘土。
丁大爷过来捡起先落下的物一看,却是小姐耳上之环。便上前对展爷
道:「是小妹输了,休要见怪。」二爷将头巾交过。展爷挽发整巾,
连声赞道:「令妹真好剑法也!」丁母差丫鬟即请展爷进厅。小姐自
往後边去了。

        丁母对展爷道:「此女乃老身侄女,自叔叔婶婶亡後,老身视如
亲生儿女一般。久闻贤侄名望,就欲联姻,未得其便;不意贤侄今日
降临寒舍,实乃彩丝系足,美满良缘。又知贤侄并无亲眷,又请谁来
相看,必要推诿;故此将小女激诱出来比剑,彼此一会。」丁大爷也
过来道:「非是小弟在旁不肯拦阻;皆因弟等与家母已有定算,故此
多有亵渎。」丁二爷也陪罪道:「全是小弟之过。惟恐吾兄推诿,故
用激将诡计诓哄仁兄,望祈恕罪。」展爷到此时,方才明白。也是姻
缘,更不推辞,慨然允许。便拜了丁母,又与兆兰兆蕙彼此拜了,就
将巨阙湛卢二剑彼此换了,作为定礼。

        二爷手托耳环,提了宝剑,一直来到小姐卧室。小姐正自纳闷:
「我的耳环何时削去,竟不知道,也就险得很呢。」忽见二爷笑嘻嘻
的手托耳环,道:「妹子耳环在这里。」掷在一边。又笑道:「湛卢
剑也被人家留下了。」小姐才待发话。二爷连忙说道:「这都是太太
的主意,妹子休要问我。少时问太太便知。大约妹子是大喜了。」说
完,放下剑,笑嘻嘻的就跑了,小姐心下明白,也就不言语了。

        丁二爷来至前厅,此时丁母已然回後去了。他叁人从新入座,彼
此说明,仍论旧交,不论新亲。大爷二爷仍呼展爷为兄,脱了俗套,
更觉亲热。饮酒??饭,对坐闲谈。

        不觉展爷在茉村住了叁日,就要告别。丁氏昆仲那里肯放。展爷
再叁要行。丁二爷说:「既如此,明日弟等在望海台设一席。你我弟
兄赏玩江景,畅叙一日。後日大哥再去,如何?」展爷应允。

        到了次日饭後,叁人出了庄门,往西走了有一里之遥,弯弯曲曲
,绕到土岭之上,乃是极高的所在,便是丁家庄的後背。上面盖了高
台五间,甚是宽阔。遥望江面一带,水势茫茫,犹如雪练一般。再看
船只往来,络绎不绝。郎舅叁人观望江景,实实畅怀。不多时,摆上
酒肴,慢慢消饮。正在快乐之际,只见来一渔人在丁大爷旁边悄语数
言。大爷吩咐:「告诉头目去办罢。」丁二爷也不理会。展爷更难细
问,仍然饮酒。迟不多时,又见来一渔人,甚是慌张,向大爷说了几
句。此次二爷却留神,听了一半,就道:「这还了得!若要如此,以
後还有个规矩麽?」对那渔人道:「你把他叫来我瞧瞧。」

        展爷见此光景,似乎有事,方问道:「二位贤弟,为着何事?」
丁二爷道:「我这松江的渔船原分两处,以芦花荡为界。荡南有一个
陷空岛,岛内有一个卢家庄。当初有卢太公在日,乐善好施,家中巨
富。待至生了卢方,此人和睦乡党,人人钦敬;因他有爬杆之能,大
家送了他个绰号,叫做钻天鼠。他却结交了四个朋友,共成五义;大
爷就是卢方。二爷乃黄州人,名叫韩彰,是个行伍出身,会做地沟地
雷,因此他的绰号儿叫做彻地鼠。叁爷乃山西人,名叫徐庆,是个铁
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因此绰号叫穿山鼠。至於四爷,身材瘦小
,形如病夫,为人机巧伶便,智谋甚好,是个大客商出身,乃金陵人
,姓蒋名平,字泽长,能在水中居住,开目视物,绰号人称翻江鼠。
惟有五爷,少年华美,气宇不凡,为人阴险狠毒,却好行侠作义,—
—就是行事太刻毒,是个武生员,金华人氏,姓白名玉堂,因他形容
秀美,文武双全,人呼他绰号为锦毛鼠。」展爷听说白玉堂,便道:
「此人我却认得。愚兄正要访他。」丁二爷问道:「大哥如何认得他
呢?」展爷便将苗家集之事述说一回。

        正说时,只见来了一夥渔户。其中有一人怒目横眉,伸出掌来,
说道:「二位员外看见了。他们过来抢鱼,??们阻拦,他就拒捕起来
了。抢了鱼不算,还把我削去四指,光光的剩下了一个大拇指头。这
才是好朋友呢!」丁大爷连忙拦道:「不要多言。你等急唤船来,待
我等亲身前往。」众人一听员外要去,忽的一声,俱各飞跑去了。展
爷道:「劣兄无事,何不一同前往。」丁二爷道:「如此甚好。」叁
人下了高台,一同来至庄前,只见从人伴当伺候多人,各执器械。丁
家兄弟展爷俱各佩了宝剑。来至停泊之处,只见大船两只是预备二位
员外坐的。大爷独自上了一只大船,二爷同展爷上了一只大船,其馀
小船,纷纷乱乱,不计其数,竟奔芦花荡而来。

        才至荡边,见一队船皆是荡南的字号,便知是抢鱼的贼人了。大
爷催船前进,二爷紧紧相随。来至切近,见那边船上立着一人,凶恶
非常,手托七股鱼叉,在那里静候??杀。大爷的船先到,便说:「这
人好不晓事。我们素有旧规,以芦花荡为交界。你如何擅敢过荡,抢
了我们的鱼,还伤了我们的渔户?是何道理?」那边船上那人道:「
什麽交界不交界,咱全不管。只因我们那边鱼少,你们这边鱼多,今
日暂且借用。你若不服咱,就比试比试。」丁大爷听了这话,有些不
说理,便问道:「你叫什麽名字?」那人道:「??叫分水兽邓彪。你
问??怎的?」丁大爷道:「你家员外,那个在此?」邓彪道:「我家
员外俱不在此。此一队船只就是??管领的。你敢与??合气麽?」说着
话,就要把七股叉刺来。丁大爷才待拔剑,只见邓彪翻身落水,这边
渔户立刻下水,将邓彪擒住,托出水面,交到丁二爷船上。二爷却跳
在大爷船上,前来帮助。

        你道邓彪为何落水?原来大爷问答之际,丁二爷船已赶到,见他
出言不逊,却用弹丸将他打落水中。你道什麽弹丸?这是二爷自幼练
就的。用竹板一块,长够一尺八寸,宽有二寸五分,厚五分,上面有
个槽儿,用黄蜡铁渣子团成核桃大小,临用时安上。在数步中打出,
百发百中。又不是弹弓,又不是弩弓,自己纂名儿叫做竹弹丸。这原
是二爷小时顽耍的小顽艺儿,今日偌大的一个分水兽,竟会叫英雄的
一个小小铁丸打下水去咧。可见本事不是吹的,这才是真本领呢。

        且言邓彪虽然落水,他原是会水之人,虽被擒,不肯服气,连声
喊道:「好呀,好呀!你敢用暗器伤人,万不与你们干休。」展爷听
至此句,说用暗器伤人,方才留神细看,见他眉攒里肿起一个大紫包
来,便喝道:「你既被擒,还喊什麽!我且问你,你家五员外他可姓
白麽!」邓彪答道:「姓白,怎麽样?他如今已下山了。」展爷问道
:「往那里去了?」邓彪道:「数日之前上东京,找什麽『御猫』去
了。」展爷闻听,不由得心下着忙。

        只听那边一人嚷道:「丁家贤弟呀!看我卢方之面,恕我失察之
罪。我情愿认罪呀。」众人抬头,只见一只小船飞也似赶来,嚷的声
音渐渐近了。展爷留神细看来人,见他一张紫面皮,一部好胡须,面
皮光而生亮,胡须润而且长,身量魁梧,气宇轩昂。丁氏兄弟也执手
道:「卢兄请了。」卢方道:「邓彪乃新收头目,不遵约束,实是劣
兄之过。违了成约,任凭二位贤弟吩咐。」丁大爷道:「他既不知,
也难谴责。此乃无心之过也。」回头吩咐将邓彪放了。这边渔户便道
:「他们还抢了咱们好些鱼罟呢。」丁二爷连忙喝住:「休要多言!
」卢方听见,急急吩咐:「快将那边鱼罟,连咱们鱼罟俱给送过去。
」这边送人,那边送罟。卢方立刻将邓彪革去头目,即差人送往府里
究治。丁大爷吩咐:「是咱们鱼罟收下。是那边的俱各退回。」两下
里又说了多少谦让的言语,无非论交情,讲过节。彼此方执手,各自
归庄去了。

        未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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