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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一千与千万(5)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21 14:30:07 1999), 转信
五 两个巨人 两种逻辑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医生的神态中包含着某种使福尔摩斯无言以对的成分。他虽然
很激动,但竭力控制住自己,向那人走去。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人,过了好一会儿,叹
了口气。
“你不是莫里亚蒂教授,”他终于承认道,“但莫里亚蒂曾到过这儿。他现在在哪
儿?”
“我想,是在一家旅馆。”对方答道,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福尔摩斯避开对方的注视,转过身,带着一幅彻底失败的神情回到自己的座位。
“唔,犹大,”他转向我,“你把我出卖给我的敌人了。”他疲倦而坚定地说。
“福尔摩斯,你这是血口喷人!”我脸涨得通红。
“我们不必兜圈子了。我在教授家外面认出了你的脚印,你带的旅行提包说明你知道要
出远门,里面装了那么多东西,说明你事先知道这段路程有多长,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把
我怎么样。”
“请允许我说句话,”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平静地插嘴道,“我相信你是完全误解了你
的朋友。他带你来看我并不是打算害你。”他说得轻松自如,还带有几分自信,完全不象说
外国语言的样子。福尔摩斯又把注意力转向他。“至于莫里亚蒂教授嘛,华生大夫和你哥哥
付了他相当一笔钱让他到这儿来,为的是让你跟着他到我家。”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使你来见我。”
“可是他们为什么这样急于要我见你呢?”
“你想会是什么原因呢?”医生出人意料地反问道。“现在请你说说,我是谁,你的朋
友为什么要安排我们两人会面?”
福尔摩斯冷冷地打量着他。
“你是个杰出的犹太内科医生,出生于匈牙利,曾在巴黎上过学,你的某些偏激的观点
使你和可敬的医学界的关系恶化了,因此你不再与各种医院和医学团体来往,其结果是你不
再行医。你结过婚,富于荣誉感,喜欢打牌,爱读莎士比亚和一位俄国作家的作品,那位俄
国作家的名字我叫不上来。我能想到的大体就这些,别的你也不会感兴趣了。”
弗洛伊德完全惊呆了,瞪着福尔摩斯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脸上一幅
孩子气的又惊又喜的神情。
“这是多么奇妙啊!”他惊呼道。
“很平常,”福尔摩斯说。“我仍等待着你解释这一无法容忍的阴谋。”
“但是,”弗洛伊德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坚持道,“我非常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我生活中
的细节的,而且猜得分毫不差。”
“我从不猜测,”福尔摩斯彬彬有礼地纠正他道。“要观察一个人性格的各个方面,私
人书房是个理想的地方。这间书房到处布满灰尘,说明它属于你一个人。连女仆都不能进来
收拾这个房间,否则她是不敢让房间处于这种状态的。”说着,他用手指在旁边的书籍上抹
了一下,指尖顿时沾上一层尘土。
“接着说,”弗洛伊德恳求道,显然很高兴。
“好的。如果一个人对宗教感兴趣,又备有丰富的藏书,他通常会把所有这类书籍放置
在同一个地方。可是你却把《古兰经》、詹姆斯王钦定本《圣经》、摩门教的经典以及各种
各样的这类书籍放在一起,而把装帧精美的《犹太圣法经传》和希伯来文《圣经》单独放在
一处,这说明后两种书不是总放在书房里的,它们具有特殊的重要性。那么除了你本人信犹
太教之外,还会有什么解释呢?你写字台上的九分枝烛台证实了我的解释。它被称作‘九连
灯台’,对不对?
“你藏有大量法文医学书,其中包括一位名叫夏科的人写的几本书,由此可以推断你曾
在法国学习过。医学是一门十分深奥的学问,更不要说用一种外国语言去学了。可是这些书
的封面却破损得很厉害,这说明你在上面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一个奥国学生除了在法国还
会在哪儿读过这些医学教科书呢?夏科的那些著作——他的姓名听上去象个现代人物的名字
——被你读得破破烂烂,这使我觉得他是你本人的老师。”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仿佛这是间实验室。
弗洛伊德望着他,两手交叉在胸前。他无法止住脸上惊喜的笑容。
“你爱莎士比亚可以这以从这本书上下颠倒着放置推测出来。你不大可能把它遗忘在这
批英国文学书中,你之所以没把它重新放正是因为你随时准备把它抽出来。至于那位俄国作
家——”
“陀思妥耶夫斯基,”弗洛伊德告诉他。
“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书上没有灰尘——这表明你对它的兴趣持久不衰。从墙上挂
的医学博士学位证书我可以肯定你是内科医生。你在工作时间里悠闲地待在自己家里,证明
你不再行医。你同许多协会团体的分裂可以从墙上看出来。墙上有一些长方形的白色痕迹
(它们四周布满灰尘)那些地方曾经挂过各种证书。那么是什么力量使一个有成就的医生把
它们取下来的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与那些协会、医院等等的关系已经不那么亲密
了。”
“你说过我具有荣誉感,”弗洛伊德提醒道。
“我想是这样,”福尔摩斯说。“那些协会不再承认你是会员之后,你便把它们颁发给
你的证书取了下来。”
“那么我喜欢打牌呢?”
“噢,这个问题相当微妙,不过我不想说出我怎么了解到的,那会使你感到我在贬低你
的智慧。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不远千里把我弄到这儿来见你。”
“我刚才问过你,”弗洛伊德笑着说,脸上仍旧保留着赞叹的神情,“为什么你认为自
己是被骗到这儿来的呢?”
“我不知道,”福尔摩斯又用原先那种刺耳的声音说道。“不过你究竟为什么要用这么
一种方式把我弄来——”
“如果这样讲的话,那就是你不合逻辑了,”医生轻轻打断他的话。“按照你刚才的推
理,我现在并没遇到特殊的困难。而且,如你所说,把你带到这儿来是用的极反常的手段。
显然,我们认为你不会自愿来这儿。你以为如何呢?”
“我的确不会自愿到这儿来。”
“正是这样,可是为什么呢?决不是因为你担心我们要加害于你。莫里亚蒂可能是你的
敌人,我可能是你的敌人。甚至——对不起——华生先生也可能是你的敌人。但你的哥哥
呢?他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与你为敌呢?我们大家难道会联合起来反对你吗?如果不是为了
伤害你,那么就可能是为了医治你,你想过这个吗?”
词
“医治我什么?”
“你猜不出?”
“我从不猜测。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弗洛伊德靠在椅背上。“那样说,你就不够坦率了。因为你正受着毒瘾
的折磨,而你宁肯冤枉帮你摆脱这种折磨的朋友,却不愿承认自己的过错。”
我屏住呼吸。我在与福尔摩斯的长期交往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用这种口气同他讲话。我
担心我那不幸的朋友要勃然大怒了。然而,我低估了他。
又出现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福尔摩斯低头坐着,一动不动。
“我在这些事情上是错了,”福尔摩斯终于说道,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无可
辩解,但是说到医治,你们还是丢开这个念头吧。我已经用上全部意志力戒除这种习惯,没
有成功。一个人一旦走错了第一步,他就永不复返地中了毁灭之路。”
我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感情的潮水在心中起伏激荡。这时的静默令人震骇,我不敢打破
这静默。然而弗洛伊德医生打破了它。
“在那条路上,你的腿是自由的,”他说话时身体前倾,目光明亮。“你可以转过身子
离开那条通向毁灭的道路,不过可能需要一些帮助。第一步并不能决定一切。”
“但实际上是这样,”福尔摩斯呻吟着说,他那绝望的声调撕碎了我的心。“还没有一
个人照你说的那样做过。”
“我做过,”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
福尔摩斯慢慢抬起头,无神的脸上现出几分惊异。
“你?”
弗洛伊德点了点头。
“我曾经注射过可卡因,现在戒掉了。如果你允许,我也会帮助你戒掉。”
“你做不到。”福尔摩斯屏住呼吸说。
“我可以做到。”
“怎样作?”
“这需要时间。”医生站起身来,“在此期间你们两位就作为我的客人住在这里。这样
安排你觉得合适吗?”
福尔摩斯不觉站起来,走上前去,但又突然转过身,痛苦地拍了一下额头。
“没有用!”他绝望地嚷道。“就是现在,我已被那可恶的冲动征服了!”
弗洛伊德夫绕过写字台向他走过去,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我可以止住这种冲动——暂时地。请坐下。”他指指福尔摩斯原来坐的椅子,“你懂
催眠术吗?”
“懂一点,”福尔摩斯疲倦地回答。
弗洛伊德说,“如果你愿意信任我的话,我可以使你暂时脱离痛苦。下一次犯瘾的时
候,我会再给你施催眠术。用这种办法我们可以人为地控制毒瘾发作,直到你身体中的化学
反应完全结束。”他说得很慢,仿佛要把福尔摩斯心中的惊恐和懊丧压下去。
他说完话,福尔摩斯盯住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耸耸肩头,默然同
意了。
弗洛伊德医生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弓形窗前拉上窗帘,房间里顿时昏暗下来。然后他走
到福尔摩斯身旁。
“现在,”弗洛伊德拉过一把椅子,“我要你挺直坐好,眼睛盯住这里。”
他从背心口袋抽出一截表链,慢慢地前后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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