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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寻找“三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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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记忆

  我终于来到可以远眺“三首塔”的黄昏岭。 
  这时候的心境,正如故事的开端所言那般感慨。 
  当我望着雾蒙蒙、冷凄凄的森林中耸立着象征恶兆的塔楼时,一颗心有如在狂风暴
雨中飘摇的小船。 
  看到“三首塔”,我仍然无法相信自己曾经被母亲和一位不知名的老人带到那座塔
内…… 
  我和堀井敬三经过一阵激烈的拥吻后,干柴烈火般的激情终于漫慢平息。为了避人
耳目,我们坐在干枯的杂草丛中,安心地观察着“三首塔”。 
  “音祢。” 
  过了好久,他在我耳边温柔细语道: 
  “你是不是在回想自己曾经到过那座塔?” 
  “嗯。” 
  “什么时候?” 
  “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吧!” 
  “你和谁一起来的?” 
  “妈妈……还有一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陌生老爷爷……” 
  “那位老爷爷就是佐竹玄藏。” 
  “也许吧!我妈妈好像很怕他。” 
  “那是当然的,因为他是杀人犯嘛!关于‘三首塔’,你还想起哪些事情?” 
  “我想起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你说的‘不寻常的事’是什么?” 
  “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件事依旧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在塔楼里的某个房间内,妈妈和那名老人面对面坐着,我则坐在妈妈的身旁,我
们面前摆着卷起的镶边锦缎,摊开后的缎面是纯白色的,老人要我在上面按下手掌印。
” 
  “音祢,你在上面按押手掌印了吗?” 
  不知何故,堀井敬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 
  “是的,虽然当时我觉得非常害怕,但是妈妈要我按下……我记不得妈妈是用红色
印泥还是黑色墨汁涂满我的双掌,但是我很清楚地记得,我除了清晰地按下掌印之外,
十根手指的指印也谨慎地一一按在锦缎上。” 
  “音祢,除了我之外,你还对其他人提过这件事吗?” 
  “没有,我绝对没有跟其他人讲过,因为妈妈一再交代、提醒我不可以对其他人提
起。长大成人之后,我总觉得这件事好像是梦境,又好像是幻觉,我不确定这件事是否
真的发生过。” 
  “音祢,当时你和你妈妈特地从东京赶来这里吗?” 
  “应该是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当时你父亲有何表示?他是欣然答应你们母女前来找佐竹玄藏吗?” 
  “当时我父亲不在日本,那年恰巧发生满州事变,父亲被征召前往中国的满州。”
 
  “满州事变发生于昭和十二年(西元1937年),当时你才六岁,你是昭和七年(西
元1932年)十一月八日出生的吧?” 
  “没错,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除此之外,你对其他事情都没有印象吗?” 
  “对。只有按手印这件事让我印象非常鲜明、记忆犹新,至于前后的事情。我就什
么都不知道。” 
  “你母亲在你十三岁的时候过世,对于这件事情,她有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没有,她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此事的只字片语,可能我母亲当时也没料想到自己会
那么早过世吧!” 
  “半年之后,你父亲接着过世,他也没交代你任何事情吗?” 
  “我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告诉姨丈这件事。” 
  “你母亲对你父亲也是守口如瓶,不漏半点口风?” 
  “我不认为,即使玄藏老人和我母亲之间有某种约定,我母亲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讲
;再说,玄藏老人过去的种种作为也都已经过去了。主要的原因是住竹家中,‘佐竹玄
藏’这个名字是一项禁忌。” 
  “音祢!” 
  堀井敬三突然回过头看着我,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烈焰。 
  “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就是玄藏老人事前要你按押手印、指纹这件事……”
 
  “现在我终于了解这件事的意义。人的指纹在一生中都不会改变它的纹路,而且,
每一个人的指纹都不相同。” 
  “所以他要我押下指纹,日后有助于证实我的身分,这样一来才不会出现纷争。你
认为是不是这样?” 
  “那是当然的喽!总之,玄藏老人竭尽所能地防范,绝对不让他的宫本音祢出现冒
牌货或替身。对了,音祢。” 
  “什么事?” 
  “你别以为玄藏老人对你如此费尽心思,而另一位他所属意高头俊作就没有那么用
心喔!事实上,高头俊作和你一样,曾经被带到那座塔楼里,也在锦缎上按押掌印、指
纹,而这卷锦缎目前还藏在‘三首塔’内的某处,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锦缎拿到手。
” 
  堀井敬三语气渐渐转强,似乎无法压抑高涨的情绪,说着他从枯草丛中站了起来。
 
  “你、你打算如何处理锦缎?” 
  堀井敬三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只是一把将我抱住,低头给我一个深深的热吻。他疯
狂地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热切地拥吻着。 
  然后我们俩挽着手,循着刚才来的路径回去。 
    
莲华供养塔

  距离位于黄昏村的“三首塔”不到半里路的地方,是一处富有浓厚乡上气息的温泉
地,有一家名叫“鹭之汤”的温泉旅店。 
  这个地方正好位在播州平原的尽头,搭乘山阳线可以到达;若搭姬路往津山的支线
则比较远。 
  但是不论在哪一站下火车,仍要换搭汽车,大约一个小时以上才能抵达,因为那个
地方是位在偏僻深山中的小村落。 
  我们在姬津线的一个车站换乘巴士,车子走了很久,沿途的景致除了山峦还是山峦
,这让在都市中成长的我,不禁开始怀疑起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穷乡僻壤的深山里,内
心跟着忐忑不安起来。 
  我们在“鹭之汤”卸下行囊,堀井敬三佯称自己是大孤人,在旅店的住宿登记簿写
下“古桥启一”这个名字,带着自己的妻子——达子前来投宿。 
  一路上,我们声称“古桥启一”是西洋绘画界的后起之秀,达子则是冀望自己成为
一名优秀的女作家。 
  说到变装,堀井敬三可是个中好手,他不但展现出绘画界明日之星的丰采,还说着
一口流利顺畅的大阪腔。 
  我无法说出精准的大阪腔,不过拜宝冢戏剧风行之赐,大阪腔调曾在学校里流行一
时,所以我能说些简单的大阪方言。 
  如此一来,旅店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对我们的身分起疑心,我和堀井敬三在他们眼中
真是一对来自大阪的西洋画家夫妇。 
  堀井敬三认为以“西洋画家”作为职业非常恰当,由于是画家,所以在“三首塔”
附近徘徊流连、写生等都是很正当的行为举止。 
  在我们初次观察“三首塔”回来后的当晚,堀井敬三向前来送晚餐的女服务生探问
一些事情。 
  “这位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清子。” 
  “清子啊……现在是农闲时期,旅客却这么少,真是令人意外。” 
  “不,在这之前,住宿的人相当多,几乎每家旅馆都爆满,那时因为春节将近,旅
客们都赶着回家。而现在是过年期间,所以才会这么冷清。” 
  “前一阵子的生意很好吗?” 
  “说不上很好啦!你也知道最近通货膨胀、经济不景气,旅客没有往年那么多。大
阪方面怎样?景气还好吗?” 
  “一样不景气啊!到处都是这家倒闭、那家破产的,纺织、金融啦!所有的产业都
很差,一切都显得十分萧条。” 
  我静静地吃饭,并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幅奇怪的对话场面。 
  堀井敬三一边吃饭,一边侃侃而谈,怎么看都像是既罗嗦又寡情的地道关西人。 

  “虽说现在经济不景气,但古桥先生好像没受到影响嘛!您还能带着美丽的太太来
到温泉乡渡假、作画,尽情享受悠闲的情趣。” 
  “啊!那是因为我手头上多少有一些财产,但是也不能太过于奢侈、浪费,所以就
到这种不用花很多钱的地方看看,我们说别的吧!清子,我这位太太很了不起哟!” 

  “你太太很了不起?” 
  “她在写小说。” 
  “真的吗?” 
  我不由得满脸通红,堀井敬三洋洋得意地笑着说: 
  “虽然她还在尝试的阶段,但是她非常有潜力;况且这个地方很安静,所以她现在
已经开始动笔写作,我就像是在一旁侍候的仆人一样。” 
  堀井敬三已经知道我持续不断地记录事情的经过。我刚开始记录是在逃离江户川公
寓,住在鹤卷町的鹤卷食堂二楼的时候。 
  那时,堀井敬三由于头部、手腕的伤势逐渐复原,他外出的时间增多,我为了排遣
寂寞、无聊的日子,于是开始整理一连串恐怖事件的经过。 
  现在到了这个地方,我很自然地将这些稿件带来,尽可能地整理、汇集先前断断续
续写下的东西。 
  既然堀井敬三知道我有记录事情的习惯,不晓得他是否偷偷读过内容。 
  他若是真的看过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因为在我的记录中,我一直称他是坏
蛋、恶魔…… 
  女服务生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经过,她的眼中充满崇拜的光辉。 
  “你太太写哪一类的小说?” 
  “这个嘛……清子,我也不清楚。老婆,你一定要让我看看喔!她大致上已经掌握
大概方向,决定写出与我有关的故事。” 
  “真的吗?啊哈哈……” 
  “你不要笑啦!清子,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为我太太服务,而她却
在书里面叫我坏蛋、恶魔,真是好心没好报。” 
  “哎呀!太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先生呢?” 
  “好了、好了,不要再讲写小说的话题了,一提到小说,我太太会很不好意思。对
了,清子,在这种穷乡僻壤的深山里,像我们这样好奇的都市人来得多不多?” 
  “这个嘛!好像很少。” 
  “最近呢?这附近不是还有一间‘鹤之汤’温泉旅馆吗?从都市来的人会去那里住
吗?” 
  堀井敬三不断地向清子探问,想要打听古坂史郎和他那些狐群狗党的情况。他猜想
古坂史郎一发现“三首塔”的照片不见了的时候,一定会预先来这里“布局”。 
  “最近没听说有从都市或城镇来的客人。” 
  “哦,我想从明天开始去那一带写生,那个地方只要一架起画架,说不定会有很多
人围在旁边看。嘿!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绘画技巧很差,竟然还敢大言不惭。” 
  “古桥先生,你已经知道作画的地方了吗?” 
  “刚才我和我太太去散步,看见一座奇怪的塔楼,那是什么地方呀?” 
  “哦!那是莲华供养塔。” 
  “莲华供养塔!我想去那座塔后面的山丘画画,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骂?” 
  “不会被人骂的。” 
  “有没有人住在那座塔里面?” 
  “有一个五十五、六岁,叫做法然的和尚住在里面,他原本还有一个年轻的弟子,
但是在一年前便不知去向了。” 
  堀井敬三聚精会神地听清子说话。 
  “那座塔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传闻。以前那个地方是刑场,对面就是川崎的小城镇,
由于现在已经没有铁路经过,因此街景荒凉、人烟稀少。以前这里是御城的工商业集中
地区,据说相当繁荣呢!” 
  “到了明治时期,前面一点的鸟之巢山蕴含银矿,投机客蜂拥而至,曾经风光一时
。之后,‘银山梦’破灭了,铁路也被拆掉,那里就越来越萧条,现在只剩下曾经是刑
场的莲华供养塔。” 
  “到了昭和年代,一位不名人士出钱在那里盖了供养培,因而分配到一块相当广大
的田地作为塔楼的经济来源。战后由于农地改革,那片宽广的田地被某位人士夺走。”
 
  “不过,法然和尚也不是省油的灯,供养塔的一切都由法然和尚全权负责;大约一
年前,年轻的弟子逃离之后,法然和尚便与世隔绝。你去那里写生没有关系,但是不要
惹到法然和尚,因为他是一个性情乖戾的老家伙。” 
  清子不问自答地说了一大堆,堀井敬三似乎从中掌握了一些“三首塔”的近况。 

    
法然和尚

  以上是三个月来在我周遭发生各种巨变,截至“莲华供养塔”出现的所有经过情形
,我利用空档的时间,将事件持续记录下来,然后在“鹭之汤”旅店作总整理。 
  当时我就有预感“三首塔”会有事情发生,我尽可能以告自的方式,将发生在我宫
本音祢身上的不幸,以及我如何艰辛地从颠沛流离的道路上重新站起来的心路历程,真
实地公诸于世。 
  原本我不打算再写日后所发生的事情。如果再写下去,对我实在是一项残酷的考验
,而逼我步向残酷深渊的人,正是金田一耕助先生。 
  金田一耕助先生告诉我: 
  “好不容易已经写到这个阶段,没有理由半途而废。而且你这样做,对堀井先生不
会感到内疚吗?” 
  经他这样一说,我也觉得不无道理。 
  为了对我原先的不明事理表示歉意,我决定将这篇纪录写到最后的篇章——“尾声
”为止,因此我强打起精神,继续写下后来的经过。 
  我们到达“鹭之汤”的隔天,很幸运地,天气非常晴朗,堀井敬三一大早就带着画
架、画布外出。 
  “老婆,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帮我送个便当来呀?今天的天气非常暖和,我们在草
原上一起吃便当好吗?” 
  “好啊!我要把便当送去哪里给你呢?” 
  因为清子在我旁边,我也用不流利的大阪腔调回问他。 
  “啊!我会在莲华供养塔的附近写生。清子,不好意思,到时候可不可以麻烦你带
我太太来找我?” 
  “好啊!没问题。中午我会陪你太太去找你。” 
  “那就拜托你了。” 
  堀井敬三出去之后,我关在房间里继续写“小说”,为了避开充满好奇心且敏锐的
清子,我同时开始着手“遗书”的整理工作。 
  十一点多的时候,清子带着便当来邀我,我匆匆将稿纸塞进皮箱内,锁上房门一起
和她外出。 
  一路上,清子不厌其烦地询问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新生代画家与女性作家的结合
,大大地撩起清子的好奇心。 
  对于她的各种问题,我必须尽量动不动就表现出害羞的神情,除了回答“是”或“
不是”之外,我很少说其他的话,因为我担心自己的大阪腔会露出破绽。 
  一到达昨天和堀井敬三两人来过的黄昏岭,清子告诉我: 
  “啊!古桥先生果然在那里。” 
  堀井敬三在距离“三首塔”大约一百公尺的地方架起画架,神态悠闲地挥洒着手中
的彩笔。 
  他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穿黑衣、头上绑着头巾、手里拿着拐杖的和尚。 
  “那个人是谁?是法然师父吗?” 
  “没错,他就是法然师父。既然他也在场,那么我要先回去了。” 
  “嘿!怎么回事?” 
  “我曾经惹毛过他。太太,便当就交给你了。” 
  清子把便当塞给我便匆忙离开,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往堀井敬三的方向走去。 
  当我愈来愈靠近时,他们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是达子呀!辛苦你了,清子为什么没有跟你一块儿来?” 
  “哈哈,那女人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吧!” 
  “对了,达子,这位是法然师父。师父,这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内人——达子。”
 
  “幸会。” 
  法然和尚这个“老不休”目不转睛地看着低头的我。 
  “古桥夫人长得非常漂亮呢!难怪你先生一直对你赞不绝口。哎呀!我真是太失礼
了,我是法然……” 
  法然和尚光滑细嫩的皮肤与他的年龄不成正比,一绺白髯长至胸前,头巾包裹着剃
得光亮的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古桥太太,你丈夫很会画画,他的画应该很卖钱吧!” 

  法然和尚的话使站在堀井敬三身后出神望着画布的我,不禁深深地呼了口气。 
  只见画布上“三首塔”的草图已经快要完成了。 
  (我从不知道他除了会讲流利的大阪方言之外,居然还会画画!) 
    
恐怖的头颅

  我越来越不了解堀井敬三这个人了。 
  自从那天以后,他几乎每天都前往“三首塔”附近作画。随着日落西山,眼看着画
布上尤多利罗(1883—1955,MauriceUtrillo法国的画家)风格的沉静风景完成时,我
总是难以遏止内心的骚动、澎湃。 
  “亲爱的,你学过绘画吗?” 
  来到此地约莫过了两个礼拜,在某一夜的枕边私语时刻,我忍不住探问道。 
  “没有,也不能说是学过啦!小时候我就喜欢画画,曾经有一阵子很想去学绘画而
已。” 
  “你喜欢尤多利罗的画作吗?” 
  “啊哈哈!你看出来了吗?我并非特别喜欢尤多利罗的作品,不过只要我一画寒冬
萧瑟的风景,就成了尤多利罗;一画夏天的焰红景致,却又变成梵谷。哈哈哈!就是这
样喽!音祢,你的小说进行得怎样了?” 
  “我的小说暂时告一段落,不晓得将来会有什么发展?” 
  “嗯,依我看来,接下来将会有重大的发展。” 
  堀井敬三一脸正经、严肃地说完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接着又说: 
  “对了、对了!音祢,法然师父说要让我看看‘三首塔’,还要我带你一起去,你
要不要去看看?” 
  我听了,不由得心惊胆跳。 
  “终于到了进入三首塔的时刻……” 
  “唉!那个老家伙真难搞定,我花了两星期的时间讨好他。” 
  “亲爱的,你知道锦缎的模样吗?” 
  “我不知道,所以你要尽量讨好法然师父,让我可以自由进出‘三首塔’好吗?”
 
  “好。” 
  “实在是太妙了!我试探过法然师父的口风,古坂史郎似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那
张照片明明已经不见了,难道古坂史郎那家伙还没有发现吗?” 
  “你认为古坂史郎一发现照片不见了,一定会来这里布局,并且采取行动吗?” 

  “那还用说!我们对古坂史郎那小子千万不能等闲视之,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呢?应该不是佐竹家的一员吧!他为什么会有‘三首塔’
的照片呢?” 
  “别想那么多了,进去塔内看看不就可以明白了,现在暂时保留答案吧!” 
  隔天中午过后,我随着堀井敬三来到“三首塔”,在塔外等候的法然和尚和平常一
样包裹着头巾。 
  连续几日晴朗的天气,这一天骤然急转直下,阴霾的天空中,透着寒冷彻骨的萧条
气息。 
  “法然师父,你不冷吗?”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这里了。夫人,欢迎光临,我来带路。” 
  自二次大战结束后,塔内就年久失修,到处飘散着陈旧破败的古味。由于塔内采光
不佳,加上阴郁的天空,更显得恐怖、阴森。 
  “是不是看不见?请等一下,我去提灯来。” 
  法然和尚住在塔里内侧的房间。不一会儿,他拿着一盏古式的烛台走过来。 
  “啊哈哈!我们好像是来参观古塔的观光客一般,有一股探险的气氛喔!” 
  “先生、夫人,请往这边走。我先从主殿开始介绍。” 
  我和堀井敬三脱掉鞋子、步上殿堂,一股刺痛的冰冷瞬间穿过脚底,扩散至全身。
 
  我们走过台阶式的走廊,来到一间大约十二叠、铺着榻榻米的房间,房内有一面细
格子窗,烛光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里面就是主殿了,两位施主知不知道主殿内供奉着三颗头颅?” 
  “三颗头颅?” 
  堀井敬三故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惊讶的样子。 
  “师父,请不要吓我们,这里有一位胆小的妇人。” 
  “啊哈哈!真是抱歉,我说的头颅不是真正的人头,而是用木头雕刻成的。” 
  “那就没关系了。你突然说到人头,连身为男人的我都受到惊吓。为什么这座塔会
供奉着三颗头颅?” 
  “详情我们稍后再说。就是有因为有这三颗头颅的存在,这座塔才被人叫做‘三首
塔’。现在,我们进去看看吧!” 
  室内响起“喀噤喀噤”的开锁声,法然和尚打开大锁后,率先进入主殿。堀井敬三
催促着犹豫不决的我,自己也跟着走进去,我无可奈何地尾随在后。 
  主殿有三面墙,殿内比外面更加漆黑,我们只能朦胧地看见彼此的脸。三座烛台上
的灯水“唧唧”地燃烧着,烛头仿佛会摄人魂魄一样,我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请看,这就是那三颗头颅。” 
  法然和尚将手上的烛台高高地举起,照在黑亮的三颗木雕头颅上,它们摆放的顺序
和我在古坂史郎手提箱中发现的照片一模一样,由右至左分别是佐竹玄藏、武内大贰和
高头省三。 
  实物远比照片来得逼真,我看了不由得打起哆嗦。 
  这时,堀井敬三靠在我耳边窃窃私语道: 
  “走近一点看,你不觉得中间的头颅和某人很像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仔细地俯视武内大贰的脸部,突然间,我感到全身好像被电击
到一般。 
  光看照片还不那么明显,靠近实物一看,武内大贰的脸部与古坂史郎几乎是同一个
模子刻出来的。 
    
蛇形手环

  “古桥先生,你在说什么?” 
  法然和尚高举烛台,看着堀井敬三的脸问道。 
  “没有,没讲什么。” 
  法然和尚没再追究下去,他开始讲述这三颗头颅的由来: 
  “你们看看右边的佐竹玄藏,这名男子杀死中间这位武内大贰,传说是因为银山才
起杀机的。” 
  法然和尚将烛台放在神坛上,低声含糊地说着: 
  “听说佐竹玄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和好朋友共同出资开采银矿,然而银矿开采之
后始终一无所获,赔光了佐竹玄藏的财产,最后佐竹玄藏发觉是武内大贰欺骗他,而且
从中作怪。” 
  “佐竹玄藏在怒不可遏之下,拿起武士刀砍下武内大贰的首级。虽然当时佐竹玄藏
的年纪还很轻,但是他的手段却也太过残酷。” 
  法然和尚接着又说: 
  “佐竹玄藏因此而被人通缉,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听说可能已经逃往国外。而他杀
死武内大贰的罪行,不知怎么搞的竟落在共同投资人高头省三的身上;高头省三同样是
诈欺事件的受害者,所以,他也格外地憎恨武内大贰。” 
  “就因为他也有充分的杀人动机,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即使真凶不是高头省三,
所有的矛头仍都指向他。加上凶杀案已经呈现胶着状态,到了不破案不行的窘境,最后
高头省三莫名其妙地被捕。” 
  “几经严刑拷打之后,他坦承别人硬扣在他头上的莫须有罪名,终于被斩首,而执
行斩首的的刑场就是这里。” 
  “古桥先生所站的地方,正好是清洗首级的井口。” 
  “啊!” 
  堀井敬三大叫出声,神情惊慌地正要跳开时—— 
  “嘿嘿!已经太晚了!” 
  站在神坛下方的法然和尚发出冷笑,紧接着我听到一阵喀嚓喀嚓的声音。 
  “啊!啊……” 
  随着尖叫声的远去,堀井敬三已经从我眼前消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一时之间还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是茫然地凝视着脚
下这个四方形的洞穴。 
  我听见遥远而黑暗的洞穴底部传来东西裂开的声响,紧接着是重物的碰撞声,然后
一切回归寂静。 
  我感觉一阵刺骨寒风吹掠过心头,仿佛利刀般地划过我的胸口。 
  “亲爱的……敬三!敬三……” 
  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失去堀井敬三的绝望与悲伤使我忘却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敬三!敬三!” 
  法然和尚从我身后紧紧地抱住狂叫的我。 
  “好了,夫人,你不可以跳下去。” 
  “敬三!敬三!你没事吧……” 
  我趴在洞穴边缘,悲戚地嘶吼着。 
  “不要让那个女人跳下去。”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我惊愕地转头一看,竟看见令人绝望的
一幕。 
  (在格子窗外冷笑的人不正是古坂史郎和佐竹由香利吗?佐竹由香利的后面是鬼头
庄七…… 
  啊!古坂史郎的阴狠,果然连男人都惧怕三分。) 
  “小郎,你还对这种女人恋恋不舍吗?法然和尚,没有关系,赶快把她推下去。”
 
  这句话竟然出自楚楚可怜的佐竹由香利的口中。 
  “不行、不行!不可以……不能把她推下去,法然和尚,不可以杀那个女人!” 

  佐竹由香利紧紧拉住神情惊慌、急于进入室内的古坂史郎。 
  “哇哈哈……史郎,你对这个女人的感情用得那么深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老和
尚,你到底在磨菇些什么?难道你对那女人也有‘性趣’吗?赶快把她推下去!” 
  佐竹由香利后面说的这句话很奇怪,我不懂她的意思。 
  但是,原本紧拖住我的法然和尚在听到她这句话的瞬间,将我抱得死紧的双手顿时
力量全失,我趁这个机会甩开他。 
  “亲爱的……” 
  我大叫一声后,往黑暗的洞穴纵身一跳……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阵激烈的热吻中悠悠醒来。 
  “音祢,音祢……” 
  一阵轻唤声使我慢慢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健壮的男人抱在怀里。 
  “啊!是亲爱的……你真的是敬三吗?” 
  我转头找寻他的脸,但四周尽是一片吓人的黑暗。 
  “音祢,是我!我是敬三!” 
  在一片黑暗中,我们俩疯狂地相拥,紧紧抱住对方不放。 
  此刻,我深深地体会到即使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之下,能跟堀井敬三在一起是件多么
幸福、美好的事。 
  堀井敬三心疼无比地抚摸着我的脸庞说: 
  “音祢,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不觉得有哪里会痛。”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很有技巧地把你接住哦!音祢,你也是被那个老和尚推
下来的吗?” 
  “不!是我自己跳下来的,如果被他那些狐群狗党逮住的话,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
。” 
  “你说的狐群狗党是指谁?” 
  “就是古坂史郎、佐竹由香利,还有鬼头庄七。亲爱的,你有没有受伤呢?” 
  我的手摸到黏黏滑滑的液体。 
  “嗯,掉下来的时候我曾抓住一个东西,后来断裂了,所以才掉到这里,当时左肩
被勾破受了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如果伤口一直流血不止,会有生命危险的!我用领巾先将伤口绑住,你有没
有带火柴?” 
  “啊!我想起来了!我外套的口袋里有手电筒。” 
  我在堀井敬三衣服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终于找到手电筒。我试着按下开关,漆黑
的井底登时明亮许多。 
  “亲爱的,把上衣脱掉。” 
  “好。” 
  堀井敬三脱去上衣,衬衫已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好大一片。他露出健壮结实的
左手臂,臂上戴着一个大型、青铜制的蛇形手环。 
  无论任何时刻,堀井敬三都不会取下这个手环,也不让我触碰它。 
  “亲爱的,不行耶!一定要将这个手环取下来。” 
  “没关系,音祢,你把它拿下来,但是你可不可以先亲我一下?” 
  堀井敬三眼角带着笑意,我在他的双眼和嘴唇留下亲吻之后,轻轻地取下手环,从
肩膀流下的鲜血已经染遍他整只手臂。 
  我用领巾为他擦拭血水时,竟看见如下的刺青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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