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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1
    凌晨6 点钟,普克从睡眠里醒来。第一眼看到墙上时英钟上的时间时,不禁
有些吃惊。一向以来,普克都是个睡眠质量很差的人,很少能够不间断地睡到早
晨,常在午夜两三点钟便醒了,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清醒。普克总是在被这种睡眠
中间的清醒折磨得困乏不堪时,才能再次昏昏沉沉地睡着一会儿,有时候,也会
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到后来遇到睡不着的情况,便干脆起床开灯看书,算是
结束了一晚的睡眠。

    普克一直偏于削瘦,睡眠不好可能是一个主要的原因。

    而这次,普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居然一觉睡到快天亮,这不能不让
他感到吃惊。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女人——林红。

    林红还在睡,头发散落在枕上,脸上的表情平静,发出均匀平稳的鼻息。

    普克看了林红一会儿,轻轻坐起身。林红一动,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看看普
克,微笑了一下,声音哑哑地问:“醒很久了?”

    普克笑了笑,用手拨拨林红的头发,说:“刚醒,你再接着睡吧,我先起来
了。”

    林红闭着眼睛点点头,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普克起了床,穿好衣服,到卫生间洗漱。洗漱台上只有一套牙具,普克站在
那里想了想,只用一只杯子接了水,简单漱漱口,洗了把脸,将头发用手指梳梳
整齐,又走进卧室。弯下身子,在林红脸上亲了一下,说:“我走啦。”

    林红张开眼,目光很朦胧,慢慢说:“普克,我得让你知道,我,是,真,
的,喜,欢,你。这就是全部,但已经是全部了。”

    普克温和地说:“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林红说:“虽然男人有压力时比较有美感,不过,你不必从我这方面增加你
自身的压力,完全不必。你知道,我跟你的表达方式是最直接的。我不是在跟你
客气,是认真的。”

    普克点头说:“我知道,我先走了。”他又亲了林红一下,就起身走了。

    下了楼才想起,昨晚是坐林红的车来的,自己的摩托车还停在答案酒吧的外
面。林红住的这幢高层公寓,能看出是一片所谓的高尚住宅区,楼下有规模不小
的花园和草地。碎石小径曲曲弯弯地穿过花园,伸到一个小喷水池边。整个环境
显得很优雅。普克知道这种房子的价格,它不是普通收入的工薪阶层能够买得起
的。

    普克不知怎么,走在这个高尚住宅区清晨的花园里时,忽然没由来地想到一
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米朵已经几个月没有工作了,她会不会出现经济上的困难?

    普克觉得有些不安。米朵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些问题,米朵和林红不一样,她
似乎从没对自己表示过,她需要什么,她喜欢什么。米朵也从未逼迫过普克,从
未要求过普克,普克对米朵的关心出自于内心,然而这需要普克自己去观察。

    去寻找、去推测米朵真正的需要。米朵只是安静地,无所要求。而这种安静
的无所要求,给普克本已紧张的情绪不断带来压力。

    林红真的是不一样。普克不必花费心思去猜林红的需要,林红会用最直接、
最明白的方式告诉普克。如果普克做不到,不能给予林红所需,她不会因此受伤,
不会接受不了,甚至仍然怡然自得。

    普克先叫了辆出租车去答案酒吧骑摩托车。到了酒吧门口,普克忽然觉得应
该给米朵打个电话。

    米朵接电话时,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似乎还没有睡醒。而往常这个时候,
米朵已经起床了,她是个生活作息极有规律的人。

    普克说:“你还在睡吗?对不起,我以为你醒了。是不是昨天睡得太晚?”

    普克发觉自己说话时,是一种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起初普克以为,当自己
再次和米朵见面或说话时,会多少感到一些歉疚,虽然他与米朵之间并没有任何
实质性的契约,甚至只是内心的承诺。

    米朵一下子醒了,说:“噢,是你。没事儿,我也该醒了。昨天回来太晚,
本来想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担心。想想还是今天再说吧,你睡眠不好,我可不想
打扰你。”

    普克听了,有点奇怪,问:“担心?昨天你出去了?”

    米朵很惊讶,说:“啊?你不知道?昨晚我给你打了两个寻呼,还叫寻呼小
姐多呼几遍,说有急事的。”

    普克忙从腰上取下寻呼,拿起来—一查看昨天的信息。

    昨天去酒吧之前普克便把寻呼调到了振动,业余时间他不喜欢听到寻呼机没
完没了的尖叫声。后来在林红家,寻呼机随裤子扔在地上,今早穿上后,也一直
没有查看过。

    寻呼机也许振动的次数太多,已经快没电了。荧光屏上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好
几条信息,米朵说有急事请速回电的;米朵说那人又请我出去,回来再和你联系
的。时间都是昨天晚上。

    普克直到此刻才感到有点懊恼,说:“真抱歉,我昨天……没注意到寻呼,
现在才看到。你还好吗?”

    米朵心无芥蒂地说:“没事儿,我知道你工作时间之外,有时会迷迷糊糊的。”
停了停,又笑着说,“不过,昨天刚开始,真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对我下
手了呢。”话一说出,米朵不知怎的有点后悔,“好像在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
隐隐地为陈志宇进行辩护。

    到这时米朵才真正从睡眠里清醒过来。她想起了昨晚最后清理出来的思路,
情绪立刻变得有些黯然。

    普克说:“怎么?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吗?”普克觉得脑子里那根一直搜索
的弦,突然之间就绷紧了。他一下子就从个人感情问题进入到工作状态中。

    米朵犹豫了一下,说:“嗯,没有。都是我自己先入为主,先在心里制造了
紧张气氛,然后便觉得这也不对头,那也不对头。后来想想,其实都没什么。不
过,如果你需要详细情况,等你有时间我再讲给你听吧。”

    普克变得有些急切,说:“现在离上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能不能现在就谈
谈?”说完,又想起也许米朵很疲倦,他不该这么不知体谅米朵。

    米朵马上说:“可以啊,你过来好了。你现在在家门口打公用电话是吧?那
还好,你骑车过来差不多要十五分钟,我得洗漱一下。”

    米朵问到普克现在在哪儿时,完全是不经意的态度。普克却想,自己和林红
的事,要不要让米朵知道?如果要,用什么方式呢?米朵会不会觉得受到伤害?
虽然她是一定不会说出来的,甚至都不会在普克面前表现出来,但在这一点上,
普克无法欺骗自己。如果米朵真的因普克受到伤害,普克无法做到孰视无睹。

    这些问题突然间变成一种压力,与普克脑中刚刚进人的工作状态形成对峙,
互不相让地争夺着普克大脑的空间。普克一下子感到很烦恼。他跨坐在摩托车上,
低头想了一会儿,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最起码等这个案子完了再说吧。

    虽然普克内心里对眼前这个案子并没有把握多久能够解决,尤其现在又坠入
对陈志宇作案动机的迷惑中,手头的一条条线索都无法当做有效的法律证据,但
普克意识深处有一丝光亮,让他对最终找到罪犯的作案动机、有力的证据乃至牢
牢捕获罪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哪怕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现在的普克,这一
次也绝对不会放弃。

    普克终于将那些烦扰他的私念抛到脑后。他骑着摩托车飞驰在城市清早的街
道上,路上的车辆行人都还少,路边的梧桐树叶开始大量飘落,将路面铺陈得一
片金黄,清洁工正挥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清扫着。普克驶过一条条街道,耳朵里除
了呼呼的风声,似乎一直听到清洁工持续耐心的“唰——唰——唰——”的清扫
声。

    普克想,其实自己在做的工作,是不是和清洁工的工作有着实质上的相似。
清洁工清扫着这个城市的垃圾,自己清扫的是这个城市中隐藏的罪恶。

                                  2
    这一次,米朵对普克的陈述,不像上次那样详尽,一五一十。米朵自动删去
了她认为与普克所需信息没有关联的部分,比如她自己的梦,比如陈志宇对她的
梦的启发和分析。

    米朵也基本没有描述她听到陈志宇讲述过去时,她自己心中的反应和感觉。

    普克听完后,深深陷入沉思之中。

    和上次一样,普克仍然弄不清陈志宇接近米朵的目的。

    米朵一将车牌号告诉普克,普克就确定那是机关的车。陈志宇开着公家的车
找米朵,当然不可能图谋不轨,起码不可能这一次就起什么念头。普克坚信江兰
兰一案中,陈志宇不可能使用公家的车作为自己那天作案使用的交通工具。那么,
陈志宇自己开着一辆公家的车来接米朵,是否想通过米朵向自己传递某种信息,
使普克相信他并没有自己的车,从而减轻普克对他的怀疑。

    然而普克又觉得这似乎不能算做一个有份量的解释。陈志宇那么聪明,他一
定会对各种可能的情况做出充分估计。

    陈志宇应该设想过,米朵和普克之间存在比较亲密的关系,那么米朵就有可
能了解一些普克对他的怀疑。如果这样,陈志宇何必费尽心机通过一个不必要的
第三者向普克传达信息,他完全可以直接向普克传达。

    陈志宇那天在临水轩碰到普克、米朵时,普克的手正好放在米朵手上,两人
之间的表现显得很亲密。普克不知陈志宇那天是否看到这幅场景,但从陈志宇两
次与米朵约会时,都绝口不提普克的名字来看,陈志宇应该是对普克与米朵的关
系有所了解的,否则,以他的圆通周到,不可能是无意中忽略了这种中国式的礼
貌,而只可能是他的有意回避。

    如果陈志宇知道普克与米朵有着比较亲密的关系,也知道普克对他存有怀疑
的话,他接近米朵的动机就让人如坠云雾。他不可能冒着如此的风险,企图在普
克的严密注视下将米朵当做他的下一个对象,而他绝口不提普克的名字,说明也
不是想通过米朵来了解普克对他的追查进度。那么,他到底为什么接近米朵?

    也许只是单纯地为了男女之间的好感?如果说陈志宇只是出于对米朵的好感,
想在他们之间建立一种男女之间的特殊关系,依陈志宇事业的风顺情况及他的谨
慎程度看,这样的可能性相对较小。因为在王敏案件及江兰兰案件中,如此敏感
的男女私情,两名受害者身边居然没有人察觉到那个男人的存在,而且江兰兰的
日记中也说过,“他”再三提醒,一旦有任何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一点痕迹,他们
的关系就不能再持续。这说明陈志宇对这种事情是相当谨慎小心的。陈志宇风度
翩翩,有地位有才华,能够轻易讨得异性的青睐,何必冒着风险来接近普克身边
的米朵呢?

    这样想来,仍然还是不通。

    那么,难道陈志宇接近米朵,是出于与案情没有直接关联的原因?如果真的
是,普克简直一点也想象不出那原因是什么,正像普克现在很难想象出陈志宇在
一系列案件中的作案动机一样。

    昨天晚上,陈志宇对米朵讲了那么多的过去,有目的还是没目的?那些谈话
中提及的经历,似乎给陈志宇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给他现在的性格和
生活习惯造成了终生的影响。那被关在黑屋子里的恐惧、悲伤,以及感觉被整个
世界遗弃的绝望;那被扔在山里再次体会到被世界遗弃的感觉时,面对艰难的现
状所做出的种种艰苦挣扎……

    普克忽然想到,自己就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就他对部队的了解,普通的
部队,包括条件相对艰苦的野战部队,都不太可能有陈志宇所描述的那种训练。
那种训练实在是太严峻,也太特殊了。陈志宇曾经服役的,究竟是什么部队?

    一个火花忽然在普克脑海中闪现——特种部队!陈志宇很有可能当过特种兵!
而特种兵所面对的要求,远远高于普通士兵的标准,他们所接受的种种训练,是
超出常人想象的无情、艰苦,甚至残酷。特种部队对士兵的选拔,都是本着百里
挑一的严格标准进行的。在通过初步的筛选之后,士兵们要经历全方位的超强训
练,包括驾驶、战术、搏击、指挥、情报、判断、野外生存等等内容,他们要在
自身良好素质的基础上,强化他们的意志、体力、智慧和技巧,他们被要求训练
成为一个个全能的士兵,以适应特殊战争的需要。

    那就是特种兵。

    王敏的被杀方式那么奇特,一直令普克、彭大勇他们感到不解。普克曾将视
线集中到经过专业训练的医务工作者身上,做过大量调查和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而此时此刻,那个重要的信息一下子就跳到普克面前。

    陈志宇当过特种兵,很可能还是一个出色的特种兵,他完全可以具备超强的
搏击能力、坚强甚至残忍的意志,以及严密的思维方式和谨慎的作战风格。

    陈志宇告诉米朵,他不吃荤腥是因为在山里那段经历。

    为了生存下去,陈志宇像野人一样吃下血淋淋的生肉、生鱼,当他最终成功
地从危险中逃脱后,他便再也不能吃荤腥的食物。陈志宇对米朵说,他讨厌看到
鲜血,厌恶血腥。

    普克手里的五起案子,受害者全部是被人以不见血的方式杀死。很可能正是
因为,凶手虽然可以残酷地杀人,但他却极度厌恶血腥。

    对于普克来说,最重要的启发不是陈志宇当过特种兵的经历,不是陈志宇厌
恶血腥的起因。这些仍然是一些主观上的推断。普克需要的是切实有力的线索和
证据。而现在,普克注意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那就是,陈志宇的作案动
机是起于现在,还是源于早年的生活经历。

    这些案子在时间上有很长的跨度,最早的一起已经发生了十二年。那时候凶
手远比现在年轻,他的作案动机不是因为现在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以前发生了什
么事。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杀人,冷酷无情,不动声色,怀着只有
他自己知道的动机,在黑暗中露出胜利的冷笑。

    普克的头脑中像是黑暗的房间突然开了一扇天窗,一束光亮从窗外透进来。
他第一次想到,陈志宇的作案动机与他的过去有关,现在对陈志宇的追查,应该
从他过去的生活开始。

                                  3
    普克离开米朵家便直接赶往局里。由于他的全部意念都集中到紧张的案情中,
他忽略了米朵身上的不平常反应。普克不知道,在这一夜间,米朵对自己的记忆
进行了何等艰苦的发掘,当她发现自己深藏意识多年的秘密时,她的情感经历了
何等激烈的痛苦、挣扎和思索。普克没有看出,一夜之间,米朵从她一直躲藏在
童年时期的躯壳里,如同一只经过蜕变的蚕蛾,咬破记忆的厚茧,艰难却奋力地
脱身而出。

    车骑到半路,普克的寻呼机便响了。普克找地方停车看了看寻呼内容,是一
位姓赵的女士,留言说关于江兰兰的事有一点小情况,请普克回电或直接到学校
找。

    普克马上想起与江兰兰同事的赵老师,那是位沉着稳重、思路清晰的女人,
与她的谈话让普克觉得轻松,配合默契。现在她打寻呼来,以她的个性,说不定
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线索。

    路边一时找不到公用电话。看看离局里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普克还是先到局
里,给赵老师的办公室回了电话。

    赵老师说:“你好,我是江兰兰的同事赵老师,我们上次谈过话的。”

    普克笑着说:“赵老师,你完全不用提醒我你是谁,你在我脑子里的印象非
常深刻,不会忘记的。”

    赵老师也笑了,说:“看来我是低估了你的记忆力了。”

    普克笑着说:“不,赵老师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了。”

    赵老师笑着说:“没想到和警察打交道会这么愉快。好,言归正传吧。昨天
有个人打电话到学校找江兰兰,详细经过是这样的……”

    昨天下午,赵老师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说要找江兰兰。

    赵老师感到有点奇怪。江兰兰出事后,报上登过一条小消息,虽然没写出受
害者的具体单位和全名,但学校范围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几乎连每个学生都知
道了这件事。赵老师的感觉里,认识江兰兰的人可能也应该差不多都会知道。

    而现在有个男人打电话找江兰兰,而且从电话分机的线路效果听来,声音很
清晰,应是市内电话。在本市认识江兰兰,却又不知道她的死讯,赵老师马上有
点警觉。

    “请问,可以问问你是哪位吗?”赵老师先没有直接回答江兰兰在或不在的
问题。

    “噢,我是她同学,你告诉她我姓张,她就知道了。”对方倒算得上爽快。

    “对不起,冒昧地问一句,你跟江老师熟吗?”赵老师平时绝不是个多事的
人,而这次她觉得事关重大,所以便追问了一句属于别人隐私的问题。

    对方有点不高兴了,说:“江兰兰到底在还是不在,我和她熟不熟好像跟你
没多大关系吧。”

    赵老师赶紧诚恳地解释:“实在对不起,因为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才这么唐
突,不过我没有丝毫恶意,请你原谅。”

    对方沉默了一下,说:“我们来往不多,只是前段时间碰到,她托我办了件
事,我现在问问情况。怎么,有什么事吗?”

    赵老师顿了一下,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江老师,她——上个月死了。”

    “死了!不可能,9 月底我见到她还好好的,跟我说想调工作,问我在教委
有没有熟人。那么年轻,怎么可能突然死了?难道出车祸了?”

    “这样吧!”赵老师听到教委几个字时,变得更加敏感,因为普克向她了解
江兰兰情况时,似乎有点注意到这个细节,“江兰兰的情况实在有点特殊,我一
下子不容易向你解释清楚,你能不能留个电话给我,明天我再和你联系。”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怀疑,最后还是留了一个电话号
码给赵老师,便挂了电话。赵老师紧接着有课,没有时间给普克打电话,便在今
天一上班给普克打了寻呼。

    “我也不懂你们这行,不知这样处理行不行?”赵老师担心因为她的过失,
错过一条对案情侦破有用的线索。

    普克马上赞许地说:“你处理得很好,说不定会是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呢。”
的确,作为一个与案情没什么关系的人来说,赵老师算是尽到了她的责任。

    赵老师将那人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普克,只知道姓张,不知道全名。电话号码
不知是单位还是家里的。

    普克结束和赵老师的对话之后,马上按赵老师留的号码,给那位姓张的自称
“江兰兰同学”的人打了个电话。听到话筒里振铃声响了很久,普克有点担心,
会不会那人留下的号码有误,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普克来说都是一个损失。

    就在普克担心时,电话接通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普克找谁。

    普克说:“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姓张的先生?我找他有点事。”

    “我们这儿有两个姓张的,你找哪一个?”

    普克想了想,江兰兰年龄是三十多岁,她的同学估计也差不多在这个年龄。
便说:“我找三十岁左右的那一位。”

    那人让普克等一等,普克听见他在那边喊“张磊,张磊,电话”。

    “我是张磊,请问哪位?”有人过来接了电话。

    普克说:“你好,请问昨天是你给一中赵老师打了电话吗?”

    “是我,你是……”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普克,是市公安局刑侦处的。

    我有点公事想和你谈谈,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

    “公安局的?刑侦处的?江兰兰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是怎么死的?那个姓赵
的老师又不肯讲,弄得我糊里糊涂。”

    “等见面我会告诉你具体情况的。你安排一个时间好吗?

    希望越快越好,我可以去你那里。“

    “别别别,别把我们公司的人吓着了。这样吧,正好我有个业务要到市局方
向,我去你们那一趟好了。”正如赵老师形容的,张磊是个挺直爽的人。

    普克和张磊道别时,看见彭大勇走进来。普克忙叫住彭大勇,挂了电话后,
就将张磊的事跟彭大勇讲了一遍。而今天早上他对陈志宇作案动机的新认识,准
备等张磊来过之后再和彭大勇细谈,因为涉及到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步骤。

    过了约半个小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来了,东张西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
是在找人。普克迎上去问“是不是张磊”,那人忙说“正是正是”。普克便请他
到会客室里谈话,彭大勇也一同来了。

    张磊一坐下就问:“现在能告诉我了吧,江兰兰到底怎么死的?”

    普克简单地说:“她被人杀了。”

    张磊的眼睛睁得老大,半晌说:“昨天打过电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刚才你在
电话里说是公安局的,我就想八成是跟谋杀什么的有关,果然如此。凶手是谁?
抓到没有?”

    普克说:“我们正在调查,有些情况想向你询问一下。”

    张磊说:“只要我知道的,没问题。不过,我和江兰兰只是中学同学,虽然
在一个市,但很久没联系了。九月中旬的时候,具体哪一天我记不清了,反正是
中旬,有一天我们在商场碰见,两人正好在一个收银台付钱,一看,怎么是老同
学呀。挺高兴的,就站在那儿聊了一会儿。我问江兰兰现在在哪儿工作,她说,
还不是在一中当老师,烦死了,想调动,又找不到教育系统里说的上话的关系。
我说真巧啊,我叔叔就在教委人事处当处长,不是正好管调动的吗?江兰兰很高
兴,马上让我帮她介绍。我说好吧,不过最好等我先回去跟叔叔打个招呼,了解
一下情况,然后再把她介绍给我叔叔。至于以后的具体情况,就让她自己跟我叔
叔谈好了。当时我给江兰兰留了我的电话号码,她也留了她的。因为当天有其他
事,就各自走了。第二天我就跟我叔叔谈了这件事,叔叔说,那就让江兰兰直接
去找他吧。我晚上给江兰兰家打了个电话,把这事儿告诉了她,让她直接去教委
找我叔叔。

    然后我也忙,好多天都没过问这事儿,昨天想看看她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便
打个电话问问。谁知她已经死了。真是让人怎么想也想不到。“

    张磊显然十分健谈,没等普克他们具体开始问,他已经差不多讲完了。

    普克问:“你在教委的叔叔叫什么名字?”

    张磊说:“叫张如海。”

    “他知不知道江兰兰死的事?”

    “这我可不知道,近来我们也没联系。我想应该不知道,否则他肯定会打个
电话问问我的吧。”

    “还有其他什么情况吗?”

    “没了,知道的就这么多。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公司里很忙。不过,抓
到凶手可得通知我一声。江兰兰上中学时是挺活泼的一个女孩儿,上次见她也觉
得挺好,怎么会被人杀啦?”

    张磊快言快语地说完,普克、彭大勇谢过他,他便走了。

    普克、彭大勇马上给教委人事处处长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正是张如海接的,
普克在电话里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张如海听后显得很吃惊的样子。普克问张如
海现在是否有时间和他们见个面,张如海马上答应了。

    普克、彭大勇挂了电话就来到教委。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张如海仍然表现得很吃惊,不住地摇头。

    普克问:“听你侄子张磊说,是他把江兰兰介绍给你认识,想请你帮忙调动
工作的,是这样吗?后来江兰兰有没有找过你,调动有没有着手进行呢?”

    “是这样。张磊跟我说过这个事后,我说那就让江兰兰直接来找我谈吧,能
帮忙的话,我会考虑。过了两天,江兰兰来我办公室。我们谈了一下情况。后来
我发现她不是想在教育系统内部调动,而是压根就不想跟教育沾边儿了。我问她
打算往哪儿调,她说听人家讲,市里投资搞的一个四星级酒店里缺中高层管理人
员,她想去那儿。你们应该知道吧,江兰兰形象好,气质不错,又是学外语出身,
这个想法倒是挺切合实际。但那就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了,所以这个事,我也没帮
上她忙。”

    “那她就算了?后来有没有再找过你呢?”

    张如海沉吟了一下,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忽然他说:“差点忘了。那天
她走了之后,第二天又打电话来,说头一天忘了问我,昨天她跟我说的事儿,如
果想找人,应该找什么部门的人,她对这个不熟悉。我说应该找人事局的,她便
问我人事局有没有朋友。”

    普克、彭大勇听到这儿,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有点急切地等着张如海的下
文。

    张如海继续说:“我说有一个人,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朋友,在一起吃过两次
饭。不过,听别人说,那人为人不错,没什么架子,给很多找他的人帮过忙。我
就告诉江兰兰,让她去找那人试试,说是我介绍的也行,不说也行。”

    彭大勇急着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张如海说:“叫陈志宇,年纪轻轻,职务升得很快,已经是人事局副局长了。”

    “那江兰兰到底有没有去找陈志宇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江兰兰后来没再和我联系,一来我自己事情多,二来也
不是特别深的交情,这件事你们不提,我恐怕想都想不起来了。”

    彭大勇转头看着普克,两人都会意地笑了。他们感觉他们张开的那张追捕罪
犯的网——一直以来空无一物的网,终于有点什么落入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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