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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ndly (江南·猪和傻子中间), 信区: Reading
标  题: 0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0月24日00:11:11 星期三), 站内信件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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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书房
  “哆、咯”,鞋跟接连发出“咯咯”的声响,石膏碎块稀里哗拉地飞散到四面八方

  几乎与此同时,就像是此刻石膏裂声的回声一样,响起了第三种异样的声响。
  小五郎只踢了两次,可奇怪的是声音倒响了三次。
  接着在第三次声音响过之后,稀里晔啦地飞散到地板上的不是石膏的碎块,而是锋
利明亮的玻璃碎片。那声音与石膏的破裂声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因此,一时弄不清楚声
音发自何处。他们感到十分奇怪,可是不一会,小五郎忙朝一扇窗户奔去,窥探窗外的
暮纪,于是望干弄清了情由。是什么人从窗外投进了小石头,飞散的是被打破的窗玻璃
碎片。
  “捣蛋鬼,孩子们都在后面的广场上玩,没办法。”
  “跑得真快,转眼就没影儿了。”小五郎咕哝着从窗户前转过身来,忽然发现脚下
有个白色的东西,便拾了起来。
  是一张包着石块的纸片。打开一看,上面用铅笔写道:
  干吗老管闲事?这是第二次,屯是最后一次警告。
  当心追悔莫及!
  又是怪物对小五郎的警告。
  “畜生!”
  小五郎骂了一声就打开窗户,纵身跳到窗外,可是不一会儿仍徒劳而归。
  “真见鬼。”他现在用先前在青山勘查完怪屋时同样的那种异样的困惑表情嘀咕道
。这一事件有双重意义,他好像恍德者破了那险恶的用心。
  在房子的周围四下搜寻,到处都不见投石头的家伙。虽是黄昏,还能看清东西,在
短短的二三十秒内怎能逃出那个一眼望尽的广场?不可能。又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而
且,这一次是连小五郎也无法解开的谜。
  “因为揭露得太彻底了,所以,罪犯不堪忍受,做出了这样的恶作剧。可是越这样
我越是要使他原形毕露。”
  小五郎像是想到了什么,从画室的墙角拾来了雕塑用的裙子,使劲地在受了伤的三
尊裸体女塑像的脸上、胸部敲了起来。
  石膏叭聘叭略地飞散,随着梭子的敲击,裸体女尸的腐肉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于是,黄昏的画室中展现出意外的景象。若在这里细细描述,未免太残酷了,那一
切就只好听凭读者去想象噗。
  笔者只能记述那样塑像中包藏着年轻女人的尸体这一事实,只能记述尸体都裹着白
布,上面涂上了石膏这一事实。
  不言而喻,这件事即刻就报告了所属警察署和警视厅,继警察之后,又来了一伙检
察官。
  小五郎与三谷已经将能看的都看了,因此就向最先赶来的警察们叙说了事情的始末
,留下了姓名住址,而后便急忙驱车驶向烟柳家。
  “我看这个世界十分可怕,跟以前已不大一样了,这些天来的事件像是一场漫长的
噩梦。”三谷在疾驶的汽车里毫不掩饰又惊又怕的神情,像求救于小五郎似地说道。
  “人类社会的黑暗面包藏着许许多多令人难以置信的罪孽,不论什么鬼诗人的幻想
都达不到现实社会的恐怖。我迄今屡屡看到了那些东西,就像解剖学的学者不断炫耀外
行不知道的人体内脏一样,我充分地看到了这世界内脏的肮脏的恐怖。尽管如此,我对
今天这样可怕的事也是初次碰到,你觉得像噩梦一样并非没有道理呀。”小五郎沉郁地
说。
  “冈田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死那么多的女人,把她们藏在石膏像里呢?真是不可想象
的心理。是疯子?还是有些故事里讲的杀人狂?”
  “恐怕是的。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虽然怕,但还有别的意思。我好像觉得我恍惚看
到迄今出现的事件里,有个莫名其妙、像影子一样的东西,而我没能抓住它。坦白地说
,比起没有嘴唇的人以及女尸塑像什么来,倒是那个看不见的影子一样的东西更为可怕
,使我觉得棘手。”
  接着,两人陷入了沉默。说得多了,事件的印象就更深了。
  不一会儿,汽车驶到烟柳家的门口。倭文子身边带着茂,在健壮的学仆们护卫下,
闲居在里院的一间屋子里。当听说她所信赖的三谷与神探小五郎同车来到,便振作起精
神,来到客厅与他们相见。
  齐藤及佣人们在三谷的介绍下,到侦探的面前寒暄了一番。
  正好是用餐时间,晚餐已经备好。小五郎想到勘查邪内需要相当的时间,便不客气
地决定就在这儿吃饭。于是他给开化公寓挂了个电话,将情况告诉了家里。
  是文代接的电话。那会儿家里还没有什么异常。
  接着,小五郎想在吃饭前去看看那个二楼的书房,便在三谷和齐藤的带领下登上了
二楼。
  室内的情景眼前天小川被杀尸体失踪时毫无变化。
  一眼看去,与普通书房不同的是,一面的墙边摆着几着古色古香的佛像。
  书房是西式构造,天花板报高,大写字台上摆着佛像,墙上挂着几副阴部的油画,
整个房子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小五郎在齐藤的指导呼,走近小川躺卧的地方,检查地毯上的血迹。他忽然扬起脸
,瞅了瞅面前奇怪的佛像,接着便惊奇地久久打量着佛像。
  伸着腿扬着手叉腿站立的佛像跟小孩差不多大,摆在旁边黑不溜秋的金属像像缩小
了的大佛高约三尺。
  小五郎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属座像那张木无表情的光溜溜的脸。
  “你们没发现吗?’”过了一会儿,小五郎回头望着三谷和齐藤说道。
  不知为什么,那语调听起来异乎寻常,几乎要吓人一跳。
  “是不是佛像的眼睛不太对头?”齐藤不息地反问道。
  “是的,我看到这尊佛像的眼睛眨了一下,你们也看到了吗?”
  “没有…,可是,那尊佛像说不定是能眨眼的。”齐藤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十分诙谐
的话。
  “那是为什么?真有那样荒唐的事?”三谷惊奇地插话道。
  “以前就有过这样的说法,像是传说,也像是迷信。过世的主人说他深夜在这间屋
子里的时候就常看到它眨眼。我虽上了年纪,却不相信这种迷信似的说法。不过主人是
个笃信神佛的人,一直把它奉为灵验的神明。”
  “有意思。那么,除了你的主人外还有没有人看到过?”小五郎问。
  “佣人们也偶尔说起这件事,可是主人不让人瞎说这些无聊的事,他不喜欢人家把
他的住所说成是凶宅。”
  “这么说,并不是我神经过敏学?”
  小五郎似乎对这个神奇的迷信很感兴趣,又走到佛像旁边,细心地查看佛像的眼睛
,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然而,不论怎么说,金属铸成的佛像是不该会眨眼的。
  可是,就在小五郎弯腰查看佛像的时候,屋里突然一团漆黑,电灯灭了。
  与此同时,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叫,有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小五郎先生,怎么了?”黑暗中响起三谷的尖叫声。
  “快点灯,谁有火柴?”
  然而,已经不需要火柴了,转眼功夫,电灯又刚地照亮了整个屋子。
  只见小五郎倒在佛像前,正好是卧在前几天傍晚小川被杀的地方。齐藤联想起小川
前天的事,以为小五郎也遭到了同样的不幸,大吃一惊。
  三谷跑上前,扶起了私家侦探。
  “伤着了吗。’
  “没有,没事儿。”
  小五郎推开三谷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是脸色却惨白如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齐藤战战兢兢地问。
  “不,没什么。放心好了。走,到那边去吧。”小五郎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出屋子
。另外二人也无心留在这个鬼地方,跟着小五郎走了。
  “齐藤先生,把门锁上。”来到走廊里,小五郎低声说道。
  齐藤照小五郎说的,从外面锁上了书房的门。就是说,将眼睛看不到的什么东西关
在屋里了。
  “把钥匙借给我一会儿好吗?”小五郎道。
  于是,老人一面交出钥匙,一面像开玩笑似地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点儿都不明白。”
  “三谷先生,你也什么都没看见吗?”小五郎没回答老人,向三谷间道。
  “电灯灭了,屋里什么也看不见。出了什么事?”三谷也不得其解。
  小五郎并不多言,只说了几句含蓄的话。
  不一会儿,三人坐到了楼下的餐桌前用餐。主人是倭文子,茂也坐在她的旁边。
  席间闲话不多。大家都避免谈及那令人讨厌的犯罪案件。
  有一点要交待一下。小五郎问:“刚才停电没有?”倭文子回答说;“电灯从没熄
过。”这就是说,刚才二楼书房电灯熄灭好像不是停电,而是什么人关掉了那间屋子的
开关。
  用餐过后,人们都回到客厅,分别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休息,断断续续地进行着不甚
热烈的谈话。这会儿,一个学仆来叫小五郎接电话。
  进来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客厅的,小五郎不见了。
  以为他上厕所了,等了一会儿老不见他回来。
  “他拿着二楼书房的钥匙,会不会一个人上那儿去了?”齐藤发觉后说道。
  于是,连忙叫学仆去看看,可是也不在那儿。
  “奇怪。先把他的电话接到这儿来吧。”
  在三谷的指示下,电话接到客厅里来了。
  “喂、喂,小五郎先生这会儿不知到哪儿去了,有急事吗?”三谷说道。
  于是,一个孩子尖锐的声音回答了他:“我是小五郎侦探事务所的,快叫先生,出
大事啦。”
  “哦,你是那个小家伙吗?”
  三谷想起了白天在开化公寓见到的小五郎那个可爱的少年助手。
  “嗯,我是小林。你是三谷先生吗?”
  “是的,小五郎先生啊,不知到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他。你说出大事了,出了
什么事?”
  “我现在用的是公用电话,文代小姐被人拐走了,准是白天送恐吓信来的家伙。”

  “哦,文代小姐?”
  “就是先生的女助手,你也见过的。”
  啊,赋开始从想不到的方面进行反击了,其阴谋就是抢走小五郎的情人,以此折磨
侦探,迫使他不再干预这一案件。
  “你现在在哪儿?文代小姐是怎么被拐走的?”三谷拼命地朝话筒呼喊。
  “我到你那儿去吧。在电话里讲不清楚,而且先生又不见了,我很不放心。”
  少年侦探小林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三谷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倭文子和管家齐藤,决定再寻找小五郎。
  佣人们分头在屋子和院子里寻找,然而奇怪的是,到处都不见小五郎的踪影。
  难道他会不声不响地回去了?又是一起人身失踪案。从前天的小川尸体,到现在的
私家侦探,都在这所住宅内失踪了,使人觉得烟柳家已变成了一幢可怕的凶宅。
  齐藤忽然想起二楼书房钥匙交给小五郎的事。刚才学仆说书房里没人,说不定小五
郎正锁上门在屋里勘查呢。
  老人想弄清小五郎在不在书房,独自一人上了灰蒙蒙的二楼,朝书房走去。
  走近一看,书房的门半开着,屋里有灯光。
  “咦,见鬼,门上的钥匙明明交给小五郎先生了,别人没有钥匙呀,这么说,小五
郎先生可能还在屋里哩。”齐藤一边想一边走近屋子。屋里仍旧空无一人。像殿堂一样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缄默的佛像赫然立在那儿。
  小五郎说过,这起案件所有的谜底都在这间屋子里,而且从房门开着来看,这间屋
子他至少进来过一次。
  那么那以后又怎样了呢?是不是通过小川尸体相同的途径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人细心地搜寻每一个角落,到处都不见小五郎,连他的尸体也找不到,于是他歪
着头走到门边,想离开这间屋子。
  这当儿,电灯又一下子熄灭了,只有走廊上暗淡的灯光微微照在门边上,老人的身
后是骤然袭来的黑暗。
  电灯开关就在门旁边老人的视界之内,确实没有任何人动过它。就是说,电灯是神
奇地自动熄灭的。
  齐藤不由得回过身来,对黑暗中看不见的敌人拉好了架势。
  “谁?谁在屋里?”
  一个人也没有,可是由于恐怖,老人禁不住吼叫起来。
  然而,吼声未落,简直像老人唤出了恶魔一般,漫漫的黑暗中有人的动静。借着亮
光一看,有个人影像阵烟雾一样呼地一下子从对面的窗前闪过。
  “谁?谁?”
  老人不住地发出惨叫似的喊声。
  黑暗中还有更黑的。那团黑影似的东西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齐藤老人惊恐至极,准备关上门逃走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宏亮的笑声。
  与此同时,像早有约定似地,屋里豁然明亮起来,那看不见的手又打开了开关。
  明亮的灯光照射着怪物的真面目。
  “啊,你卜老人吓得目瞪口呆。
  站在灯光下的就是刚才到处都找不到的明智小五郎。
  “这太离奇了,你是藏在哪儿的?”齐藤盯着小五郎们。
  “没藏在哪儿呀,刚才就在这儿。”
  小五郎笑嘻嘻地答道。
  准是说谎。虽说是上了年纪的人,可也不会把一个大活人给看漏了。而且,刚才学
仆也到这屋里来找过一次。
  窗户都关得严严的,小五郎是不可能藏在窗外的,那么他一定是在屋里。可是藏在
哪儿呢?
  是在佛像里吗?那里怎么也藏不下一个人。况且铸器。木雕的佛像中怎么进得去呢
?墙壁和地板上没有暗洞,这在小川尸体失踪时,警察署的人已仔细地检查过了。
  “澳,没什么,一定是你的眼睛有毛病吧。”小五郎若无其事地说着走出了屋子。

  老人无可奈何,便按下对小五郎失踪的疑问,诉说了小林打电话来的情况。
  “什么?文代小姐?贼?”小五郎不由得为这突兀的凶讯而收敛了笑容。
  他三步并作二步,急急忙忙地来到客厅。为寻找小五郎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客厅里的
人们对小五郎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奇,一齐向他提出各种质问,然而他无暇回答,只
顾向三谷打听电话的详情。
  这当儿,小林乘出租汽车赶到了。等得心急的人们连忙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客
厅。
  于是,谈话转到了文件小组被诱拐的事件上。而另一方面,那个小川为什么要溜进
书房?是谁杀害的?尸体到哪儿去了?还有刚才电灯奇怪的一明一灭,小五郎的失踪和
突然出现,等等。这一连串在二楼书房里发生的奇事的谜,此刻都一个也没能解开。
  小五郎好像已经掌握了那些秘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透露。也许还不
到披露的时候吧。那么,书房的秘密暂且秘而不宣,下面来叙述令人心焦的小五郎女助
手的下落吧。
  刚进客厅的小林那苹果似的脸蛋格外红润。据他气喘吁吁地说来,事情是这样的:

  傍晚五时许,一辆汽车来接文代小姐,说是小五郎派来的。
  来人带着一张便条,上面用小五郎的笔迹写道:“有急事,请速来。”因此,她毫
不怀疑地乘上车走了。
  然而,小林也许是有预感吧,对白天贼的恐吓信和小五郎出门时交待的事总是很担
心。他倒是劝阻过文代小姐,可是,她并不听,他只好独自忧心地目送汽车离去。这时
候,正好驶过一辆出租汽车。
  小林忽然生起了孩子般的侦探心,他叫住那辆车,跟踪文代小姐的汽车。
  文代小姐的汽车在演出菊偶人的两国国技馆前停了下来。
  小林的出租汽车尾随在后面五十米左右,所以他在同一地点停下车,从车上下来时
,那一带已不见文代小姐的踪影。
  他向给她开车的司机打听,回答说,文代小姐跟着那个托司机带信去的人刚刚进了
国技馆。
  问他那人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小五郎,因此小林愈加怀疑,便买票入了场,从剪
票口的少女到菊倡人的看护员。小卖部的售货员等,一个个地问过来,虽然有人说,记
得像有个穿西服的美人走过,却都不知她在哪儿。
  在场内转了一圈来到出口时,已经没人说看到过文代了,收票的人也说没有那样的
西装女郎走过。这就是说,文代小姐肯定还在场内的什么地方。
  于是,小林又从出口折回,在观众中边走边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小五郎把文代小姐叫到这种地方来真是不可思议。首先,如有急事,他可以打电话
,而无须派汽车来,而且,找了这半晌仍未找到那个穿着显眼的文代小姐,总是有点不
太正常。
  小林查到了烟柳家的号码,利用国技馆外的公用电话给烟柳家挂电话,这时候他才
知道小五郎在烟柳家。就这样,为商谈紧急措施,他急忙赶到了这里。
  “那个叫走文代的人一定是冈田的助手,因为冈田决不会在人群里露面的。”三谷
断定这次这个罪犯是冈田道彦。
  “啊,怎么办哪?光麻烦你办我们这件案子,假使文代小姐遇上了这样的事。那家
伙多可恶啊。”俊文于道歉似地嘟哝道。
  “文代小姐是很熟悉我的笔迹的。从她受那个人的骗来看,诚的假信一定是十分巧
妙的。菊俩人……啊,像是那家伙想出来的。贼说不定在以国技馆为立足点,图谋干下
什么可怕的坏事。画室内的女尸塑像、书房里的佛像,还有国技馆的菊倡人,那家伙作
案,总是不离开锅人。”
  小五郎异常担心地站起身。
  “我必须立刻去国技馆。那个杀人魔鬼会怎样对待文代呢?说不定都来不及了。”
小五郎说完便带小林出了房门。
  “三谷先生,请你注意一下二楼的书房,窗户还要关紧,别让任何人进去,要郑重
地告诉佣人们,千万不能进那个房间,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小五郎在走廊上边走边向送行的三谷反复交待。
   
女侦探
  对于文代来说,明智小五郎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
  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她无须多问。只要小五郎一声令下,就是火海她也会跳进去
,小林当然是劝不住她的。
  她毫不迟疑地乘上了来接她的汽车,甚至在知道目的地是出乎意料的两国国技馆时
,也没有犯疑。她是一位平生就对离奇事讲习以为常的侦探助手。
  在国技馆前一下车,有个不相识的男人在等她。他早已准备好两张票,走进了剪票
口。
  那人头戴黑色呢帽,一身黑色素装打扮。外套的领子翻竖着,相沿低得遮住了脸,
还戴着一副大墨镜,口罩把鼻子都盖住了,容貌全然看不清。
  从他走路东倒西歪的样子来看,好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而在举止上,总好像有一
些欲掩饰又掩饰不住的精悍之处。真是个怪人。
  “它是小五郎先生的助手文代小姐吧?我与小五郎一起受理这件案子,这会儿小五
郎先生在里面监视着一个人,暂时抽不开身,所以我来接你。这是一次不寻常的搜捕。

  他隔着口罩,操着极不清楚的声音自我介绍。
  文代彬彬有利地致谢后问道:“还是烟柳家的案子?”
  “是的。不过,还没通知警察署。对这里人也得保密哟,那么多的观众一乱起来,
会让鸟儿逃脱的。”那人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道。
  此刻正是华灯初放,太阳的余辉与灯光相互对消的最不吉利的傍晚时分,薄暮中,
那个黑怪物显得十分可怕。
  “请快让我见了小五郎先生吧。”
  文代忽然想起了“没有嘴唇的人”,她没有听到白天三谷与小五郎在事务所的谈话
,所以,对怪物的事还不如读者诸君知道的多,可是或许还记得新闻报道吧,她总觉得
眼前这个人好像就是那个怪物。
  “嘿,别急嘛,小五郎先生在监视着罪犯呢。眼下就等于是抓住他了,这还得借你
一臂之力哩,就是说要借助于你那美女的魅力。幸好对手不认识你,所以有你帮助,就
可以顺顺当当地将贼诱出人群,而不致出什么大乱子。”
  两人一边喊喊喳喳地嘀咕着,一边沿着像蜗牛充一样一层绕一层的小道,往深处走
去。
  两边是用菊偶人摆出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场景,与其说是漂亮,毋宁说是可怕;四周
飘着浓郁的菊香。
  文代渐渐不相信那人的话了,可怕的怀疑像黑云聚集到心头。
  然而,她并不是因此而想临阵逃脱的胆小鬼。
  将计就计,假装受骗来欺骗此人,这一念头,此时已经在她的头脑中形成。
  越往前走,菊偶人的舞台越是一个比一个规模大。
  舞台上,弯弯曲曲的红色栏杆华丽美观,高高的九层塔巍然耸立,壮观的人工瀑布
直下数十丈深的悬崖;还有纸糊的大山脉、黑漆漆的杉树林、茂密的竹丛、巨大的水池
、深级的谷底、天然船的绿叶丛,无数个散发菊香的菊偶人,等等。
  在现代的东京,这座国技馆里的菊偶人同从前明治时期流行的展览馆、透视画馆、
迷宫以及几年前绝迹了的浅草十二楼一样,形形色色的假货触目皆是;令人惊奇的秘密
到处都有,确实具有令人流连忘返的磁力。
  文代不能不对贼(此刻那个并肩而行的人说不定就是那个贼)选择这一地点的绝妙
的机智而暗自惊叹。
  倘若有凶恶的罪犯逃进这座迷宫之中,说不定能平安无事地藏上一二个月。
  那里有纸糊的假山、真正的森林、菊偶人的布景建筑物,确是个很好的藏身处,而
且还有许许多多等身大的半偶人,可以悄悄地扮成一个半偶人,若无其事地站在黑漆漆
的菊花丛中。
  却说文代同那个怪人此时已走过了那两侧布设着樱花的假山。
  “半偶人这东西像人一样,真叫人有点害怕哩。”那人悠然地说道。
  “嗯,小五郎先生到底在哪儿?”文代已经隐约感到他说小五郎在这儿是一片流亡
,可是仍旧装出担心的样子问道。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不知为什么,他虽然那样回答,却有点慌张起来,而且好像留心外套右面的口袋,
他不时背着文代,悄悄地将手伸进口袋,好像是检查里面的什么东西。
  文代看在眼里,只装作没看见。
  他会不会带着手枪?在用于人工瀑布的抽水机的轰鸣声中,就是开了一枪,谁也不
会发觉的。想到这些,文代的心情顿时有些紧张。
  “唉,真吓人。”他发出一声惊叹。
  抬头一看,隔着繁茂的假樱花的树枝,一个菊偶人栩栩如生的苍白面孔就在头顶上

  “啊,真吓人。”文代假装害怕,朝那人身上靠去。
  “别怕,是偶人,是偶人。”把手伸到文代的身后,搂着文代。
  “噢,真吓了我一大跳。”文代离开了他,注意力集中到伸进口袋里面的左手手指
上。
  她在转瞬之间窃取了他藏在口袋里的东西。用手一摸,才知道那并不是手枪,而是
一只比烟盒略大一点的金属容器。
  为了不让对方发觉,她用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打开那只铁盒子,用手指一摸,原来里
面是浸了水的药布似的东西。
  她悄悄地从衣袋里抽出手,若无其事地伸到脸前,顿时嗅到一股异样的怪味……是
麻药。一种比手枪更为可怕的武器。
  这个怪人不是想一下子把美丽的文代小姐杀死,而是想先用麻药,使她失去知觉,
事后再设法处置她。
  要把这人交给警察那是很容易的。然而那样就不能知道他的真意了,并不能因为他
带着麻药就说他一定要害人。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他怀疑地打量着文代的脸。
  “不,没什么。嗯,我去……”
  顺着文代的视线,只见路旁不远处有一厕所。
  “哦,是吗?请吧。”
  “嗯,对不起,请帮我拿一下这个。”
  文代脱下皮大衣交给了他。装麻药的盒子早已从大衣转移到手提包裹了。
  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皮大衣。
  这是个与平素的文代小姐不大相符的合突的举动,实际上是个策略,这样可以使他
没有机会在她进厕所之际,发觉那只盒子遗失了。
  她一躲进厕所,便急忙扔掉浸上麻药的药布块,撕开手帕,在洗手处漫上水,塞进
盒子里,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那人的身边。
  “对不起。”
  她略呈羞涩地从他手里接过大衣。不用说,那当地她又悄悄地将那只盒子塞进对方
外套的口袋里了。
  又并肩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扇门前。
  “就是这儿,小五郎先生在里面等着呢。”
  说着,他推开了一扇花纹与墙壁一样的小门。
  钻进门里,原来是一间小得可怜的小屋子。
  屋里的一面墙壁上排列着许许多多的开关,成捆的电线曲曲弯弯地通到外边。这是
控制这座建筑内所有电灯的配电房。
  虽说是配电房,由于只需在开馆时,开亮所有的电灯,闭馆对,关掉大部分电灯就
行了,因此电工并不一直守在那里。
  那个戴口罩的等文代进屋后,砰然关上了门,不知是怎么到手的,他从口袋里掏出
钥匙,一下把门锁上了。
  “啊,你要干吗?小五郎先生不在这里呀。”文代显得异常惊愕地盯着那人的脸。

  “哈哈哈,小五郎先生?你以为他真的在这儿吗?”他一面阴险地笑着,一面非常
沉着地坐在地上一只空箱子上。
  “那么,为什么这样……”文代站在电线旁边,像经不住恐怖一样用颤抖的声音问
道。
  “我想和你交谈一下。这儿嘛,这儿是我的隐蔽处,谁也不会来打扰,电工已经被
我收买了,就是到这儿来了,也不会同你站在一边的…‘哈哈哈,好像连堂堂的女侦探
也感到吃惊了。这是个多妙的藏身处啊!一旦有事时,切断电源,使场内一片漆黑,那
就甭想抓到我啦。”他一面像猫戏耗子一样,贪婪地盯着美丽的猎获物,一面用舌头舔
着嘴唇说道。
  “那么,你是不是……”
  “哈哈哈,好像你已经发现了,可是晚啦。果真像你猜到的那样,我就是你们要找
的人,就是你的主人明智小五郎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拼命寻找的人。”
  “那么,白天从门下塞进那封恐吓信的是……”
  “是我呀……现在,我是照那封信上写的来践约的,因为我是个有约必守的人啊。

  “你想怎样呢?”文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啊,怎么办?”他十分开心似地说,“我能教训一下小五郎那小子就行了,能把
你当作人质来折磨那小子就行啦。不过,瞧见你那漂亮的脸蛋儿和身子,我又产生了别
的欲望。”
  文代一惊,警惕地默然依在配电盘上。
  他也一言不发,只是透过墨镜,来回地审视着她那穿着合体西装的芳姿。
  紧张的敌视持续良久。
  “哈哈哈。”突然,文代像疯子一样大笑起来,于是他大吃一惊,紧盯着她的脸。

  文代或许真的疯了,在如此关头,她竟悠然地做起了恶作剧。
  她抓住控制整个建筑内电灯的总开关手柄,把它当成玩具,拼命地断开再接上,接
上再开断。耀眼的火花四下飞溅。
  他“啊”地大叫一声,猛地跑过去拖住了文代。
  “你干什么?”
  刚才文代把那个开关断开又接上,接上又断开,并不是无谓的恶作剧,而是发出“
SOS”的求救信号。
  “干得好啊……可是你以为那就使我打退堂鼓了吗?”
  不能再磨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装麻药的小盒子。果真是他的最后一着。
  “你想把我怎样?”文代佯作惊惶。
  “我要把你那可爱的舌根钉住,我要让你变成不能动的偶人。”
  他从盒子中取出儒湿的白布块,猛地往文代的嘴里塞。他丝毫没有发觉那早已被调
了包。
  文代即使不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她想趁此机会看看他的脸,便奋力抵抗起来

  面前四条胳膊激烈地扭打着。
  终于,那块凉冰冰的白布快接到了她的嘴和鼻子上。
  与此同时,她的手伸到了他的口罩上,用力一扯,带子断了,口罩落到了她的手里
,他鼻子下面的那部分裸露出来。
  “啊!”
  文代异常惊恐,禁不住惊叫起来。
  她看见了什么?是一张没有嘴唇的光秃秃的脸。可是她应该有所预料的呀,现在这
样惊恐有些不寻常。
  这些暂且不提,却说在这种场合,为了脱离危险首先应该假装失去知觉,因为这个
家伙确信按在她脸上的是麻药。
  文代闭上眼,瘫倒不动了。
  “让我费了好大的劲。”他咕喀着系上口罩的带子,戴上口罩,把死尸般的文代挟
在腋下,打开门,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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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 
            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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