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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ptember (冬瓜熟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侠五义 (56)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Oct 25 19:47:57 1999), 转信
第五十六回 救妹夫巧离通天窟 获叁宝惊走白玉堂
且说那正西来的姓姚行六,外号儿摇晃山;那正东北来的姓费行
七,外号儿叫爬山蛇。他二人路上说话,不提防树後有人窃听。姚六
走得远了;这里费七被丁二爷追上,从後面一伸手将脖项掏住,按倒
在地,道:「费七,你可认得我麽?」费七细细一看道:「丁二爷,
为何将小人擒住?」丁二爷道:「我且问你,通天窟在於何处?」费
七道:「从此往西去不远,往南一稍头,便看见随山势的石门,那就
是通天窟。」二爷道:「既如此,我合你借宗东西,将你的衣服腰牌
借我一用。」费七连忙从腰间递过腰牌,道:「二员外,你老让我起
来,我好脱衣裳呀。」丁二爷将他一提,拢住发绺,道:「快脱。」
费七无奈,将衣裳脱下。丁二爷拿了他的搭包,又将他拉到背眼的去
处,拣了一棵合抱的松树,叫他将树抱住,就用搭包捆缚结实。费七
暗暗着急道:「不好!我别要栽了罢。」忽听丁二爷道:「张开口。
」早把一块衣襟塞住,道:「小子,你在此等到天亮,横竖有人前来
救你。」费七哼了一声,口中不能说,心里却道:「好德行!亏了这
个天不甚凉;要是冷天,饶冻死了,别人远远的瞧着,拿着我还当做
旱魃呢。」
丁二爷此时已将腰牌掖起,披了衣服,竟奔通天窟而来。果然随
山石门,那边又有草团瓢叁间。已听见有人唱:「有一个柳迎春哪,
他在那个井呵,井呵唔边哪,汲哧汲哧水哟!」丁二爷高声叫道:「
李叁哥,李叁哥。」只听醉李道:「谁呀?让我把这个巧腔儿唱完了
呵。」早见他趔趄趔趄的出来,将二爷一看,道:「嗳呀!少会呀,
尊驾是谁呀?」二爷道:「我姓费行七,是五员外新挑来的。」说话
间,已将腰牌取出,给他看了。」醉李道:「老七,休怪哥哥说,你
这个小模样子伺候五员外,叫哥哥有点不放心呀。」丁二爷连忙喝道
:「休得胡说!我奉员外之命。因姚六回了员外,说姓展的挑眼将酒
饭砸了,员外不信,叫我将姓展的带去与姚六质对质对。」醉李听了
道:「好兄弟,你快将这姓展的带了去罢!他没有一顿不闹的,把姚
六骂得不吐核儿,却没有骂我。——甚麽缘故呢?我是不敢上前的。
再者那个门我也拉不动他。」丁二爷道:「员外立等,你不开门,怎
麽样呢?」醉李道:「七兄弟,劳你的驾罢!你把这边假门的铜环拿
住了,往怀里一带,那边的活门就开了。哥哥喝醉了,那里有这样的
力气呢?你拉门,哥哥叫姓展的,好不好?」丁二爷道:「既是如此
……」上前拢住铜环,往怀里一拉,轻轻的门就开了。醉李道:「老
七,好兄弟!你的手头儿可以。怨得五员外把你挑上呢。」他又扒着
石门道:「展老爷,展老爷,我们员外请你老呢。」只见里面出来一
人道:「夤夜之间,你们员外又请我作甚麽?难道我怕他有甚麽埋伏
麽?快走,快走!」
丁二爷见展爷出来,将手一松,那石门已然关闭。向前引路,走
不多远,便煞住脚步,悄悄的道:「展兄可认得小弟麽?」展爷猛然
听见,方细细留神,认出是兆蕙,不胜欢喜,道:「贤弟从何而来?
」二爷便将众兄弟俱各来了的话说了。又见迎面有灯光来了。他二人
急闪入林後,见二人抬定一??酒,前面是姚六,口中抱怨道:「真真
的??们员外,也不知是安着甚麽心?好酒好菜的供养着他,还讨不出
好来。也没见这姓展的太不知好歹,成日家骂不绝口。……」
刚说到此,恰恰离丁二爷不远。二爷暗暗将脚一勾,姚六往前一
扑,口中哎呀道:「不好!」咕咚——克嚓——噗哧。咕咚是姚六爬
下了,克嚓是酒??子砸了,噗哧是後面的人躺在撒的酒上了。丁二爷
已将姚六按住,展爷早把那人提起。姚六认得丁二爷道:「二员外,
不干小人之事。」又见揪住那人的是展爷,连忙央告道:「展老爷,
也没有他的事情。求二位爷饶恕。」展爷道:「你等不要害怕,断不
伤害你等。」二爷道:「虽然如此,却放不得他们。」於是将他二人
也捆缚在树上,塞住了口。
然後展爷与丁二爷悄悄来到五义厅东竹林内,听见白玉堂又派了
亲信伴当白福,快到连环窟催取叁宝。展爷便悄悄的跟了白福而来。
到了竹林冲要之地,展爷便煞住脚步,竟等截取叁宝。
不多时,只见白福提着灯笼,托着包袱,嘴里哼哼着唱滦州影。
他可一壁唱着,一壁回头往後瞧。越唱越瞧得利害,心中有些害怕,
觉得身後呲拉呲拉的响。将灯往身後一照,仔细一看,却是枳荆扎在
衣襟之上,口中嘟嚷道:「我说是甚麽响呢?怪害怕的。原来是他呀
。」连忙撂下灯笼,放下包袱,回身摘去枳荆。转脸儿看,灯笼灭了
,包袱也不见了。这一惊非小,刚要找寻,早有人从背後抓住道:「
白福,你可认得我麽?」白福仔细看时,却是展爷,连忙央告道:「
展老爷,小人白福不敢得罪你老,这是何苦呢?」展爷道:「好小子
,你放心。我断不伤害於你。你须在此歇息歇息,再去不迟。」说话
间,已将他双手背剪。白福道:「怎麽,我这麽歇息麽?」展爷道:
「你这麽着不舒服,莫若爬下。」将他两腿往後一撩,手却往前一按
。白福如何站得住,早已爬伏在地。展爷见旁边有一块石头,端起来
,道:「我与你盖上些儿,看夜静了着了凉。」白福嗳呀道:「展老
爷,这个被儿太沉!小人不冷,不劳展老爷疼爱我。」展爷道:「动
一动我瞧瞧,如若嫌轻,我再给你盖上一个。」白福连忙接言道:「
展老爷,小人就只盖一个被的命;若是再盖上一块,小人就折受死了
。」展爷料他也不能动了,便奔树根之下,取来包袱。谁知包袱却不
见了。展爷??这一惊,可也不小。
正在诧异间,只见那边人形儿一晃,展爷赶步上前。只听噗哧一
声,那人笑了。展爷倒吓了一跳,忙问道:「谁?」一壁问,一壁看
,原来是叁爷徐庆。展爷便问:「叁弟几时来的?」徐爷道:「小弟
见展兄跟下他来,惟恐叁宝有失,特来帮扶。不想展兄只顾给白福盖
被,却把包袱抛露在此。若非小弟收藏,这包袱不知落於何人之手了
。」说话间,便从那边一块石下将包袱掏出,递给展爷。展爷道:「
叁弟如何知道此石之下,可以藏得包袱呢?」徐爷说:「告诉大哥说
,我把这陷空岛大小去处,凡有石块之处或通或塞,别人皆不能知,
小弟没有不知道的。」展爷点头道:「叁弟真不愧穿山鼠了。」
二人离了松林,竟奔五义厅而来。只见大厅之上中间桌上设着酒
席,丁大爷坐在上首,柳青坐在东边,白玉堂坐在西边,左胁下带着
展爷的宝剑。见他前仰後合,也不知是真醉呀,也不知是假醉,信口
开言道:「小弟告诉二位兄长说:总要叫姓展的服输到地儿,或将他
革了职,连包相也得处分,那时节小弟心满意足,方才出这口恶气。
我只看将来我那些哥哥们,怎麽见我?怎麽对过开封府?」说罢,哈
哈大笑。上面丁兆兰却不言语。柳青在旁,连声夸赞。
外面众人俱各听见。惟独徐爷心中按捺不住,一时性起,手持利
刃,竟奔厅上而来。进得门来,口中说道:「姓白的,先??我一刀。
」白玉堂正在那里谈得得意,忽见进来一人手举钢刀,竟奔上来了。
忙取腰间宝剑,——罢咧,不知何时失去。(谁知丁大爷见徐爷进来
,白五爷正在出神之际,已将宝剑窃到手中。)白玉堂因无宝剑,又
见刀临切近,将身向旁边一闪,将椅子举起往上一迎。只听拍的一声
,将椅背砍得粉碎。徐爷又抡刀砍来,白玉堂闪在一旁,说道:「姓
徐的,你先住手。我有话说。」徐爷听了,道:「你说,你说!」白
玉堂道:「我知你的来意。知道拿住展昭,你会合丁家兄弟前来救他
。但我有言在先,已向展昭言明:不拘时日,他如能盗回叁宝,我必
随他到开封府去。他说只用叁天,即可盗回。如今虽未满限,他尚未
将叁宝盗回。你明知他断不能盗回叁宝,恐伤他的脸面。今仗着人多
,欲将他救出,叁宝也不要了,也不管姓展的怎麽回覆开封府,怎麽
腆颜见我。你们不要脸,难道姓展的也不要脸麽?」徐爷闻听,哈哈
大笑,道:「姓白的,你还作梦呢!」即回身大叫:「展大哥,快将
叁宝拿来。」早见展爷托定叁宝,进了厅内,笑吟吟的道:「五弟,
劣兄幸不辱命。果然未出叁日,已将叁宝取回,特来呈阅。」
白玉堂忽然见了展爷,心中纳闷,暗道:「他如何能出来呢?」
又见他手托叁宝,外面包的包袱还是自己亲手封的,一点也不差,更
觉诧异。又见卢大爷丁二爷在厅外站立。心中暗想道:「我如今要随
他们上开封府,又灭了我的锐气;若不同他们前往,又失却前言。」
正在为难之际,忽听徐爷嚷道:「姓白的,事到如今,你又有何说?
」白玉堂正无计脱身,听见徐爷之言,他便拿起砍伤了的椅子向徐爷
打去。徐爷急忙闪过,持刀砍来。白玉堂手无寸铁,便将葱绿氅脱下
从後身脊缝撕为两片,双手抡起,挡开利刃,急忙出了五义厅,竟奔
西边竹林而去。卢方向前说道:「五弟且慢,愚兄有话与你相商。」
白玉堂并不答言,直往西去。丁二爷见卢大爷不肯相强,也就不好追
赶。只见徐爷持刀紧紧跟随。白玉堂恐他赶上,到了竹林密处,即将
一片葱绿氅搭在竹子之上。徐爷见了,以为白玉堂在此歇息,蹑足潜
踪,赶将上去,将身子往前一窜,一把抓住,道:「老五呀!你还跑
到那里去?」用手一提,却是半片绿氅,玉堂不知去向,此时白玉堂
已出竹林,竟往後山而去。看见立峰石,又将那片绿氅搭在石峰之上
,他便越过山去。
这里徐爷明知中计,又往後山追来。远远见玉堂在那里站立,连
忙上前。仔细一看,却是立峰石上搭着半片绿氅,已知白玉堂去远,
追赶不及。暂且不表。
且说柳青正与白五爷饮酒,忽见徐庆等进来,徐爷就与五爷交手
,见他二人出了大厅就不见了。自己一想:「我若偷偷儿的溜了,对
不住众人;若与他等交手,断不能取胜。到了此时,说不得仗着胆子
,只好充一次朋友。」想罢,将桌腿子卸下来,拿在手中,嚷道:「
你等既与白五弟在神前结盟,死生共之。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真乃
叫我柳某好笑!」说罢,抡起桌腿,向卢方就打。卢方一肚子的气,
正无处可出。见柳青打来,正好拿他出气。见他临近,并不招架,将
身一闪躲过,却使了个扫堂腿。只听噗通一声,柳青仰面跌倒。卢爷
叫庄丁将他绑了。庄丁上前将柳青绑好。柳青白馥馥一张面皮,只羞
得紫微微满面通红,好生难看。
卢方进了大厅,坐在上面。庄丁将柳青带到厅上。柳青便将二目
圆睁,嚷道:「卢方,敢将柳某怎麽样?」卢爷道:「我若将你伤害
,岂是我行侠尚义所为。所怪你者,实系过於多事耳。至我五弟所为
之事,无须与你细谈。叫庄丁将他放了去罢。」柳青到了此时,走也
不好,不走也不好。卢方道:「既放了你,你还不走,意欲何为?」
柳青道:「走可不走麽?难道说,我还等着??早饭麽?」说着话,搭
搭讪讪的就溜之乎也。
卢爷便向展爷丁家兄弟说道:「你我仍须到竹林里寻找五弟去。
」展爷等说道:「大哥所言甚是。」正要前往,只见徐爷回来,说道
:「五弟业已过了後山,去得踪影不见了。」卢爷跌足道:「众位贤
弟不知,我这後山之下乃松江的江岔子。越过水面,那边松江,极是
捷径之路,外人皆不能到。五弟在山时,他自己练的独龙桥,时常飞
越往来,行如平地。」大家听了同声道:「既有此桥,咱们何不追了
他去呢?」卢方摇头道:「去不得,去不得!名虽叫独龙桥,却不是
桥;乃是一根大铁??,有桩二根,一根在山根之下,一根在那泊岸之
上,当中就是铁??。五弟他因不知水性,他就生心暗练此桥,以为自
己能够在水上飞腾越过,也是一片好胜之心。不想他闲时治下,竟为
今日忙时用了。」众人听了,俱各发怔。
忽听丁二爷道:「这可要应了蒋四哥的话了。」大家忙问甚麽话
。丁二爷道:「蒋四哥早已说过:五弟不是没有心机之人——巧咧,
他要自行投到,把众兄弟们一网打尽。看他这个光景,当真的他要上
开封府呢。」卢爷展爷听了,更觉为难,道:「似此如之奈何?我们
岂不白费了心麽?怎麽去见相爷呢?」丁二爷道:「这倒不妨。还好
,幸亏将叁宝盗回,二位兄长也可以交差,盖得过脸儿去。」丁大爷
道:「天已亮了,莫若俱到舍下,与蒋四哥共同商量个主意才好。」
卢爷吩咐水手预备船只,同上茉花村,又派人到蚯蚓湾芦苇深处
,告诉丁二爷昨晚坐的小船也就回庄,不必在那里等了。又派人到松
林将姚六费七白福等松放回来。丁二爷仍将湛卢宝剑交与展爷佩带。
卢爷进内略为安置,便一同上船,竟奔茉花村去了。
且说白玉堂越过後墙,竟奔後山而来。到了山根之下,以为飞身
越渡,可到松江。仔细看时,这一惊非小。原来铁??已断,沉落水底
。玉堂又是着急,又是为难,又恐後面有人追来。忽听芦苇之中,伊
呀伊呀,摇出一只小小渔船。玉堂满心欢喜,连忙唤道:「那渔船快
向这边来,将俺渡到那边,自有重谢。」只见那船上摇橹的却是个年
老之人,对着白玉堂道:「老汉以捕鱼为生,清早利市,不定得多少
大鱼。如今渡了客官,耽延工夫,岂不误了生理?」玉堂道:「老丈
,你只管渡我过去。到了那边,我加倍赏你如何?」渔翁道:「既如
此,千万不可食言!老汉渡你就是了。」说罢,将船摇到山根。
不知白玉堂上船不曾,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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