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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
米朵在误了火车之后的第三天,还是再次买了回家的票。两天里,普克没有
给她打过电话,走的那天是星期一,她试着给普克的单位打了个电话,如她所料,
普克不在。接电话的人问她要不要留话,她想了一下说不必了。挂了电话后,米
朵微微有点失望。这么多年来,她很少去主动关注一个异性的生活,这一次当她
这样做时,她觉得普克实在是一个难以深人了解和把握的人。
这次回家,米朵没有告诉父母亲具体时间。下了火车后,才觉得自己有一点
点的急迫,想见到分别已久的父母和家人。一进家门,见母亲正坐在客厅里看报
纸,米朵叫了一声“妈”,丢了手上的行李,上前拉住母亲的手。父亲听到动静,
从书房里走出来,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拿着老花镜,笑呵呵地看着母女两人亲热。
米朵又上前和父亲拥抱了一下。
“这丫头,别是走错门了吧,我怎么没见过你?”母亲半真半假地嗔怪米朵。
米朵已经有两年没回家了。
米朵笑着在父亲身边撒娇:“好啊,两人联合起来骗我,明明身体好得不得
了,偏说那些话,把我吓个半死,赶紧跑回来看。”
父亲拿手里的书敲了一下米朵的头。“鬼东西,这还叫赶紧!前天就说回来,
你妈连房间里的花都叫阿姨买好了,到今天才回,你用的什么交通工具?我要真
有什么事,哪还等得及见你一面。”
米朵叫起来:“妈,你看爸乱说什么!别忘了你们女儿是干什么的,一看就
知道目前二老各项健康指数都达到最佳标准。人家是急着回来嘛,可临时被一件
急事拖住,火车票被耽误了,还得重新排队买票是不是?尽冤枉人。”
母亲一副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她就来气的表情说:“你是干什么的?辛辛苦
苦上了五年医学院,医生干得好好的,连商量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把工作辞
了,你眼里还有我们当父母的没有?”
米朵趴在父亲肩头,笑吟吟地不说话。
父亲打着圆场说:“来来来,小朵坐了半天火车,也该累了,先休息休息,
洗个澡,吃点东西,有什么事等等再说。”
米朵忙顺着父亲的话下台阶,跑去拎了自己的行李,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
说:“还是爸爸会体贴人。我先洗澡呀,洗完澡再跟你们解释。”
洗澡的时候,米朵想,不出自己所料,正是借口父亲身体不好,让她回来谈
辞职的事。虽然她一直拖着回家的时间,但她知道迟早是要和父母谈的。只是到
现在她也不知该怎样给父母一个可以让他们接受的解释。
又想,除了工作的事之外,母亲肯定要提到婚姻的事,这件事也是母亲的一
个心头大患,她始终认为米朵不找正式的男朋友,不结婚,是因为她的婚姻观不
正确,只追求所谓感觉上的东西。而在母亲的观念里,那些都是不可靠的,是米
朵不肯面对现实的一个表现。
米朵想不出好的办法应付母亲的盘问,她决定采取以攻为守的办法,见机行
事。这样想好后,她才敢从浴室出来。
吃饭的时候,餐桌上只有米朵和父母亲三个人,再加上一个小阿姨。米朵问
:“米佳和米海呢,他们平时都不回来?”米佳是米朵的姐姐,米海是哥哥,他
们都是住在上海的。
母亲牢骚满腹地说:“所以我总是和你爸爸说呢,生了三个儿女,辛辛苦苦
养那么大,到老了,反而就剩我们两个老的,天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孩子们
呢,你不催,他们一个都不肯回来。”
父亲不以为然地说:“也不是像你这样讲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自己
的生活,都挺忙的。再说佳佳和小海不也常常回来吗?他们真回来一趟,你又抱
怨家里吵,什么都弄乱了,嫌烦。我看你,真得少说两句了。”
母亲啪地放下筷子。“倒成了我的错啦!你总是会做好人,让孩子们都嫌我
罗嗦。你不想想,他们三个从小到大,哪个不是我一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
你呢,一年到头不在家,不是工作忙,就是被打倒了关牛棚,再不就是下放到山
沟回不了家。那个时候我吃多少苦,跟你抱怨过一句吗?
现在日子好过了,一个个全忘了,我连自己儿女的事儿都不能问了!“说着,
她的眼圈红了。
米朵想,看来这次事情真的挺严重。她也放下筷子,摇着母亲的肩膀哄她。
“妈,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全家谁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呀。前两天哥哥跟我
打电话还说,让我早点回来看你和爸,他们自己的公司太忙,脱不开身,要不他
肯定天天回来的。”
母亲气呼呼地说:“别跟我说这个,我又不是小孩子,哄哄就完啦。”
父亲脸色沉下来,哼了一声,饭也不吃就起身出门去了。他一出门,母亲的
眼泪就掉下来,小阿姨吓得端着碗躲到了厨房。回家第一顿晚饭就这么过去了。
米朵不敢不理母亲,又担心话说得不对更惹她生气,只好陪着她坐在客厅里看电
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母亲电视看得也不安心,时不时扭头
去看大门。米朵想,也许母亲还是在担心父亲。
电视看到一半,家里的电话铃响了。米朵拿起来一听,是哥哥米海。米海前
两天听说妹妹要回来,这两天一直打电话来问,听见米朵已经到家,显得很高兴,
说马上就回家。
米朵本想告诉米海刚才的小插曲,想想还是等他回来问问情况再说。她自己
不在家的时间真是不短了,除了偶尔打个电话,很少有其他联系,家里近两年一
些具体情况她都不太了解,正想和米海好好聊聊。在家里,米佳比米朵大八岁,
姐妹之间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米朵和比自己大四岁的米海倒是更亲密,米朵离
开家之前,常常和哥哥谈很多心里话。后来米朵到X 市上学,毕业又留在X 市,
多年不怎么回上海,和米海之间关系也比从前淡了,但心里还是很有亲近感。
母亲听说是米海要回来,便说:“我看小海对你比对他妈妈还关心些。等一
会儿小海回来,你不要跟他讲刚才的事。”
米朵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怎么母亲会是这样一种态度,都有点让她弄不清
母亲到底是在和谁生气。她恍惚地回忆着,想不起母亲以前就是这样呢,还是近
些年变了。
母亲愣了一会儿,瞥了米朵一眼,有点软弱地说:“我知道你们大家怎么想。
个个觉得我性子不好,罗嗦,喜欢发牢骚。有时候我也提醒自己,这么大年纪了,
不要让晚辈笑话。可你们也不想一想,天天一个人在家没事做,你爸现在在政协
虽然只挂个虚职,也是一天到晚在外面闲跑,我又不喜欢去和那些老太太跳舞扭
秧歌,孩子一个个都不着家,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讲,连女儿辞了职这么大的事我
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用?人家看我们家风风光光,子女个个都挺有出息,身体
也没什么大毛病,住着宽宽敞敞的小洋楼,从来不缺钱花,都说羡慕我,可我心
里却不知自己有什么好快活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米朵听见母亲说得很可怜,靠上去搂住她的肩说:“妈,对不起。这次回来
我多陪陪你,算我陪罪好不好?而且,我想在这边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有合适的
工作,也许就留下来不走了,好吗?”
母亲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说:“真的?这么多年,你连回家探亲都要三催四请,
这会儿怎么又愿意回来落户了?”
米朵刚想说话,大门钥匙响了,一看,父亲回来了,米海也在他身后跟着进
来。
母亲若无其事地说:“咦,怎么这么巧,两人一起回来了。”
米海说:“哦,正好在外面碰上。你们还没吃饭呢?我刚才看见爸在外面吃
面条呢。”
母亲飞快地扫了父亲一眼,看父亲没什么反应,便说:“我们吃过了,谁知
道你爸怎么回事,也许又饿了吧。”
米朵忍不住低头一笑,马上又克制住,去和米海打招呼。她看到米海眼里也
隐藏着无可奈何的笑意,知道米海清楚是怎么回事。随即便想,看来这样的情况
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一方面觉得母亲有点可怜,一方面又很同情父亲。
晚上,米朵和米海坐在二楼阳台上聊天。米海说话时,声音压得挺小,担心
母亲会听到。米朵才知道,母亲以前虽然有时候比较急躁,不过并不是蛮不讲理
的人。但这两年来,突然之间,像是受过什么刺激似的,有时简直变得不可理喻。
本来,米海一家三口是住在这里的,可婆媳之间矛盾不断,后来连父亲和米
海也被牵扯进来,米海的妻子肖玲无论如何也不肯再住了。她对米海说,家里又
不是缺这几个钱,要是在这里住,让别人以为自己想揩油。要住米海自己住,她
带孩子出去住自己的房子,小归小,却住得舒心。
米海前几年和人合伙开的公司经营状况不错时,在市里很好的地段买了一套
两居室的房子,因为自己没住,一直租给别人,每月租金就有两千块,可肖玲宁
肯不要这钱,也要将房子收回自己住。以前孩子上幼儿园,都是母亲接送,后来
搬出去后,是肖玲天天早出晚归地接送,却也没有怨言。
为了这件事,米海一家和母亲关系一度很僵,肖玲很长时间不愿让孩子回爷
爷、奶奶家,父母都很想孩子。母亲又主动和米海缓和关系,总算有一点改善,
但也只是表面上过得去,因为母亲的态度很不稳定,和她亲热多了,她又会突然
发作。
米海苦恼地说:“都有点受不了她。开始全家都顺着她,爸也悄悄跟我们说,
早些年他没顾上家,都是妈一个人辛辛苦苦带我们,现在年纪大了,老小老小嘛,
有时耍耍小孩子脾气,大家都让着点她。我看她经常心清不好,开始还跟她认真
谈过,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是我们哪儿做的不好惹她生气,她总说没有。可
三天两头又闹,也不知是不是更年期的原因,我们还去问过医生,可一般像她这
个年龄更年期都过了呀。”
米朵皱着眉问:“那米佳呢?”
米海摇头。“还不是差不多。米住现在也很少回来。三个孩子都不在家,妈
更气。有时候觉得她也挺可怜,可现在人人都那么忙,哪有时间光顾着应付她的
坏脾气。这样一来,爸就没办法了,只好白天都躲在外面,图个一时耳根子清静。
今天晚上又吵架了吧,爸又跑出去吃面条,我一看就知道了,故意问妈,妈还装
糊涂。”
两人说了说家里的情况,也想不出好主意。米海便问米朵工作的事。米朵简
单说了几句,不过她没提左小兵的事,只说工作环境不称心。说的时候米朵忽然
想到普克,只有和普克谈话时,她才提到那个心里的结,而对其他人,甚至她一
向很亲密的家人,她都没有说实话的耐心。也许她知道,一般人都不太会接受那
样的解释。而她为什么在认识普克还很浅的时候,就可以那样信赖他了。
米海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只说辞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不是都辞
了七八年了吗,现在不也挺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是米朵毕竟是个女孩子,
总是得想个比较稳妥的出路。像前些年那样挣大钱的光景已经快成童话了,不知
米朵想做点什么。她隐约对米海有些失望,可又不便多说,毕竟连真正的原因都
没有告诉米海。
又谈了一会儿其他的话题,米朵总是感到有点提不起精神。有一会儿,她想
到几次和普克交谈的场面。每次谈话都会忘记了时间,等意识到的时候,几个小
时就过去了,而且一点也不会有厌倦的感觉。从她记事以来,她就没有那样和人
谈过话了,虽然所谈的话题并不轻松,但谈话的心情却很自由。想到普克,她觉
得心里有种很温暖的东西浮起来,一直涨到眼睛里,将整个身体涨得满满的,有
点微微的酸痛,又有点隐隐的满足,连眼睛都开始变得润泽。
晚上躺在床上,米朵很久不能入睡。她有些后悔走之前没和普克联系上。普
克家里虽然没装电话,但米朵知道他是有寻呼机的,只是普克没有主动告诉她,
她虽然几次想问,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怕自己被普克轻看。可现在她又觉
得普克不会轻看她,也许普克只是不喜欢用那种方式联系,他不是说过他连电话
也不喜欢用吗?
而现在,米朵意识到自己很想念普克,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在他平静而清朗
的声音里想象他清俊的面容,和她已经有点熟悉的亲切的微笑,但她却没有办法
和他联系上。
米朵又想起那天凌晨普克给她打电话时说的话,普克说他觉得米朵不是外人。
还有前两天中午打电话时,普克说他很想见到她。呵,他说他很想见到她。米朵
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到一丝惆怅的喜悦。她想,明天她要给普克打电话,她要
告诉普克,自己一直在想念他。
2
9 月中旬,米朵返回X 市。X 市的天气开始转凉,已经有点秋意。米朵到的
那天傍晚,浙浙沥沥地下着小雨,地上到处是薄薄的泥泞。路灯的灯光昏黄黯淡,
被雨水笼罩出氤氲的雾气,湿漉漉地透出秋的凄凉。一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
打开屋里所有的灯,将所有的窗户都开到最大,然后换下沾满泥点的长裤,穿上
一件家居的便服。
两个月没打扫卫生,家具上积了一层灰尘。米朵挽起袖于开始擦桌子,拖地,
整理东西。正忙得一身是汗时,电话铃响起,她想肯定是母亲的电话,擦干了手
去接,没想到却是普克。
一瞬间,米朵自己也无法解释,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从眼眶里滑落。
普克在那边听到有人接了电话,却听不到米朵的声音,试探着问:“喂?喂?
米朵,是你吗,你在听吗?”
米朵长长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是我,普克。”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委屈。
“你好吗?”普克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温柔,“我打了很多次电话,一直找不
到你。”
米朵声音有点哽咽:“我回上海两个月,刚刚才回来。
我……“
米朵想告诉普克自己一直想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可她却说不出口。停了
一会儿,才说:“我打电话到你们单位,他们说你去外地进修了。”
“公安系统要实行资料管理网络化,我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局里就让我到北
京参加培训。在北京时也给你打过电话,总是没人接,我猜你是回父母家了,可
又没有电话号码。我是昨天回来的,打过一次电话,你还是不在。今天只是想再
试试。不过我没有把握,想过说不定你会留在上海不回来了。”
米朵觉得两个月来的思念总算有所着落了。她说:“你来我这里坐坐好吗?”
普克似乎犹豫了一下,马上答应了。问过详细地点,便挂了电话。过了二十
来分钟,米朵听到有人敲门,是普克到了。普克手藏在背后,样子有点腼腆,微
笑着将手从背后拿出来,手里居然是一束鲜花,递给了米朵。
米朵惊讶地问:“难道是给我的?”她接过花,心里不敢把这样一件事和普
克联系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普克笑着说:“别考问我了,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啊,对了,就
算上次我耽误了你回家的补偿吧。要不,就当是庆祝我们久别重逢也行。”
米朵上下打量着普克。“奇怪,两个月不见,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看来,到
北京一趟大有收获。”
普克收住笑说:“说真的,就是见到你很高兴。这两个月,我经常想起和你
的谈话,又觉得有好多东西想和你接着谈。其实,我心里紧张的时候,就喜欢胡
说八道,只是你没见过而已。”
米朵觉得脸有些热。她一边给普克让坐一边问:“两个月不见,各方面都好
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慌乱,一不小心,腿在床架上重重撞了一下。
普克说:“还记得你走前我跟你请教过的问题吗?那几天我正忙那个案子,
很想跟你谈,但又不方便。那个案子没查出来,我就被派去参加培训,后来他们
告诉我,那案子作为疑案已经报结了。你可能也知道,夏季是刑事案件高发期,
刑侦处人手紧,那个案子影响又不是特别大,实在没办法投入太多精力。不过,
我总有种预感,觉得这个案子不那么简单,说不定大有文章可做。”
米朵问普克现在可不可以讲讲案子,普克就大致讲给她听了。米朵却很有兴
趣,听完后又让普克重新讲一遍,这次一边听一边不停地提问题。普克没想到米
朵会对这个感兴趣,而且米朵不是普通的猎奇,提的问题大多很细致,是经过仔
细思考的。他本来就放不下这个案子,米朵的反应更是激起了他一种类似挑战的
欲望。
普克一一回答了米朵的问题。讲到对张芳看到的背影所做的调查徒劳无功时,
米朵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如果那个人根本用不着登记呢?”
普克一怔,慢慢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说——”米大点着头,说:“如
果那个人就在机关工作,进出当然不用登记。”
普克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么明显的一个漏洞,当时怎么就被忽略了?
不仅是忽略,简直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一下。一个在机关大院工作的男人,利用
中午午休时间,随便装做到哪儿逛逛的样子,走出工作区的大门,进入家属区的
大门,或者直接穿过两个区之间开着的小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到王敏家,作案后
又悄悄回到办公室,身上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甚至同事们都不会注意到他的
离开。而张芳看到的男人,在盛夏里身着比较正规的衬衣和长裤,很可能是机关
公务员或公司白领一类的人物。整个线索联系起来,存在相当大的可能性。而普
克他们办案的时候,似乎根本没把杀人和公务人员联系在一起。而实际上,这二
者之间并不存在固有的矛盾,完全只是按照人们习惯的方式去思考和判断的。而
这种习惯性的思考方式,正是办案人员的一个大忌。
当然,这仍然只是一个假设,不一定会产生有效的结果。但普克觉得最重要
的是,米朵的提问提醒了他,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以后可能会遇到的所有案件,
都要真正做到反复推敲,多角度分析,同时完全摒弃因循习惯的思考方式。
因为犯罪本身就是一种超出社会规范控制的行为,又如何用社会规范对其进
行衡量呢?
普克陷入沉思时,米朵坐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直到普克又抬起
头,对着米朵感激地一笑时,米朵才笑着说:“看来我又给你找麻烦了,明天你
大概有事做了。”
普克点点头。“明天我去市政府一趟。不过这次要注意点,因为案子已经结
了,局里又急着完成资料管理网络化的工作,不一定愿意让我再插手这个案子。
说不定我得自己悄悄去查。”
说完,普克对米朵一笑。“早知道你想问题这么细,就算违反纪律,我也应
当告诉你,说不定早有意外的收获了。”
谈话的气氛变得很轻松,普克像是这时才注意到米朵屋子里的布置,四下里
打量着说:“这么清爽的布置,真是很特别。”
米朵住的套房是一室一厅的。他们坐着谈话的客厅,倒像是一间书房,几件
设计简洁的家具刷的都是原本色的清漆,两个书柜里整整齐齐摆满了书,一套看
上去不错的音响。没有电视机,没有沙发,几只原木色的矮脚藤椅,一张造型别
致的玻璃茶几上,有个线条简单而柔美的透明花瓶,里面插着普克刚才送的花。
整个房间干净清洁,却没有十分显著的女性特征。
普克说:“看了你的房子,我都不敢请你去我那里坐了。”
米朵笑着说:“没关系,我哥没结婚之前的房间,就让我对单身男性的房间
有个客观认识了。我不敢相信还会有超过他的。”
“那就好!”普克态度认真地说,“先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以为走错
地方了。我那儿挺像旧书报回收站的,东西基本都堆在地上。不过我自己熟悉了,
也没觉得什么不方便。有一次我们单位有个女警来送材料,走的时候脸上露出特
别怜悯我的表情,第二天一定要给我介绍对象,还说对方是图书管理员,最擅长
做整理工作。”
米朵大笑,笑完问:“后来呢?有没有见个面什么的?”
普克只是笑着摇头,并不回答。过了一会儿,就扯到其他话题上了。也不知
过了多久,普克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普克便起身告辞。米朵丝毫没
有睡意,很想就这样和普克一起聊下去,可她什么也没说,就送普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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